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翔无可奈何转头看着洛彦,洛彦哼了一声转头看着天花板。何翔再转头看回去,莫全笑呵呵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而他对面那个男孩子还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
何翔颇为无奈,心里叫苦,但眼下的情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谁能救我?谁来救我?何翔无声的在心里呐喊…
“先生,有甚么能帮您的么?”
何翔差点儿没感激的哭出来,回头一看是个服务员,顿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服务员见他不说话,周围气氛又很奇怪,于是微笑:“如果没甚么事儿的话,请二位回座位上继续用餐吧。如果您还有
其他需要,可以直接对我说。”
何翔赶快拉拉洛彦的袖子:“差不多行了,真要店家把我们撵出去你才罢休?”
洛彦呼的一下转过头来,指着何翔的鼻子道:“这就是你喜欢我?见着他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连气儿都不敢出了,你还
想怎么着、还能怎么着啊?我说何翔啊,你也老大个人了,是一文不值两袖清风三餐不继四面楚歌,你还真当自个儿五
福临门于是六亲不认?小心出去来个宝马撞你个七窍流血上了娱乐版,你也算是八面威风。就怕你久治不愈,变成十面
受苦!”一番话说得何翔低了头。
“哇--”莫全对面的男孩子鼓起掌来,一边点头一边对莫全说,“哥,他可比你当年还厉害!”
“他本来就很厉害。”莫全笑笑一推眼镜,“好啦莫聪,我们走吧。”
“我还没看完,阿不。是吃完,吃完。”莫聪讨好的笑笑,“哥,我们再看看嘛--”
“再看?”洛彦瞟他一眼,“再看小心长针眼啊你!”
“长针眼?”莫聪哈哈一笑,“我还真没长过。听我们同学说,要是看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会长,我看哥哥你长的这么好
看,难道哪里不干净么?”
洛彦气的脸都红了,上来就要动手。莫全立即起身准备拦下他来,却有一个人比他动作更快。
何翔。
何翔挡在莫全前面,直直看着他:“莫兄,得饶人处且饶人。”
“是你们高抬贵手才是。”莫全耸肩:“不如息事宁人?”
何翔点头,转身一把拉起洛彦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洛彦边走边嚷:“你站住,站住!你给我放手,何翔!听见没有!”说着就用力甩手,奈何挣脱不开,情急之下张口就
咬。
何翔一皱眉头,还是没放。倒是停下脚步来,冷冷道:“你闹够了没有?”
洛彦一愣,第一次在何翔脸上看见这种表情。非常生气,十分生气,眉头紧紧皱着,嘴唇紧紧抿着,另一只手紧紧攥着
,好像自己再多说一句话他就要动手了一样。
但是洛彦心里很不服气,不怕死的开了口:“可是--”
“洛彦!”何翔低喝了一句。
“我们还没给钱…”洛彦不知怎么,心里骂了他千万句,出口的变成了这个。
周围的人们不知从谁开始,突然爆发出笑声来。
何翔一怔,回过神来尴尬得不行。一跺脚,赶快红着脸过去给了钱,就又拉了洛彦匆匆而去。
莫全坐回座位上,淡淡的笑了,然后叹口气。
莫聪眨眨眼睛:“哥,就是他吧?”
莫全耸耸肩:“曾经是。”
莫聪歪着头:“很有趣啊,为甚么分开了?”
“因为我不是个有趣的人。”莫全笑笑,不再说话了。
莫聪也跟着耸耸肩,低头接着吃披萨:“吃完我们去哪儿?”
“送你回家。”
“啊?不要。”
“不要的话就自己走回去。”
“哥--”
“第一,吃完我送你回去;第二,吃完自己走回去。”
“有没有第三?”
“当然,吃完之后由你付账。”
“啊--”
一百零八章
该走的走,该留的留。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手机响,莫全接起电话来,微微一顿,看了一眼莫聪,示意一下才起身往洗手间走:“你说。”
“刚才有位刘律师打电话来,请您找个时间尽快去他律师楼签字,完成交接。”
“不着急。”
“拿在手里才比较安全不是么?”
“好吧,张秘书,帮我跟他预约明天早上。”
“我已经这样跟他说了。明天早上九点,请您不要忘记。”
“你都决定了才来通知我?”莫全笑了,“真不知道谁是老板。”
“当然是您。”张秘书非常温和的说,“但是老板,您现在可不要因为太高兴就忽略了敌人的动静啊。”
“当然。”莫全挑挑眉毛,“现在他肯定很着急…而且恼怒。人一旦冲动,就会不理智,就会犯错误。我们就有机会了
。”
“这就是所谓有机会要上,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么?”
“呵呵,随便你说好了。”莫全笑笑,“对了,刚才忘了说,还有几个地方要注意一下…”
“注意一下莫老太太和大先生么?老太太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就算把她的百分之五给了莫二先生,他也没有您的股份多
啊。”
“不要忘记, 还有莫聪的百分之五。”
“那不是在您名下么?”
“名义上是我替他监管…但是毕竟不是我的。”
“您想要?”
“不,我并不想要,因为莫家的股票很快就要变成废纸了。”莫全愉快的低笑着。
“因为您把真正的钱拿走了,老板。”
“还好吧。”
“接着怎么办,老板。”
“当然是…把能拿的都拿了,拿不走的…就卖了。”
“抢劫么?真是令人心情激动。”
“哦,张秘书,你不是恐怖分子我真感动。”
“老板,我倒是经常怀疑你是不是基地组织的漏网之鱼。”
莫全笑笑,挂了电话,看看镜子里自己的脸,上面有不可遏止的笑容。于是用力拍拍脸颊,洗洗手才离开洗手间。
回到座位上,莫全随意的吃了点东西,慢慢喝着水,等着莫聪吃完了才结账出门。
拿了车子,准备送莫聪回家。
莫聪在车上扭来扭去,莫全看他一眼:“屁股上长刺了?”
“没有。”
“吃得太饱?下去自己走。”莫全转过弯,计划着这个时间可以开快一点好早些送他回去。
莫聪看着他的侧脸:“哥,你挺喜欢那个男的吧?”
“嗯?”莫全一愣。
“总觉得你是很认真的在看他们两个…”莫聪摸着下巴,“不过,他好像有心爱的人了。”
“哈哈。”莫全笑了出来,“应该还不是,洛彦…挺喜欢玩儿的,人越多他越来劲儿。”
“他以前也喜欢这么玩儿?”莫聪歪着头。
“差不多吧。”莫全愉快的回忆着往事,“只不过,嗯,那个时候是我陪着他玩儿而已。”
“好感伤的说法。”莫聪嘿嘿一笑,“不会是在嫉妒吧?”
莫全却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有可能。”
莫聪嘴顿时张得老大,差点儿就没下颚脱臼:“不是吧--”
“虽然分开了,但是还在心里占有重要的位置,还是会替他担心。如果他不高兴了,心情也不会太过愉快。假如他需要
自己帮助了,那么绝对会放在心上。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还是会很不舒服。百般挑剔新人的种种不如自己之处…很有
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是酸的那种感觉。”莫全舒口气,面色沉静,“不过,头脑是清醒的,情感是带着理智的。做每一
个动作和说每一句话前,都会提醒自己一下,我们已经分手。曾经再相爱再默契,都是过去。历史绝无可能重演,也无
需重演。”
“还需要专门去提醒,可见也不是真的放下了。”莫聪晃着腿。
“也许是,也许不是。”莫全推推眼镜,单手握着方向盘。
“哥…其实,我觉得,他和你不太相配。”莫聪吞吞吐吐道。
“为甚么?”莫全觉得好笑,“大学时候我们可是最佳情侣。”
“是啊,是情侣,可是不是爱人,也不是夫妻。”莫聪十分认真道,“你们在一起很长时间了…”见莫全看了过来,他
忙吐吐舌头,“是不小心听大叔和爷爷说的啦…我记得那个时候爷爷就说你一定会和他分开。”
“嗯?为甚么?”莫全一挑眉头,觉得十分有趣。
“爷爷说你的心很大也很小,而那个男孩子的心很简单也很复杂,你们是一种人,可能在某个时候会靠得很近很近,但
是最终会分开。”
莫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体会着这种感觉。莫聪注意打量他的神色,见没甚么异常才道:“哥,爷爷还说,那个男孩子
很可爱也很聪明,但是他的聪明对你没有任何帮助,如果你要回到莫家,你一定会离开
他。”
莫全的手抖了一下,一丝不易觉察的苦笑出现在他的嘴角。是的,洛彦是聪明的,但是他的聪明不足以去应对一个成分
复杂的家庭,这种聪明反而会把他带入不快乐的深渊。这也就是为甚么他要选择离开的原因。
因为不能给对方对等的幸福。
假如只是一般的状态下,他和洛彦绝对是各取所需,如同大学已经刚刚工作的那个时候,这是可以天长地久的。但是情
况发生了改变,而他们都缺乏改变的契机和勇气。
莫全陷入沉默中,他很难理解那个老头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不可否认,他说的对。
“哥…我难以理解。”莫聪皱起眉头来,“我不明白你和他之间的感情究竟是甚么。”
“莫聪,你谈过恋爱没有?”莫全笑笑,“等你真的和甚么人恋爱过了,你就会明白这是一种甚么感觉。”
“我哪里来的美国时间谈恋爱…每天不是作业就是作业,哼哼…”莫聪直哼哼,“对了,就连你不也还和我说,一定要
高考的么?”
“那不一样。”莫全淡淡一笑,“上了大学再去恋爱吧,比较尽兴。”
“尽兴?”莫聪不明白。
“那个时候,基本上没有太大的课业负担,如果不在父母身边更是相对安逸。那个时候谈恋爱比较好。”莫全笑着看他
一眼,“甚么都要体验一下,才知道水深水浅。”
“…换句话说,你还是要我考大学。你的意思就是现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等进了大学再去追求自由平等博爱科学--”
莫聪翻个白眼。
莫全呵呵一笑:“长智慧了,莫聪。”
“还好还好,多谢夸奖。”莫聪翻个白眼,却又想起甚么来,“哥,你现在送我去哪儿?”
“去你家。”莫全停在线后,等着换灯。
“我不回去!”莫聪一下坐起来,“我要去找陈老师。”
“陈愉?”
“是啊。”
“呵呵。”莫全不置可否。
“笑甚么?”莫聪不满意的挑挑眉头。
“你最好不要去找他。”莫全耸耸肩,“有的时候,有些东西会像传染病一样的。”
“传染?”莫聪眨眨眼睛。
“嗯。”莫全叹口气,他可不想再多一个人一见到他张口就喊“老妖怪”。
“哥,你笑甚么?”莫聪奇怪的看着他。
莫全一愣,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自己。可不是,嘴角才放下来。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于是笑了:“不知道
。”
“不过说实话,陈老师挺好玩的。”莫聪嘻嘻笑着,“我以为老师就应该是苏老师那样的,不过我也觉得哥你这样的不
错…但是见过陈老师,我又觉得跟他更有共同语言。”
“那是当然,因为你们都还是孩子。”莫全无奈的笑了。
“不是啊。”莫聪一本正经道,“我们说要熬夜赶画的时候,陈老师就说我们要好好学习,还说画画的事情包在他身上
。”
“是么?”莫全一顿,这倒是没想到的,陈愉也会有承担的一面。
莫聪又絮絮叨叨说着他们社团的事情,莫全边听边直接将车子开回了莫家。等莫聪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在大门口
了。免不得又抱怨一番,不过他也不敢真和莫全讨价还价,只得乖乖挥挥手进去了。
莫全等他进去了,才又开着车返回市区。
这会儿路上很好走,莫全进城大约是晚上8点左右。接了几个电话,答应明天下午要去见的几个董事的约会,就把车停在
路边,慢慢点了支烟。
K城没有变。
三月的晚上,淡淡的,轻柔的,温和的。月亮出来了,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周围一丝云都没有。道路旁的绿化带里,种
满了各种花草,有股幽幽的香。浦包花,樱草,瓜叶菊,春兰,四季海棠,君子兰,春鹃,蟹爪莲…能想的起来的花都
开了,还有更多想不起的正在绽放。
以前洛彦说过,没事儿的时候看看花挺好。其实他是想要自己给他送花吧,不过莫全记得自己那时狠狠嘲笑过他,说又
不是女人,还要花来哄。
现在想想还是很感慨,觉察到该做甚么的时候却没有去做,这种心情就是遗憾。谁的人生能是完美的呢?多的是遗憾。
也就因为有这些遗憾,所以才完整。有缺陷,才显得完整。这是个悖论,但是它真实。
莫全想明白这一点,露出淡淡的笑来。
烟抽完了,可以不抽,或是再点一支,如同人生,一段感情结束了,那种感觉就像烟虽然熄灭了,但是味道还萦绕不去
。但是同样的,可以选择不再开始,或是开始另一段感情。
至于莫全,他的想法很简单。与其用一段感情去忘记另一段感情,不如把这个浩大的工程交给时间,当一切沉淀为如同
今晚的月亮一样清亮剔透时,就是人真正成熟的时候了。
于是对那个唧唧歪歪的老头子第一次有了好感,因为他是真正的成熟人士。而莫全,只不过是个野猴子,还没有进化完
整。
莫全笑了,想清楚自己的问题在哪里,总是令人愉快的。他快乐的重新发动车子,在路过洛彦家的小区时,只是远远的
看了一眼,然后微笑着驶过。
再见了,人生的那一段。
洛彦的家亮着灯。
洛彦打开电脑开始工作,何翔准备离开时突然道:“陈愉呢?”
“不在么?”洛彦没有回头。
“看就晓得吧…”何翔有点儿无奈,进屋的时候不是明明没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