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亦夷然不惧。为她完全疯狂。功名、事业、亲情、武艺、天下、………什么都不及她重
要。这还是我这辈子,仅仅经验过最·美·好·的·完·全。遇上她的那一刻,成为永恒的
瞬间。为了她,什么都可以割舍。甚至对不起爹,浪某也无悔无憾。一直以来,我浪天游总
是站在颠峰之上。因为太容易达到强的境界,所以来到今天的位置。然而,那是自然的流
势。就是晋身《侠帖》,亦是再自然不过。不费什么力气。没有经过任何努力的浪某,居然
成为人人景仰对象之一。哈哈哈…要说什么是[侠],浪某比谁都还要惘然。这是多么大的
讽刺。多么的──大。自小,浪某就是这样。总是比别人更强,像是宿命。一直不了解这样
的强,有什么意义?直到天伶的出现──直到她出现了。我才能明白,甚至非常珍惜自己的
‘强’。对浪某来说,强就是为了天伶而存在。为了保护她,强是必须的。强是用来疼惜自
己所珍爱之人的绝对利器。我终于能肯定自己的存在,亦能够填满过往天才般空茫的岁月。
一切都因为她,而活跃起来。苍白的生命,亦能够绽放斑斓色调。只是因为她!哈哈哈…而
今她却死了。她死了。她──死──了。你们懂得这样的意义么?你们可以懂么?”
浪天游状若疯狂,环看周遭。
一派的睥睨苍生。
嚎叫──
“我又是孤独的一个人──哈!”
而后,笑。
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静默良久的云飘,开口说道:“因为寂寞,才有欢狂。从没有人因为孤独,而狂欢的。
孤独只能带来宁静和辽远。抑或绝望和永无止尽的暗黑。所以──你,怕,寂,寞,么?”
“因为寂寞──才有欢狂?”浪天游喃喃的说道:“因为寂寞才有欢狂?遇上天伶只是
一场欢狂?不!没可能的!那样的完全之美,怎会只是一场欢狂?怎会只是因为害怕寂寞而
生的欢狂?不会的。”
“浪兄可想过何以有完全之美?以浪兄的惊世绝才,早已是最完美。可是这样的你,遇
上宇夫人,却何以又会产生完全之美?难道是因为你们俩都很完全?”云飘沉痛的说,“也
许不是罢…浪兄的完美,反而是种缺陷。因为你不懂得自己的完全在哪里?有何意义?对
么?宇夫人的存在,却彰显这一切。她就是一双让你看到自己之完美性的眼瞳。所以,你才
觉得这是完全之美?然否?”
浪天游睁着凶然的眼,霎也不霎,盯着云飘看。
云飘淡定,“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你和宇夫人的完全之美,或者薄弱不堪。这样的完
全,正因于你和宇夫人有着一定距离,才能够发酵。如果失去距离,你们真切贴近彼此生
活,或者你又会寂寞。因为生活最是累人。天才尤其不能适宜。浪兄这样的完美之人,就该
像是一场雨,带来一片凄迷之后,就是一片清凉。而后,雨过无痕,像是从未在人间落脚
过。这才是浪兄该过的生命,不是么?你──”
浪天游咆啸:“闭嘴!”
云飘叹息。
深深的,像是欲夜前的苍空之云,以绵密如雪的漂泊姿态,所展示的某些意义。
悲哀的泪一般。
紧接着,月心瞳说话:“你可知道她是被派来潜伏于‘侠者庄’的【杀红楼】人?”
“浪某早知天伶形踪诡秘。却未想她是【杀红楼】之人。然则,这又如何?浪某人爱她
便是爱她。她是怎样的人,全不相干。浪某爱她的心意,不会变。不管她是怎样的人,浪天
游对她之心,是不会变的。”
“如果她利用你呢?”
“利用我?”
“有这个可能。毕竟,她没有告诉你──她的身分。”
“身分、身分,哈,身分!”
“你──”
浪天游傲然眄着月心瞳,“身分重要么?身分会比对她的心意重要么?会么?”
月心瞳不自觉,摇摇头。
“就算她真要利用我,浪某一条命在此,便是给她了又何妨!”
月心瞳花容一震,简直像一盘月轮,瞬间支解破碎,“你──真是情迷心窍!”
然后,泪眼婆娑。
月心瞳的泪,晶莹剔亮地从眼眶底,颗颗明珠般,迸散出来。
“你就是那个‘迂’?”识一青缓缓迈开步伐,走向浪天游。
浪天游一个转身,霎时恍若从他的身躯,分裂出数道枝状光电。
苍·天·之·怒。
浪天游一语未发,睨着识一青。
两人沉默。
后。
识一青开口:“那么你该来杀我!”
浪天游还是沉默。隆隆雷声暴走天穹之前的紧曲情态。
“因为是我亲手了结那个贱妇。”
“别,污,辱,天,伶!”浪天游怒了。
雨丝剧切地颤动。
连剑都在动──怒!
“贱妇就是贱妇。而你当然就是他妈的奸夫!哈哈哈…”
云飘发现浪天游的眼底,出现恨意。
巨大的阴霾。
云飘一凛。
同时,空间暴现尖啸。
剑的尖啸。
“雨”出手了。
眼中闪现某种扭曲神采的识一青,当下横枪一喝:“来吧!”
“雨”和“乱”的一战!!!
浪天游一剑削去,[剑心决零秋水藏],一泓光之水幕,兜头压落。
识一青恢复既有水准。惊天的气芒,锋锐至矣,无惧地反推浪天游。
浪天游剑尖一圈,气劲赫然四溢,像是平空激开一滩水花──纷纷落落。
识一青只觉花开满空似的剑劲,扑地往眼部袭来。唯有,避!
惊天铁杆一舞,宛若巨大之盾,将一切闭锁。
然而,却还是挡不住雨──
剑雨。
雨丝瀑开一阵接一阵的雨──绵绵细雨──永无止尽的侵蚀。
一种绝对疲惫。
宛若哀伤的最极致。
浪天游的剑雨,赋予人的,是难以忍受的细琐。简直要发狂。连续几个月的梅雨。打从
心底,让人潮湿。生机被迫以迟缓的姿态,爬走于根骨。彷佛躯壳之内,冒出一具具腐烂而
发臭的死尸。
而“藏”之一字,才是浪天游这套剑法,堪称绝艺的最精密之奥秘。
剑洒开弥空雨芒尔后,遽然而逝。
彷佛被黑夜吸蚀。
识一青只觉无数雨芒戳得双目隐隐作痛──视界迷茫。
浪天游蓦地隐遁。
滴滴细雨,无比沉重。识一青见识到“雨”之剑的气势。但终究,“乱”还是“乱”。
他[惊天之乱]识一青怎可能就此屈服!一声狮王大吼,强行抽枪,[惊天枪决绝]之三连
环第一环[惊天一枪]。显然想速战速决!
“嗤!”
惊天,刺出。
缠绵于识一青身上锋可切肉、割骨的剑雨,悉数被扫荡一空。
[惊天一枪]彷佛可以贯通天地般剧啸。
识一青瞬间恢复视觉。
浪天游正向他走来。
识一青手后拉,单手举着惊天。
浪天游手中未见名剑雨丝,仍旧往识一青步去。
惊天遥指浪天游。
浪天游的肌肤,已感触到惊天锋之冷。
识一青马步一进,右手一抛,旋刺浪天游。
浪天游侧身让过。
识一青左手搭到枪根,一拉;右手横向一推。
惊天斜砸[柔丝雨]。
浪天游竖指划去。竟以肉指和枪之锐争锋!!!
众人大为错愕。难道“雨”因刺激太大而………
撞碰之际,却是发出“叮”的一声。
雨丝倏地蛇般的,从袖中滑出,一剑钉在惊天枪身。
且沿枪而上。
浪天游跟进。
识一青闷哼。
[惊天枪决绝]三连环第二环之[惊天一决],蓄劲待发。
两手紧握大银枪,猛然一擦。
惊天,狂旋!
识一青连人带枪,以狂巨的螺旋之力,冲往浪天游。
枪和劲紧密黏合的尖锥。
闪亮的银色杀意!!!
浪天游微侧身,以纤毫之差,雨丝突然一软,鞭子似绕住惊天,一扯。
惊天给带得往旁撤去。
攻势立溃。
浪天游剑藏人进。
两人相距仅有十公分。
剑若游龙,发!
雨丝彷佛没有实体的幽灵,从领口、从裤管、从腰带、从背后、从衣缝、………任何角
度,再怎么刁钻,剑都能击出。确然匪夷所思。所谓[剑心决零秋水藏]之“藏”,正是这
个道理!
看来方才他并没有用全力和易古寒一战。
这等精妙奇巧的剑招,诚然可怕。
易古寒看得是心痒难熬。
“乱”依旧保有旺盛战志。惊天虽被远远搁置于外,等同被废一臂。识一青却亦无畏。
他以枪把,或挡或卸或格,让浪天游难越雷池半步。然而,雨丝出剑角度委实太古怪,以致
乎识一青负伤多处。再怎么下去,始终不是办法。
识一青忽然踏上一步,自己送上门,和浪天游贴紧。
众人再惊。这不是自找死路么?………
果然,识一青这么一靠,立即就多了几道伤口。
血花飘摇。
但──“蓬”的一声,识一青以伤换取空间。运劲于胸,震退浪天游。
两手同时紧握惊天枪。
[惊天枪决绝]三连环第三环[惊天一绝]!
识一青真气急速通过内周天,完全嫁移惊天。
最后的一击!
硬被撞开、口角溢血的浪天游手一抖,雨丝剑颤巍巍、剧烈地狂震起来。
彷佛要解体。
识一青放开左手,右手执枪。忽然,左手临空就是一拳朝浪天游印去。
且,投!
投枪!
投惊天枪!
惊天有若一道银·之·焦·雷,迅速朝浪天游逼去。
浪天游欲退。
却不得。
原来,识一青先前一拳真劲,早将浪天游退路,完全封罩。
虽只一瞬间,但毕竟浪天游已动弹不得。
而枪已欲至。
浪天游眸底暴散激烈的光耀。
他不退,反进。
识一青的一拳,旨在令浪天游退无可退。故而,是以弯弧型态,由后方将浪天游囊括。
因之,浪天游方有大胆前进的空间。然而,这一进却又是确确实实的死路一条。
显然是以命搏命的态势!
有人惊呼。
情况危殆万分!
浪与识两人似已走到非见死生的境地。
因为,一个逝去远久的生命。
浪天游手腕一圈。
雨丝波浪般曲折起来。
再一抖!
雨丝急急抖弹,宛如风中劲草。
[剑心决零秋水藏]的最强式──
[苍空雨、天下泪]。
遽然──
剑动了。
不是递剑杀敌的动。
而是剑身整片动起来──
分解的动。
一大块剑身,赫然解体。
剑·之·肢·解。
肢解若针。
针一样的剑。
针一样的雨。
兜头照识一青罩去。
“嗤咻…嗤咻…嗤咻…”声,不绝于耳。
悲伤的泪。悲伤的剑。悲伤的雨。
失去惊天的识一青,整个人被淹没。
烟雨朦胧、江湖多愁啊…
洞穿。
绝对而凛厉的洞穿。
毕命!
而浪天游却还有剑柄。
他伸出剑柄,往枪头迎去。
“喥!”
闷雷沉响。
浪天游整个人飞了起来。连续喷出赤红的三口血。
“碰!”
落地。
未久,他起身。
慢慢、慢慢的走出场外。
谁也没有阻拦。
识一青全身无一处完好,刺猬般被嵌入大地。
[惊天之乱]被[柔丝雨]终极一剑所戕──而殁!
现场一片沉寂。
死绝的沉寂。
宇凌心走到识一青之前。不。识一青已不存在。那只是一具等待腐烂的尸体。
满目疮痍啊…没有一块完肤。尸体满布是,银亮的一大块一大块悲哀,在咆啸。
易古寒走到宇凌心身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收场。大爷大你──”
“雨丝针?”宇凌心看个仔细后,讶道。
“雨丝针?【狂殿教】独门密宝雨丝针?!怎会?”易古寒极之惊讶。
“以无上真劲,将针凝为剑身。好深的功力。看来之间有更大的曲折。”
“嗯…不错。”
宇凌心环看周遭,骤尔深深而长长的叹息起来。
像是一个不醒之梦。
“谁又是[侠]?谁又不是[侠]呀?──”
“一个[侠]的虚名,竟惹来如许多的江湖风波──”
“宇某人亦算罪孽深重呀…”
一连三句说得沉重非常。
“二哥你何必这般苛求自己?你并非是神呀…”
以跳脱的沉静姿态,发言的是──宇传心──宇凌心的四弟。
宇凌心回头看往宇传心。
宇传心眼底是轻灵的一片坚决。“这世上嘛…还有些闲人,可以为你分摊。”
宇凌心懂了些什么似,嘴角高高昂起来。
宇老夫人这时也开口,“是啊…你累了这许久。就好好休息一阵子罢…”
“娘亲,真的可以么?”
宇老夫人慈然地点头。“你为天下人牺牲这么多年。够了。真的。是时候放下了。”
宇凌心摒息良久。默思。
之后。
张眼。
原本积蓄眼底的深切哀伤,赫地都获得释放。
开天辟地般清然的轻盈。
“娘,孩儿就先拜别您老人家一阵子。之后再回来侍奉您。”他对宇老夫人道。“四
弟,有你照顾娘亲,二哥便放心多了。”他对宇传心道。“二妹、五妹,也劳你们对娘亲多
费点心思。”他对宇晓心、宇华心道。“二弟,相信你应该会好好照顾幽音。”他对铁毅
道。“幽音,好好思索[正意浩然功]的真正精神。希望有一天你能找到为师或未懂得的答
案。”他对梦幽音道。“三弟,既然你是云,就好好地经验你人生的飘泊和闲懒。”他对云
飘道。“瞳儿,这么叫你,你可别揪宇某呀…好好坚持你自己想要的。总有一日,会寻觅得
到。宇某深信会有那么一天。”他对月心瞳道。
“那小的咧?”易古寒忽然插花的,指着自己。
宇凌心愕然。半晌后,一笑。“你嘛…依我看,就继续浪荡你的江湖罢…”
易古寒闻言哈哈一笑。
向宇老夫人行了个礼,“娘,我去了。”
说罢,便迳自去了。
宛·若·浑·沌·之·光。
易古寒对宇凌心喊着,“等等小的啊,大爷大!”
韩冲雪冷着一张脸,率众离去。无再兴事。
一场“侠帖大会战”,就这样落幕。
“月姊姊,你真的要走?”
斜阳欲落之际。
月心瞳已整理好行囊。正待出发。
梦幽音在一旁万般不舍。
月心瞳对梦幽音点点头。没说话。出奇安静。
梦幽音亦无言。
月心瞳步出。
梦幽音陪着走。
灿烂而温柔的光线,充斥大地。
两名女子,一步步走着。
月正迈向生命另一个起点。
梦却已是圆满。
梦幽音开口:“师父已提点过幽音。关于月姊姊和云哥哥的事,幽音其实不用多言。这
样子,对你们都好。也许是罢…师父穿过浩荡人间这么长久的岁月,相信经历了无数幽音没
办法想及的波折和星霜。或者师父他老人家看得比我更深入、也更真切罢…只是,幽音没法
子就这样放弃。所以,我自个儿决定。只要再一次就好。这一次之后,幽音会开开心心接受
你和云哥哥的任何抉择。只要再一次!因为,幽音始终深信,姊姊和云哥哥是最棒的一对
儿。所以,姊姊别怪幽音絮叨。这是仅有的一回儿了。”
月心瞳一语未发,走着。
梦幽音并不气馁,“记得月姊姊曾经和我说过公公的话,‘别嫁鸡随鸡,只懂得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