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飘零之苍穹篇 下+番外——云无

在关键时分，苍穹终於挣脱让人窒息的囹圄，面对刺命而来的言魂，他没有一刻犹豫，就算手心仍流著血，就算是出生

以来最严重的伤，他还是会瞪大清明的双眸，清楚传达他的答案。

「母后、母后说过，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哪怕世界只剩一人陪伴，也绝对不会是末日！所以，父王，我不要死......你

也不能丢下我......」最後一段话，本应与前头一般激动，却因忆起这三日的折磨，而被恐惧转为不安的恳求。

暗翼虽沉默不语，却呼吸紧促，月色下看不清神情，染上王族之血的言魂无声被丢弃。

剑落，泪流。

强而有力的双臂小心翼翼地搂著脆弱的小小身躯，再也忍不住全身颤抖。

过去，总是这样搂著苍穹，和晔暝幻想日後怀里小家伙的成就。

刚才，竟想亲手葬送他的未来......背弃对晔暝的承诺......

滚烫的水珠滴在苍穹肩头，已经乾涩的眼框再次盈满泪水，无声滚落。

情绪激荡了好一阵，心绪完全沉淀下来後，暗翼才似梦醒，恢复了原有的冷静。

感觉苍穹全身重量都倚靠在他身上，想然是睡著了。暗翼扶著苍穹，抓过他的右掌要施以治愈咒，却发现，有甚麽地方

不太对劲......

手腕完全摸不到脉搏！

虽然颈脉还有生命迹象，但细如缕丝，几乎感受不到。暗翼突然有个很不好的猜测，该不会，苍穹刚才所爆发的精神，

是所谓......回光返照......？

不安地再次检视苍穹颈脉，果然......比方才又弱上了几分。

是他错算了！以晔暝的能为可勉强撑上半月，但苍穹只是个孩子，绝不可能撑上半月啊！

「苍穹！」暗翼用力摇晃宛若睡梦中的苍穹，却徒劳无功，生命已然走到尽头。

以为已经被弹出回忆世界，充满漆黑的视线又再次被赋予光明，却并非自己的意识而睁眼。

苍穹这才注意到仍在暗翼的寝宫，而且没有最後一场战役留下的痕迹。

所以，他仍在过去，不在现实。

「醒了？」暗翼拖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正在闭目养神，动口不动眼。

苍穹也不知道离上次步入死亡的危机过了几天，只觉得暗翼的脸色憔悴的叫人担心，而且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我......我没死吗？」

「死了是睡棺材，我还会让你上我的床吗？」平日这种语气绝对搭上些可怕的动作，但暗翼似乎真的极度疲倦，从说话

到现在眼皮连掀都没有掀开。

「父王，您怎麽了？」小手一点都不体贴地扯了扯暗翼的衣角，完全不想想几日前是谁差点心跳就这麽停了。

「累，让我休息一会，你自个儿玩去吧。」

「嗯，那您好好休息......」

苍穹神色木然，一如往常跳下床，一如往常前去书房，以为迎面而来的会是一如往常如春风的微笑，却是空无一人的晦

暗。

母后死去的事实，苍穹心中虽然明了，接不接受却是另一回事。

带著冀望的心情，往平日晔暝最常滞留的地方前进。

恍惚间，好像看见一抹人影靠著书柜坐在地上，苍穹瞠大双眼，马上朝那抹人影扑去。

人影消失的瞬间，扑倒的动作还在进行，苍穹一头栽在地上，嫩脸朝下，碰的震天巨响，鼻梁险些撞断了。

「唔......好疼......」

狼狈爬起身时，心中还在冀望能有一双轻柔的手抱起自己，替他揉揉撞疼的地方，拍拍他的头告诉他男孩子要坚

强......

「母后、母后......」

连唤了数声，唤到喉咙发疼、鼻间发酸仍没有回应，唯一的声响，只有嘲笑他痴傻的回音。

苍穹无力跪坐在地，眼泪无法克制地滑出眼眶，「呜......」不想发出太大声响让人知道他在这儿，乾脆把脸埋进蜷起

的双膝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泪乾涸，只剩止不住的抽噎，想想自己出来太久，父王会担心，抬头准备起身，却看见早已等候多

时的暗翼。

「笨蛋，难过成这样还要来。」暗翼叹息，伸手替苍穹拭去颊边泪痕，顺道在红肿的鼻梁施展治愈咒。

「父王，母后她......是真的死了吗？」鼻尖一阵温暖，却有更多泪水涌上眼眶。

「她的样子太痛苦，我无法接受，最後，是我亲手送走她。」

最後那段时间晔暝痛不欲生的模样，和过去娴静在书房的模样，两种强烈对比，令暗翼感到呼吸困难。

「回房吧。」

「父王，我脚麻......」

暗翼失笑，不管旁人怎麽认为苍穹早熟，对他而言，苍穹永远都只是个孩子而已。

认命地弯腰抱起苍穹，顺道替他揉揉僵硬的小腿。

苍穹悄悄瞄了暗翼一眼，後者正巧同他做相同的举动，四目相对，苍穹立刻垂下眼。

这一回死劫已过，他没死，父王也没事，是不是未来不管过了多少年都能如此？

暗翼没有继续逼视，叹息间有太多太多无奈，「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罢了，趁我现在还有这样的决心，不干

不脆的我也难受。」

回房後，苍穹立刻跳上床，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暗翼双手环胸，修长的双腿交叠，平凡的閒适坐姿，暗翼做来就是融合了慵懒魅惑与王者之霸气，举手投足间散发的气

质，叫人移不开眼。

「待会不要说话，静静听著就是了。」

现在可是暗翼精神状况极差的时刻，无论苍穹说甚麽，哪怕只是简单的恳求，都有可能改变他的决定。

「是。」苍穹乖乖点头。

「首先......」暗翼顿了顿，沉默了会，还是决定淡然道出：「我不打算以王族之礼下葬晔暝。」

苍穹虽然没有询问，眉头却皱得死紧，显然不满。

「是晔暝的决定，也是我的决定，依她的个性，与其繁文缛节的王族葬礼，还不如恬静的在家人身边长眠，才是最适合

她的......」

更何况王族墓园里头，可都是那些深恶神族的先祖，葬在那里，可谓死也不得安宁。

「我也亦然，王族、王族......活著都够烦了，难不成死了都要背这重担吗？」言未讫，暗翼转头望向某方，若有所指

地道：「听好，晔暝葬在欇木族，那里还留了个位置。」

苍穹脸色僵硬，他才不想听这不吉祥的话。

「关於王储一事，你若真不想当王，就别当了，王位丢给暗殷便是。」思考了会，似是想著甚麽，补充道：「你和晔暝

同样爱好和平，不喜战争，放心吧，兵权在连夜手上，那小子胆敢出兵就等著被灭。」

睥睨世间的傲然在接触到苍穹的眼神後，转为宠溺的淡笑。

「我知道你想听甚麽，先让我说完，好吗？」暗翼拍拍苍穹的头，温柔地哄著。

苍穹嘟著嘴点头，继续保持沉默。

其实他没有不耐烦，不管父王说甚麽他都会认真听，只是他不想听到父王说的好似......遗言，这样的交待让他十分惶

恐。

暗翼温和的神色一凛，「苍穹，听好，从现在起，你身上就有四道不同的封印。」

炸弹似的发言使苍穹惊骇地瞠目结舌，想跳起来大喊，却发现言语能力已被锁。

「第一道原是晔暝所封，她死後我替她补回，至於是甚麽，我答应她不说，所以想知道只能靠你日後自己摸索了；第二

道封住你体内魔血，虽然会成无气息之人，但如此你才能活下去；第三道封你的武技、魔法，否则日後你若妄动，仍有

可能造成神、魔之血的暴动......」

听到暗翼的解释，苍穹想发问却又出不得声，只能神情古怪地望著暗翼。

「正如你所想，这四道封印，都是由我一人执封。」暗翼不隐瞒也不拐弯抹角。

甚麽？！

父王疯了吗？四道封印！就算魔王不同於一般人，那可还是会要人命的！

苍穹指著自己的喉间，想要父王放言，急得都快哭出来了，用唇语直说「不要！」、「不可以！」，暗翼却轻轻摇首。

「好了，你冷静点，先听我说。」暗翼喟叹，握住苍穹紧掐他手臂的手，「强制压制仍有失效的一天，十年我有绝对把

握，再长的时间我就无法肯定了。」

那就别用这方法啊！父王会死......而他最终也无法活下去，以父王的痛苦，换得这几个年头，又有甚麽意义？

苍穹仍浑身发抖，暗翼却轻易说出他当下认为，永远不可能做到的事。

「根本办法，即是你本身对魔血源头产生排斥，以及毁了你的魔血源头，也就是──杀了我。」

听见如此严重甚至疯狂的话语，苍穹反而能够莞尔面对。

因为，那是不可能的──

瞅见苍穹眼中的自信，暗翼不想打破，却也无可奈何，因为这话，是说给十年後的苍穹听的。

「十年，就这十年，若我无法让你恨至杀了我，大不了寿终正寝，一起寻晔暝去。」

「但你若做到了，就代表我在你心中已经不是全部，到那个时候，我会将你托付给存在你心中的另一个人......」

暗翼深深地望了苍穹一眼，後者却感到惶恐万分。

「十年後看见这段记忆的你啊......答应我，一定要幸福，好吗？」

因为浅蓝双眸映照的，不只是血眼中的深意，还有暗翼手中，刺眼到无法再掩藏的封印魔法。

「第四道封印......」

「不要啊──」终於尖叫出声，却是比刚才的绝望更加绝望。

如果是当下的苍穹，绝对不会杀死深爱的父王。

但封印过後，苍穹便不再是深爱父王的苍穹，这样他还能如此肯定父王的生命不会毁在自己手中吗？

「我对不住你。」最後深爱父王的苍穹，只能听见叹息似的话语，只能感受滴在心上的泪水。

甚麽也改变不了。

现世神识逐渐远离过去的躯体，显然是即将离开这段回忆。

就算是回忆，就算他已经没有资格再这麽叫，他还是......

「父王──」

以为自己的嘶叫又是引人发笑的痴举，但令人不可思议的奇迹却发生了。

暗翼像是听见谁的叫唤，朝某个方向急急回首，凝视了许久，勾起清风般的莞尔。

那是，突破时空的宠溺。

不管做错多少事，永远永远，都有父王替他解开错误。

他所深爱的父王啊......

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现世的苍穹接收完这段回忆，灵魂像被撕裂般痛不欲生。

被蒙在鼓里的他，真的傻傻做了父王所期望、而自己死也不愿做的事。

怎麽这样？

怎麽可以这样？！

他甚麽都不知道啊......

不，封印完後他绝对还是深爱父王。

因为有母后在的部份，父王并没有封印，或许是父王不想让他忘了，还有个同样深爱著他的母后。

於是紧接著，与父王单独的回忆，真实在眼前播放，一个又一个、一次又一次，撕裂他灵魂的温馨回忆──「父王父王

，王姑要我来跟您说，我、母后、跟她明天要出去玩，不知道甚麽时候回来，您要好好看家。」苍穹天真、不知死活地

转述暗月的话。

「你啊......」暗翼一拳揍在苍穹头上，「一天到晚就知道玩，甚麽时候才会帮我分担政务？」

「可是、可是......父王我看不懂......」

暗翼佯装沉痛地叹了口气，连看都不看苍穹一眼，继续埋首公文。

「我......呜、对不起，您别生气......我以後再也不出去玩了......呜呜......」

年幼的苍穹以为父王真在生他的气，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倒把暗翼弄得不知所措。

「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要玩就去玩吧，我没生气。」暗翼轻拍苍穹背脊替他顺气。

「呜呜......您明明有生气。」

「没有。」

「有......」

「没有。」

「您有......」

「你再说我就真气给你看。」暗翼板起脸孔，果然吓的苍穹一愣一愣。

「您现在就......呜啊啊......」但效果不彰，愣完後却又放声痛哭。

「好好，别哭、你别哭了，我不是生气，我是......」要他说出这个原因还真有些难为情，偏偏苍穹闻言止了泪，水汪

汪的大眼直勾著他等待答案。

「唉，我是觉得有点寂寞。」

「咦？父王也会觉得寂寞？」

「废话，我是人啊。」

这回小家伙不再动不动就掉眼泪，乖乖跳到父王腿上，撒娇地蹭了蹭温暖胸怀。

「那苍穹不去了，我要留著陪父王，不让父王感到寂寞。」

「知道要撒娇了？嗯？」苍穹没说话，别扭地又蹭了两下。

抱著怀中软软小小的孩子，暗翼突然发自内心感叹，「呐，说真的，你下辈子，还想不想做我这个不称职父王的孩子？

」

时常弄哭苍穹不说，苍穹还在强褓里的某一天，暗翼心血来潮坚持亲自照顾，却孩子饿了不晓得、包个尿布都能包反、

抱著抱著还让苍穹体验多次从高空坠落的惊吓......

完完全全，不及格的父亲，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苍穹在父王怀中想了片刻，抬头，漾了个媲美晴日的大微笑。

「想啊，我最喜欢、最喜欢父王了。」

「我也最喜欢......」暗翼怔愣了会，马上把苍穹的头压回怀中，「我最喜欢你母后，哈。」暗翼恶意地笑著。

接收完最後一段被封锁的回忆，苍穹闭上双眼，任意识脱离躯体，被带往黑暗或回到现世，没有任何不舍与悲伤。

因为不需要再嘶吼呐喊，强烈冀望一定能传到父王心中。

不管是自我安慰也好，痴人发梦也罢，只有苍穹与暗翼能给予这个约定解答。

随花落而飘零的誓约──

不管这辈子因为母后的死，我们失去了多少时间。

不管这辈子您的生命是为何所毁。

下辈子，您一定一定要再当我的父王！约定好了哦，不管您有没有听见......

约定，好了哦......

《番外　枷锁上的誓约》完

花落·飘零之苍穹篇（完文杂感）

在正式杂感开始之前，我要先说──《花落·飘零》还没结束！

接下来，是延续「苍穹篇」的「云尘篇」，也就是云尘带著苍穹回神域之後的故事。因为是云尘篇嘛，主要重心当然就

在云尘身上，不过苍穹戏份绝对不会少！请各位亲们放心～云尘篇已经有一定进度了，不过因为是挺严肃的处女作，难

保卡文、怠惰期，所以还是决定敲到我可以接受的篇幅，再贴上来。

预告一下，云尘篇写到目前，不如苍穹篇沉闷（汗），因为除去那些相识的经过，很熟悉彼此了嘛，而且苍穹小受也开

朗多了，可以说是大转变（？）

好了，再吊胃口下去亲们可能要踹我了，那就开始乱不正经的杂感呗──这是一篇用血泪编织成的奋斗史（小手帕）。

苍穹篇、十五万字。

一看到这两个辞汇，就感到一阵恶寒......我究竟蹉跎了多少光阴在苍穹篇身上，我已经不敢去细数了啊啊（崩溃）。

我就是这样奇怪、固执的小女孩（？），开了坑，就要负责到底；有坑，就要补，不补绝对食难安寝难眠（屁）。

所以这次同时开了现代文跟云尘篇两个坑，是人生一大挑战！亲们一定要奋力用票票跟留言砸我，让我就深陷在这两个

坑里，不要想逃离。

说的那麽复杂，其实就是有你们的支持，云没有就能继续敲敲敲，把文敲出来献给亲们！（温馨）＝）

论角色嘛......

不知道有没有人猜到我最爱的角色是谁呢？答案是苍穹哦。

不要看我总是虐他虐他虐得要死，其实我对苍穹才是最爱的呢！钻牛角尖、爱闹别扭，奇怪的孩子一枚（笑），就是很

对我的胃口，呵呵，越爱越虐就对了。

至於云尘，是个期待又怕受到伤害的孩子啦，明明依赖苍穹依赖得要死，又对他表现一副冷漠的死样子，也是别忸、别

扭罗～当别扭对上别扭，擦出火花──就是我最喜欢的，苍穹跟云尘在冱凌山共度生死那段，苍穹与云尘的深情打破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