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是好事,太健康不见得就好。生了病可以光明正大地躺在床上偷懒,无病无痛的就是操劳命。
他在唉叹自己的“不幸”,听众却不领情,愤恨的目光硬生生想剥他的皮肉。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啊,好恐怖的。我也不想这样夹着你走,可是抗在肩上你会不舒服,难道你想我抱着你走?”
腋下夹着动弹不得的美人寒意更甚,鬼宫主心里偷偷加了一句:其实,我刚才是想拖着你的头发走的……
毒阎王圆溜溜的眼一瞬不停地注视着他,脉脉含恨却无语凝咽。
“老了,记性不好,都忘了刚点了你的哑穴,真不好意思,嘿嘿。”听的人都怀疑他的诚意,“你也不要老瞪着眼,好
像我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似的。刚才我很轻很轻的一挥而已,哪知道你身子这么虚,还得了内伤,你啊,该好好补补
身子了……”
小步跑在前头的安公公脚下不停歇的迈着步,可是几十年练就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还是不小心听到了后头的自
言自语。心里暗叹:鬼宫主果然是个人物,对着这么一个比冷宫厉鬼还恐怖的角儿,还能自得其乐地说个半天,佩服佩
服!
凤翔宫,正乱成一片,太监宫女像无头苍蝇一样窜来窜去,一见到安公公就如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匆匆迎了进门。
屋外是阳光明媚,屋内是阴光黯淡,主要是因为人的关系。太子闻母病危的消息赶来了,正坐在床头,持着母亲的手面
无表情,只是周围的气氛很是压抑,远远就可以看到一团黑云笼罩在床顶。
“殿下,殿下,”安公公上前轻声呼唤:“奴才带了国舅爷来了。”
太子才方从梦中醒来,推开碍事的鬼宫主,站在毒阎王面前居高临下道:“本宫命你立刻救人,救不了你也跟着陪葬!
”
解脱了束缚的毒阎王站起来拍拍尘土,对太子的威胁视若无睹,冷冷瞥了鬼宫主一眼就往外走。
“你!”太子一口气憋在喉咙里。
安公公的眉立刻皱了起来。这个国舅爷才在宫里待了两天,可是谁都知道这人就如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脾气说
风就是雨。他心思又特别敏感,似乎能轻易看穿别人心中的歹意,很多阿谀奉承的奴才们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只有
那些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的才保住性命。他妹妹又是皇上最宠爱的贵妃,没有一个敢有怨言的。现在他对太子态度不
佳也是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这么不给面子。
得罪了这个人他真的会破罐子破摔,还是请太子暂时以大局为上,也许哄哄他……
“人家不行就不要勉强人了。”
安公公刚挂起的笑脸僵住了,一格一格地转过脖子看着无知的某人。
鬼宫主只是听到太子的威胁想出声说点好话,谁不知道病人的家属特别喜欢拿医生开刀,动不动就是陪葬的,不说点什
么那个傲慢的青年就要人头落地了。只是他找的理由让安公公头都大了。
毒阎王停住了脚。额头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冲到皇后床前,举起手……
“大胆!”
“住手!”
就在大家以为毒阎王又要行凶之时,却看到他讲手按在皇后的脉上,闭眼倾听。
呼,原来是要去救人。
众人刚松了一口气,毒阎王却丢下一雷声:
“无药可救。”
“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无药可救?”太子咆哮,想冲上去拉住他逼问,却被安公公死命抱住。笑话,那毒物
一碰上就完了,太子娇贵得很,可跟某只打不死的蟑螂没得比。
“国舅爷,这毒跟玉妃娘娘是一样的,既然您救得了玉妃娘娘,还请您发发好心也救救皇后娘娘……”
“这半男半女的妖怪,今天你解不了我母后的毒我将你满门抄斩!……”
安公公的哀求声,太子的怒骂声,青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擦擦手只是冷哼一声。
“我都说人家不行,不要勉强他了。”鬼宫主在旁边帮腔,帮的却是那个目高于顶的青年。
可惜人家不领情,原本冷冷冰冰的一个人突然火山爆发:
“你闭嘴!才不是我不行,明明就是无药可救。用来保住心脉的‘琼浆’已经被皇帝全用在玉心身上了,少了这药根本
解不了毒!”
说完,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身子摇摇欲坠,眼神却坚强孤傲,瞪了鬼宫主一眼“哼”一声又别开。
太子和安公公对对望,知道宫中珍藏了几百年的琼浆确实被皇帝一滴不剩地浪费在宠妃身上,绝望缠上心头。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太子希翼地望着青年,再希翼地望着鬼宫主,因为毒阎王又是很不给面子的一声不吭。
“呃,没有别的办法啊?”
“没有!”青年再瞪他一眼,又别过头。
一阵沉默。
……
“啊啊啊——我要你们都去陪葬——”太子暴走中。
“皇上驾到,玉妃娘娘驾到~~”一声尖叫解救了他们。
皇帝,小心翼翼地掺着“侍儿扶起娇无力”的司徒玉心,慢一拍地出现在凤翔宫。
“玉儿,你身子还虚着,怎么硬要到这种地方来呢,有晦气啊……”皇帝絮絮叨叨地像个老妈子,说者无心,听者心寒
。
“皇上,臣妾听说有人在我宫门前挟持了哥哥,一急就摔下床……”玉妃的声音既柔既娇既媚,如玉珠般叮叮叮瞧在人
心上,“您可要帮臣妾做主啊。”
“好好好,爱妃放心,身子要紧身子要紧……”
太子的脸黑得像锅底,连他也不忍心看了。
“父皇!”
皇帝这才发现闲杂人等,指着一脸悲痛的太子问:“皇儿怎么在此?……是了,皇后怎么样了?”
从来只有新人笑,何人知道旧人哭。
“母后她……”太子嘴角一咧,满面苦涩,张了几次嘴都说不出话来。
“哥!”司徒玉心抢先出声,飞扑向毒阎王方向,哪里看得到刚才娇弱的样子。“哥,你没事吧?是不是他们……”她
扫了众人一圈,指责的语气在见到场中的鬼宫主愕然而止。
“你怎么也在这里?!”这下惊吓大了,迟疑地在两人身上来回徘徊,随后小心地问:“哥,你还认不认得这个人?”
“谁?”司徒一脸迷茫。
“他。”她指着也一脸迷茫的鬼宫主。
司徒又看了一眼,摇头道:“不认识。”
司徒玉心闻言扬起一抹奸笑,抖抖袖子,端起贵妃的架子骂道:
“鬼见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挟持当今国舅爷,该当何罪!”
她没看到,低着头的毒阎王听到名字时一震,摸上自己的左手臂。
第十七章:追忆往事
作为一个嫔妃,到了三宫六院之首的皇后宫中不请安,还指手画脚当场发飙。看着玉妃恃宠而骄的样子,太子和皇后宫
中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父皇,是儿臣一时情急,母后的毒只有国舅爷有办法,所以请人时粗鲁了点,不关鬼宫主的事。如有得罪之处,还请
玉妃娘娘和国舅爷多多包涵。”
太子说得低声下气,司徒玉心脸上生光。本来她的目的是借机让皇帝杀了鬼宫主,可是太子都替他强出头了,自己的哥
哥又没有反驳,此事只能就此作罢。不过太子的态度也足够弥补她的虚荣心了。
“是了是了,既然国舅爷没事,爱妃还是跟朕回去好好歇着吧。”
年近六十的皇帝搂着二十年华的司徒玉心,怎么看怎么像爷孙,可是那个眼神那个动作分明在招摇他们的恩爱。
“嗯。”玉妃软绵绵地倒在皇帝怀里,虚弱地说:“哥哥身子本来就不好,还千里迢迢赶来为臣妾治病,皇上可千万别
让他给人欺负了去。”
“好好好,爱妃说的是。回头朕就让太医多开点补药,让你们一起补。”
甜甜蜜蜜完,皇帝搂着玉妃,玉妃拉着毒阎王,浩浩荡荡走出宫门。自始至终,躺在病床上的皇后都无人问津,整个后
宫染上凄凉的颜色,太监侍女们有些感伤的已经在垂泪了。
鬼宫主还在对比以前英姿飒爽的司徒玉心和现在娇弱发嗲的司徒玉心,忽然浑身一抖,鸡毛疙瘩掉满地。
“那个琼浆,再找些不行吗?”见太子和安公公垂头丧气的样子,他不忍心地问。
“唉,谈何容易啊……”安公公连嗲声都发不出了。
“琼浆在国库存了三百年,原本是世外进贡的珍品,只对毒症有奇效,太祖皇帝中毒时用了一瓶,剩下的五瓶都用在玉
妃身上了。”太子表情还算正常,只是手掌在身侧握成拳。“那个岛国只是在史书上有记载,完全与我朝断绝来往……
就算找到又如何来得及,明天母后若是没有服下解药……只要一瓶就够了,可是……”
“呜呜呜……皇上呀……”安公公捂着脸哀嚎。
解毒只需要用一瓶琼浆,玉妃却用了五瓶,看来皇帝老儿还真是舍得成本,将珍宝当水灌,当今皇后却连一瓶救命药都
等不到。司徒玉心还真是三千宠爱于一身,不知惹了多少人怨恨。
“尽人事,安天命。我在江湖上有些朋友,我出宫找。你们张贴皇榜,重金寻求琼浆。”
试了还有希望。皇后一死,这后宫就是玉妃的天下了。照皇帝宠爱她的程度,也许生下个皇子连太子都要异位,这种结
果可不是他乐见的。
“是啊,殿下,”安公公打起精神,安慰太子说:“也许哪个高人收藏有琼浆呢。”
太子犹豫了下,点点头,向鬼宫主深深作揖道:“那就有劳宫主了。我立刻就启禀父皇,张贴皇榜!”
出了凤翔宫,鬼宫主却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偷偷摸摸飞到了玉清宫。当然是一路无阻,风过了无痕。
玉清宫里门户大开,却没有什么人,司徒玉心已经将闲杂人等遣散开了,只留下她跟哥哥两个人。二人坐在大圆桌边,
喝着皇帝送来的十全补药,静悄悄地,只听见碗筷碰撞的脆响。
突然,司徒将碗筷“啪”一声放下桌,司徒玉心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仍旧慢慢喝着汤。
“你告诉我,那个鬼宫主到底是谁!”司徒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在生气。
倒挂在屋檐上的鬼宫主摸摸脑袋,本来想偷听一下解药的事的,不想却听到自己的名字。
“哥,”玉妃放下碗筷,优雅地擦擦嘴,笑着说:“我们不是告诉过你吗?他是我们司徒家的大仇人。别看他现在这副
样子,那可是戴着人皮面具的,真正的脸可丑了。哎呀,别说他了,我都快吐了。”
……这个女人!我一定会救活皇后的,让你的皇后梦见鬼去吧!
“不对。”司徒站起来踱着步,紧紧按着左手,说:“他不是,我对他不是这种感觉。他给我的感觉很亲切,我肯定见
过他!你说,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是啊。”司徒玉心一口承认:“你是见过他。你跟他就是死对头,那个人把你挟持到荒岛上,让你一身伤地回来,我
跟爹爹看了多心疼啊。他肯定是对你使了什么坏招,让你把一切都忘了,对他构不成威胁。哼,我可不会放过他!”
司徒一把拉起袖子,现出左手臂上狰狞的疤痕,赫然是一个“鬼”字。
“这个字,是我用手指抓出来的。”他温柔地抚摸着那个歪歪扭扭的字体,冷声说:“你要告诉我,他只是我的仇人?
”
“哥!你还不信你唯一的妹妹吗?”司徒玉心高声道:“我看你是对他恨入骨了,给自己留的醒!”
司徒不做声了。
良久才问:“你怎么进宫了?”
“还不是老爹,武林盟主还不够,还想着荣华富贵。我本来不想来的,皇宫多无聊啊!可后来想一想,皇宫好啊!皇宫
啥都没有就女人多,太暴殄天物了!所以我就来了。不就是哄个老头子开心吗?小菜一碟,哈哈哈哈……”
“在宫里小心点,你中的毒可不好解。”白了妹妹一眼,司徒讪讪道。
“不怕,有哥哥你在呢。”
“要是我晚到几个时辰……”
“不会不会,哥你不是赶得正好及时嘛。哎呀,别说这些事了,你听我说,这里的美人还真不少啊,给你介绍几个吧…
…”
又偷偷摸摸溜出玉清宫。虽然没有得到解药的消息,可这次得到的消息也够让他震撼的了。
到了南宫家,已经近黄昏了。
小鬼还在睡午觉,南宫非常宠他,让他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像猪一样养着。
我记得无忧当初说我不认识毒阎王的,他怎么可能骗我呢?
“怎么了?”南宫看他眼神不对,轻轻问。
给无忧擦擦嘴角的口水,拉拢被子。这孩子,从出生就跟在他身边,虽淘气倒也贴心。复杂的环境逼得他比同龄人早熟
,是他这个当爹当妈的没照顾好,有些事他糊涂无忧可不糊涂,儿子做了什么事肯定是有道理的。
他示意南宫出外谈,关上房门,两人来到南宫世家的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株柳树,发得青青嫩嫩的,偶尔一阵风吹来,柳条就如躲闪着的姑娘,不小心就撞到人的脸上。
南宫眯着眼,在柳叶的缝隙中追寻着心上人的身影。那祥和的气息还是没变,让人看着就心灵平静。他不像沉迷于这世
间的人,也许只有天空才适合他。柳树若有精灵,恐怕也要将他夺走吧。司徒是怎么照顾你的,让你瘦了这么多?也许
当初不该退让的,可是现在已经有了妻子,又有何资格再去争取呢……
“南宫,我认识一个叫毒阎王的人吗?无忧说我不认识他,可是……”
连皱着眉头都是为了那个人啊……是不是该瞒着你呢?司徒似乎不能让你开心呢。
“是的,你认识他。”
鬼宫主闻言吐了口气,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跟我说说吧,那个人、和我,什么关系。我忘了,他似乎也忘了。”
南宫轻轻笑出声,伸出手抹平他的眉间,道:“别皱眉,不适合你。我会告诉你的……其实你们之间的事我也不是很清
楚,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身边就跟着司徒,他对你言听计从,我认识他那么久都没见他这么听话过……”
南宫断断续续说了很多,有些是他亲眼见到的,有些是听别人说起的。听得鬼宫主眉头越皱越深。
“为什么?”他最后抱住自己的头,叫道:“为什么我像在听故事啊?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可能是……”南宫欲言又止,看了他几眼才说:“你们之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对你的打击很大。可是你们确实是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