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的主张——鹿住槙

作者:鹿住槙  录入:05-24

 将放着午饭的食物盘放到我们的桌子上后,真砂毫不犹豫地坐在我旁边,带着审视意味的眼光瞪着野村。
「其实也可以。.........只是,今天晚上,我已经叫近藤不要来帮我们煮饭。」
「甚么?!」
 我跟野村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是这样啊?」
「为甚么?!」
「因为那家伙弄的菜,泽好像不是很喜欢吃嘛」
 野村突然带着怨恨的眼光看着我。
「我...我记得我没这样子说过呀......」
「是吗?但是三天前她来弄饭,你不是没吃很多吗?」
 不敢说没这回事的我安静地闭嘴。其实并不是说她做的菜不合我口味,只是因为那女孩的态度实在太明显露骨──有

种淡淡的,被排挤在外的感觉。虽然说那里我家,但是有种不知道要站还是坐的不安。
「那么,那么,有没有别的谁会.........」野村紧张地表示。
「嗯,也对啦。泽,你想怎么样?每天都跟女生吃饭,变得厌了吧?」
「呀......是啊............哗!」
 认真地点头的时候,冷不防野村伸手到桌子下掐了我大腿一把。
「其实......也不是啦.........」
 慌忙地否认之际,已经察觉太迟了的野村,生气地抛下一句「那么我就不去打扰了」后,站了起来。
「呵,不用三个男生堆在一起煮饭吃了,真令人高兴」
 带着半憎恨的语气,野村气冲冲的走了几步后,像想起甚么似的突然回过头来,神秘地附在我耳边说:「说了那种说

,其实不就是不想让你吃近藤的爱心晚餐吧了」
 那种事──我想也没想过。对啊,还有这种原因啊。
 要是因为这样,那不就是证明了其实真砂是想要追近藤的吗?虽然忘了甚么时候问过真砂,他也很认真地否定了我这

个想法。
 正在脑中交战着的时候,野村已经不知在甚么时候离开了食堂,剩下默默地吃着午饭的真砂,和被留下来的我。
「那个......」
「嗯?」
「其实你不用太在意我......」
 你在说甚么呀?──真砂皱着眉地问。
「其实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只能用一只手的生活的了......所以,今天晚上到家庭餐厅吃也可以......」
「你不喜欢我煮饭吗?」
「我没这样子说啊」
「那不就行了吗?下星期不就拆石膏了吗?」
 咬着春卷的真砂干脆地转了话题。
「啊......嗯,医生是这样子说的」
「呀,拆了石膏,也不能立即变得像以前一样嘛。要像以前一样能随便动,还得花上不少时间啦」
「嗯,好像是这样子。果然,要全治好真的要一个月吧」
 说我一点也不在意现在这种尴尬的情况是骗人的。究竟真砂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在我身边照顾我呢?刚开始还可以说

因为不知道他的为人,但是一直生活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他是为了甚么。即使说,现在从叫「姓」发展到叫「名字」

的关系,我完全不认为我跟他的关系有变好,连他到底是不是喜欢近藤这种简单的问题也不清不楚。
「你啊,最好不要太放心」
 刚刚还在静静地吃着午饭的真砂,突兀地吐着恶意。噫?甚么意思?对于已经很久没从他口中出现过的恶劣语气,令

我不敢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啊......嗯,我知道。虽然说骨折都没甚么后遗症,也可以跟以前一样,但是我也有听说过,上了年纪以后,骨折的

地方有神经痛这回事...。现在只能乖乖地,等骨折的地方慢慢长些筋肉吧......在那以前根本不能像以前那么轻松活动

,不乖一点不......」
「我哪是跟你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你的免罪符快要失去作用啦」
「嗄?」
 你是甚么意思嘛?──我倾着头问他。
「算了吧,不明白也好。你这家伙,没神经得惹人厌」
 对着他不耐烦的口气,不敢心里头偷偷的检讨了一下下,到底做了些甚么没神经的事情──切,我干嘛为了他要偷偷

的检讨嘛?
终于,来了一顿久违的轻松晚饭。
 其实,我并不是讨厌女生,而且每天来我们家做饭给我们吃的女生都很可爱,菜也很好吃......只是,为甚么就是觉

得,今天吃的平凡的炒蔬菜和味噌汤,就是比之前的晚饭更好吃呢?
 应该是看到她们为了讨好真砂,拼了命似的窥视他的脸色,明送秋波,看着看着就觉得讨厌吧。为甚么在自己家里,

身为主人的我还像拍卖的附属品似的没存在感?──唉,原来我是这么小气的哦......
「抱歉啦,这种简单菜」
「不会啊,很好吃哦。......好像很久没试过这样子啦──,边看电视,边慢慢的吃。女孩子就是喜欢说话」
 是觉得吵吗?──真砂问。
「嗯?也不能是很吵吧。只是,她们的目标是你嘛,有点......被排挤在外,不被放在眼内的感觉而已...」
 哼哼──真砂安心似的笑了两下。这家伙──才赞了他两句就这么嚣张,知道自己受欢迎也不能在我面前这样爽吧~

~真令人生气。
「也好,要是还放你在眼内的话我就麻烦了。谁胆敢有这个意思,我才不带回家!」
真砂毫不在意的托着头批评着那些女生。噫,他刚刚说的是甚么意思?就是说,不是自己的「狂蜂浪蝶」就不带回家来

??
「甚么嘛──好过份啊你」
「切-,我为甚么要那么好心还帮敌人哦?!」
「敌人?」
 ──谁呀?敌人。
 甚么嘛,说话一进一退的,都不知道他在想甚么。
「好了,明天怎么了?就不要再找女生来好吗?」
「找不找都......可以啦」
 ok,了解──真砂高兴的点头。
 「找不找都可以」──真是胆小的说法。真砂,到底会找还是不找呢?他──想找还是不想找呢。
 其实,我才是卑鄙的一个吧。
 甚么事情都不说清楚,全都推给真砂一个人决定。其实,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说「那么就交给你帮我决定好了」,

或是「你猜猜看我想怎么样吧」才对吧。这样子的话,他就会清楚知道我想要甚么吧。虽然理智清楚知道应该怎么说,

说出口的却是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
 一直在想,只要不说出答案,生活就会这样延续下去吧。只是,要来的还是会来的。过了下星期,拆了石膏以后,真

砂就会很轻松地说拜拜,然后就离开这个家吧。我可以做甚么呢?只能默默地送他走吧───
 我果然,变奇怪了。
 应该是很讨厌的「同居」状态才对。最初,都是真砂自说自话地搬进来,无理地强制同居,更引发一连串的贞操危机


 虽然是这样,我还是变得乖乖的地吃他煮的饭,无聊的时候跟他天南地北的聊天,竟然自然的就接受了他的存在。所

以,要是他不在了,应该会很寂寞吧。
 天啊,这是甚么状况啊。莫非,我迷上他了?
 结果,第二天的晚饭,仍然是出自真砂的手。
 理所当然似的,下课后一起走进家附近的超市买菜,然后看着真砂走进厨房,准备饺子跟粉丝的小菜和豆芽菜的清汤


 买回来的饺子太大了,所以要慢慢的一个一个的切开一半,煎的时候还要留意会不会煎得不平均。豆芽菜的根都被拔

掉,汤喝起来很清甜。那个大个子的男生,到底是用着怎么样的表情干这种欧巴桑似的工作?只要想到他的帅气外表,

手上做着这种厨房工夫就会觉得很怪。
 跟女生做的晚饭比起来,外表完全比不上,但是我却觉得更好吃。
 虽然知道这种生活快要到尽头,但是我依旧为了一些琐碎的小事笑得高兴。
 ──半夜,感觉到空气中有些甚么似的,醒了过来。
 距离我睡觉的地方两尺左右的地方,有着睡得舒服的真砂的背影。
「.........真砂......?」
 感觉他好像还没睡着的样子,试着叫叫看。
 但是,没反应。莫非是我的错觉,以为他醒着?
 撑起来,慢慢的移向背向着我的真砂,越过他的身体打算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真砂有着端正的,像雕塑一样深刻的侧脸。紧闭着的眼皮下,是平常带着锐利目光的漂亮眼睛,现在看着不知怎地觉

得特别的温柔。睡着后的呼吸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的安稳平静。
 进了大学租了房子以后就一直自己一个人住,即使在以前的老家都是自己一个房间,真砂搬进来以前,跟别人分睡一

个房间的经验可以说是零。所谓的不习惯其实也只是他刚搬进来的两天而已,现在竟然已经变成要听到他安睡的声音才

会安心的情况。
 看了眼被石膏包着的左手,唉,竟然连这种不方便我也变得习惯了。不对,我会习惯其实因为并不是真的那么不方

便......所有的不方便都被真砂代替了。
 坐着被子上抱着膝,屏息静听真砂的呼吸声。像知道我在「窥听」着他似的,真砂慢慢地醒过来。
「嗯......?」
 转过身来的真砂虽然已经张开眼,但是迷迷糊糊的样子正在告诉我他正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怎么坐在这儿?睡不着吗?」
「啊.........嗯,那个......手臂有点痒...」
 随便找了个合适的借口后,说了句「那我睡了」就躲进被子里去。
「很辛苦吧,开始变痒了。你还睡得着吗?我呀,觉得变痒以后比刚骨折时更辛苦」
 对着懒慵地欠了欠身的真砂,我淡淡地以「是啊......刚骨折的痛也很辛苦啊...」作回答。
「这个嘛,反正再忍耐几天就好了。拆了石膏后你想怎么抓痒就怎么抓好了」
「嗯,没错」
 虽然说是自己半夜醒过来,但是这种醒过来后起床盯着睡在旁边的男生的睡脸看,绝对不是普通人的行为。
 就是自己也清楚这种行为有多奇怪,才会变得答非所问,变得现在这么尴尬。
 而且──为甚么真砂从刚刚一直沉默着,起劲的盯着我看呢?这令我很不舒服啊...莫非他发现我刚刚「偷窥」他?要

是真是这样子的话,他一定会觉得我很怪吧......
 不行,为了抹去这种尴尬气氛,我一定要做些甚么来表示我的「清白」才行。决定之后,就行动迅速地坐起来。唉,

人啊,有时候真的会在非常危急的时候发挥一定性的「饶舌」能力的。
 就像现在的我,平常都不是喜欢说话的我,就这样在半夜这种奇怪时间,开始喋喋不休地说着废话。
「就像刚刚说的呀,最初的三天,真的痛得我睡不着耶。一直痛一直痛,撑到累到不行的时候睡了一会,结果又被痛醒

。那几天真的很辛苦」
「对啊,你这家伙,那几天一直在叫『好痛啊~好痛啊』的,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
「甚么?有这回事??」
 是啊──真砂认真地点头。
「......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就是这种家伙嘛」
「『这种家伙』是甚么意思嘛」
 接不上他的节奏,带着少许鄙视似的语气真令人生气。但是,真砂仍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只是,也有好处啦。托你的福,一直看着你的睡相,真不会令人生厌」
 好像想起甚么愉快的回忆似的,真砂边微笑边如此下评价。这次,换成我接不上话。心里想应该要说些甚么的,结果

找不到得体的说话。
 我应该笑吗?或是要生气呢?应该说「别开玩笑了」,然后叹气呢?──想开玩笑的跟他说「那你看着我的睡相就很

高兴了吗?」,但是,要是他回答「很高兴啊」时,我应该怎么办呢。这样一来不是更难接下去吗?普通的情况,应该

不会觉得看着别人的睡相不会生厌吧。他只是看吗?还是有别的......。唉,恐怖的展开再一次在脑海中浮现。
 就这样,对话就硬生生的中断了。想着想着的时候,真砂再一次背对着我转过身去。
 虽然理智知道「呀,应该要睡了」,意识仍然非常的清醒。真砂,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在完全听不到他的呼吸声的寂

静里,紧张的气氛紧紧的包围着我,在细小的密室中扩张。
「.........真砂?睡了吗?」
 很小声的问。没有回应。
 虽然抱着他并不是真的已经睡着的怀疑,但是碍着没有再次询问的勇气,我静静的看着真砂宽阔的背影,柔顺的头发

。看着看着,也不知道甚么时候睡着了。醒过来后的早晨,昨晚引人遐思的气氛一丝不留的在明亮的阳光下消失不见。
 皮肤能直接感受到清爽的凉风的感觉真好。
 虽然拆了石膏的左手就像拆了石膏之余还拆了一层肌肉似的瘦了一圈。
「哎,瘦了一圈肌肉啊。不用担心,现在开始慢慢做复健,多吃一点,多做点运动,很快就会变得跟以前一样的啦」
 就跟他口中的「慢慢的、慢慢的」一样轻松慵懒的语气,我不停点头表示了解医生的建议。
 正在候诊室等我的真砂,看见我从医疗室那里走出来时,忙不及走过来我这边。
「怎么了?还好吧」
「嗯,已经都好了。只是,你看......看起来是不是比右手瘦很多?原来肌肉那么容易就萎缩......有点被吓倒......


 从「独臂侠」的角色中重获自由,说不高兴就是骗人的,但是......始终没有变轻松的感觉。
「很快就会变得跟以前一样的吧?怎么,还能动吗?」
「那个...嗯,能动。只是...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
「那是因为你的左手太久没有活动过了。那个,物理治疗那边怎么样?」
 真砂边轻力地摸了摸我的手,边认真的问。
「那个,要到整形外科那边做电疗,好像也会安排按摩。简单的肌肉锻炼也能在家里做吧」
「不要一下子做太多。过份焦急的话会适得其反,慢慢来好了」
 跟医生说的一样......真是的。
「......真砂也是时候要回家了吧。也不能一直照顾我下去吧,回去比较好」
 真砂,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其实,刚刚说的话,不只是说给真砂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我总不能一直赖着真砂不让他离开我身边。
 可能,一直接受真砂好意的我,只是太过依赖他对我的无微不至的照顾而已。这次受伤根本不是真砂的错,他也毫无

照顾我的原因和理由。
 即使如此,这三个星期以来,真的受了他不少照顾。......心里小小的,感到很高兴。真砂对我的好,令初次见面时

对他的恶劣印象像被风吹走,从不存在似的。
 特别是最近几天,真砂真的是从里到外照顾周到。真砂,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人。有点像年纪接近的兄弟,也有点像

已经相处很多年感情很好的知己──不能很清楚的为对他的感觉下定位,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跟他在一起就像呼吸这么

自然的事情。
 只是,很快就要结束了。能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只剩下一点点而已──。
 坐上停放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的车子,在回家的途中,我跟真砂都很有默契地沉默着。就像第一次坐上这架车子的时

候一样,在狭窄的车内只有我跟他不自然的呼吸声。
 虽然如此,却没有那一次如窒息般的气氛。车外天朗气清,车内阴霾暗淡,我很清楚是甚么原因。
 这次,真的是完结了吧──我看着车外映在眼中却没到心头的风景。
 只是──再想清楚一点,也不是一定要说甚么完结不完结的,不是吗?像真砂这种个性的人,要他继续去照顾其它人

的生活应该不容易,当然,我也没有叫他继续照顾我的打算,况且现在骨折已经治好,也不用受他的照顾。要是这样子

推书 20234-05-24 :烟苍茫 下——碎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