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记住周离爱吃的东西,不能让他多吃,还要注意他的身体,因为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照顾自己,并且要应付他孩子一般
的胡闹,不能他一张嘴巴就给他糖块吃。
为此,周家的昙夫人很欣慰有人能照顾她儿子,在他们冬天回永嘉过年的时候,昙夫人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红包,就连
周家的老爷周演先生都送了他一幅自己写的字,据说可以价值千两白银,可是龙泱都要郁闷的吐血了。
「既然这样,大人另请高明。」
「呜,好疼,阿桥,你别走。」
龙泱站起来就要走,可是周离又开始闹,「胸口好疼,你帮帮我。」
龙泱看着躺在软塌上的周离难过的脸都要皱起来了,他只得又回来,继续给他顺气。
「阿桥,你好温柔哦。以后你的娘子一定很幸福。」
温柔?
似乎郑国人都是用残忍来形容封二殿下吧。
「嗯,大人过奖。」
周离笑的如春花一般明媚,困意又上来了,他就歪在软塌上,打着哈欠说,「等我睡着你再走。」
「放心睡一觉,我不走。」
「嗯,谢谢你阿桥,你真好。」
这两天连夜看雍京转过来的邸报,都是封国的军事战略,周离太用功了,损了身体,所以今天才这么累的。
他的书房谁也进不去,周桥也不行,不然他还真想亲自看看,这些人是怎么评价他这个封国的二王子的。
看着周离的睡脸,龙泱有些懵。
不要说男子了,就是女孩子也很少长这么清秀的,就像永嘉那边的水一般,极淡,淡到别人对他没有防备。
「你在看我吗?」
周离没有睁开眼睛,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嗯。」
龙泱回答的含糊。
周离也不再说话,翻身面对着龙泱,就这么睡了。
龙泱拿起旁边的折扇,给周离打扇子,这个时候自己都要鄙视自己了。
真,……,真是的!
这个家伙一睡着就醒不来,到了傍晚还是龙泱捏着他的鼻子把周离叫了起来。让他吃饭,也不能让他睡多了,省的晚上
睡不着。
周离在金陵任上还带了几个随从,但是都不如周桥厉害,他们都是自小跟着周离长大的,周离说向东,他们不敢向西,
周离要打狗,他们不敢骂鸡。
只有周桥敢和周离对着做事情,周离也真听他的。
周离坐在饭桌上,手指拿着筷子真打晃,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哪个也不想吃。
从碗边上把拉了一筷子糯米,刚想吃就被龙泱拍下来了。
龙泱无比郁闷的发现,自己堕落到快要给他喂饭的地步了。
给他在薄瓷盏里面盛好了鸡肉粥,放在这个家伙面前,周离不想吃,把嘴巴扭到一旁去。
龙泱又拿起勺子,盛了粥,递到周离嘴边,「吃吧,今天吃完了可以吃一块乳酥。」
「不吃。我不要你了,你回永嘉老家去吧,我要一个听话的来。」
龙泱快气炸了,「好,这是你说的!」
放下东西就要走,结果周离又在闹,「哇,哇!」
龙泱头疼欲裂,就因为他家中环境好,父母疼爱,怎么到了十八岁还可以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想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已
经在战场打滚六年了,生死关都过了几次了。
烦躁,听见周离假哭就烦。
这次无论周离怎么哭都不理他,径直走出了房门。
忽然听不到哭声了,龙泱心想果然和孩子一样,大人在身边才歇斯底里的闹,他看着门外那些等候着的随从,那些人不
敢看他,也不敢进去,屋子中出奇的安静。
走了几步,还是很安静,似乎连咳嗽和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又向外走了几步,还是没有动静。
终于。
龙泱被自己打败了,周离要是这个时候不吃饭,等过了时候再饿,再吃,就会在晚上有积食,睡不安稳。
叹口气,只能自己走回去。
推开门,看见周离一个人坐着,正在一口一口的把拉着粥,秀气的眉毛也皱着。看的出来他特别不喜欢吃鸡肉粥。
听见声音,周离一抬头看见周桥进来,瞪了他一眼,继续吃粥。
龙泱过来给他夹几筷子小菜,放在粥里面,这些都是他爱吃的。
周离吃了两口,忽然问,「你吃饭了吗?」
「一会儿吃。」
周家的规矩大,饭桌上只能有周离一个人,即使亲信如周桥都要在别处吃饭。
周离又喝了两口,问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总不能真的回永嘉老家吧。」
「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的确是。」
眼见周离又要闹,龙泱连忙说,「行了,别闹了,两天夜里没合眼了,一会儿吃完了转一转,今天夜里好好睡一觉,不
然又该病了。」
周离抿着嘴唇,「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你有时候太讨厌了,总是欺负我,管的比我娘还要严。」
龙泱眉毛一挑,「那是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有任性的权利。」
「阿桥,你小的时候过的很不好吗?」
龙泱嗯了一声,反正他不认为封京王宫里面那些阴谋算计能组成童年的美好回忆。
「那以后我对你好,你能不能不欺负我了。」
龙泱又无语了,谁欺负谁呀。
想他封二殿下怎么可以堕落到这样的地步?和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讨论谁欺负谁的问题?
只能哼了一声。
「对了,忘了告诉你。」周离又快乐了起来,「我们要到雍京去了,虽然我不喜欢那里,不过能见多一些人,肯定有意
思。」
「出了什么事?」
「郑王调我出任学政,要主持明年的春天的国子监的考试。估计考完了就会留京任礼部尚书了。」
龙泱再次无语。
同样是这个孩子,居然能在短短几年之内官升三级,每一步都是登云梯,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
只能又嗯了一声。
「我爹不想让我做官,他说我性子不合适,没有读书人的风骨,过于软媚,以后说不定祸国殃民。」
这些龙泱到是没看出来,他只是觉得周离做官心不在焉,虽然他在正事上很努力,可是龙泱就是感觉他心不在这里。
他也说不清楚这样的感觉。
他只能说,「快吃吧,粥都凉了。」
第二章
「添灯。」
书房中周离叫了一声,周桥多拿了一盏琉璃灯送了进去。他看见周离把文函平摊满满一书桌,而他本人似乎正在找什么
。
如果没有人的时候,周离的书房不能让外人进来,周桥也不行。并且书房外面一直有两个人站着,外人也进不来,即使
亲密如周桥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
这次难得进来看看,周离手中拿的不是毛笔而是炭条,他在纸上横七竖八的画着什么,好像画符一样。
周离一看是周桥就有些奇怪,「怎么是你,还没睡吗?」
「我让他们睡去了,等你睡了就睡了。」
周离点点头,下巴指了指桌子的一角,「先放那边吧。」
周桥走近看看了那些纸,居然是长剑的锻造图,是周离画出来的。
那些封国的能工巧匠研究了很久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弧线,让周离一点一点画出来,旁边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草
纸,写着数字和一些看不懂的东西。
「还有事吗?」
要不是周桥,换另外一个人这么看周离的东西,恐怕他当场就骂人了。
「没有。早些睡吧,我给你弄点宵夜。」
周离揉揉眼睛,伸了懒腰,把东西收好,吹了灯才说,「我困了,今天不弄了,我和你一起去弄。我要吃酸梅汤面。」
很大方的说自己想吃什么,关了门,让那两个人看好,跟着周桥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居然是他,这些东西居然是他画的。
龙泱心中翻转了几个圈,可是面子上一点都没有露出来。
到了厨房,只弄热了小炉子,给他开始煮面,周离看着他,有些打瞌睡。
「阿桥,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周离到龙泱身后,瞌睡到头都贴在他后背上了。
忽然这么一下,龙泱身体本能的紧张。
从来没有人能在他的背后,因为这太危险了。
可是,他听见了呼噜呼噜的声音,微微转身,把周离东倒西歪的身体扶住,周离一下子就醒了。
揉揉眼睛,「好了没?」
「再等一会儿。」
他就这么靠着龙泱。
龙泱连忙把面盛了出来,到在碗里面,摇醒了周离,喂他吃了两口。晚上不能让他吃多,可是要是胃空了也不好。看他
困的太难受了,就抱起了他,到卧房中。周离躺好了之后就拉着龙泱不让他走,龙泱要掰开他的手指,周离又开始闹,
怕把别人闹起来,龙泱只能抱着他躺好。
「早想这么做了,抱着你真好。」
周离嘀咕着,缩在龙泱的怀中,甜甜的睡了。
可对于龙泱来说,这又是一个不眠夜。
为了他看到的周离的图纸,为了他这么无理取闹般的依赖自己,为了自己如今近似残忍的纵容他。
真不知道,到了真相不得不面对的那一天,他们会怎么样?
「阿桥,我对你好不好?」
「好。」
「那你不要离开好不好?」
龙泱没有回答,周离睡着了,他没有听见龙泱是否回答。
他的头发缠在自己的手上,冰凉冰凉的,好像丝缎一样。
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全心全意的依赖着,可是周离却是最不可能成为朋友的人。
看着他淡如清水的嘴唇,龙泱的手指轻轻摸了摸,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欲望,想要,……
逐渐靠近,想要亲他一下。
但是,就在快要吻到的时候,龙泱忽然惊醒似的,制止住了自己。
自己不能沉沦下去。
绝对不可以。
这天晚上,周离本来喝的有些多,今天他出门没有带任何一个侍卫,他走走歇歇,扶着一棵老杨树正在喘气,然后他忽
然发现眼前人影一晃,扑通一声,似乎有人跳河了。这里非常安静,是从巡抚府邸回他家里最近也是最幽静的小路,平
日鲜有人过来,现在喊人也来不及了,周离想着自己似乎会水,也就跟着跳进河水中,要救人,结果一入河,呛了口水
,自己先懵了。
意识不是很清醒,他感觉似乎有人抓住他的头,把他向岸上拖,过了一会儿功夫,他吐出呛住的河水,咳嗽起来,这才
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河岸上,就靠着老杨树坐着,身边是一个全身都湿透的人,正在拧自己的长发,没有看周离。
周离睁开眼睛,看着他的救命恩人,身上是颜色艳丽的轻纱裙,柔媚的动作,这个,……,是一个女人。
周离有些难堪,本来要去救人,结果自己反倒要被别人救上来,他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说,「姑娘,刚才我听见有人跳河
,烦劳你再下去看看,应该还有另一个人,……」
「不用看了。」女子的声音非常好听,「那个跳河的人就是我。」
「啊?」
「本来想死的,后来看见你跳了下来,在水里面还大叫着救人。我想着先把你弄上来自己再去死,结果上了岸就不想再
下去了。」
周离听完剧烈咳嗽起来。
天呀,这是什么事呀。
「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周离难得红脸。
女子回头看他,然后忽然噗哧笑了,「你会水吗?」
「不是很会。」
「那还跳下去救人?」
「我喝多了,没细想。」
女子似乎拧干了头发,正想站起来,结果看见自己身上衣衫尽湿,曲线玲珑必露,很尴尬。周离一看这样,连忙把自己
的袍子解了,给她披上,虽然也是湿湿的,不过聊胜于无。
周离仅着内袍,夜凉如水,风一吹,他打了一个寒战。
「我送你回去吧,姑娘家在哪里?」
女子沉吟了一下,这才说,「秦淮河畔的观止楼。」
这是金陵最闻名的青楼,周离听说过的。
女子继续说,「小女子贱名凤玉。」
她是秦淮的花中状元。
周离躬身说,「在下周离。」
他是南京翰林院的掌院,他是天朝有名的才子,从未涉足烟花之地。
他们都知道对方的名字,只是初次相见。
「姑娘,可先到周离家中换下衣服,然后周离让人送姑娘回去?」
「多谢大人。」
女人欠身施礼,一举一动都经过精心的调教,恰到好处的动人。
两个人走到周府里,看门的一看是周离回来了,马上禀告龙泱,龙泱一看这个情景,脸色就不好看。
「其实是这样的。」
周离手中捧着热热的姜汤,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开始说,「凤玉原本是名震秦淮的花魁娘子,今天却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
「她的良人带着千金聘礼回来迎娶她,却被朋友说动要装成乞丐来试探她,结果花魁自然不能委身一个乞丐,自然要赶
他出门。第二天,那个公子锦衣玉带重新回到了花魁的面前,当年把原本给她的聘礼给了另外一个姑娘,就在凤玉的眼
前把别人娶走了。然后她感觉非常难过,一时难受就跳了河。」
龙泱拿了一大块丝巾给他擦干净头发,可是周离还是着凉了。
「我不知道,只是听见有人跳河,当时没有别人在,我怕那个人出事,就跳进河里面,最后却被她救了。」
龙泱的脸色很难看。
周离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眼圈都红了。脸颊上也是红晕晕的,他开始发热。
「阿桥,你觉得有意思吗?」
「哎呀,阿桥,你手太重了。」
龙泱还是没有说话,他给周离擦头发的手不自觉的很重。
「阿桥,我想把那个姑娘赎出来,我觉得我喜欢她。」
龙泱的手一停。
「阿桥,那样我就可以让她照顾我,不用总是麻烦你,你也不会总觉得我讨厌了。」
龙泱的手放下。
周离把蒙在头上的丝巾拿开,「阿桥,你怎么了?」
怎么了?
龙泱感觉到自己的心似乎被狠狠打击了一下。
以后,他不会在缠着自己阿桥阿桥的叫着,也不会再只吃自己弄的宵夜,自己给他盛的饭,不会再缠着自己,让自己陪
着他,……
真奇怪,原本是自己原来想清静的,可是为什么如今一想到以后他远离自己,心会这么难受?
周离睁大了眼睛看着龙泱,把头上的丝巾拿下来。
龙泱看着他淡如清水的眼睛,心乱如麻。
「你喜欢那种只为了钱才跟着你的女人?」
「嗯,我没想过,我感觉她是一个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