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如雪 上————律风

 
怎么会这样呢？
 
是谁对师傅下手的？
 
铁疾风诧异地看着手中的玉饰和摩苍的玉佩。
 
师傅和他一直隐居在翡雪山上，不可能得罪人的，那出现在翡雪山的那个人会是谁呢？有什么目的？
 
还有从按灵狐和雪猿的表演看，师傅和那个人应该是认识的，否则不会毫无防备被打昏。
 
怎么回事呢？
 
铁疾风头疼地闭上眼睛，感觉脑中一团混乱，理不清，心下又十分着急，忍不住就哭丧起脸了，但又不知所措，想哭又哭不出来。
 
“不行，不行，我现在不能慌张，我必须冷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铁疾风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冷静，冷静。”他如果现在就自乱阵脚，那么，就根本不可能找到的师傅。
 
师傅会被带到哪里去呢？会不会很危险呢？
 
铁疾风不断地给自己暗示要冷静，但是只要一想到摩苍的处境，他就开始不安，只能使劲地敲着自己的脑门，才慢慢地平下心，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玉饰。
 
敕扬玄王府？
 
是那个人的府邸吗？
 
但是，敕扬是什么呢？地方名还是人名呢？
 
等一等，师傅有提过的，对了，是师傅教他历史课时提到的地方。
 
突然灵光一闪，铁疾风冲进摩苍的书房，从一大堆书中，找出一本关于央啻国的史书，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一段介绍：“央啻国，处于燎迹大陆之北，建国已百余年，是燎迹大陆五国之中最强悍的国家。央啻国京城敕扬，以盛产各种铁器出名，商业贸易繁荣，与各国的交易频繁……”
 
央啻国，京城敕扬，那么玄王府就在敕扬城之内了。
 
而端木又代表什么呢？
 
铁疾风继续翻看下面的内容：“央啻国的皇族端木氏，是从远古的一只以狼为图腾的部落演变而来，他们崇尚武功，热衷于战争，也是通过战争一步一步建立央啻国，使央啻国成为燎迹大陆上军事实力最强的国家……”

 
皇族，端木氏，玄王府，还有师傅，到底是什么关系？
 
最重要的是，那个人为什么要抢走师傅呢？师傅得处境是不是很危险？
 
他和师傅明明只是翡雪山上隐居的世外之人，没有国籍，不受任何国家的统治，怎么会和央啻国扯上关系，而且似乎和皇族有关。
 
怎么办呢？铁疾风想起了摩苍教他的那些历史典故，有一部分就是皇族内的争权夺势，手足相残，似乎那些当权者都很残忍。
 
那玄王府，那个人会是玄王府的谁呢？对师傅到底存什么心？
 
铁疾风双手颤抖地合上史书，全身开始冰冷，不敢想象摩苍遭测不幸的结果。
 
他以为师傅不要他，所以不敢回来，即使很想师傅，即使他拿到上日国武林盟主的位置，取得很不错的成绩。也不敢回来惹他生气。
 
只因为苜蓿姐姐的一句话，让他有勇气回来，只要偷偷地看一下师傅他就走。
 
然而，他没有想到，不是竹不留声，也不是潭不留影，而是山上没有师傅的影子了。
 
师傅不见了，而且是被人抢走的，可能连性命都受到危胁，他应该早点回来才对，也许师傅就不会出事了。
 
铁疾风只要一想到摩苍可能出意外，他全身都会颤抖。
 
他不要师傅出事，师傅不可以出事的，如果师傅出事了，那么，他以后怎么办？他只有师傅一个亲人，如果没有师傅，他会是谁呢？不是师傅爱欺负的徒弟铁疾风，他还能是谁呢？是那个刚刚上任的武林盟主吗？

 
不是的，铁疾风摇头，冲出门外，捂着头大叫：“啊！”
 
不行，没有师傅，铁疾风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要去把师傅找回来，不管师傅见不见他，不管师傅会不会生他的气，他都要师傅回来，回到翡雪山来，那么他心里才会有依靠，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铁疾风握住玉佩和玉饰，凝重地看着它们。
 
央啻国，敕扬城，玄王府。
 
他会去的。
 
师傅，你一定不可以出事，等我。
 
只是铁疾风不知道，当摩苍极力避免他和央啻国有任何关系时，他却自己找上门，踏上央啻国的土地，也揭开了一系列掩藏在摩苍俊颜下的秘密。
 
*****
 
摩苍突然捂住心口，痛苦地闭上眼睛。
 
“摩苍，怎么了？”棣焕担心地看着摩苍，不可能的，明明已经吃了解药，噬心蛊虽有残余，但不至于发作的，而且这段时间一直在休养，不应该复发才对。
 
自从棣焕把摩苍从翡雪山带回央啻的敕扬城以后，就把摩苍软禁在玄王府里，一来给他解噬心之蛊，二来为摩苍修养身体，三来控制摩苍，让他只能呆在棣焕的身边，一步都不能离开。
 
所以，即使摩苍是央啻国的五皇子，但在摄政王棣焕的府中，谁也不敢多说，就算皇帝想见久未露面的五皇叔，都得看棣焕的脸色，何况皇帝还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换句话说，摩苍已经成为棣焕的禁脔。
 
摩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痛的感觉慢慢地缓去，眉头微皱，偷偷掐指一算，料是疾风回到翡雪山发现他失踪了，不知道他是何种反应呢？
 
摩苍最怕的是，疾风会来到央啻国，那么，若见到棣焕，就遭了，肯定会天下大乱的。
 
“摩苍？”棣焕又唤他。
 
摩苍只是看他一眼，并不回话，自从棣焕把他带回来之后，摩苍就一句话也没有和棣焕说，安静地吃了解药，乖乖地在玄王府修养，但是对棣焕的态度是不语、不问、不让靠近。
 
饱谙世味，一任覆雨翻云，总懒开眼。
 
是摩苍现在的心态，不管棣焕对他要求什么，也不管他的反复无常，摩苍都是避而不见，对他的话语避而不闻，只专心自己的世界。
 
但疾风的事，摩苍没有办法漠视，他得想办法，无论疾风会不会找来，都不能让他和棣焕见面。
 
棣焕因为摩苍已经回到他的身边，而且他的身体被噬心蛊所破坏，暂时也不想和摩苍再起冲突，所以也不勉强碰他。只是他肯定，有一天，他会得到摩苍，只要摩苍在他的手里，那么谁也别想来抢。

 
反正都等了十几年，对摩苍他还是有忍耐力的。
 
“你还在生气啊？”棣焕叹了一口气，伸手亲昵地抚摸着摩苍的脸，被摩苍别开，棣焕不怒反而失笑，“你生气的模样倒别有一番韵味呢！”
 
虽然棣焕常常会沉迷于摩苍比女子还要清雅美丽的脸，但是，摩苍在温和外表下的倔强性情，是让棣焕更加痴迷，也更想征服，他相信终有一天，摩苍会温顺地靠在他的怀里。
 
摩苍白了他一眼，作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棣焕倒也知趣，知道现阶段对摩苍要以怀柔政策为主，不能硬来，笑得很自得地离开。自从摩苍入住玄王府之后，棣焕每天的心情都很好，即使面对王妃哀怨布满醋意的脸，他也能笑若春风。
 
摩苍皱着眉，看着棣焕离开。
 
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他必须想个办法脱身，不然，他会怕，怕疾风会来敕扬城，到时候一切都会来不久的，他苦心掩饰的秘密也会曝光。
 
而疾风，就会很危险。
 
十年前，央啻国正值壮年之际的皇帝端木褚恪暴毙，褚恪身下只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太子之位未立。而年仅六岁的小皇子端木疏允在褚恪的弟弟——也就是玄王端木棣焕的扶植下继承皇位，但权力被棣焕架空，毫无实权。棣焕成了摄政王，而疏允只是他的一颗棋子，只是傀儡皇帝而已。
 
十年过去了，现在十六岁的少年皇帝疏允，依然没有实权，身边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亲信，被棣焕当作对疏允的警告，一个一个地处理掉，使得疏允对棣焕更加惶恐，只能把不满埋在心底最深处。但同时，因为棣焕的警告，疏允的行事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为人也十分低调，秘密地进行了他的计划，而表面上，却是对棣焕绝对的臣服。在外人看来，他似乎很甘愿做一个傀儡皇帝。
 
当疏允听闻小皇叔摩苍已经回国，而且就入住在玄王府时，他雀跃不已，黝黑炯亮的眼中灵光闪烁，清丽俊秀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因为他仿佛看到了希望，从棣焕手里夺回权力的希望。
 
疏允听探子从玄王府得来的回报，据说摩苍是被软禁在玄王府中，行动范围限制在玄王府之中，并且有专人看守，摩苍的身体看起来很不好，处境似乎很糟糕。
 
疏允不懂棣焕软禁摩苍的原因，但是，他找到了反抗棣焕的一股新力量，如果计划顺利，也许摩苍会为他所用。
 
而疏允的母亲也是太后则对疏允说：“好好地对待摩苍，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因为得到母亲的支持，所以疏允才敢在退潮后，单独留下棣焕，说有要事商量。
 
此时的御书房内，疏允正襟危坐在一边，眼神谨慎却带有闪烁，看着在翻阅奏本的棣焕，心里思量着如何开口询问摩苍之事。如果摩苍对棣焕是个重要的筹码，那么，他开口，也许会惹来棣焕的疑心甚至对嘲讽他的异想天开，所以疏允几度开口，半路却都停住。

 
棣焕因为诧异疏允的大胆（疏允一向怕他，根本就不敢单独和他对话，所以，作为奖励，棣焕才会应了疏允的要求，倒也想知道疏允想做什么），一边看着奏章，一边猜测着疏允的目的，见他小心谨慎的模样，棣焕冷哼道：“皇上留下臣，就为了表演欲言又止吗？”

 
十年来，疏允好像没什么长进。
 
疏允脸色一白，但又迅速地恢复，讨好地看着棣焕：“皇叔，我听说了一件事，想要向你请教，可以吗？”
 
疏允想，再也没有一个皇帝当得像他这么窝囊了，在棣焕面前，他连“朕”这个尊称都不敢说，只要棣焕冷哼一声，他就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安。
 
正因为这样，疏允发誓，有一天他要棣焕跪在他面前认罪并表示他对皇帝的屈服和忠诚，绝对不允许他继续独霸朝政。
 
“说说看。”棣焕颇有兴致地看着疏允，神情悠闲，眼中却带着一抹嘲讽，嘴角微微勾起，兴味浓浓，仿佛在纵容他的宠物，看他有何疑问能够让主人感兴趣。
 
说实话，和摩苍相比，疏允的美更加自然，而且清丽之中带点纯真，活脱脱的美少年，让人很想怜惜他。可是疏允似乎很怕他，所以在他面前永远都是小媳妇的模样，而且因为心中对他的不满使得他很不甘，让他自然的美带着哀怨，使他的美看起来很卑微，不如摩苍那样美得鲜艳有个性。
 
看来他们端木氏倒是尽出美男子，而且奇怪的是，皇族出来的这些美男子都很精致，他们一点都不像央啻国传统美男子那样的粗狂和野性，更多有着南边毕国男子的文雅气质。摩苍面容清逸，气质看起来很飘渺洒脱，脾气却不如外表的柔顺，倔强、冷厉、无畏等；疏允的容貌秀丽精细，个性看似温顺实际上却有点阴沉。

 
棣焕摸了下自己的下巴，他的外表比较符合央啻国传统审美，性格却是独一无二的，尊贵而且狂野，唯我独尊，狂妄自我，他对自己一向充满自信，在央啻国甚至整个燎迹大陆，也找不到和他一较高下之人的。

 
“我听说小皇叔回国了？”疏允小心地看着棣焕的脸色，斟酌着用语，“我已经有十一年没有看到小皇叔，还记得小的时候，小皇叔曾教我看星星，说观星可以知天下，现在想来，颇为怀念当年，只可惜那时年小，什么都不懂。”

 
其实，疏允也不知摩苍离开央啻国的真正原因，只记得他这小皇叔酷爱出游，常常不在宫中，难得见到人，疏允与摩苍不算太亲，毕竟相处的时间很少。而十一年前，摩苍离开皇城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就连父皇的丧礼，摩苍都没有出现，对疏允而言，摩苍只是记忆中的一个影象，已经消失了，倒也没有想到这辈子摩苍还会回央啻。

 
“嗯？”棣焕挑眉，微微一笑，“皇上，你到底想说什么呢？”竟然敢这么直接和他讨论摩苍的事，可见他的心还不是很安分。
 
疏允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说：“听说小皇叔现在玄王府上，我想见一下小皇叔，不知道皇叔能否答应？”心地却在发寒，棣焕好像很在意摩苍，表情有点危险，疏允更怕微笑的棣焕，仿佛这个时候他已经把人看透似的。

 
“没想到皇上的消息这么灵通啊？”棣焕冷哼。
 
疏允心惊胆战地看着他，脸皮不自然地扯动两下，说：“是吗？我只是听说而已，这么说小皇叔真的在玄王府上了？”因为摩苍离开央啻国的时候才十几岁，根本就没有受封，也就没有自己的府第，只有皇城中的祈阳宫是属于摩苍的。

 
“疏允。”棣焕低唤疏允的名字，两眼眯了起来，“摩苍的事，你最好不要管。”
 
疏允双眼闪烁，不自在地扯动嘴皮，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却发现在棣焕的鄙视下很难达到笑脸的要求。
 
“皇叔，我只是想见一下小皇叔而已，因为十几年没见，所以有点怀念。”疏允想要弄清楚摩苍之与棣焕，或者说之与央啻国的价值，以及成为筹码的可能性，对他的计划影响甚大。
 
“疏允，不要胡思乱想，摩苍是在我府上做客，但对于央啻的皇族来说，曾经的五皇子摩苍已经不具任何意义了。”棣焕略带警告的口气，“不要把摩苍扯到你我之间来。”疏允那一点点的伎俩，他还看不透吗？

 
疏允一惊，装傻地看着棣焕：“皇叔在说什么呢？小皇叔是我们皇室中人，怎么会是没有意义的人呢？”
      既然棣焕不让他见摩苍，那么，只能采取另外一条路了，疏允心想，也许摩苍对于棣焕来说，不只是弟弟而已。
 
“疏允，我不管你提到摩苍有什么企图，但是，没有我的允许，我不准任何人来打扰摩苍，你记住，任何人都不行，包括身为皇上的疏允。”棣焕冷笑，站起身，“今天，就到这里，我先回府去了，皇上还是好好地学习怎样治国吧，不要把精力花在其它的地方。”

 
然后连拜退的礼节都懒得行，一点都不把疏允这个央啻的正牌皇帝放在眼里，大步流星地走出御书房，态度十分之嚣张，可见这种事棣焕已经很习惯了，因为疏允对棣焕来说，没有任何值得他敬畏的。

 
留在御书房中的疏允僵硬着身体，然后发疯似的横扫桌面的奏章，牙咬得“吱吱”响。
 
该死的棣焕！简直目中无人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总有一天，他会让棣焕正视他的，他绝不是一个傀儡皇帝，也不是空有美貌的绣花皇帝，他会亲手从棣焕手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央啻国的国都敕扬城，是典型北境的城市，威严庄重，豪放中带着精致，就像央啻国男儿的性格，粗犷中藏着温柔。在敕扬城各种贸易十分频繁，各国的商人在这里随处可见，所以即使敕扬城的气温非常低，但是，气氛却很浓烈。感觉像是寒风中燃起雄雄篝火，让人们都聚集在一起，沸沸扬扬地讨论着各路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