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看看他,同意了。
"你们谁去收拾烂摊子我不管。"他转身向外走去,临到门前,忽然转回了头。
他眯起了眼睛,注视着窗边那人,"你记住,如果有一天这批学员里闹出丑闻,咱们俩都得滚蛋!"
"你是担心基地的名誉还是你自己的乌纱帽?"窗边那人看着他冷眼相讥。
"哼......"主任哼了一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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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击课事件出人意料地不了了之了,随后几天没有任何动静。
到了第三天,Rene这一队多了一个新的带队教官,赫尔曼。
这新教官个子很高,稀疏的金发底下是一张没有表情的方脸,语言乏味,偶尔开口,极尽刻薄,很快让所有人都心有忌惮。
赫尔曼年纪只比主任小一点,职位上写的却是助理主任。
一周的实战课,Rene更多都在仔细观察别人跟教官的实战模拟,学到了很多东西,他跟另外几个教官对抗,也顺利通过了。
然而Rene很快发现之后,在那以后,他所有其他项目都变得更加艰难。
那几天暴雨,他们在泥泞的雨中完成障碍跑。
障碍跑两个人一组,但是到了他这里,那教官忽然伸出胳膊,当胸一把狠狠抓住了他胸口的衣服,不让他上前。
他后面的队友立刻上来补了他的位。
Rene被教官粗大的胳膊牢牢挡住,只能站在教官身边,看着后面的队友们跑。
直到所有人跑完,甚至最后剩下的不得不一个人一组的那个队友也跑完了,教官才放开手臂,放他进场地。
等Rene第六次跑完回来,浑身汗水泪水雨水和地上泥浆都已经混成了一起,但是,迎面就被那教官一顿痛骂。
那教官把计时器竖到他面前,他依然还是没达标。
Rene只能再去跑。
队友们跟他自己一样清楚,教官们在整他,但是也只能静看,没有人能说话。
再后来,所有分组训练的项目,这渐渐成了习惯--轮到他,那教练会把一脚他踢出队伍。
于是,训练场里经常出现所有人都达标解散后,只剩下Rene一个人,在那个新教官虎视眈眈地注视下,反复重来--但就是不达标。
那场面很难看,有时他在场里滚得满身泥水,狼狈不堪,摔得脸都肿了起来,但那教官却骂得一次比一次难听。
但是好在在达拉斯那么多年Rene被早已习惯被骂。他听见教练张口,头也不抬,立刻重新去跑。
Rene有时看着队友们跑过面前,真的不大相信:自己就差那么多吗?
但是教官的计时器就残酷地塞他面前,他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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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进入了射击单元。
Rene知道那教官一定会再难为他,天一亮就摸进了训练场,找了负重铅块拴在腕子上,对着靶心标准姿势举起了枪。
第一天下来,Rene的双手就肿成了馒头。
他晚上上了药,包起来,第二天重新再来。
慢慢地,他那枪像是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直到有一天,丢下负重,射击场每种型号的枪,Rene举手随时都能正中靶心。
没有人知道,有时候,最后一枪,甚至最后两枪,他是闭起眼睛打的。
有时候甚至是移动靶,闭上眼睛他都能感觉到它们在哪儿。
--没错,它们就在那。
他能那么强烈的感觉到那靶子的呼唤,而他的胳膊像是自己长了眼睛。
时光,真是无法言说的东西--于是举枪的时候,Rene忍不住偷偷微笑--在澳大利亚,他有几次虽然做到了,但他清楚,那时他还只是"艺术派",完全靠的是感觉。
而现在--他想起Hill他们当时说的--他终于可以真正做到了--大脑的感觉和肌肉记忆融合在一起,他终于能随心所欲地驾驭枪了。
而他,其实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人的境遇,谁能料想。
那一刻,如果有人看见他脸上浮现的笑容一定会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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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到了隐现移动靶考核的时候,多次出现的场面再次重蹈覆辙,教官让所有人打完后解散,剩下他一个在那射击场里。
移动靶需要他在场内不同位置来回奔跑,分为手枪和步枪两项,120秒,记成绩。
打完第一轮手枪,Rene重新换上弹夹,站在那里等了半天,没出成绩。
他惊讶地抬头却正看见那教官走进射击场的中控。
头顶扩音器里立刻传来刺耳的骂声,于是Rene一切重来。
--结果这一项,Rene整整考了一天,他在移动靶射击场里跑了一天。
奔跑中Rene不断地骂着自己,因为他能清楚地感到自己的动作一次比一次更慢,而且越来越疲于奔跑,以致于他觉得那些靶子出现的频率一次比一次更快了,快得让他无法应付。
但是他害怕那教官的骂声和鄙视地看着他的神情,即使摔倒也不敢停下。
最后一次他觉察出测验的时间甚至也变长了,因为他惊讶地发现最后靶没停,他120发步枪子弹就已经全打完了。
他放下枪出来,看见教官也从中控室出来了。
Rene赶紧硬起头皮万分恐惧地立正在那儿等着那教官的暴怒。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那教官看看他,忽然撇嘴冷笑一声,走了。
这一笑把Rene完全笑懵在当场--那他到底达标没达标呢?他到底打中了多少呢?
于是整整一周,Rene都严重纠结于他那几个项目到底有没有达标。
但是他不敢去问,也不敢跟队友对成绩。
只能一个人从天一亮到午夜继续在几个靶场里厮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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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最后一门驾驶。
Rene知道自己基础可以,但那是过去,现在这种局面让他丝毫不敢怠慢,考核那天,天还没亮他就再次到场上练习。
Rene在驾驶场上再次兜了个圈子转回来,猛一看后视镜,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晓雾散开后,车旁边靠树林的路边立着一个人,正是赫尔曼。
赫尔曼向驾驶室旁边的门走来。
Rene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赶紧打开车门让他上来。
"担心过不了?"赫尔曼坐进来,嘲讽地问他。
Rene点点头,松了松头盔的带子,在汽车里带安全头盔,还是让他有点憋闷透不过气来,
"开车!"赫尔曼说。
驾驶考试是驾驶奔驰警车,在两百多的高速中,完成高速拦截、360度调头、路障、错位、深度涉水、极限倾斜等多个项目,并最后下车实现抓捕车内和地面嫌犯。这中间所有环节、速度、执行细节都要录像打分并最后排名。
这是Rene和赫尔曼第一次真正的单独接触。
"加速,再加速!没问题!"那个早晨,Rene听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做的最多的就是不停踩油门。几个小弯道后,Rene很快适应了转弯漂移时,载着两个人重量的车身控制。
除此之外,赫尔曼简短地提示了他场地的特点,"那棵树之前,一定要把轮全打过来。快!再快!打死!不然要影响你后面的爬坡速度,好!"
"转过弯来,提上速度立刻调头,这条直路段,可以做三次,快!"Rene再次猛地打轮,轮胎在高速行驶中抓着路面急遽地尖叫起来,车里俩个人都被重重甩向了一边,Rene紧紧贴在了车身上,同时闻到了轮胎磨损的焦糊味道,他的车窗底下飘起了浓烈的青烟。
"第四组障碍可以不用绕,如果技术够好,可以用那个单边,然后斜起车身从中间走,你能比别人快6秒。但速度一定要快!"赫尔曼再次盯了眼速度表。
赫尔曼带着他兜了一圈,再次转回起点时,冷笑一声打开了车门,"哼哼,你真是够废物的!这个速度不如去送外卖!"
Rene刚张口想说句谢谢,听见这话本能地看了眼旁边的时速器,已经快到电子限速的极限了,他张了张嘴,这、这还慢吗,他想说,可是再抬头,赫尔曼已经径自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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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久之后,就是2周的特别任务实践。
那是Rene毕生第一次参与团队任务,也是他第一次尝到行动失败,眼睁睁看着队友死在面前的滋味。
第115章
那是一次与外国特警交换合作的警力支援任务。
地点在中美一个海岛上,离美国本土很近,从美国水域出警比较适宜。
一伙儿在加勒比和墨西哥湾一带多国作案的要犯,在与警察的对抗中,挟制了人质退守岛上山中住所,并预备从空中和水路离开。
因为水域和地形的缘故,有三个国家的警力参与那次任务。
当地警察向美国警方求助后,美国政府考虑再三,以特警合作的形式派出了一队特警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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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鹰集训基地里,第26周,所有完成目前集训课程的学员名单已经上报。
特别任务前,Rene和David这一队学员,根据各自技术特长搭配,分成了四个组,每个组一个类型的案子,交叉轮换分析,模拟实战演练。
与此同时,紧急案子下达到集训中心后,依次分派到没有任务的小组。
教官介绍案情完毕后,三十分钟内小组成员要在现场依次向主任与猎鹰赶来的带队警官提出案情分析和实施方案,包括现场模拟绘图和主要武器装备。
通过的,登机飞赴现场,与猎鹰正式队员汇合,共同完成任务。
未通过的,等待下次任务。
两次没通过,将失去机会。
Rene一组最后接到任务,他最后一个向教官提出分析与方案。
在他前面,他所在的小组11个人只过了5个。
Rene看着那些经验丰富的队友一个个被pass掉,紧张得感到自己快要窒息。
他本能地向会议室尽头那扇门看去,赫尔曼就在那后面,但是他什么都看不到,赫尔曼一直没有露面。
Rene终于小心地递上了手里三张4A纸上草草画就的现场模拟图,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手在抖。
Rene不知道别人是如何画的,他没有基础的专业知识,只能完全凭着这几个月的训练与直觉,用线条和圈点草草勾勒了一下。
还好,三十分钟,连他都知道,他们不会对绘图有过多的要求,只要能说明白就行。
Rene紧张地盯着对面陌生警官的严厉眼睛,应付着主任严苛的提问。
然而出乎意料的,主任两个问题之后,那警官已经没有意思再听他多说,把那纸"啪"地一推退了回来,"排队!15分钟后出发!"随即就转头忙着跟主任说话去了。
然后立刻就是排队填表领装备换衣服,周围顷刻间登时大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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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跑道前集合时,赫尔曼才出现。
"通过了啊?"赫尔曼看见Rene,撇撇嘴再次露出了冷笑。
"是,长官!"Rene回答。
"枪一响,你就会吓尿裤子的!"但是赫尔曼眼睛一眨随即狠狠挖苦道。
周围立刻响起了笑声。
只有Rene没有一点表情,依然立正紧张地望着教官。
"第一次执行任务,没有人会不出差错!"赫尔曼冷下了脸来,看着这一组几个人,"但是别出大差错!"他瞥了眼队伍里的Rene,"向老特警多学习!"
背后,运输机已在发动,巨大的螺旋桨叶片就在他们头顶嗡嗡转了起来。
他们陆续登机,只有Rene留在背后。
"教官,还有呢?"他犹豫了一下,在螺旋桨的噪声中,回身大声问赫尔曼,他知道这家伙肚子里有很多东西。
赫尔曼已经拔脚要走,听见这话愣了一下,回转头,眯起眼看着Rene。
"不管出什么事,你自己心里要时刻有数。"赫尔曼冷冷地说。
Rene认真地点头,继续望着那教官。
"不管他们说什么,别跟猎鹰的人吵。"赫尔曼打量了眼Rene,"做好你该做的事。"
Rene再次点头,"......还有呢?"他依然期待地注视那教官。
"点好你的东西,"赫尔曼瞥了一眼他的装备袋,"你一定会掉东西的!"
"是!长官!"Rene大声答道,"......还有呢?"
赫尔曼愣了一下,忽然莫名其妙地恼火起来,"还有就是,"他大吼道,"你他妈的立刻给我滚上去!"
他可不想当着飞机里和办公室窗户后那么多人的面,跟这小子在这儿婆婆妈妈,而且被那小子那样注视着。
"是,长官!"Rene赶紧大声回答,跑上了正在收起的扶梯。
伴随着轰鸣声,巨大的机翼掠过空荡荡的路面,灰色的运输机腾空而起,。
"妈的!"路边,赫尔曼回头看了看,转身进了办公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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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徒的白色别墅在海湾的环抱中一片漆黑。
特警分成三队,分别从海上、地下排水管道、别墅背后山坡,悄悄接近了别墅。
为了避免在黑暗里误伤人质,他们将摸到指定位置,等待天亮行动开始,立刻突袭救人。
5点30分,三个组同时开始最后挺进。
--就在那一刻,一声惊天的爆炸响彻了海湾。
紧接着是第二声闷钝的炸响。
几公里外的现场指挥中心里,一片混乱。
一个女声一直持续呼叫着,"山鹰,回话。"
"头儿,C组山坡发生爆炸;B组在别墅最后一道水闸前遇到炸药,他们有人死伤,已经停止前进。"
"B组还剩5个人。"
"叫他们暂停。"一位当地的警官负责人说,"C组怎么样?"
"山鹰他们没有声音了。"
几名警官同时抬头看向夜色里的别墅,美国警察官员猛地高呼,"叫A组后退,快!"
几乎与此同时,一枚M72A6火箭炮从那黑暗的窗口里呼啸飞出,击中了海上远处接应的海岸警卫队船只。海上,爆炸的火焰顷刻间照亮了黎明的黑暗。
A组已经有一队警员埋伏在了海湾的礁石下,按计划他们需要攀岩而上。
"通知A组潜伏不动!当心埋伏!"
来自几个国家的指挥官当即在现场商议,准备另一次行动。
这几条路线是之前经过侦察和排除的。
妈的!也就是说,他们一开始侦察时就中计了,对方无疑故意掩盖了弹药的真正实力。
对手中,显然有人精通电子炸药设置,精心利用了警察们的第一次侦察,诱惑他们深入,在必经之路上,埋伏了成片的电子炸药。同时在沿途有意用小型炸药为假象,将山坡的警察诱惑上了那条致命的路线。
此前警察们曾担心,如果惹怒对方,屠杀人质的情况可能出现,但就目前来看,对方既然精心埋伏,同归于尽的意图不大。
那么待白天匪徒的接应力量一到,他们一定会带着人质离开,到过些时候,那些人一定会死。
唯一的机会还是在接应到来之前,把他们扼杀在那别墅里。
现在存在着多种可能......
几个行动负责人,注视着茫茫的夜色。
Rene和其他集训队友正是在山坡的C组上。
他们一共八个人,由两个老特警带队,顺利地排除了匪徒路上的炸弹、陷阱,在指定时间到了山坡后。
爆炸响起时,Rene刚好在最后。
他已经能清楚地看见别墅的窗户,只等带队警官一声令下就预备纵身跃下--就在那时,他听见身边震耳欲聋地一声巨响。
Rene本能的向一边猛地扑倒,沿着山坡一路滚了下去,许久才停住,身上落满了土,他恍惚着爬起来,拍了拍头,半天,耳机里一片哑然。
他小心地沿着来路趴到山坡上,他们刚才呆过的位置炸出了一个大坑。他的队友们全部消失了。
他震惊地看着那坑,许久,隐约听到哭声。
Rene好不容易在尘土下翻出了一个人,是一名带队的警官,腿断了一半。Rene只能帮他放平,把那人的外衣划开撕成条简单扎了个止血带。那个人再次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