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灵,快上岸吧?”谢卫国唤着。
“等等……我……有个地方要去看看……”转过身,重新入了水,萧子灵往那深处游了去。
游过了月光照耀的水层,那深处的黑暗有着自己一直找着的东西。
那是什么呢?是什么?不会是的……不会是的……
直到手上抓着了那个东西,萧子灵睁着眼睛看着,仔仔细细地看着,接着,才无神地放开了手,任凭自己腾云驾雾般,
一直到水面浮了上去。
“大姊为了飞英,拖着病重的身子要去那软沙岗。此去经年,再无只字片语。萧子灵,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清冷的月光下,萧子灵浮出了水面,脸上两条水渍却是掺着泪水。
“萧子灵!你在做什么!还不快游回来!”
萧子灵照着做了,然而上了岸后却只是用力捶了草地。
“萧子灵?水底有什么东西?”
“……一副石棺……大庄主的石棺……”萧子灵颤着唇。
“什么!?”惊呼出声,谢卫国似乎也要奔去了池底。
然而,只奔到了池边,就让萧子灵拉了住。
“别去了,师叔,大庄主不要别人打扰的。”哽咽的声音。
“怎么会……怎么会?”谢卫国哑声问着。“大师父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了师父……”萧子灵低声泣着。
“……天哪,十一师兄早就已经死了,为了什么还要让大庄主千里奔波赶来这里!”谢卫国喊着。“这遍野的黄沙,这
晒人的日头,大庄主受得住吗?大庄主身上有很重的内伤,怎么可以让她离开山庄!”
拉着谢卫国的衣服,萧子灵只是不断摇着头。
“天……天哪……”看着美丽依旧的池水,谢卫国只是颤着唇。
第三十三章 清风夜雨
很普通的一把长剑。
就如同以前的习惯,华清雨喜欢在睡前拭剑。
赶在前往青城的路上已然要有十天。那烦人的咳嗽以及胸口的闷疼,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力的四肢如今充满着力量
,而那本是淌着血的心也已然愈合。
他的体能以及精神已然养到了颠峰,连同着本来放了下的武功。
嗡……
剑尖指向了窗外,那平凡的长剑绽着森冷的光芒。然而,华清雨的眼神却是越趋的柔和。
收剑入鞘,看着那把长剑,他,只是微微笑了。
一路上,除了练剑,他只用过了这剑一次。
看不过官兵欺凌老妇,于是拔了剑。
然而,他没让这剑沾上了血。一方面是那种人总也是逃得最快,一方面是……觉得不值……也不舍……
是怎么样细腻的心思,才会为他备上这把长剑?是怎么样温情的人,才会在夜里为他梳发……是怎么样慈悲的人,才会
亲自喂那伤了他的负心人一碗姜汤!
万般的刚强,抵不上那绕指的柔情。而他自认并非平庸之人,虽不喜在江湖上争什么排名,此时却是对那男人有着一丝
的不服。
他口中的大哥,究竟是何等的英雄?要配得上他,决不能只是庸庸之才!
要不然……要不然……忆情他……也该是太苦了……
到了青城山脚,青城门人本请他在山脚的民宿住上一晚,待得明日天大亮,才让他们通知青城与华山的掌门。
本就是不愿打扰师父他们安歇,华清雨自然答应。可就在初步整理了行囊之后,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呼唤。
“清雨师弟!”
二师兄!?
此时已然三更,二师兄竟然亲自……
华清雨连忙打开了门。
站在门口,欣慰地看着他的,可不正是他的二师兄?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华清江感慨地说着。
那自小比手足还亲的二师兄,那与师叔同是自己在华山上最亲之人的二师兄,如今也是安然地站在了面前。华清雨心中
一酸,于是走了上前,与自己师兄紧紧相拥了。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等到了重逢的激动过,再度仔细地看着他,华清江又是说着了。“自从晓得了你们有去
无回,师伯整日郁郁寡欢。再加上世伯爱女也是一同深陷敌阵,两人总是愁目相对呢。”
“……清雨不该,保不住柳师妹。”华清雨低声叹着。
“我们听说了,沈督军有差人来道歉。那晚贼人前来掳人,柳师妹不幸遭害,你也不知所踪。真是难为你了,世伯也说
过不怪你的。”
一边说着,华清江一边走了进华清雨的房间。
可虽说如此,华清江却没有问及为何华清雨此时却能带着柳练羽的骨灰前来。而华清雨也是在疑惑着事情的转达有些出
入时,忽略了华清江的话语。
“这就是柳师妹的骨灰吧。”华清江轻轻叹着。
“……是的,师兄。”华清雨低声说着。
“难为你了……东西收收,我们上青城吧。”华清江说着。
“好的……”华清雨于是开始收拾了东西。
而就在他快要整理好的时候,站在了门口、望着天边明月的华清江,却是低声说着了。
“清雨,害死师父的凶手,我已经找到了。”
华清雨抬起了头来。
“师门不幸……真是师门不幸……”轻轻的叹息,就如同此时在山下吹着的晚风一样细微。站在月光下的华清江,还是
以前的华清江,然而却又比以前要多了些稳重以及威严。
他有着自己二师叔的影子,从小华清雨就是这么觉得。就如同自己也是看着二师叔的榜样长大的,身为二师叔嫡传弟子
的二师兄,想必陶冶也是更深的了。
虽说师父有意无意间,总是不让二师兄当掌门。然而,比起自己……或是大师兄,清江师兄才是掌门的不二人选。再者
,虽然师父一再说着师兄的武功未成,然而……
“收好了?那我们走吧。”清江师兄回过了头来,对他轻轻笑着。
“真是难为你了。”青城掌门坐在主位上,抚着自己的胡须,轻轻叹着。“是练羽没有福气,贤婿千万不要责怪自己。
”
可一个活泼快乐的姑娘,到了后头,成为这等悲惨的模样。虽说造化弄人,然而……千错万错,也许,只错在了自己身
上。
回到了座位上的华清雨,犹然还带着一丝苦涩的无奈。
“……贤婿……”
“啊?世伯请说。”从自己思绪抽离,华清雨连忙说着。
“可听沈督军说了,那晚……紫棱剑现世,是也不是?”青城掌门嘴上说得淡然,然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不是如今
六、七十岁的模样。
“……晚辈当时重病在身,没能看清,真是愧对世伯。”华清雨其实说得诚实。
“……也是,真是难为你了……”喃喃说着一样的话语,青城的掌门却是沉进了自己的思绪。
可就在华清雨感到疑惑,转头看向自己师兄的时候,见到的却是自己师兄冷淡看着青城掌门的模样。
心中暗暗一惊,正要问起,清江的眼神却又回复了平时的温和。
这一年多来,究竟是在众人身上起了怎么样的变化?华清雨轻轻一叹。
“为何叹气?”华清江低声温和地问着。
“……没事。”
“你问我为什么瞪着青城掌门?”
两人独处,走在绿荫苍苍的林道上,趁着师兄带着自己走览青城山的时候,华清雨问着。
“还是我误会了?”
“……你的眼睛还真尖啊。”华清江只是微微一笑。
“……青城掌门是不是亏待了师兄?”华清雨小心地问着。毕竟,许多人还是认为着师兄不配当掌门,更何况青城掌门
的成龙爱婿并不是他。
“亏待?不不……”清江笑着,挥了手。“他对我们好礼相待,可说是到了叫人受宠若惊的地步。”
“那师兄为何……”
“因为……那伪君子可真是到了让人恶心的地步。”既然是自己师弟,华清江说话就没有了保留。
“……师兄?”可也没想到师兄竟然是这样看青城掌门的,华清雨低声问着。
“难道你当他问着萧子灵,是为了自己的师父?”
“……难道不是?”
“如果真是,那天就不会对叶月明的使者打躬作揖到连腰都要断了的地步。”华清江冷冷说着。“我本也以为是个令人
敬重的前辈,沈督军的使者来的时候,也一副气得要杀了萧子灵的样子。”
“……萧……子灵并不是杀害柳师妹的凶手,柳师妹她是……”
“这点,之后叶大侠的来使也解释了。而且……打从他一承认萧子灵收入了蝴蝶山庄门下,那个人的表情就不一样了。
”
“……怎么不一样法?”
“虽说江湖上怀疑着那人的存在,可本也是没人敢公开说得明白。毕竟,无凭无据的……可自从那段日子,唐门的新任
掌门揭了他的身分,他也没有否认,于是,众人就晓得了……”
“……晓得什么?”听得了唐门,本也是心中一跳。然而,听来像是与他无关,也是安下了心。
“那人也是蝴蝶山庄的门人,一手操弄武林,叫人心寒。”华清江低声说着。
“……那人?”
“你真当那逸真服得了武林中千千万万的人?不。”华清江说着。“暗地里除去了反对的声音,刚柔并济、安抚驯服着
千千万万不服的人,可就是藏身暗处的那人。”
“……可就是先前说的叶大侠?”
“是。”华清江看着清雨。“所以我才觉得恶心,师门重恩比不上一个盟主的虚名。”
“……盟主?”
“苍浩然本在十年前就不服,只挡着一个辈分比他高的玄真,才吞忍了下来。如今,那老而不死的师父死了,他终于当
了掌门,今年武林大会的机会,他又怎么可能放过。”
“可是……”华清雨走上前一步,挡在了华清江的面前。“您又怎么……”
“叶月明的使者,那天晚上来到了我的房里。”华清江说着。“我心里本就有着厌恶,客套了几句也本不想多说,然而
……”
“……这些事情都是他跟您说的?”
“是。”
“师兄……您可糊涂了,那人想必是想要继续操弄武林的,您怎可中了他分化的手段?”
“你当我没有想过?”华清江却是笑了。“打从他一来,我就察觉了,所以才想要赶他出去。”
“可您……”
“我之所以没有赶他出去,自然是因为他也告诉了我,究竟是谁害了我师父。”华清江看着清雨,眼神有着一点冰冷。
“……是谁?”华清雨问着。“不就是唐门的人?”
“正是唐门动的手,可说动、诱动唐门动手的人,正是一个你想都想不到的人。”
拂袖而去,华清江走在了前头,华清雨则是有些着急地赶了上去。
“是谁!您说啊,师兄!”
“……这掌门的位子,我并不稀罕。”一边走着,华清江冷冷说着。“所以那人才提着要让我稳稳坐着掌门位置的条件
,我就把他轰了出去。”
“师兄一向寡欲,那人怎能说得如此无耻。”
“……这是一个引子,他接着便要我说出一个可以让我衷心耿耿的条件。”
“所以您就……”
“当然了,师恩浩荡,我若不能为师父报仇,我岂非枉生为人。”华清江说着。“若是有人能让我亲手复仇,让我三跪
九叩我也答应。”
“……师兄……”
“……想不想见见那人?”
“自然。”华清雨也是咬着牙。“师叔待我恩重如山,情同父子。”
“那今天就不能好好逛这青城山了。”华清江却是叹着。
“青城山明日再好生游览吧,我现在等不及要见见害死师叔的幕后凶手了。”华清雨低声说着。“师叔与人一向无争,
他究竟为的是名还是利?”
“……名。”华清江淡淡说着。“为了一个掌门的虚名。”
华清雨的脸色青白了。
“信不过师父,总想着在两人整理遗稿之时,本该单传的心法竟然是师父留的,绝大多数的剑谱是师父一笔一毫,仔仔
细细推敲补齐的,总想着在师祖的遗物中,写着该传师父而不是他的遗言!”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是谁说得!是谁说得!”
“……唐门的人说得。”华清江平静地说着。“唐门的人,跟叶大侠说得。”
“一面之词!”华清雨嚷着。“也许……只是那叶月明分化的卑鄙伎俩!”
“……叶月明这人我虽说觉得可怕,然而他不说没有把握的话语。”华清江低声说着。“以他的身份,不可能造这种谣
……再者,你师父也承认了。”
“师父……”
“那天晚上,是场公平的决斗。”华清江冷冷笑着。“他使左手,我也使左手。”
“……师兄……”
“我留了他一条命。”华清江淡淡说着。“毕竟,我是个一言九鼎的人。”
在那入了夜的时候,天空下起了细细的小雨。
看着眼前的师尊,华清雨的眼睛不自觉地红了。
躺在了床上‘养病’的师父,手筋脚筋被挑了断,一见到了他,就是激动地要喊。
然而,一张开了嘴,那连根被切下的舌头,却更叫人心痛了。
“师兄!”转过了头,华清雨痛心地喊着。
“这是他要加的条件,怨不得我。”华清江说着。“我只说要断了败者的手筋,他就说要做到这种地步……想是怕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