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饿了,主人应该喂食。顾月云毫无怨言地去冰箱拿牛奶,倒在锅里加热。
再翻煮的饺子没有了原先精致的面貌,外皮饱涨,颜色暗淡,有些还开了口,露出里面的馅,浑浊了原本就不清澈的面
汤,勾不起人的一丝食欲。
趁顾月云背对着自己的时候,刘皓天将药片撒进碗里,和着饺子一起,强迫自己吃下去。
吃完这一顿,就解脱了,哪管它卖相如何,是否美味。何曾料到,这已经变色模糊了的荠菜猪肉饺子就是自己的最后的
晚餐?刘皓天满嘴苦涩,心酸涌上心头。
爸、妈,对不起,恕儿子不孝,再也没办法忍辱负重,要先走一步。我的钱,够你们养老了。
饺子是烫的,牛奶也是热的,刘皓天吃得一头细汗,眼中也满是水汽,凝结在眼眶,打着转儿。
每吃一口,便是后面若干年的生命。
刘皓天艰难地将自己的生命啃食干净。
累了一天的顾月云没发现异常,他很高兴小天终于主动要东西吃了,还吃得很干净。
等刘皓天吃完,他简单收拾一下,便和小天回去继续睡觉。
刘皓天躺在床上,笑了,他有这个念头已经很久,他就是要死在他们眼皮底下。
你们不是要掌控一切么?
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我的生命,我做主。
说到底,是我笑到最后。
第016章
可曾听过死亡的声音?
那是沉重雄浑的一个恶狠狠的陌生青年男子的声音,他面容模糊,如同一摊比刘皓天大上十倍的黑得发亮的面团,在半
空中俯视着刘皓天,对他说:"你还想逃到哪里?"
周围是浓浓的黑暗,前路莫辨,刘皓天不答话,惊恐地转身就跑,那声音如影随形,无论他跑多快都贴耳跟着,怎么也
甩不掉。
跑到力脱,他跪倒在地,那声音把他往后拉,他感觉痛苦,脑中昏昏一片,失去对肢体的控制能力。死,原来是一种失
控的感觉。
意识渐渐减弱的时候,他听到了顾月辉的声音:"小天,醒来,听见吗?快醒来。"
顾月云也在叫:"小宝贝,别吓我们,别睡了。快醒醒。"
刘皓天挣扎着想应:"我听见了,听见了!救我!我好怕,我不要死,我不要这样就没了。你们要救我。"
他们俩听不见,他们看到的刘皓天身体僵硬,一动不动,眼睛睁开,露出大半的眼白,眼角有一丝泪痕,嘴微张,诡异
地笑着,脸异常地苍白,任你怎么叫,怎么拍打都没有反应。
他们是被小天痛苦而压抑的叫声惊醒的。正是声音的不对,让顾月辉闭着眼问了一句:"小天,怎么了?"来试探。
没有回应。
大声喊"小天"?
仍然没有反应。
拧亮床头灯一看,见他这副模样,吓出一身冷汗。
顾月云被吵醒,见状同样吓了一跳。
他们掐捏吼叫样样试过,刘皓天还是老样子,于是马上作出送医院的决定。
要是刘皓天看见他们俩此时惊慌失措的样子,定会大呼过瘾。但刘皓天现在没有这个闲情,他正后悔得不得了,他能清
清楚楚的听见外面发生着什么,却没法给出回应,像是被活埋了一样。
"你们要救我!"刘皓天大喊。
双生子回给他的却是两个人之间的争吵,这是他们俩第一次发生冲突。两人语调很高,夹杂着"是你没看牢他""是你乱给
他东西吃了"之类相互扯皮的话语。
意识慢慢变模糊。
刘皓天靠本能自言自语着:要坚持,坚持,靠自己,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
他们都还没死,我怎么可以先离开?
要死的,是他们。
我是恶人,要祸害千年......不可以,不可以就这样走了。
刘皓天固执地一再告诉自己,要活着。
两兄弟一路闯红灯,在市区以100米的时速飞快横穿五个街区,十五分钟内将刘皓天送到最近的人民医院抢救。
进急救室的时候,顾月辉和顾月云没有心定,反而在外面焦躁不安,过道里惨白的微弱的白炽灯光,照得他们更是心神
不宁。
他们的生命中,第二次感觉无力。
急救室的红灯刺目地亮着。
他们知道死神在暗处窥探,却无能为力。
要怎样,才能让生命延续?
如果可以,把他们一半的生命拿去给他吧。
他们不要再一次尝到寂寞的滋味,孤单的人生旅途,他们需要一个伴在身旁,至死不渝。
顾月云咬着指甲,顾月辉皱着眉头,两人都盯着墙上那个老式石英钟。
每一秒都在他们心上走过,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时间从未如此漫长,一分钟仿似是一万年。
他们像小摊上卖的鸡蛋煎饼,烙过了正面,烙背面,煎熬不已。
幸好发现的早,也亏得两兄弟及时送院,刘皓天小命总算是保住。他就像那河边烧不尽的野草一样,生命力顽强。
得知刘皓天没事,两人才松了口气,看了看对方,哈哈笑了起来。
看,哪里还有天使的模样?头上未经梳理的鸟巢,套错了正反面的T-恤,皱巴巴如隔夜菜干的睡裤,两只都是左脚的拖
鞋,活脱脱下水道里的两只狼狈逃命的小灰鼠。
在笑声中,天亮了。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金线洒到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几束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刘皓天没有颜色却显得平静的脸上,平添了一抹色彩,也给单调刻板的病房增加了欢快的亮色。
这是新的一天。
刘皓天重新看到太阳的时候,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凭什么要死的那个是我?漫长的一生才走了不到三十年,人生路上,还有许多别样的风景不曾见识,还有许多可爱的人
等待自己结识,还有许多异域的美食未曾尝试......纵使蝼蚁,也会舍不得这最最廉价也最容易获得的金色灿烂阳光。
一切会有新的开始。
既然没有办法逃离,那就享受吧。什么也比不了生命重要。生活也是一种强奸,反抗不了,难道还不许人享受?
他对憔悴的双生子笑了笑说:"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他以后要学着厚此薄彼,再心意互通,行动一致,他们毕竟还是独立的个体,像普通的兄弟一样会吵、会闹。
让你们窝里斗吧。刘皓天想。
双生子对他的态度也起了变化,当他是易碎的物品一样,小心翼翼的照看着。
刘皓天天生反感医院的气味,身体一有好转,马上嚷着要回家。
兄弟俩反对,但他坚持,顾氏兄弟对望了一眼,沉吟片刻,同意了。
出院那天,天气晴朗,万里长空,一碧如洗。
刘皓天笑得很灿烂,如同早春三月的映山红,快到家的时候,他咬着顾月云的耳朵说:"我们做爱吧。"
一回到家,他迫不及待地脱了衣服拉着两兄弟到浴室,用嘴帮解开他们一个又一个扣子,手则飞快地解开他们的皮带,
脱下内裤,把他们的欲望呼唤出来。
刘皓天不喜欢玩SM,但和他们两兄弟上床的感觉却是不错,他们该温柔的地方温柔,该粗鲁的地方粗鲁,不会只顾自己
,不理情人感受,他们追求的是三个人都能同时达到高潮。
以前的小天是被动的,现在的刘皓天是主动的,他帮他们擦背,帮他们洗头,像他们以前对他做的一样,也像刘皓天在
遇到他们以前对自己情人所做的那样。
一边擦洗,一边用手指和身体有意无意地撩拨他们的欲望,直到他们忍不住,撕下在外人面前君子的面皮,眼冒绿光将
他当场扑倒。然后把准武器,直捣黄龙,咚咚锵锵,大战三百回合,方才偃旗息鼓。
自从秦仲生日那晚以后,他们就没有好好的在一起滚过床单。
从那一天到现在,半个多月过去了,两兄弟期间并没有出去找人另外解决,储蓄已久的精力一朝爆发,实在不容小觑。
若不是刘皓天刚出院,恐怕还得再挑灯夜战三百回合。
完事后,疲软的刘皓天把整个人挂在顾月云身上,像树熊抱大树一样,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头贴着他的肩窝,双脚圈着
他的腰。
这两个人,他选中顾月云。
阿云比阿辉要温柔许多,不是吗?
此后,刘皓天的眼神总离不开顾月云,屡屡用大眼睛去电他。从未失手。他不需要像外人那样靠衣服颜色来分辨他们。
他们说话的口气、方式,举手投足其实各有特点,而今,甚至不用眼睛看,光是用耳朵,他就能分辨他们谁是谁,绝无
出错。
顾月辉比较稳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话,每一个字都经过反复推敲,出口便是板上钉钉,一言九鼎,走路也是一步一个
脚印,稳健向前;顾月云则稍微活泼,话语间还透着亲昵,有时候说话连珠带炮,跟不上他的速度,则会被他怀疑是不
是智商有问题,走路风风火火,快步前进。这两兄弟,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一个冰,一个火,两人联手,可谓天
下无敌。
刘皓天想瓦解他们之间的联盟。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破天荒,他想知道他们的过去,想进入他们禁止他涉足的地方。
小天还未完全痊愈,他的主人们决定轮流陪他,这让刘皓天有机会进一步接近他的目标。
隔天一早顾月辉去视察工厂,留下顾月云陪纵欲过度的小天。
刘皓天便趁机粘着顾月云,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他。甚至顾月云去那个明令不准他进入的书房,他也跟着。顾月云不让他
跟着,他便一脸受伤,可怜兮兮地坐在门口,抱着自己的膝盖,一言不发,用水汪汪的眼睛乞求地望着顾月云,像一只
遭遗弃的大狗。
刘皓天自杀一次后,两兄弟的想法有所改变,之前他们不认为他有自杀的勇气。岂料逼急了,狗也会跳墙。所以他们醒
悟了,宠物不单需要身体健全,心理也要健康才能活得长久。
尤其是人型宠物。
他们决定加强某方面控制,如以后吃药一定要检查是否吞到肚子里,与此同时,他们也决定给予他们可爱的宠物一定的
自由。
不知道是被刘皓天的大眼睛电到,还是出于内疚或新决定的影响,顾月云最终打开了门,让他走进了禁地。
刘皓天在前,好奇地打探着;顾月云在后,默默地等着他宠物的好奇心被满足。
书房的装修一如顾月云的衣着风格,黑色为主调。
正面是大大的落地窗,通向阳台,厚重的黑色绣金窗帘一边半挽着,一边完全垂下,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屋内显得光
线不足,略感暗淡。三排挨着屋顶的高大的书架隐在灰色的阴影里,置身其中,莫名有股寒意。地毯、书桌、椅
子......都是以黑为基调,充满悲伤的感觉,连其中的人形小摆设和挂件都一脸的愁容。让人不安的是,那些人形摆件
的轮廓和刘皓天十分相像。
椅子旁有一只小鹿的标本,栩栩如生,站在那,仰着头,玻璃做的黑眼珠忧郁地望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竟是一组血淋淋的黑白红夹杂的凯撒遇刺浮雕。凯撒怒睁着惊讶的双眼,众人丑陋地笑着向他伸出了狰狞的手
,四面八方刺向他闪着白光的匕首,看去十分逼真,那血,还仿佛会从上面滴下来似的。
刘皓天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变态的品味就是不一样,在这样压抑的环境内居然能看进书。
他开始后悔进来了,这哪是什么书房?炼狱还差不多,晚上一定会做恶梦。
骇人的还在后头。
原本静静地看着自己的顾月云像变了个人。一反以前的温柔模样,变得神经质。
他突然紧紧抱着刘皓天,用哀伤的口吻喃喃地说:"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好久好久。你这次回来,不会再离开我,对不
对?"
刘皓天条件发射地重复着:"我再不会离开你们。"
"不!你骗我!"顾月云激动地叫道。"你骗我。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这次我说什么也不会再上当了。"
他如此用力,让刘皓天差点窒息。
刘皓天下意识想推开他,他反应更是激烈。
"不。别走。不要离开我。我们说过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你怎么可以比我先走?不可以。"顾月云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再这样下去,刘皓天真的会窒息而亡。他一边说着"难受",一边手脚并用,拍打着顾月云,试图让他清醒,放开自己。
顾月云却会错意,以为他要逃跑。他将他狠狠地推倒在黑色的书桌上,整个身子压上去。脸与脸的距离相差0.5厘米,刘
皓天只能呼吸他喷出来的炽热的气息,且满眼都是顾月云放大了的发红的眼睛。
"为什么?"顾月云问。
"什么为什么?快,快放开我!呼吸,呼吸不了了。"刘皓天艰难地说。
"我不会放手的,我知道,我一放手,你就会走了,一去不返。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放手。"顾月云说。
"我不走。真的不走!"刘皓天保证。
"我不信。上次你也是这样说的。你说不走,绝不骗我。最后还是离开了。你知道吗?你走得那样决绝,让我伤心透了。
我不放手。"顾月云一幅恨不得把他吃进肚子里的表情。"再也不会放手。"
"咳,咳,你再不放手,我要死了。"刘皓天的天涨得通红,挣扎着。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你骗我。"顾月云又把他拉起来,抱着他,跌坐在地毯上。"我不让你死。你骗我。"
顾月云像个疯子一样反复地说着不要离开,不要骗我,不会死之类的话。
刘皓天在他怀里一动都不敢动,他一有动作,顾月云便牢牢扼住他,让他呼吸不得。
"不要再离开我。"顾月云从后面脸贴脸地抱着刘皓天,这是从未有过的一个亲昵姿势。"不要再骗我。"顾月云说着说着
,声音渐渐嘶哑,身体也微微颤着。"不要走。我不要你走。"
刘皓天觉得脸上湿了,他回头一看,顾月云竟哭了。
一向骄傲的狮子低下了他漂亮的头,眼眶泛红,眉毛纠结在一块,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心疼。
"我好想你。想你想得我心痛。你想我不?"顾月云哭着问。
刘皓天被他的泪弄得六神无主,原来,原来,他还会哭!
他点头。
点完以后,刘皓天才反应过来,点头干嘛?自己会想他才怪。
顾月云哭得越发厉害,整个身子都抽搐起来,眼泪像断线珍珠一样,一颗颗滴在刘皓天心头。
"我就知道。你想我。你不舍得我。我也想你。好想你。真的,真的好想你。"顾月云说。
面对这样的顾月云,刘皓天不知该怎样反应才好。
回应,哭得更凶。
不理,也一样哭得天昏地暗。
他抱着刘皓天,坐在崩溃上,号啕大哭。
刘皓天手足无措的时候,顾月辉回来了,他着急的脚步,让刘皓天听到了他的心慌。
顾月辉推开门,径直走到他们面前,一把扯开刘皓天,抱着顾月云,柔声安慰着:"别哭。别这样。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
终于从桎梏里出来的刘皓天抖抖胳膊,晃晃腿儿。
顾月辉却嫌他碍眼,厉声对他说:"你在这干什么?出去。"
出去就出去,谁想留在这鬼地方。
原以为哥哥是神经病,哪知弟弟也好不到哪去。
他们两兄弟在房里待了很长时间,刘皓天时不时朝那紧闭的门瞄去,又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希望能听出个子丑寅卯
来。可惜,除了偶尔风飘过的声音,便是死一般的静寂。
刘皓天坐在沙发上,一边等他们出来,一边回想着遇到他们后,发生的种种。
他们其实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俩小孩,只要自己一有逃离的念头,便如临大敌,严阵以待。他们脸上虽然笑着,可何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