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的脖子上,挂了一颗跟桌上那一颗同样闪着亮光的猫眼石,但猫眼石上并没有任何银丝的束缚,显得更加纯粹的耀眼
。
他的话,让附近几个虎视眈眈的壮汉都吓了一跳,显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个陌生的男人会是他们头目的兄弟。
被那双野兽般的眼睛如此靠近地紧盯着,杰克逊却没有一点慌乱,他说道:“确实是好久不见了,夏朗德。”
“啐!狗娘养的好久不见!!”夏朗德勃然大怒地站起身,一脚踢掉椅子,冲过去将杰克逊揪了起来:“跟在那婊子生
的家伙身边,看来你还真狗娘养的混得不错!!”拳头不由分说地轰向杰克逊的脑袋。
对于他的攻击杰克逊似乎早已料到,他左手一抬,在全身震荡下接住了这一记重拳。
旁边的打手们都倒吸了一口气,要知道他的老板外号叫“杀人者”,那是因为拳头重得能轻易打死人,他手上的人命比
在场所有人加起来的还要多。然而这个看上去温和朴实的陌生男人居然只用一只手就挡住了攻击!?
杰克逊拨开他的拳头,皱眉:“夏朗德,注意你的言辞,如果我再听到侮辱公爵的言语从你的嘴巴里吐出来……”另一
只手搭上夏朗德的手腕,手背青筋突然崩露,像被碾碎的疼痛让夏朗德不禁动容,被迫松开了杰克逊的衣领。
“我就打断你狗娘养的牙齿,让你全部吞进肚里去。”
温和的外表就像脱落了面具,杰克逊脸上的粗暴让所有人都不禁后颈冒汗。两人的对峙,剑拔弩张的压迫,所有人都感
觉到了紧绷的气氛。
从来没有人能让“杀人者”夏朗德松开他的手,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对他说出威胁。或许开始时因为这个陌生男
人与夏朗德没有一点相仿的相貌,以及截然不同的气质,对于他们是兄弟的事实所有人都是半信半疑。然而在这一刻,
他们身上散布着独特的暴戾残忍却异常地相似。
夏朗德甩开杰克逊的手,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回头捡起倒在一边的椅子重新坐下,再度说话的时候没有再提杰克逊的
主人。
“好了,说正事吧!你到底来干什么?”
杰克逊也重新坐下,脸上依然是之前的温文:“我想,你已经知道海恩伯爵的叛乱了。”
夏朗德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洞,粗鲁地剔掉指甲里的脏东西:“知道。这年头,像我们这样的老实人已经不多了!”
他的嚣张与跋扈与生俱来,没有人敢为此而嘲笑他。
“我需要你的帮助。”
夏朗德微愕,重新打量了一下对面的男人,然后抬起手打了个响指,吩咐道:“去给我弄瓶酒来!!”
马上有人为他递过来一瓶白兰地,夏朗德接过瓶子,用嘴巴咬开瓶塞吐掉,仰头就灌。
杰克逊敏锐地嗅到瓶子里溢出浓郁的香草和肉桂的醇香,长年在贵族身边的他一下子就辨认出那是大香槟区的白兰地,
可惜这瓶被法国人称颂为“生命之水”的珍贵醇酿此刻被视作普通烈酒,奢侈地灌进夏朗德的肚子。
夏朗德一口气喝掉了一瓶,随手甩掉了空瓶子,然后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嘴巴,才哼道:“兄弟,你该不是以为我这里办
的是慈善事业吧?”
杰克逊笑了笑:“当然不是。”
“杀人者”夏朗德,可以说是鲁昂的地下皇帝,眼下这个地下赌场不过是一个小活计,从贩卖人口到抢劫军需,他所做
过的事足以让他上几百次绞刑架,甚至传说他在暗地里养了一支海盗,在鲁昂的人只要听到“杀人者”的名字,没有不
噤声的。
他就像蛰伏在地底的恶龙,没有人敢触摸他的逆鳞。
“我不做亏钱的买卖!”
杰克逊却说:“夏朗德,我想你应该清楚,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跟你交易。”
夏朗德勃然而起,咆哮大怒:“狗娘养的!你是来找茬吗?!”
面对扑面而来的怒气,杰克逊依然冷静沉着:“夏朗德,没有那个人的默许,你以为你可能在鲁昂立足吗?”
他的话让夏朗德微愣,随即更加愤怒地吼起来:“呸!我不需要任何人的默许!”
“事实就是如此。你在台底下的交易,以及贿赂掌权的贵族们这些事情,那位大人都知道得非常清楚。他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因为你的存在是必须的。但是,如果海恩的叛乱成功,你将无法再得到任何庇佑。”杰克逊顿了顿,“或许我该
提醒你,海恩唯一的儿子,前不久这个莽撞的年轻人在你的地盘上,因为赌博纠纷被杀掉了。”
杰克逊不言而喻的话让夏朗德逐渐冷静下来,虽然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认杰克逊说得非常对。
他恶狠狠地瞪杰克逊一眼,忽然阴狠地说:“或许还有一个办法,我把你们都交给海恩!这样的话,我想海恩不会再计
较之前的事情。”
他的威胁完全没能生效,杰克逊只是笑着摇头:“最好不要,夏朗德。如果你真的要这样做,在这里的人都会死,包括
你。”
“是吗?说不定你会先死!”
夏朗德蠢蠢欲动,他身后的人也开始靠近。
杰克逊仍然坐在他的椅子上,从容不迫:“或许吧!人总免不了这俗事,但请你放心,你的尸体一定会垫在最下面。”
那双黑色的眼睛中射出狂暴,“你知道,我有这能耐。兄弟。”
夏朗德眯着眼睛看了他许久,审度着局势,最后终于咬咬牙,抬手示意众人退开。
“好吧!我也不愿意见到两败俱伤。”他三度坐下,“这事我答应了。也算我还你一个人情。”
气氛松动了,周边的打手们居然情不自禁地大大松了口气。
杰克逊挑眉,似乎不解。
夏朗德没好气地说:“‘不可一世的威利’!你不记得了吗?当时那家伙的海盗船经常抢我的‘货’,我还正烦了。”
杰克逊沉默片刻,然后抬起头,非常迷惘地问:“那是谁?”
“……”
难以抚平脑门上冒出来的青筋,对于这个男人,有的时候会强得让人毛骨悚然,但有的时候却脱线得厉害。
夏朗德吐了口恶气,从桌子上拿起杰克逊的坠子扔回给他:“滚你的吧!剩下的事情我会办好。没事少来找我,那个人
要知道你来找我,可有你好受的!!”
11.公爵的反击
当杰克逊回到蒙特戈里街的小教堂,天边已逐渐呈现迷朦的光亮。
他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回了床上,假寐地闭上了双眼。
外面传来了一阵小小的脚步声,他故意发出了轻轻的鼾声,外面的人似乎以为房间里的他仍然在熟睡,便离开了。
杰克逊松了口气,幸而来的是小雷米,若是威廉,他可没自信能够瞒过他的耳朵,而且,他也不想为此而欺骗他的君主
。
疲乏侵占了身躯,加上背部的伤势未愈,一夜的奔波,足够让人坚韧的神经断掉,他被睡神死死扯住拖到了黑暗的深处
。
***
在教堂的小餐厅里,威廉坐在餐桌旁,拖着腮帮子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早餐。
雷米尔跑进来,向他报告:“大人,杰克逊先生还在睡觉!”
“嗯?”威廉挑了挑眉,在他的印象中,这位尽忠职守的护卫可没有一次是比他晚起床的,即使在混乱的战场上,在最
黑暗的早晨,杰克逊也总是穿着整齐地捧着准备好的衣物站在床边等待自己醒来。
雷米尔很肯定地点头:“是的,大人!我听到了他的鼾声!”
威廉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拿起一支叉子戳起新鲜的煎鸡蛋:“那不必叫他了。你也坐下来吃吧。”
“哦!”雷米尔不懂什么规矩,他跳上桌子就大口大口地咀嚼面包跟熏肉。
威廉慢慢地吃掉了一个鸡蛋,拿起杯子,看到牛奶上面飘着的那层浮沫,若有所思。
雷米尔很快把自己的那一份吃得干干净净,贼咕噜的眼睛盯着另外一旁预留给杰克逊的早餐,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威廉看了他一眼,道:“你把杰克逊的那份也一并吃了吧。”
“知道了!”雷米尔高兴地又开始了狼吞虎咽。
“雷米尔,你去请神甫将午餐准备得丰盛些。”
雷米尔听了微微一愣,抬起头看向威廉,却发现他已经移开了视线,专心致志地吃起他的早餐。但刚才的吩咐,却非常
实际地诉说了对那个仍在睡梦中的护卫的关心。
回味过来,雷米尔不禁偷偷地笑。
“吃饱了吗?”
想不到公爵大人居然如此关心自己,雷米尔不禁有些感动,他老实地回答:“吃饱了!大人!”
“很好。”威廉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红色的布条,放到桌上,“有力气了就给我干活去。仔细听好了,雷米尔,你现在潜
进公爵府,然后将这条红色的布条绑到城堡最高处的阁楼上。”
“啊?!”雷米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然后颤抖着声音回答,“大人?现在去?现在是早上啊!”
“当然,难道晚上能让人看到这布条吗?”
“这根本不可能啊!我、我!大人,你直接赐死我算了!”
威廉摇摇头:“我没有要你去死。放心,你一定会被抓住的。”
“是啊!然后被严刑拷打,再然后就被杀掉……”
“可不是?”
***
午后,在人们开始因为热辣辣的阳光而感到昏昏欲睡的时候,公爵府却发生了大事情,一个小贼偷入公爵府,似乎打算
干些什么,但很明显,在光天化日之下偷窃绝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蹲在草丛里等待机会的他很快就被巡逻的卫兵发现
并抓获。
公爵府早就被海恩严阵布防,一只鸟儿也飞不出去,那小贼也没偷到什么,在这种重要的时候卫兵并不打算为了这种小
事去打扰伯爵和埃里克将军,于是乎就将这小贼带到后门打算丢出去作罢。
然而这个倒霉的小贼运气似乎相当的差,海恩伯爵和埃里克将军正巧从议事室出来,在廊道上遇到了揪住小贼衣领的卫
兵。
“怎么了?”
听到伯爵的问话,卫兵连忙回答:“大人,我们抓到了一个小贼!”
“贼?”海恩看了一下那小贼,见他不过十岁的年纪,满脸乌黑,头发蓬乱,衣服也是乱七八糟的,贼溜溜的眼睛确实
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偷,便再问,“他偷了什么东西吗?”
“他还没来得及偷就被我们发现了!”
“哦!这种时候不要让这些小事情打扰到我们,把他丢出去!”
“遵命!大人!”
埃里克站在一旁,敏锐地察觉到小贼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似乎有意避开他的视线,便再度仔细地打量这人,忽然眼
熟的感觉让他愕然:“雷米尔?!”
“你认识他?”
“这小家伙或许真是个小贼,但在不久前,威廉收留了他。”
海恩立即露出凶恶的神情,一把将雷米尔小小的身体揪离地面,狠狠地问道:“说!威廉在哪里?!”
雷米尔露出惊惧的表情,连连摇头:“我、我不知道……我在城门口的时候就跟他们失散了……我、我想回家,但、但
没有钱……所以、所以想进来偷点值钱的东西……”
他说的倒是在理,然而埃里克没有错过他往后藏的小手,他一把拿过,眯着眼睛将鲜艳的红色布条举到雷米尔面前:“
那这是什么呢?狡猾的小鬼?”
“这、这是……是……”
“看来不给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说实话了对吗?”埃里克从腰间抽出锋利的剑,剑锋从雷米尔的腿上滑过,留下一道
猩红的割痕,不深,但足够引起深刻的恐惧,他就像来自地狱的恶魔,声音有着致命的威胁与诱惑,“记得吗?你还欠
我一只手和一只脚。今天,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再为你解围了吧?”
雷米尔吓得嗦嗦发抖,他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这样的恐吓让他失禁地尿了一裤子,他尖锐地大声哭泣起来,海恩闻到
了尿液的恶臭,皱着鼻子将他丢到地上。
可埃里克没打算放过他,他蹲到雷米尔身边,温声说道:“好吧,我想那位公爵大人想必也许实现你的愿望什么的,但
没有任何许诺比得上一笔钱财更实际。如果你肯说实话,带我们去找他,我会给你钱,一笔让你一辈子不愁吃穿的钱。
”
雷米尔的哭声渐渐小了,他犹豫地看向埃里克,问道:“真的?”
海恩迫不及待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袋塞到雷米尔手里:“快说,好孩子!快告诉我威廉在哪里?”
雷米尔咽哽了一下,打开钱袋看了看里面分量十足的银币,然后将钱袋塞到怀里装好,才小声地说道:“公爵大人……
让我将红色的带子绑到屋顶,这是信号……他说他早就跟城外的步兵说好了,只要看到屋顶的红色信号,就冲进城围住
公爵府……”
“哼!”海恩不屑地冷笑,“看来威廉已经按耐不住了。快说,他现在藏在什么地方?”
“藏在、在一个小教堂里……”
“好。”海恩立即朝卫兵下令,“让弓骑队长带队在中庭集合!”
埃里克忽然说道:“慢着,伯爵大人,你不觉得这个消息来得太容易了吗?说不定是个陷阱……”
海恩闻言犹豫了下,低头看向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小男孩,阴毒地一笑,道:“小鬼,如果你敢欺骗我,我就用一百支
弩箭射烂你的脑袋!”
雷米尔连忙摇头摆手:“我没有说谎!真的!真的!公爵真的藏在教堂里!还有那个叫杰克逊的侍从!我说的是实话!
!”
海恩瞥了埃里克一眼,冷笑:“怎么?倒是你这位将军变得胆小怕事起来?”
埃里克不再言语,眼中流过一丝微妙的思考。
“为了大人的安全,这事还是交给我办吧。”
海恩沉思,埃里克继续说道:“威廉身边还有一个剑术非常厉害的护卫,搜捕过程会有些凶险,我想大人还是留在公爵
府比较安全。”
海恩冷哼一声,但细想也是有道理,便默许了他的自荐。埃里克向他行礼,顺手从地上拉起雷米尔又拖又带地离开走廊
。
***
埃里克以最快的速度带领一队凶神恶刹的弓骑兵,在雷米尔的引领下往威廉藏身的教堂赶去。
街道上的居民们都纷纷避让。
连日来的搜捕不禁让他们胆战心惊,更抓走了不少可以的人,让鲁昂的居民们人心惶惶,从来在诺曼底公爵庇护下的平
安繁华的城镇,如今仿佛在城上压抑了巨大的雨云,随时将有一场足以摧毁一切的狂风暴雨。
所有人都只能自内心暗自祈祷,盼着这场动乱快些过去。
然而铁蹄踏过碎石路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的期盼。
“快进去搜!!”
弓骑兵将小教堂团团围住,手中的弩箭早上好了弦,指向教堂,当真不愧是曾经在战场上叫人闻风丧胆的海恩弓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