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舌头,用唾液沾湿他那里的皮肤。最後我终於可以感觉到,在他变得柔软通红的皮肤之下,血液流过的灼热。红
的脉搏强而有力跳动著的声音。仿佛靠近了心脏的位置。
我不想放手的久久舔舐著,倾听著。闭上眼睛用脸颊厮摩著。
“该够了吧?放开我的手。”
红冷冰冰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可是我却反而陶醉在他清冷的声音中。
“喂!”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不耐烦,让我全身舒爽得打颤的声音。
他并没有强行抽回他的手。只是从一边拿起一个玻璃杯,在桌角敲碎了,然後举到我的下巴底下威胁我。下巴被利器割
破,流下了鲜红的血。我歪起头看著玻璃尖端,高兴地告诉红:红,我的血的颜色就是你的名字。因为你,它才是红的
。
因为你,才会热的想要沸腾。
说著,我张开嘴巴,含进那尖端的鲜红。
从他平静漆黑的瞳孔中,我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浸染在红色中。
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我痛苦地弯下腰,攫住了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舌尖。吞噬了他口中的一切,希望他能感觉到我
的心情。咸的。红的。甜的。迷茫的。
不知道哪里流出的血越来越多,开始混搅起来,连红漂亮的脸也跟舌头也全部沾染到,我执起他的指尖再一次吮吸,尝
到的,是搞不清楚是什麽的浓浓腥味。
还有一种官能,是痛楚。
我知道它什麽时候最清晰。
>>是我呜咽著在红的耳边说“我爱你……”的时候。
神啊!让我相信你也没关系,如果你能让我的爱得到回应。
我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奇迹。
7
那一个晚上就像是一个梦境。
而醒来时,红又离我好远了。
我坐在叔叔房间门口的地板上,像往常一样,几乎麻木地大哭大喊。我有时候会自暴自弃到歇斯底里,甚至觉得就算跟
叔叔分享红也无所谓。可是事後又开始狠狠地厌恶自己的妥协。不过,不管我怎麽样地在心里天人交战。我只是一个人
。实木的门沈重地紧闭著,没有人理会满脸泪痕的我,我被遗忘在世界的另一边。
也许,在红的眼里,我永远只是一个不可理喻又爱胡闹的变态小子而已。
我悲哀地想著,心中熊熊燃烧著痛苦又无法熄灭的怨恨火焰。
在我十五岁的那年冬天,国内发生了暴动。恐怖分子炸掉了市中心的许多建筑。人们几乎不敢出门。除了多得吓人的警
察在街头巷尾苍蝇一样的来回巡逻。大街上很静。
红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有来了,叔叔的反应跟平常无二(他把红当作什麽啊?我忍不住怨恨)。
可是我却做不到不担心。他的住处也找不到他,我避著警察,满大街地寻著他的身影,几乎要疯掉了。
难道是他杀人的事情暴光了?难道他被那些疯子的警察抓回去严刑拷打,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焦虑侵蚀著我的整个身体,我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办法吃下一点东西了。
终於最後我在一所暂时充当难民收容所的洋房里找到了红。
红不是难民,他只是帮助慈善机构在照顾那些因暴动而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红总是有办法让我对他感到惊讶。
在那里,我听到有人叫红杂种。我被击中了。其实我一开始看到红那双黑的不可思议的眼睛,便意识到了他跟我是相同
的那一类人。所以我明白自己被他迷惑的原因。也许,红有些没有被人发现的地方跟我很像。
常常有仅几面之缘的人说我癫狂。可是红呢?他是否也有他疯狂的一面呢?虽然我看到的红总是很安静的。
我绞著心看著他忙碌的身影。
真希望他的那双跟我相似的眼睛里看到的人只有我!
我可以为他不顾一切,可是他呢?什麽时候才会为我……
──胸口好闷。
好想紧紧地把他抱进怀里。就像那个我偷窃一般依附著他的夜里。
我深深地压抑著想撕坏他的渴望,比珍爱自己更加谨慎地珍爱面前的人。
“小孩,你来这里干嘛?嫌生活太无聊吗?”
他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不知道什麽时候注意到了我,从置物间施施然地朝我走过来。
我眯起眼睛听他的声音,明白这是他几乎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
我一瞬不瞬地盯视让他似乎有些不自在地拨了拨颊边散落的刘海。
他留了过肩的直发,用黑色的发圈随便地固定成一束。颈间落下几绺因忙碌而散乱的发丝,散发著属於红自己的魅色(
好想摸摸……)。
我想到了他的画。就像他的人一样,很快就可以揪住人的目光。
红差不多是一个月来一次,所以在家更多的时间我都会呆在地下室里。那个地下室以前曾经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後来因
为很难散热,夏天就发出古怪的气味,所以被闲置下来。
红的画都被扔在那里,一年来积了好几幅。
我从这些画里了解红的心情,了解他极力隐藏的另一面。而这些都被叔叔刻意地弃在一边。
对我迷恋上红这件事,叔叔早就知道(即使我不说,也已经表现得太过明显)。但是他从来没有真正地放在心上。
同样地,他也没有理会我的另一个秘密。
在我卧室的天花板上,固定著一帧10号尺寸的小作品。我用努力积攒下来的15个硬币买了一个很漂亮的画框把它固定起
来。那幅图上画的是一扇门,微开的缝隙中,是一个少年模糊的背影。作品没有题目,用的颜色也是与红平时的大胆风
格迥异的暗色调。即使是少年红色的头发也在阴影中变成了诡异的紫色。唯有一边玻璃五彩斑斓的反光才有一些看得到
情绪的颜色。
那是红半年前的作品。看到这幅画时我如获至宝。我喜欢红的画本来是因为我沈迷於他大胆的用色。可是这幅画。因为
主角是我。我可以这样肯定。
就算他否定,我也会铭记这一刻的感动於心。我不会忘记,曾有那麽一刹那,是我给了红灵感。是我给的。我完全可以
把它当作理由麻醉自己。红有一点点感应到了我的渴求。渐渐的像著了魔一样。
只有在这个时候,我庆幸自己住在低矮的三角顶里,因为一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红眼中的自己。伸手可及。
就这样,每天生活在对红的疯狂爱欲中,我的内心已经郁闷到了极点。
直到这一天,在到处充满浑浊空气的两层建筑物的幽暗走廊上,我告诉他红我心中的秘密。
“谢谢你画下了我,我会一辈子珍藏……”
我静静地开口。
而他则是有些不解地看著我,微斜著身体,挑高了了眉。
红不管怎麽样都可以吸引我的目光。我再一次地看得几乎怨毒。一不小心就激动得哽咽起来。
像红这样的美人,我无法忍受叔叔这麽隐瞒他。我突然开始怀疑我为什麽会一直缄口到现在。
“不可原谅。我绝对不会原谅叔叔……”
说著说著我几乎掉下了眼泪。然後是用力抱住了红。
他莫名所以地继续看著我,却也一动不动地任我抱著。
“你想跟我说什麽?小孩。”
第一次,红用这麽温和的口气跟我说话。
“你实在不应该被这样对待!”我抽噎著,擦了擦脸上新覆上的水渍。“红明明是那麽有天分的一个人!”
“你说的是画吗?”他意味不明地笑起来,“小孩,我以为经过那件事之後,你应该知道画画只是我的掩饰而已。事实
上的我,除了变态杀人魔还是变态杀人魔哦!”
他朝我摆出一张凶恶的鬼脸,几乎是恶作剧一样笑得轻松。但是我一点也不相信。
我相信著自己心里认定的红。能画出那样的画的红,绝对不是坏人,能画出那样的画的红,绝对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著画
画!可是他为什麽要否认呢?
“不管怎麽样,我受不了你一直被欺骗著。红一直被叔叔欺骗,是我没有办法忍受的事情!”
“小鬼!”他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揪起我的领口,“我知道你一直以来被斯多纳先生以暴力对待著,可是那也不是没有
原因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像你这样性格偏激又阴险的小鬼!在外人的面前说自己舅舅的坏话而毫无内疚的表
情,你不怕我看不爽杀了你吗?你知道对我来说杀人是很简单的不是吗?”
不是的,从一开始我就并不相信红是个杀人的恶鬼。所以我不喜欢看到今天这种表情的红。不喜欢这个现在一直在我面
前强调自己罪行的红。──我想到了,为什麽我一直以来对这件事缄口的原因。──因为我不想红受到伤害啊!
可是我竟一时间因为冲动烧坏了脑壳……该死的,我此刻倒真想让红杀了我泄愤比较爽快。
懊恼中,我狠狠地咬了他的手腕一口。他吃痛放开,同样脸色阴沈地盯著我看。
“你的每一副画,都被我努力保护著,因为它们都是红的替身!我知道红是多麽用心地在画画的啊!”
我的哭声越来越大,引来了过道上旁人的围观。我已经按捺不住情绪。眼前是一片模糊。
“之前它们都被随便地扔在地下室里,叔叔从来没有把淘汰掉的画保留下来的习惯。如果是一开始就觉得不行的话,他
总会当面跟人家拒绝。所以我知道,叔叔其实是想折断红的翅膀,让你成为他的物品而已。因为红是最像我母亲的人…
…红!你是一个大傻瓜!”
我终於一吐而快。可是,眼前被泪水模糊了视线所看到的红色身影却像是没有反应一般地转身,离开。
“相信我啊!红──”我像个绝望的孩子一般拼了命朝他喊著。可是,回应我嘶哑的声音的,只是耳边炸开了锅的议论
纷纷。
我已经什麽都不管不顾了。可是红却只是沈默地离开了,丢下我一个人在人群的围观中复杂地承担著自己不顾一切的後
果。
但是已经什麽都不重要了。因为既然说了我就不能後悔。
我默默地对自己这样说。
8
有人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我连一声谢谢的话也没有说(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有教养的孩子),转身就跑离了这处对别人
来说是临时避难所的地方。
“卡洛,你今天去哪了?”
经过走廊的时候看到了叔叔,他口气冷漠地质问我。
我把头扭向了另一边,刻意地回避了他。很快地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阴暗狭窄的室内,迎接我目光给我安慰的是红的画。我伸出手,将他的画紧紧地抱进怀里。
寂静的夜里,我看著画中的模糊背影,然後开始绝望地触摸自己。
眼前是从天窗照下来的晕眩的星光,星光中是圣像般的红冷漠的脸孔。我想,就算我在之前有过任何的宗教信仰,自从
遇见红之後,所有的偶像都在一瞬间幻灭成灰烬。红取代了他们,成为我心中唯一的信仰。我想著自己偶像的脸自慰。
虔诚得如进行神圣的仪式。然後我会起誓,永远信仰下去……
“卡洛!你是不是去找红豔了!”
叔叔的声音只是魔鬼瞬间的诱惑。
而我的心,紧紧地锁著我的偶像,其他一概弃置门外不加理会。
当然信仰的同时总是伴随著苦难,我也早就有了觉悟,就像红漠然离开的身影。
隔了一天,红来了。
我在窗前远远地看到他的身影的时候便快速地跑了下来。
站到楼梯口的走廊中间。
“卡洛,你杵在这里干什麽?”叔叔在我的身後叫我的名字。
我一动也没动,不想回答。
自从那天回来後,我没有跟叔叔说过一句话。
门厅的风铃发出了声响。
“卡洛,去开门。”但是我根本不想理会他。
有些责难地看了我一眼,叔叔越过我,朝院子走去。
穿著与去年初见面时相似的衣服,漠然经过我面前的红没有看我一眼。
走在前面的叔叔反而回头瞪了还站在走道上的我,而我只是转开了脸。
在进去叔叔的房间时,红终於看向了我,我泫然欲泣地回视著他。
然後,我一如往常一样被关在了门外。
我听不见他们在里面谈论著什麽话题,我看不见他们在里面做著什麽事。猜测让我更加悲哀。
所以我能做的只是哭。比以往更加不如地哭闹。
不想否认,我的哭闹一次比一次没有效果。到现在,叔叔根本不再回应我。他大概觉得即使在事後揍我都是一件太过麻
烦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我欣喜地发现,没有过多久,叔叔就推了门出来。
而我的眼中只有跟在他身後的红。
这一次我看到了有些不一样的红。他脸上向来的嘲讽碎裂了,从他精致的脖子上一块一块地掉落下来。剩下的一层,像
万圣节时戴的橡胶面具,狰狞扭曲。他就用那样的表情安静地注视著我。
破碎颓废的红呀……
在我因为与他四目交叠而发呆的时候,叔叔突然冲过来,揪住了我的领口,我一言不发,静默著与他对峙。
叔叔的脸很滑稽。从来没有这麽滑稽过(因为他以前很喜欢作态,但是当那种假装的优雅一旦失去,那真的给人很奇怪
的感觉)。
所以我忍不住开始笑。看著他惊慌失措的表情,我笑得满脸都是泪。
“杂种,我竟然会养出你这种东西,只会给我在背後玩一些阴的!”
他狠狠地对著我的脸咆哮。
我轻轻地撇开头。
“本来就是你对不起红的……”
那一脸想要苟延残喘的表情真是太好笑了。根本是他想折断红的翅膀,所以没有资格来指责我的出卖。
然後我的脖子被掐住了。眼看他又将暴力对待,我本能地从一边抓起用来阻挡的画板,被叔叔一把丢了出去。
那幅画正是红的《天使法则》。我之前把它搬出来,故意放在走廊醒目的地方。
画板在立地的花瓶上被摔得四分五裂。油料的胶丝狰狞地纠结在断裂的空隙之间。
然後我被推倒在楼梯上,後脑勺狠狠地撞击在坚硬的地板砖上。我拼命地挣扎起身,却被叔叔再一次地踹倒在地。小腹
紧随而至的是装著蹄铁的马靴的狂躁。
我痛得蜷缩成一团,但是叔叔仍是抓住了我的头发。
我的脑袋以极不自然的方式向後歪斜著,脸上承受了火辣辣的掌掴。
我用尽力气踢腾着直到力气尽失。鲜血从我的嘴角下来。流进眼睛里。我停止了反抗。或许应该说已经不知道要怎麽反
抗了。
内脏大概已经像燕麦粥一样糊成一团了……
一阵恐惧窜过意识。有一种预感,仿如死亡一般压顶而来。
我下意识抬起头,像抓住浮木一般奄奄一息地求助於叔叔身後的红。
然後我听到了一声锐利的声响,利器一般擦破了空气。空气的碎片割破脸颊的生痛,让我本来已经渐渐流失的意识顿时
清醒了过来。
我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叔叔不敢置信张大的眼睛。
在他身後,是拿著凶器的碎花瓶的红。画面突然就定了格。
空气里,我和叔叔的呼吸都停止了。在耳边不断响著的只有红行凶的声音。
他随後又拿过画板的铁制支架,对准叔叔的後脑猛砸了好几下。
叔叔根本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在我身上抽搐了几下,然後停止了动作,我身上的重量瘫软了下去。
而红把他的身体从我身上拉开。我扶著楼梯的栏杆爬了起来。
叔叔的後脑上,血迹越来越扩大。地面上形成了触目惊心的一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