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冀之人 下——M.猫子

第十一章～

白裙随着少女步伐晃动，有如微风中的白玫瑰。

子夜、薄仙人和艾迪达跟在波妲后头。三人随着少女深入村庄，绕过一圈圈红屋，缓缓接近村子正中央突兀的尖雪山。

雪山形似尖锐三角形，山坡坡度极陡，也不见任何植物或生物，使陡直线条更加刚硬迫人。

艾迪达停在山壁前，抬头注视雪山。白皙山壁偶尔露出黑尖，靠近观看后，竟是金属尖端。他猛然升起触摸的冲动，正

要伸出手时，却被薄仙人一把抓住。

「回神。」薄仙人轻敲艾迪达的太阳穴，一面将人拉离一面道：「随便乱碰的话，你会被吸干喔。」

「吸干！？」艾迪达讶异的反问，同时再度将视线放到山上。扣除方才奇妙的吸引力，他实在看不出这座雪山有什么特

别的。

薄仙人点头，仰望雪山道：「毕竟是魔族帝国的遗迹，防范入侵者的手段可是很狠辣的。」

「薄仙人、艾迪达，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子夜在远方大喊，一只手用力挥舞，一只手靠在黑尖锥旁，距离近的让艾迪

达冒出一身冷汗。

「你们家伯爵的规格和一般魔不一样。」

薄仙人压下艾迪达挤到嘴边的尖叫。他黑眸中的优闲之态忽然消失，黑发仙人快步绕到波妲面前，看着两眼无神、双足

停滞的白衣少女。

「到了吗？」薄仙人问，语气中的慎重使艾迪达本能的警戒起来。

波妲转身面对薄仙人，纤纤玉手撩起蕾丝白裙，以恭敬却无温度的口吻道：「接下来，请诸位自行找出入口，到达最底

层。我不会提供任何提示，只会以监视者的身分观看一切。」

自行找出？艾迪达皱眉，转头望向子夜与薄仙人。前者一副自在样，不过紧张本来就是和伯爵大人无缘的东西；黑发仙

人的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除了胸有成竹，甚至还带点占到便宜的喜悦。

不用担心吗？在艾迪达疑惑时，薄仙人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小叠纸。黑发仙人将白纸粗粗扫过一遍，随即向右走了几步，

指着山壁道：「小迪，麻烦你把雪层溶化……」

话还没说完，子夜便单手拍向雪山，剧烈的震动包围陡直山壁，将厚厚雪层整个震落，滚滚雪浪从雪山顶滚到雪山脚，

速度之快令人毫无机会闪躲。

「哎呀，好像太大力了……」

子夜黏腻的声音顺着雪花，传入艾迪达耳中，灰衣管家头一次升起转行和痛扁主人的想法。

※※※※

「哇啊！雪崩！」

静止的白雪忽然崩落，首当其冲的正是走在前头的香奈可、虹电。

「香奈可、虹电，过来！」

卡西欧大叫。他等不及友人回来，立刻抽出法杖，将防御的范围设到最大，高声唤出咒名：「撩乱之风罩！」

白雪正面撞上风之护罩，护罩上漫天飞舞的风刀、风丝打碎雪花，让众人不至于被雪浪掩盖。不过也因为如此，当雪崩

结束后，他们周围也积起一圈不规则雪丘。

卡西欧放下法杖，一面调整略微急促的呼吸，一面回头问：「大家都没事吗？」

「我和电电都没事。」香奈可朝背后望了一眼，补充道：「机车、马和魔族小姐也没事。」

「那就好……」

卡西欧点点头，疑惑的看着坍塌雪堆。雪层怎么会突然崩塌？是因为融雪或是结构不稳的关系吗？还是……他回想起崩

塌前的震动，一个不切实际的可能跟着浮现。

「不可能。」卡西欧低声否决心中的想法。不可能是以人力震落雪层，又不是子夜。

「卡西欧，现在要怎么办？」

香奈可双手插腰，烦恼的瞪着脱去白雪，暴露在蓝天下的漆黑建筑。建筑物呈三角锥状，带着金属色泽的黑壁虽受侵蚀

，可是仍能窥见细致的浮雕，即使主人已消失，弯曲的蛇女、咆啸的虎狼依旧骇人。

锥型建筑占地虽广，不过看上去却有种残缺感，彷佛一栋只露出屋顶的房舍。

卡西欧以眼将黑椎扫过一遍，思索着要如何进入。假设他们面对的是被埋没一半的房子，窗户是首选之处，然而眼前布

满雕刻的黑墙却不见一丝缝隙。

卡西欧将眼瞳转向普拉妲。黑发黑裙的少女在表明不给提示后，便一直保持沉默。他不认为能从被控制之人身上问出什

么，贸然碰触诡异建筑又太过危险……

「卡西欧？」

香奈可呼唤朋友的名字。卡西欧微微抬手要女军官安静，一双眼紧盯封闭的三角黑椎，苦思进入的方法。

不过在卡西欧找出入口前，已有人先行动了。

鍉走向陡直黑壁，惨白五指直接贴上壁上的狮子头，平滑墙壁顿时出现一圈缝隙，下陷露出方形黑洞。

提放下手，回头低声道：「跟紧我。」

卡西欧感谢的微笑，转身向后呼唤道：「香奈可、虹电，你们先走。」

「了解！卡西欧，当压阵的人要小心喔！」

香奈可拉着虹电往洞口走，可是白龙却没有移动。龙儿凝视猎人，红色猫眼中充满犹豫和疑惑。

鍉看了虹电一眼，竟主动问道：「有问题？」

「那个……」虹电股起勇气，正视漆黑猎人问：「请问鍉先生，你怎么确定是从这里进去？」

鍉沉默的看着虹电，冰冷视线令白龙退却，更使气氛紧张。

「以前来过。」终于，鍉打破沉默，在回话后转身走进入口。

香奈可拉着虹电跟上，她皱眉看着虹电，伸出食指低声叮咛道：「电电，不可以轻易怀疑同伴啦！就算你不相信鍉，至

少也该相信卡西欧看人的能力吧？」

虹电点头回应。他不是不了解临阵怀疑同志的危险和不智，但鍉身上酷似子夜的压迫感，以及黑椎建筑散发的强烈魔气

，再再都使白龙心惊胆颤，不敢轻忽。

※※※※

黑椎建筑内一片漆黑，寂静无声，身体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紧贴皮肤的冰寒。

若非薄仙人的发光纸张，整个环境可说是伸手不见五指。黑发仙人走在最前头，接着是没拿光纸也不用光纸的子夜，最

后则是艾迪达。

艾迪达的眼睛紧盯着薄仙人手上的图画。打从一行人进入黑椎后，他就一直注意对方手上的纸张，薄仙人似乎是按照上

头的图样决定前进路线。是地图吗？不过就算泼墨行会拥有世界上最齐全的资料库，也不可能正好带着这座建筑的地图

吧？

前头的黄光忽然停下，薄仙人转身望向艾迪达，挑眉正经问：「艾迪达先生，可以请你停止那种热情的注视吗？」

艾迪达连忙转开视线，弯腰道歉：「抱歉！我只是对您手中的图样好奇而已。」

「对这个？」薄仙人晃晃纸张，轻松的回答：「隐晦之殿的设计图。」

「隐晦之殿……」艾迪达低吟，他对这个词有点印象，却不知是在哪看过。

在艾迪达回想起隐晦之殿来历前，薄仙人便先一步答道：「魔族帝国的研究机构，同时也是藏匿魔源之力的所在。」

「原来是帝国遗址，难怪魔力……薄仙大人您在做什么！」

艾迪达说话的速度猛然加快，管家惊恐的看着薄仙人抓住子夜的双手，用力一扯拉向两侧，德里斯伯爵的肌肉连同袖子

瞬间爆烈。

薄仙人放开子夜的烂手，注视着染血无形墙道：「虽然没有墙壁，但这里有更可怕的挡路者。千万别踏错……」

「伯爵大人！」

薄仙人的话被艾迪达打断。灰衣管家惊恐的抬起子夜剩下一半的手，即使伤口已正迅速恢复，他脸上的担忧仍没减少半

分。

「不要那么紧张啦。」子夜动动刚长好的手，一掌贴上无形墙，开心的道：「爆炸啊……真令人怀念，好像卡西欧的炸

弹。如果卡西欧也在这里，不知道会有多有趣呢！」

「伯爵大人……」艾迪达忽然感到一阵无力。他刚刚真是太愚蠢了……

「如果小卡西在这里……」薄仙人重复子夜的话。若有似无的哀鸣传入他耳中，乍听之下酷似鬼泣，不过只要冷静辨识

声音，不难发现这只是穿过特殊孔道的风声。

「一定会很痛苦。」薄仙人做下定论。他们家的小卡西可是很怕鬼的啊，尤其是这种只闻声不见影的。

「卡西欧，你没事吧？」

香奈可第六次回头，手中的蓝光短棒也第六次照见朋友逼进抽筋的脸。

在四人进入黑椎后，绵长飘邈的哀声便不时传来，使卡西欧的神经一寸一寸绷紧。

「我没事。」卡西欧刻意避开香奈可的视线，加快脚步跟上同伴。只是声音而已……只是声音而已……只是有听起来像

鬼叫的声音而已！只是这样而已！黑发青年极力抹平心中惊恐，不过却越抹越黑。

「犹安先生，我们交换一下位置吧？」虹电提议，卡西欧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白龙立刻补话道：「巫师待在队伍中间

的话，无论是攻击、防御还是支援都比较方便。」

「……」

「卡西欧，拜托啦！」香奈可加入劝说行列，向恳求老友道：「你可是领队耶！要多顾一下自己啦！你倒下了我们要怎

么办？」

「我知道了。」卡西欧妥协，他移动身体想交换位置，脑中却忽然想起所处之地的危险，连忙停下脚步按住香奈可、虹

电的肩膀，转头向鍉问：「鍉，我们可以换位置吗？」

「侧身换，动作太大的话会碰到墙。」

在回答时，鍉依旧背对众人，一双黑眸凝视无光空间。他口中的“墙″引起香奈可的注意，她拿着蓝光棒左右乱照，周

围除了同伴身躯外不见他物，令女军官万分困惑。

「是魔力形成的墙。」虹电打断香奈可的动作，他抬起手，小心的指出无形之墙道：「虽然力量不是很强，但还是尽量

别碰到比较安全。」

「就是这样。不过……」卡西欧皱眉，不确定的道：「力量真的不是很强吗？我总觉得墙里似乎藏了什么。」

虹电换上严肃表情问：「犹安先生的意思是，墙面有伪装？」

「六成机率。」

「喂！你们两个！」香奈可瞪着卡西欧和虹电，忿忿不平的道：「这种事在进来后就要提醒我啊！欺负刚克特人没魔法

才能喔！」

「对不起。」

卡西欧和虹电同声道歉。三人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笑声将飘邈鬼鸣一扫而空。

笑语并没有持续很久，卡西欧挥手打散欢乐气氛，催促道：「好了好了，快点换位置后前进。虹电先后退。」

一旦恢复沉默，诡异的细鸣声便再次环绕众人。卡西欧强迫自己忽视声音，想尽办法转移注意力，可惜一切努力都在鸣

声飙高后失败。

高音伴随白影，突然扑向头顶。卡西欧全身僵硬的瞪着影子，一抹银光同时划过他的视线，将鬼影劈成两半。

白影消失，徒留锐利剑光。鍉默默望了头顶一眼，黑瞳斜射向卡西欧，正对青年紧抓自己外套的手。

卡西欧过了半秒才察觉自己的动作，马上松手后退一步，尴尬的转开视线。

「前面怎么了？」

香奈可问。碍于光线不足，她完全没发现卡西欧的动作，自然也看不到对方忽红忽青的脸。

「没事。」鍉代替卡西欧回答。猎人继续前进，没持剑的手弯向背后，握住卡西欧冰冷的掌心。

「鍉！？」

卡西欧吃惊的看着鍉。猎人没解释自己的动作，只是冷淡的提起话题：「这里的魔墙，刻意设计成魔族难以察觉的构造

。」

「设计成魔族难以察觉的构造？」卡西欧思索着如此建构的原因。刻意针对魔族防御，也就是说对建造者而言，建筑的

最大威胁是魔族；视魔族为敌的种族有还柔人，往后推还有龙族，但根据黑椎的样式和气息，不可能出自以上两者之手

……那么会不会是某支魔族为的保护或藏匿某物所建造的？

「会招来同族抢夺或入侵的东西……是力量或是秘密研究？」卡西欧自言自语，因怪声而起的恐惧因为分神而消失。

鍉虽然没回头，却能感受到卡西欧的改变，甚至连对方压低音量的话语，他都听的一清二楚。

两者都有……猎人在心中回答，以夜之精华凝结成的俊美五官爬上一丝哀愁。

※※※※

原本漆黑无光的空间，忽然浮起大批人影。人影或者肌肉腐烂，或者白骨暴露，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五官全都模糊不清

，以及针对入侵者的愤怒。

「加油罗，两位。」薄仙人双手往子夜、艾迪达的肩膀一拍，后退几步闪到两者之间。

艾迪达无奈的叹气，正要抽出佩刀时，他猛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薄仙大人，我没办法砍鬼！」

艾迪达转头向薄仙人大喊。若是精神系的魔族还有可能对付鬼魂，像他这种纯物理系的根本不可能啊！

「别慌张，我们是在魔族盖的迷宫里，又不是在死灵女神的家里。」薄仙人边说边将手中光纸揉碎，宽袖一摆洒向白鬼

。

黄色碎光照亮鬼魂的头顶，更照出无数紫色黑丝。艾迪达马上意识到那是操纵鬼魂的丝线，他蹲低身体，如弹簧般跃到

白魂之上，雪色双刀挥扫黑丝，底下的幽魂也消失了一大块。

－－成功了。

艾迪达蹬向剩馀鬼魂的头，正要藉由反作用力回去时，一节枯骨冷不防从底下冒出，抓住他的脚踝。

艾迪达反手斩断连接白手的黑丝，这才安全的回到原位。他头痛的看着缓慢接近的鬼魂，向薄仙人问：「可以使用比较

大的招术吗？」

「可以，这层没有会因为大招启动的机关。」

薄仙人回答，斜眼瞄向前头的子夜。魔族伯爵双手背在腰上，惨白嘴唇裂向两边，大口大口的将鬼魂吸入喉中。黑发仙

人默默收回视线。唉唉唉，简直比亡魂还可怕啊……

「伯爵大人您还好吗？我怎么一直听到风声……」

艾迪达的声音渐渐接近。薄仙人抵住管家的肩膀，代替子夜回答：「他很好。」

吸气声停止，子夜阖起裂开的嘴，转身懊恼的道：「小薄、艾迪达！这个不好玩！」

本来就不是来玩的啊……艾迪达的心虽然在哀鸣，却完全没表现在脸或语气上，仍旧恭敬的问：「那伯爵大人的意思是

？」

子夜手臂一抬，指向灰衣管家道：「全部交给艾迪达！」

「是。」艾迪达顺从的点头，内心却忍不住大骂起来。我就知道是这样，觉得麻烦或无聊的事情就丢到我身上！伯爵大

人根本是小孩子个性！

「喂，子夜，别为难小迪了，你想让他旧伤复发吗？」薄仙人出乎意料的帮艾迪达说话。黑发仙人指着距离不到两公尺

的鬼魂道：「你想玩更有趣的东西对吧？一口气解决掉，我们也能早点到下一层。」

「下一层有更有趣的东西？」子夜靠近薄仙人，拉着对方的袖子边摇边问：「是什么是什么？快点告诉人家！」

「被长期监禁，性情暴虐的暗妖精。」话一说完，薄仙人立刻将子夜推到鬼魂前，催促道：「快点动作，德里斯伯爵。

」

「暗妖精、暗妖精……好期待啊～」

子夜转转肩膀，立于前方的鬼魂伸出骨爪挥向他。

奇怪的是，锐利白爪并没有挥下，而是卡在半空中。子夜注视着爪子鬼魂的脸，远较无星之夜更深沉的气息从他身上散

出，迅速覆盖整个鬼魂群。

气息也触碰到艾迪达的裤管。管家本能的闪避，心中升起强烈的恐惧感，直到薄仙人将他拉到身旁，撕裂心神的惧怕才

消失。

「别离开我。」薄仙人拍拍艾迪达的背，目光严肃的盯着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