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肯吃着汉堡问。乔正拿着纸杯喝咖啡。
"你们听我说!"
东尼异常兴奋地说。
"我告诉你们,我可以上学了!"
"上学?"
肯跟乔同时开口。
"嗯!刚刚每次都来看我的阿姨这样告诉我。我好高兴。因为上学就可以识字了啊!那样我就可以跟肯一样看得懂图画书
,还可以交很多朋友。对了!等我识字时,我要第一个念书给乔跟肯听。
东尼高兴地张大他蓝色的眼眸。
"哦……那很好,什么时候可以上学?"
"嗯……,这个……,阿姨说要等我爸爸说好才可以去。"
"太好了。"
乔微笑地说。"嗯!"东尼也很高兴地大声回应。东尼兴奋得停不下来,展现他天真的一面。
"啊,对了。我还得告诉蓝巴物伯母!"
东尼一想到这点,没对二人打招呼就转身跑走。他真的非常高兴,即使半路跌倒,也马上站起来充满朝气地跑走。
"东尼看起来好高兴……。真的太好了。连我都高兴起来。"
肯不由得微笑,乔侧眼看着,沉默地抽起烟。
"东尼为什么突然可以上学呢?那孩子的爸爸并没有钱啊……"
回到家后,肯边帮室内植物浇水边提出问题。
"这全是托你父亲的福。"
"爸爸?为什么?"
肯停止浇水看着乔,一脸不解的表情。
"听说是威佛特财团援助他。"
乔将几个垫子重叠,整个人躺靠在沙发上,修长的脚则挂在沙发的扶手上。桌上摆着返家时顺道买的苹果酪梨。
"我刚刚出去买烟的时候,刚好遇到社服员杰克森小姐,她告诉我4的。她好像是来要东尼的父亲的签名,很可惜他不在
家。
"……哦,不进真的好巧,没想到爸爸可以让东尼上学。
肯对这意外的偶然感到无奈。
"至少东尼可以过着比现在还要好的生活。与威佛特财团合作的学校都是全校住宿制。"
乔伸手拿起桌上的马克林。
"乔对爸爸财团的事情还真清楚。"
肯靠在窗玻璃上,拿着浇水壶双手环抱在胸前。乔露出一抹苦笑。
"是你太不清楚。亏你还是威佛特的唯一继承者。"
"我才不想继承爸爸的事业。我也不可能继承,乔应该很清楚才对!"
肯颤抖的声音孕合难以形容的愤怒跟不安,乔假装没发觉地喝着咖啡。今天的咖啡豆不是很好,可惜没有其他的替代品
。
"要我告诉你有关威佛特财团的事情吗?"
乔将报纸摺些起来放在桌上,拿起香烟跟打火机。点燃烟后,一缕白烟升向天花板。
"没兴趣。"
肯背对乔,乔毫不在乎地开始说起来。
"每年威佛特财团都有会帮像东尼这种出身贫困提小孩上学。如果是因为家庭因素而无法上学的小孩,就会送到英国的住
宿学校。没有人种差别。"
烟雾缠绕着乔修长的手指,灰色瞳孔追逐着上升的烟往上移。乔吸口烟后继续说。
"东尼识字后,应该会被送到英国留学。中途就学是很特殊的情况,通常都是家庭有问题的孩子。让他离开现有的环境,
到国外留学,对孩子也比较好。其实他的心正仔细地听着。
"虽然说威佛特财团的财力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但力量仍然有限。一般募款跟捐献不足的部份,都需要你爸爸独立负担
。所以每年只能提供一定名额。你父亲经常为此感叹不已,何况还有那些专门扯后腿的亲戚。"
乔的口气听起来相当地难过。
"我知道你讨厌你父亲,但是对于那些接受威佛特财团援助而能就学的孩童们而言,他比基督还伟大。捐出自己的资产从
事慈善事业,这不是任何人都办得到的。除了必需具备相当财力跟权势外,最重要的是要有爱心。有一颗爱人的心才有
办法持续下去。"
乔突然站起来,走近窗户,伸手托起肯的下巴。乔的脸就出现在肯前方,肯垂下眼睑,逃避乔灰色瞳孔的笔直视线。
威佛特在肯不知道的地方难那些可怜的孩子们许多温暖。肯之前从未关心自己父亲推展的事业,当然也没有想过有人会
因此而受惠。知道这件事带给肯不小的冲击。
但是,肯并没有因此原谅威佛特。即使父亲再怎么受人崇拜,还是无法弥补他丢下最爱的儿子不管的事实。这十多年的
心理创伤,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痊愈的。
"哼!他对别人的小孩子还真好。"
肯语带讽刺地说。乔听得皱起双眉,眼神带着淡淡的哀愁。肯急忙接着说:
"不过,我真的为东尼高兴。他是那么地兴奋。这点真的要感谢爸爸?
肯慢慢地举起双手环抱乔的脖子。
"我们帮东尼庆祝一下。只要他爸爸签名,他马上就能上学……。要买新衣服给他,还有鞋子?"
东尼兴奋的笑脸跟肯知道是威佛特财团援助后的困惑表情,交互出现在乔脑海里。
"这是个偶然吗……?"
乔边吻着肯的唇边自嘲地笑着。
当晚,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窗外不知道何时开始吵杂起来,他上床后就一直沉浸在思考中。
季节轮回一圈后,乔就会死掉。肯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有所动摇,当他跟乔一起来纽约时就已经有所觉悟。
我要跟乔一起死。
这个结局,对肯而言是理所当的结果。
"我要跟乔永远在一起,不管去哪里都要在一起。"
肯相信,乔也这么认为。
可是,肯的心海里有个小小的波纹。
"即使知道明天会死,我还是要继续种苹果树。"
在肯平静心海里掀起波纹的竟是那个童话里的一句话。
"!"
肯突然听到警车停在附近的声音,立刻坐起身子。乔正背对着他熟睡。
"乔、乔快醒来?
肯双手粗鲁地摇着乔,乔发出不悦的声音醒来,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点亮夜灯,看到肯一脸不安的表情。
"怎么了,作恶梦吗?"
"不是,我觉得好吵……"
肯紧偎在乔怀里,身体和微微发抖。他是真的害怕。
"……"
乔竖起耳朵,窗外传来吵闹的声音,好像很多人聚集在一起。还有一辆警车的警笛声朝这栋公寓接近然后停止,没多久
就听到急促爬上楼梯的脚步声。
"乔!"
肯抱着乔畏惧地看着他。乔抱住肯,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也许是爸爸报警,要警察来抓我们……"
肯发抖地说着。乔只是沉默地抱紧肯。
警察的目标好像不是他们。几辆警车之后接着是救护车的警笛。
"是你杞人忧天。"
听乔这么一说,情中的肯才稍稍安心地松口气。
乔放开肯,穿起脚边散落的衣服。救护车来就表示有人受伤。此时东尼的笑脸突然出现在脑海中,乔胸中涌起莫名的不
安。
"我有点担心东尼,我下楼看看。你待在这里!"
乔快速地扣上衬衫扣子走出卧室。不愧是当过保镖的人,很会应付紧急状态。
"等等,我也要去!"
肯急忙穿衣服。听到"东尼",他也无法待在房里。
乔下到四楼走廊,最里面的房子大门敞开着,这栋公寓的住户们几乎全挤在门外观看。东尼家果然发生事情,警官张开
双手对往里张望的人群说:
"这里很危险不要靠近?
"发生什么事!"
乔问,隔壁邻居低声回答说:"东尼被他那个酒鬼父亲杀了。"
"你说什么!"
乔拨开人群要往屋里走去却被警察阻拦在门口。
"喂!不可以进去。"
随后赶来的肯知道事情之后,从阻挡乔的警察腋下穿过去进入房内。肯一走到客厅入口就屏气停步。眼前的惨状让他无
法再往前走一走。
屋内比想像中还要脏乱,坏掉的椅子跟餐具、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啊……啊……怎么会这样!"
肯双手抓起自己的头发,哭泣地发出哀鸣。
东尼仰躺在客厅一角,蓝色眼眸宛如死角眼般空洞,细瘦的脖子残留着被紧勒过的手指痕迹,一脚的鞋子掉落在脚边,
身上衣服被撕破,露出的身体全是新的伤痕跟瘀青。一眼就可看出他遭受多人的暴行。
"不要看……"
跟警官说明事情之后,乔来到肯身边抱住他,让他的脸埋在自己胸膛里,不再让他看到东尼凄惨的死状。肯纤瘦的身体
在乔的怀里不断地颤抖。
东尼的父亲在房内被警察铐住,当二位警官押着他时,还狂乱地大叫:"那家伙是我儿子!当他老爸奈野?趺炊运?俏业淖
杂桑∧歉龀粜∽泳谷幌攵?挛胰僪涎В?在警察宣读他的权利时,他还目中无人地狂喊。
鉴识课的人将白布盖在东尼遗体上,搬到担架时图画书掉落在地上,肯抬头一看。
东尼那苍白的小手露在担架外,在白布间晃荡。担架运到外面时,一个应该是东尼母亲的女人奔跑过来,趴在盖着白布
的遗体上痛哭,她应该是接到警察通知赶来的。有些公寓住户开始啜泣起来。几位警察将东尼狂喊中的父亲带走。屋内
只留下数位鉴识课人员,做现场查证工作。
肯离开乔,慢慢走向刚刚东尼躺着的地方,蹲下捡起掉在地上的图画书。
"东尼……"
他将书抱在怀里,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乔从后面将肯扶起,肯回头看着乔,青蓝的眼里满是泪水,他再也忍受不住,大量的泪沿着脸颊滚下。
"他那么地期待着上学……。他上那么地高兴……。他跟我约好,他如果识字就要念书给我听!为什么会这样!实在太惨
忍了!太可怜了!为什么要杀他!他毫不容易才可以去学校的?
肯依偎在乔怀里,崩溃地号啕大哭。全身因生气跟悲伤而不停颤抖。
乔低垂着眼,紧紧地抱着痛哭的肯。抓着肯肩膀的手更加用力。乔无法像肯一样哭喊出来,可是他的心一定也觉得很痛
。肯想。
二天后,附近的教会替东尼举办丧事,参加者只有公寓住户和东尼母亲,还有肯跟乔。一个哀凄的丧礼。
冬天来临前的冰冷雨幕中,小灵柩被运往公墓。二人在远方目送着那行丧列。肯红着眼睛,靠着乔的扶持站立着。跟他
哭得红肿的眼睛成对比,肯的脸色苍白得发青。
"我们也去送东尼吧?
乔小声地说,肯摇摇头,转身背对他。他讨厌这里,充满死亡的味道,让他感受到最害怕的事,他实在待不下去。
11
二人低声说"Bye、Tony"后转身离开。
肯回到屋内就一个人关在卧室趴在床上哭泣。
乔从客厅的窗户看向中央公园。在这场雨的洗礼下,公园里树木的叶子几乎全掉光了。
回头一看,那本图画书仍摆在桌上。乔没有将它放进东尼的棺木里,反而自己收下。肯看到这本书一定又会难过。
在买这本书时,作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乔将书收在柜子最上层的角落里,回到卧室查看肯的情况。肯整个我俯卧着,脸埋在枕头里。
"肯……不要哭了。"
乔安慰着肯,肯还是继续哭。
"早知道……早知道就该早点让他上学,如果能早点办好手续。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肯抽搭地说着。乔垂下视线无言地将手放在肯的肩上。
十一月下旬。中央公园已是一片萧瑟。虽然初雪还没下,但吹在脸上的风已经让感受到冬天确实来临。
今天是乔帮忙卖汉堡的最后一天。快餐车的老先生在寒冷的冬天时要回到温暖佛罗里达。隔年春天,雪融之后,再回到
这里卖汉堡。要是再年轻点,一年四季都会营业……老人对乔如此抱怨。
乔烤好最后一个汉堡肉,跟平常一样夹进起士片跟莴苣,淋上特制的番茄酱,用纸包好。
"乔!"
过午,肯来找他。他们跟往常一样坐在附近的长椅子上吃汉堡,说着无聊的话题,休息时间过后,乔再回去工作。
肯拉起牛仔外套的领子,对着冰冷的手指吹气取暖,在旁等乔下班。太阳西斜时,最后一个汉堡终于卖出去。老人边整
理厢型车里的工具,边对乔说:"这半年谢谢你的帮忙。"
"哪里!你接受我那么任性的条件雇用我,应该感谢的人是我。"
乔说完停下手边整理的工作,跟老人握手。
整理妥当后,老人坐入驾驶席,对站在肯旁边的乔笑着说:"如果愿意,明年春天你再帮我吧!"
乔淡淡地露出温柔的笑容点头。
"二位保重,期待明年的相逢。"
厢型车留下引擎敲动声后远离。挽着乔的手的肯突然将脸背对着他,像是忍着什么一样。乔双手环抱着他纤瘦的身躯,
紧紧地拥住。
明年的春天永远都不会来。可是乔还是笑着面对老人,这让肯感到无限的悲伤。
这个季节让人格外感到哀伤。乔抬起肯的脸,不在乎四周眼光吻着他。
想哭的时候就哭。
最后的枯叶散落下来,白色妖精也随之飘落。初雪--
二人的唇离开,一起抬头看着天空。
冬之妖精们疯狂地跳着白色之舞,没多久就将这附近笼罩在白雾中,树林彼端的第五街摩天大楼也逃不了它们的肆虐。
二人就这样站在原地,好久好久--
纽约正式进入严冬的季节。
城市上空都是厚重的乌云,太阳很少露脸。自从降了初雪后,就没有一天见过太阳,天气冷得连说话都不灵活了。
天空依旧笼罩在灰色的云层下,空气散发雪的味道。根据出门时听的天气预报,今天可苡只嵯卵??零下五度。二人在天
寒地冻中外出买东西,归途稍微绕点远路,沿着被雪覆盖的中央公园外围走着。中央公园的南方一片宁静,延伸到路的
尽头的树枝在路灯照射下赤裸裸地呈现。白雪代替绿叶覆盖在枝头上,看起来像是开满白花的树群。
西蒙·波利的铜像也被雪覆盖。几名孩童在铜像下打雪仗。徒手做着雪球,充满朝气地互相攻击,不时发出天真的嬉闹
声。几名可能是他们亲人的人们在附近边聊天边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孩子们。那群孩子年纪跟东尼差不多,只是每个小孩
都笑得很灿烂。
虽然要自己忘记,脑子里还是挥不去东尼的影子。一看到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心就好痛。如果能早点对他伸出援手的话
,也许事情不会变成那样。一想到这样,肯心中涌现无限悔恨。
听社服员说,为东尼准备的学校名额已经让给其他孩子。像东尼那么不幸的孩子,这里应该还有很多。希望不要再有幼
小的生命失去。可怜的东尼死了,街上依旧没变。雪将一切丑陋的事物都遮掩住了。
"……走吧!"
乔拍着肯的背催促他,一直看着孩子们的肯用难过的眼神回望乔。为了避开肯哀愁的眼神,乔先走在前头。难过的人不
只肯,乔虽然没露出伤心的表情,但是他内心一定更难受。肯看着他的背影想。
难过得想哭却哭不出来。寒冷的北风吹起乔的外套衣角。他双手插入口袋,走了一段距离后,转身等待,肯迈开脚步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