“可是王爷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娶亲,又那么喜欢你,我以为……”桐桂犹想与我争辩。
“桐桂,王爷一直没成亲不是不想成亲,而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对象成亲。”我毫不客气的打断桐桂的话,“而现在,合适的对象出现了。另外,桐桂,以后不要再说王爷喜欢我的话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吗?”
桐桂默然无语。
确实,自从岚裳进门之后,除了那次桐桂谎称我重病将他骗了过来,王爷半个多月没有踏足熙春院一步。现在王府里,十个人中有九个知道我已经失宠了。只有桐桂,还一直坚持认为王爷喜欢我。“公子,我那天跟王爷说你得了重病的时候,王爷急急忙忙就过来了,害得我都没能提前过来让你准备一下。这难道不能证明王爷是喜欢你的吗?”桐桂如是说。可是,这半个多月的冷落又怎么解释?
半个多月,岚裳公子据说一日比一日得宠。每天绫罗绸缎、奇珍异宝、珍馐佳肴一刻不停的往荷夏院里面送。王爷下朝就直奔荷夏院,对岚裳极尽宠爱。听桐桂说,有一次岚裳公子开玩笑说想要天上的月亮,王爷第二天就叫人在荷夏院的院子里挖了一个直径两米的池子,池底和侧壁用上好的白色大理石铺就。造好后,引了清澈的河水进来,并在里面放养的几条稀有的金鱼,池底的鹅卵石则是用珍珠玛瑙代替,极尽奢华之能事。而王爷造这个水池的目的,只是要把月亮映在水中的倒影送给岚裳,以此博得美人一笑。
听了这件事,我不置一词,桐桂则是气得脸都红了,一个劲儿的吆喝那个岚裳太过分了。我在心里冷笑,过分的哪是岚裳。王爷喜欢了,即使是将他捧上天也是轻而易举,但若是有朝一日王爷失去了兴趣,恐怕他的下场不见的会好到哪里去。有句话不是这样说的吗?爬的越高,跌的越惨。
王爷里的奴才大多都是修炼成精的人精,最擅长的就是见风使舵,只有桐桂是个例外。从王爷冷落我的第四天开始,王府的奴才也开始冷落我。先是饭菜送来的时候是凉的,种类也变少了,没关系,反正我出身农家,又不挑剔,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然后是没人过来打扫熙春院了,无所谓,我自己就能打扫,反正每天也闲着没事干,打扫院子正好锻炼身体;再后来,这个月的月钱没有送过来,我觉得没关系,反正我又不出门买东西,可桐桂恼了,去找管家讨说法。结果管家反倒把桐桂教育了一通,说什么现在我这个主子不行了,桐桂就别这么死心眼儿护着我了。
当桐桂义愤填膺的将管家的话告诉我的时候,我只是冷淡的笑了笑,墙倒众人推,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我现在只盼望着王爷早日将我这个失宠的人送出王府,还我自由。
王爷成亲的对象是朝中征西大将军窦志的妹妹窦雯月,据说是个端庄贤淑的姑娘。这窦志将军掌握着南朝一半左右的军队,在朝中也有不小的势力。自从王爷剿匪得胜之后,以前保持中立的窦将军开始向王爷这方倾斜。这次联姻,想必暗含着许多利害关系。
在王爷宣布成亲的第三天,那位窦小姐就住进了王府,美其名曰“培养感情”。王爷将窦小姐安排在雪冬院,去的倒也殷勤,但岚裳那边也不冷落。听桐桂说,窦小姐对王爷宠爱岚裳的行为颇有微词,曾经专门去寻找岚裳的晦气。
我整日窝在熙春院里不出门,他们之间争风吃醋我完全不理会。倒是桐桂这个八卦女人,每天不厌其烦的到外面打听些两人争斗的新鲜消息,回来讲给我听,就像当初我把岚裳勾引王爷的行为讲给她听一样。在被王爷遗忘的日子里,我们俩自得其乐的生活着。但是,王爷忘了我,不代表别人也会忘记我。
一日早饭完后,桐桂照例出去大厅八卦去了,偌大的熙春院只有我一个人在。我正抄着扫把扫院子,突然听见门响,我抬头看去,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熙春院门口,身后跟了一个丫鬟和一个身材高大的护卫。那女人身材颀长,面若芙蓉,是个美女,不过那副不可一世的姿态却让她的美丽大打折扣。看三人来者不善的架势,我大概明白了她的身份——窦雯月小姐。
还没等我说话,窦小姐的那个丫鬟快步穿过院子,冲进屋里。不一会儿,小丫鬟狐疑地走了出来,向着我高傲的问道:“喂,你们家主子到哪里去了?”
没想到这个小丫鬟将我当成了下人,一下子起了逗她的念头。我恭敬的说道:“大姐,我家主人到宫里去了。”
“胡说!你家主人平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吗?他一个男宠怎么可能进宫。”小丫鬟一副吃惊的样子。
“我家主人不是男宠,姐姐可千万别乱说话,小心王爷责罚。”我装作关心的说道,确实,王爷可不是男宠。
“去,吓唬谁?不就是个过气的男宠。你现在马上去把你家主人找回来,就说我们家小姐——王府未来的女主人要见他。快!”小丫鬟大言不惭,这时,那位窦小姐和护卫已经进了屋子。窦小姐不客气的坐上主位,有些不悦的看着我。
“可是,主人不许我出王府,我没法帮姐姐去找主人啊。”我苦着脸,无奈的说道。
“你这个奴才还来劲了,你要再不去找人,小心我家小姐让王爷把你赶出去。”小丫鬟威胁道。
赶我出去,我正求之不得呐。正想再忽悠她一下,却听到又有人走了进来。坐在主位上的窦小姐突然站了起来,刚刚还板着的脸上突然春暖花开,柔情蜜意的看向来人。“王爷,您怎么过来了?”
“我刚去雪冬院看你,却扑了个空。听下人说你向熙春院来了,就过来了。”王爷含笑说道,一改往日的冰寒形象。
乍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指尖微微发抖,深深呼了口气,我单膝跪倒,恭敬的说道:“属下参见王爷。”
“起吧。”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就像唤一个陌生人一般。心脏部位有微微的刺痛感传来,我故意忽略,规矩的回道:“谢王爷!”
我刚要起身,却听见窦小姐的丫鬟说道。“不能起,这个奴才刚才顶撞我家小姐来着。”
我不屑的撇嘴,我根本就没跟你们家小姐说话,哪来的顶撞之说?难道跟她说几句话就是顶撞他们大小姐?
“哦?月儿,这是怎么回事?”王爷高深莫测的问道。
“王爷,其实也没什么?小茹有点夸张了。我今天想过来拜访一下这里的主人,可这位小哥执意不肯告诉我们他家主人的去向,还谎称他的主人进宫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戏弄我们。”窦小姐轻柔的几句话,马上让我落实了“戏弄主子”的大罪。
王爷眯着眼睛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说道:“这样啊,那可得好好惩罚一下了。”
第二十三章 抛弃
“这样啊,那可得好好惩罚一下了。”王爷冰冷的声音说道,仿佛我只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人。“月儿,将他赶出王府怎么样?”
王爷此言一出,我不禁抖了一下,霎时感到天旋地转,心口微微的痛突然扩大成为撕心裂肺的痛。我跪在地上,却感觉像掉进了冰窟,一阵阵寒意自后背升起。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抑制住用手将自己抱住。
“王爷,这也太便宜他了。你不知道他刚才的态度有多恶劣,一点都没把小姐放在眼里。要我看,应该把他吊起来抽他个几十鞭,再把他赶出去。”没等窦小姐开口,小丫鬟落井下石的说道,小小年纪心肠竟然如此狠毒。
“小茹,别放肆。王爷,月儿也不想为难这位小哥,让罗琼随便打他几巴掌赶出去算了。”窦小姐非常“仁慈”的说道。
我紧张的竖着耳朵,不明白自己在期盼什么。罗琼想必就是窦小姐身后那位护卫吧。够资格当征西大将军妹妹的护卫,本领一定很强。再看他强壮的身体,手上的力气应是不小。不知道被他“随便”打几巴掌我还有没有气。我抬起头,紧张的看着王爷,而他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好,就按月儿说的办吧!”良久,王爷的声音传了过来。我顿时如遭雷击,身体完全僵硬了。我以为他以前喜欢我是真的,对我温柔也是真的;我以为他虽然冷落我却迟迟不将我送出去,还是对我有点感情的;我以为,即使他不再喜欢我,也会给我安排条生路,至少应该有遣散费吧;我以为……可是,这一刻,我深深的体会到,昔日所有的“我以为”都是假的,只有他的无情是真的。
我精神恍惚,任由那个罗琼抓住我的前襟,狠狠的把巴掌甩在我脸上。罗琼果然不简单,真的只是随手挥了我几巴掌,我的脸就肿了起来。脸上是火辣辣的灼烧感,喉头一阵腥甜,我禁不住吐出一口血来,红。鲜红的血喷在木质地板上,里面隐隐有两颗白色颗粒,那赫然是我的牙齿!
我双手撑着地板,难受的干呕。脑子被打的嗡嗡作响,我想吐又吐不出来。眼前的人都变成了好几个重叠的影子,我眯着眼仔细辨认,隐约看清了众人的表情。丫鬟小茹幸灾乐祸、护卫罗琼得意洋洋、窦小姐满意而笑、王爷面无表情……
恍惚中看见王爷一挥手,两个侍卫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拽着我的胳膊往外拖。王爷和窦小姐若无其事的在我身后说着话。
“对了,王爷,这熙春院的主人到底去了哪里?”
“被送走了啊。”
“啊?什么时候的事?”
“不久之前。”
……
迷迷糊糊的我被塞上了一辆马车,同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子凄厉的叫声:“公子!公子!”我听得出是桐桂的声音。这是,马车已经开始走了,我勉强将窗帘掀开了一条小缝,隐隐约约看见桐桂被几个人拉着,朝着我的马车大喊大叫。
我扯动嘴角,做出了一个又疼又酸的笑。桐桂,真不好意思,没跟你道别……
马车行了好久才停下,我被笨手笨脚的车夫拖下车,抛在地上。我大略扫了一眼,这好像是一处破庙外。那车夫还算有良心,留下了两个馒头,一罐水,才驾着马车走了。
我躺了一会,感觉头不那么晕了,才试着站起来,将两个馒头放到怀中,抱着水罐挪到一处树荫下。我又躺回地上,望着头顶上的天空出身。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就像人心一样,刚才还艳阳高照,转眼将就阴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呸,连老天都跟我过不去。”我吐了口带血的浓痰,慢慢悠悠的进到了庙里。也不知道这庙荒了多久了,到处是厚厚的尘土,天花板上更是结了无数的蜘蛛网。我捡了块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天倏的就黑了下来,伴随着轰隆一声雷响,倾盆大雨哗哗的就下了起来。
我坐在庙里,听着哗哗的雨声,突然感觉天地间就只有我一个人似的,雨好像把我和外面的世界隔绝了。脑子里乱乱的,像是一会想起若寒来,不知道十王爷能不能对他长情;还有玉蓉,不知道有没有嫁给那个陈亮,现在过的是好还是坏;王爷现在应该正陪着窦小姐吃午饭吧,不知道会不会温柔的给他夹菜;桐桂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躲在哪个角落里哭泣,其实一直想跟她道歉来着,我一直冤枉她把我照顾若寒的事告诉王爷,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管家告的秘。还有对她说谢谢,原来王府上下,只有她对我最好……
外面的雨下了好久,好像没有停的意思。我眼皮越来越重,眼前渐渐的黑了起来。在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昏倒的一刹那,我听到门外传来“嗒嗒”的马蹄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第二十四章 报恩
即使在睡梦中,我也依然感觉到我的脸疼的厉害,火辣辣的像被火烧过一样,并且在疼痛中还隐隐发痒,让我想伸手抓一抓。
我伸出手,途中却被一只手给拦住了。这只手上带着我的熟悉的温度,让我不自觉的想留住它。于是我紧紧的抓住那只手,刚握了一会儿,又让他溜走了。我不满的挥着手,想再次抓住那只手。隐约听到有人似乎叹了一口气,那只手又重新回到我的手中,被我紧紧握住。我满足的笑了笑,臭手,终于被我抓住了吧。
有什么东西被轻轻的摸在我的脸上,火辣辣的感觉马上减轻了,清凉感随之而来。那只手被我握了一会儿,突然要抽出来。我紧紧握着,却抵不上那只手的力气,被他挣开了。我努力张开沉重的眼皮,一时间有些恍惚。
眼前天蓝色的床帐,柔滑的丝被,银质的烛台上燃烧着一只白色蜡烛,让我误以为自己还在熙春院的卧房里。房间门吱呀一声,我转头看去,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走了进来。青年径自走到床前,在凳子上坐下,友善的问道:“兄台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我看了一眼床沿上没盖盖子的药盒,有点像王爷随身带润滑膏的盒子,看着就让人讨厌。“是您给我上的药?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今天回家途中突然天降大雨,我到城西的破庙中躲雨是看见兄台脸上有伤,又昏倒在里面。实在不忍心,就将兄台带回家来了。”青年平静的叙述者,没有一点邀功的样子。
“谢谢兄台出手相救,不知您尊姓大名?”我客气的问道。
“敝人姓刘,单名一个春字。不知兄台如何称呼?”青年反问。
“在下林青云。”我爽快的答道,他给我的感觉和七王爷很像,让人很容易产生好感。
“林兄这次伤的不轻,又感染了风寒。就留在这里安心养伤吧。”刘春亲切的说道。
“那怎么行?”我推辞道。
“林兄,难得我与你一见如故,你就不要推辞了。”看我拒绝,刘春显出不高兴的样子,我只好答应。“林兄以后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不必客气。”
“好,不知道能不能把床帐换个颜色?天蓝色我睡不惯……”
“……好。”
在刘春家里住了半个月,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来给我看病的大夫说那几巴掌打的我很重,除了打掉了我两颗牙齿,还让我的脑子也受到了轻微的伤害,这就是我刚开始老是头晕呕吐的原因。后来又在受了些风寒,所以身体比较虚弱。刘春坚持让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才让我下床。半个月里,我每天都要喝一碗汤药,虽然我已经强调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刘春还是很固执的让我喝下,说是即使病好了,补补身子也是应该的。
我住在刘春家中,一切的吃穿用度全部都是他的,甚至连买药的钱也是由他来支付。久而久之,纵使我脸皮再厚,也不可能装作不闻不问了。
一日,午饭过后,我来到刘春的房间,彼时刘春正在读书。我知道他是来京考试的举子,几次不第之后就在京城租了处宅院,打算常年住在京城,直到金榜题名为止。现在离秋闱近了,所以刘春每日吃过饭就窝在房间里读书,偶尔出去一趟都是去书局买书,可以说是个百分之百的“书呆子”。我对于读书人一向是相当尊重,虽然觉得他有些死心眼儿,但对他的毅力还是相当佩服。
刘春租的是单门独户的小院子,分前后两进:前面是一个小院子和客厅;后进一共有三间屋子,刘春住中间,我住左边,右边一个较小的房子里住着刘春的一个老仆刘伯。我们一日三餐和房间的打扫都是由刘伯照顾。我本以为照顾我这个吃白食的人刘伯会多少有些怨言,没想到他竟然把我当他的主人一样照顾,从来没发过牢骚,言语之间也是相当的恭敬。
我进了刘春的房间,发现刘春果然捧着本书坐在书桌前。见来人是我,他迅速放下书站了起来,温和的说道:“呀,林兄不是应该好好休息吗?怎么到我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