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胸膛一路延伸到下腹,然后到了大腿内侧……到处都缀有片片红斑。再抬起自己的手臂——果然也有!侧过脸瞟向肩头,再抬起裸露的小腿——都有……全都有……
完了完了……
杜彻懊恼地抓乱自己乱糟糟的黑发。一旁欧阳觅抬手从他胁下穿过搂住他,含糊道,“怎么了……”
杜彻像找到救星似的翻身过来抓着欧阳觅的手急切道,“完了完了,我真的被传染了,被传染了啊!”
欧阳觅揉揉眼,疑惑道,“被传染?”
“恩恩!”杜彻忙不迭点头,摇摇欧阳觅的手,坐起身来指着身上的红斑焦急道,“你看你看,我身上长东西了!一定是被定春传染了……早知道……不不不,还是要捡回来……早知道就应该先带它去检查,然后打个疫苗啊……现在怎么办?怎么办……”说着捉起旁边一脸无辜的小定春放在颊边蹭了蹭,感伤道,“我们真是同病相怜……放心,我不会抛弃你的……”
欧阳觅眯眼看他手足无措一阵,突地就捂着肚子,笑得直在床上翻滚。杜彻拧眉看着他,嘴唇翕动一阵,又毅然合上,“哼”一声爬下床去。
“等等——”欧阳觅忍住笑唤住气呼呼的人,“你不会要抱着他去医院吧?”
杜彻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正背对床,悉悉索索地穿衣服。欧阳觅知道他是生气了,但源源不断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只好用力掐了掐大腿,才勉强正色道,“你先弄清楚那是什么,不要冒冒失失就闯进医院里去。”
杜彻悲愤地看他一眼,默默把小定春揣在怀里,站起身来。
欧阳觅忙起身拖住他,忍笑道,“你要是这副模样去医院,不被笑死才怪……”
杜彻终于回过头冲他大声嚷道,“不要在这里冷嘲热讽好不好!没人性的混蛋……”
说着就用力去扯欧阳觅扣在自己小腹的手。听得欧阳觅在他耳边认真道,“不是定春的错。是我的原因……”
讶异地转过头,就看见刚才还认真说着话的人一脸邪笑,奸诈无比。杜彻叹口气,忍不住为自己的轻信而懊悔,欧阳觅却在这个时候不知死活地吻上他后颈,接着是耳垂……
“够了!”杜彻的忍耐力终于到了底线,“再也不相信你的鬼话了!”话音未落却被欧阳觅拖倒在床上,来不及挣扎就被死死地压在身下,动弹不得,怀里的定春识时务地“喵”一声跳开去,远远地在一旁观望。
欧阳觅好心情地摸摸杜彻脖颈,又扒开他的衣服仔细瞧瞧内里的光景,最后做出了然于心的表情,挑眼道,“不就是红斑嘛……我明白了。”
杜彻一面懊恼一面忍不住将信将疑地朝他看去,欧阳觅就在这时将他的手抬起来吻上去,在他手背时而吸吮时而噬咬。杜彻先是愕然,接着转为被玩弄的愤怒,刚要发作就见欧阳觅抬头笑道,“现在你看看——”
杜彻定睛看去,手背上赫然多了个红斑。
顿时领悟了这场闹剧的真相,杜彻一阵晕眩。
欧阳觅趴在他身上,笑得春风得意,“这就是答案。其实,如果不是你昨晚太过热情,我也不会……昨晚定春都被你吵醒了呢!彻……你看你看,我这也有呢……”
杜彻抬手捂上发烫的面颊。
脑中却悄悄浮现曾经的一副画面:
冒着热气的粥;
纯白颜色的针织衫;
自己亲口印下的爱痕……
那个人微微仰起脸庞,偏褐色的双瞳中印出从未那样完整过的自己……
第45章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窗外的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一个人躺在开着暖气的房间里,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寒冷,刺骨的寒意却从心底升起,缓缓渗透四肢百骸。
不知不觉已经习惯身旁有人的温度。自从那个人离去之后就是路擎。多少个几不成眠的夜里,路擎成为温度的来源以及排解忧郁的出口。然而那个奇怪的男人自从那天夜里在刮着风的街角说完那句叫他摸不着头脑的话之后,就从他私人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说什么在前方等着他……
哼,他的前方,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永远都只有那个人……
把头深深埋进被子里。
仿佛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气味。
但半年前那个人已在漫天的雨幕里弃他而去……
幽暗的房间里,隆起的被子底下传出轻轻抽泣的声音。雪花旋转着撞上玻璃,却发不出一丝悲鸣。
银装素裹的世界神圣无比。小心翼翼抬脚踩下去,脚下的厚厚一层白雪发出“咯吱”的声音,惊动人心。
突然就失去了破坏这神圣宁静的一片雪地的勇气。斐从夕停步,转身望向别墅后方耸立的银峰。突如其来的敏感和脆弱,在最近这半年里,已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司空见惯的事情。斐从夕微微笑着低下头去,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太洁白耀眼的东西就是有这种力量,能够轻而易举抹去一些人微小的存在。
“斐从夕——”女人轻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转身望去,就见一个人裹在臃肿的粉色羽绒服里,深一脚浅一脚,欢乐地走过来。
她身后是一串蜿蜒的脚印,伸向看不到路的地方。
“好大的雪!”苏洛笑得眉眼弯弯,“不同的国家,连雪都不一样呢!”
斐从夕目无表情地点点头,显然没有浪费时间同她寒暄的意思。
刚要迈开步子,又听见苏洛欢快的声音,“本来以为自己起得够早啦,没想到刚刚溜完一圈就碰上你了——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斐从夕不悦地皱眉,淡淡道,“刚刚。”
“哈!那我可比你早哦!”苏洛俯身抓了一把雪,居然扔到了斐从夕头上。
斐从夕隐忍道,“你做什么。”
苏洛吐吐舌头,“没意思……干嘛这么认真,杜彻就不会……”
斐从夕眉峰一挑——
这该死的女人……
苏洛仿佛感受不到斐从夕喷薄的怒意,她俯身又抓了一把雪,这一次捏成一个雪球,使劲扔向前方。
“我曾经问过杜彻一个很蠢的问题,关于你。”苏洛拍拍手转过头来。
“什么问题。”斐从夕冷冷道。苏洛好笑地看他被衣袖掩去一半的手攥成了拳,脸上却摆出冰冷生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打雪仗吧!”苏洛突然笑道,“很久都没有人陪我打雪仗了。”
斐从夕转头冷冷地看他,沉默一阵,微微点头。
雪地里,一冷一热的两个人展开追逐战,穿梭的雪球在空中划下一道道交织的痕迹。
“好了好了我认输!”苏洛喘着气,一张脸绯红一片,“没想到……你有这么强的运动神经……”
斐从夕仍是平常的波澜不惊,只是身体稍稍有了些热度,突然间就觉得天地间有了些生气,所谓的神圣和宁静在生机盎然世界里显得格格不入。听得苏洛在一旁喘气道,“你要是告诉我,杜彻去了哪里……作为交换,我就告诉你关于那个问题……”
斐从夕暗暗骂道:这个狡猾的女人,原来刚才那个,根本不是交换的条件……
苏洛笑意吟吟,“怎么样?”
斐从夕含义不明地轻哼了一声,道,“他跟一个叫做欧阳觅的家伙在一起。”
“呀——”苏洛闻言小小惊呼了一声,马上又笑起来,“真是简短的回答——不过我很满意。”
斐从夕便转过头去看她。
苏洛蹲下身子,用手不断将周围的雪往中间扒拢。斐从夕冷冷看着她,渐渐有些不耐。
苏洛忽而仰头道,“帮忙啦!”
斐从夕只好依言蹲下身去。两人面对面蹲着,中间的笼起的雪团越来越大。
“他消失的那一天——”苏洛笼着雪,自顾自说着,“我问他:你很喜欢斐从夕吗?很喜欢很喜欢吗?”
心,骤然收紧。斐从夕按在雪团上的手都微微发抖。
苏洛却不再说话。两人相对无言,各自继续着手下的行动。不一会儿,一个一米高的雪人的雏形出现在雪地里。
苏洛四下搜寻一阵,找来两颗石籽嵌到雪人脸上去。斐从夕冷冷看她,又愣愣地看看雪人,忽而解下脖间绛紫色的围巾缠上雪人脑袋与身体的交接处。苏洛见状,一把摘下头上的帽子扣在雪人头上。斐从夕一愣,四下搜寻一阵,捡来两根枯枝插在雪人身侧,然后将自己的手套挂上去。苏洛大惊失色,上下摸索一番,终于从口袋里摸出一副眼镜,扣在雪人脸上。斐从夕沉吟一阵,不慌不忙从脖间解下一条链子挂上去。接着就看苏洛撅着嘴,蓦地将耳环摘下来嵌到雪人脑袋两边。斐从夕蹙眉,终于不爽地别过脸去。
苏洛先是挑衅地看他,而后脸上的表情渐渐扭曲,到最后终于憋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
斐从夕斜眼看她捶胸顿足一阵,嘴角忽而勾起一个弧度,马上又转回冷冷冰冰的表情。等苏洛终于能够揉着眼睛直起身子,斐从夕不悦道,“你才说了一半。”
苏洛起身,轻描淡写道,“我又没说要告诉你全部。”
斐从夕恨得牙齿咯咯作响,却见苏洛转过身去,抬头仰望着纯净无垠的蓝天。蓦地叹一口气,仿佛自说自话道:
“小时候有个老人家告诉我,天空是因为光的散射而看起来像是蓝色的,它本身其实是很空洞很不够美好的。但接着那个老太婆又补充说:但只要我们这样觉得,天空就会是碧蓝碧蓝的——根本不需要别的什么去证明。用眼睛,用心就足够了,不是吗?”
苏洛转过头来,眼睛亮晶晶的。
“一直以为,彼此深爱的人,根本不会需要这种问题的答案呢!”苏洛说着,轻快地迈开步子远去,仿佛,行走在云端。
斐从夕看着她留下的深深浅浅的脚印,突然很羡慕她的步伐。
抬头望去,头顶这片天空纯洁无暇,默默守护着世间一切美好,也包容世间一切的不完满。
日沉月升。
杜彻趴在床角下逗弄着在地毯上滚动的小猫咪,时而伸手弹弄它软软小小的身子,时而同它争抢地上的铃铛,玩得不亦乐乎,全然忘了床上还有一个危险的男人在忍耐。
“该睡了,彻。”欧阳觅再一次催促道。
“再等会嘛……”杜彻心不在焉地安抚道,继续同它的小宠物嬉戏。
欧阳觅嘴角勾起邪魅的笑,蹑手蹑脚下床走到杜彻身后。
猛地俯身扑上去——
杜彻却及时地闪开,坐在一旁不满地瞪视他。
欧阳觅狼狈地起身,陪笑道,“你背后长眼睛了吗,彻?”
杜彻才不买账,“准备偷袭我的吧……哼,还好有小定春提醒我……”
欧阳觅奇道,“这么神奇?”视线转向大猫咪怀里的小猫咪。
全然没有所谓灵气可言……
哪里比得上那只常常张牙舞爪的大猫咪,灵动的眼珠转来转去,只有在自己的爱抚之下才会稍稍停息。
爱抚……
忍不住用邪气的眼神朝一旁没有防备的人窥视过去。
杜彻穿一件丝质的睡衣,两排锁骨以及其下两点玫红因为他毫不自知的倾身动作,尽收欧阳觅眼底。
下面的东西又开始不安分了……
欧阳觅用最温柔的语气再次催促道,“该睡了,彻……”
杜彻毫不理会他的邀请。他正抬起方才自己“救命恩猫”的前肢,脸上的笑容恶劣无比。
欧阳觅再一次潜行过去,这回终于得以将被自己在脑海中侵犯了无数遍的人禁锢在怀里。
杜彻采取了消极抵抗政策,既不排斥他,也不理会他。欧阳觅上下摸索一阵没有取得什么效果,但他可不认为杜彻有多大的定力——
不过是自己刻意拉长前戏的时间而已。这样等到真正与他融为一体的时候,就能获得更高的快感。
不得不说,恶劣地“调戏”杜彻,真是一种享受……
这么想着,欧阳觅心中的爱欲开始蠢蠢欲动,他伸手从杜彻睡衣的下摆探进,准确无误地捕获他尚未苏醒的两颗红莓。
“啊——”杜彻失声惊叫。怀里的小定春“哧溜”一声窜到地上,回头看紧密贴合的两人一眼,忽而飞快地朝门的方向蹿去。
听得杜彻“呀”一声,接着就毫不迟疑地飞快挣脱桎梏,匆匆尾随他的宝贝宠物而去。欧阳觅意犹未尽地叹口气,起身也追上去。
定春在门口不住徘徊,时不时“喵呜”一声朝门上撞,杜彻在一旁叫也叫不应,捉也捉不住,急得直跺脚。
欧阳觅脑中灵光一闪,打开门,只见定春飞快地一路跑下楼梯去。
两人快步跟上,定春已穿过客厅,撞上了大门。
“喵呜——”定春锲而不舍地持续撞门,小小的身躯撞上坚硬的门板又反弹回来滚落在地,教杜彻看得心疼不已。欧阳觅在一旁若有所思道,“只怕是它老妈来要人了……”
“不会吧?”杜彻奇道,“怎么可能……”
欧阳觅笑道,“不如你开门放它出去试试?”
“不行!”杜彻急道,“万一定春跑了怎么办?”
欧阳觅笑着拍拍他脑袋,“傻瓜。这样的野猫能够跟在它妈身边,不是顶好的一件事了?”
杜彻猛地打个激灵,苍白着脸色打开一道缝隙。
一瞬间只看见一团白色的影子从缝隙里闪过去。杜彻猛地拉开门——
黑夜里狂风卷着雪花,绘出无声凌乱着的世界,静悄悄的只剩自己的呼吸。
定春走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的爱情,好像也是这样的……
突然间泪水泉涌而出。等欧阳觅不知所措地揽住他,杜彻已没了眼泪。
积蓄二十多年的泪水,早该流光了。在撩拨心弦的寂寞终于发出轰鸣的那一天晚上,流光了……
欧阳觅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地看杜彻起身离开他的怀抱自顾自朝屋内走去。身后的风夹着雪从门外钻进来,竟教他打了个寒战。
关上门,身体的寒意渐渐褪去,但无边的恐惧却在心中掀起狂澜。欧阳觅跌跌撞撞走到厨房,颤抖着手将一罐牛奶放进微波炉里。
“叮”一声,高大的男人两脚一软,勉强扶住橱柜才稳住身子。从微波炉里取出牛奶,热热的液体顺着喉头流下去,才感觉五脏稍微有了些热度。一口气喝完,欧阳觅机械地关灯,上楼,拉开门。
杜彻背对着门躺在床上,似是已经睡去。
欧阳觅缓缓爬上床背对着杜彻躺下,听着窗外不停歇的风声,渐渐地心中一片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