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我妳今天休息一天,养精蓄锐嘛……」没说完的话立刻引来两道冰箭般森寒的目光,悠然立刻缩起脖子当乌龟,声音
从兴奋的建议一下子低到心虚的喃喃,「不过是看到你屋子里可玩的东西很多嘛。」
他看着角落柜子上让人眼花撩乱的棋牌,和书桌尽头让他手脚痒痒的计算器,咽咽了口口水。
「过来,把这篇英语阅读先做完。」罗忧把笔拍在那张密密麻麻,让悠然看了就想要晕倒的纸上。
「不要。」
「那妳辛苦半天到这里是来干什么的?」
「……一本正经的阿忧好无聊哦。」对峙着就是不想要过去,悠然嘟着嘴,正要张嘴便听到外屋门上不礼貌的敲门声,
很大,甚至有点野蛮。
「天啊,这个时间会是谁﹗」悠然一下子钻到被子里团成毛毛虫,没了刚才的理直气壮,完全被吓破了胆般脸色苍白。
本来想要取笑两句的罗忧,听着越来越急切的敲门声便放弃了斗嘴,直接向着门口走去。
主动找他的人很多,但是这么野蛮的敲法只有一个人会有……
「有什么事吗?」打开门只一条缝,罗忧看都不看就准确地点出来者的名字,「闫钧。」
门口的男生比罗忧甚至还高出一些,黑麦色的皮肤,野性有型的五官,充满了蓄势待发的爆发力,那张狂的眼神,肆无
忌惮的笑容,发亮的眼睛彷佛暗夜中豹,能锃出光来。
他站在干净俊美的罗忧对面,彷佛是一光一暗,一片不染尘世的薄霜对峙着一层混沌黑暗的炽火,瞬间能擦出火花的火
药味道。
「我要进去……需要付钱吗?罗公子。」用有力、隐约能看出柔韧肌肉的手臂撑着门框,那动作似乎没得商量。
罗忧不语,只是目光如冰水的看着他。
「唉,虽然我也不大相信,但是刚才我的手下在外面看到了……」大大的笑容慵懒却张狂,他凑近罗忧,似乎在比拼着
压力,看谁能让对方先让步,有点夸张地叹了口气,闫钧表情无奈,「悠雅在里面,对吧?」
最近的几座高中谁都知道,飞车党的头头闫钧是招惹不得的,尤其是他在露出那种嗜血目光的时候。那不是十几岁的少
年能有的……
狠绝,精凛,天生黑社会的胚子,更不用提他往日的丰功伟绩,足够让这周遭百里的混混闻风丧胆。
但是姑且不论身世,罗忧也不可能有半点畏惧,除了面对悠然会偶尔的失态外,他一向都是静如止水,从来波澜不惊。
「悠雅?」他挑眉,「那是谁?」
口气虽然挑衅,但是疑问却很真实。
「你不会想要两个通吃吧,我听说你女朋友是悠然,嗯?」闫钧低语一笑,潇洒帅气,「那悠雅就是我的女人,明白?
」
「我对那种叽叽喳喳的女人不感兴趣。」罗忧闭上眼睛,淡淡的再张开一丝门缝。
坦然的态度昭然若揭。
「我知道你喜欢那男人婆。」确定了自己的判断,闫钧摊摊手,只是回头一扫,好奇探头出来观看的人立刻都纷纷撞门
回去,他用有力的五指敲着门板,精亮的眼睛上下扫着罗忧,「口味很特别,祝你一路顺风。」
咂咂嘴,他把手交叉支在头后,作势走开。
「彼此彼此。」
罗忧不紧不慢的「砰」地掩上门,极淡的一丝笑被关在门后。
一阵机车豪放的声音,和张狂的笑声在宿舍楼下扬长拉去,引来一阵灰烟。
「那男生是谁?跟悠雅有什么关系?」悠然把脑袋伸出来,确定没有情况后才喘了口粗气坐起来,拍着胸口,一副惊魂
未定的表情,「我以为是舍监呢……被发现我就死定了。」
「那妳还坚持跟进来。」罗忧把喷香的咖啡递过去。
「刚才那是谁?好可怕的声音,我听到他提到悠雅。」
「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被子还能听那么清楚,不容易。」
「阿忧……」
「好了,来复习,否则我现在就把妳丢出去,让妳回去睡觉。」
「好,我去洗洗脸清醒一下好了吧,哼。」
悠然气呼呼地钻进洗手间,背后跟来一阵清亮悦耳的低笑,有杯子被碰洒的声音,他赶忙抄了一条手巾就冲出去,把淡
黄色的毛巾直接按压在咖啡横流的桌面上,等止住水渍后才发现,罗忧的表情有点不对劲的怪异。
「不感谢我吗?」要不是他,他的裤子此刻一定绣上「印度花纹」了﹗
「……」
「?」
「那是我的洗脸毛巾。」
「啊﹗」
往日就很热闹的男生宿舍,在午夜月光的笼罩下,陷入一阵空前的寂静中,只有几声惨绝人寰的细小尖叫,还飞快地被
捂住,变成了哽咽,从三楼男宿单间的某一座里传出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可爱的夜,才刚刚开始。
一夜的复习是空前的恐怖,前半夜的单字还记得一半,后半夜罗忧说过什么话,他都已经忘了个一干二净。
黑着眼圈拖着书包,在晨曦的树荫里,沿着小路向女生宿舍赶路的悠然正打着呵欠,伸着懒腰,完全忘记了晨训,他只
想要找个温暖的被窝,再好好睡个回笼觉。
「小可爱,大清早怎么就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嗯?」一个高硕身影挡住了悠然的去路。
抬头,是一张不讨他喜欢的脸,邵阳。
拔腿就跑,却在宿舍前被邵阳一把抓住,那一幕的纠缠不清,在悠然看来,不过是他在摆脱一个阻碍他补眠的障碍物,
而在别人眼里看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悠、然﹗」惊天的娇吼带着震人的音效,以舍监的陪伴和校警为背景出现的美艳妇人,此时正怒发冲冠地瞪向这边,
那把火,几乎从宿舍门口一直燃烧到悠然脚下的土地。
「……妈?」心吐出来,悠然昏过去的心都有了。
他没睡醒,他没睡醒﹗
下一刻,耳朵的剧烈疼痛清楚地告诉他,他被抓了个正着的事实。
悠然哀叫着,可怜兮兮地讨饶,却进入不了守候一夜的悠家妈妈耳朵,然后,他就以耳朵为支点,被自家老妈一路向着
遥远的校门扬长拖去……
同样矗立在宿舍门口眼睛熬得有点红红的悠雅,终于放心地叹了口气,拍着胸口咒骂着同胞弟弟一夜失踪带来的过度惊
吓,完全忘记向目瞪口呆的邵阳,和两个同样忙碌了半宿的校方人员解释。
切,补觉去也。
一缕阳光从枯黄的叶子中穿缝而过,通透的拍打着柔软的地面,地上已经覆盖了一层秋天的落裳,冬天的脚步近了又一
分,只是天气仍尚暖,暖得可人……
如果,远处不会时不时传来清晨的凄惨尖叫的话。
第六章
从小到大都是被当作女孩子养的小帅哥,不代表能够养出他一身女孩子的禀性和习惯,相反,正好处于叛逆期的悠然,
不但有男生大咧咧的爽朗,更有一身衣着掩护,让他又能亲近男生又能亲近女生。
但是,恰恰如此,他哪边都不熟悉,能厘清的,恐怕也只有性别上的生理区别而已。
这个能够怪他吗?
谁叫他老妈一天到晚念女儿念疯了,说一对双胞胎闺女才能让她的人生快乐到极致,这回好了,他悠然就成了标准的牺
牲品。
在把他当作女孩子养了的第十六个年头后,他老妈终于注意到了他的性别问题,而让他老妈不得不关注这个问题的原因
,却让悠然想要找块豆腐去撞墙,找根面条去上吊。
只因为,他在一个正在交往的男生宿舍里过夜﹗
靠。就说他和罗忧交往是出于不良目的,他老妈也不要把他说得这样不堪嘛﹗
用靠椅枕埋着脑袋的悠然,终于忍无可忍地把鸵鸟脑袋窜出来,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气呼呼地看着坐在对面依旧如花
似玉的母亲。
「我都说了,什么都没有发生嘛﹗」说什么有的没的,真不知道她们这些雌性生物一天到晚在想什么,一个接着一个换
男朋友的悠雅不说,他这老妈更是离谱﹗「我们两个大男生能有什么事啊?」
噌。悠家妈妈的眼睛放光了,那笑容好像地狱撒旦的雌性版。
她凑过去,一步步地紧逼儿子。
「能发生的事情可多了。」
逼过去一步。
「比如说是接吻啦……」
又近一步。
「还有亲昵啦,甚至还有做爱啦。」一口气说完,把悠然吓傻了,他直瞪瞪地看着老妈近在咫尺的脸,就差鼻尖碰鼻尖
。
「……妈,妳还好吧。」怎么觉得这笑容这么阴险,「妳知道这件事情多久了?」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在门口抱着啃来啃去开始。」
「铛」,一颗豆大的汗滴从悠然脑袋上滴下。原来,被蒙在骨里的一直只有他一个人。悠雅这个大嘴巴﹗
他本来只想要一帆风顺、光芒万丈的人吃点苦头,连带受点打击的,谁想到能弄成这个样子,完蛋了。
「妈……」装作软绵绵的海绵凑过去贴在老妈身上,手环上那纤细的腰肢,悠然当下决定先撒娇装可怜再说︰「就当作
儿子年轻做了回迷途羔羊,妳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这次没有抓到,别跟老爸说……」
「你老爸已经知道了。」
「呃?」棉花糖卡在喉咙里似的,悠然登时傻掉。
「而且你老爸已经被迫成为反战联盟了,他保持中立,不管这件事情。」悠家笑得如花似玉,顺带捏捏儿子那粉嫩嫩的
脸。
「所以你老妈……我决定把你趁早卖出去,本来呢,应该先是悠雅的,但是她男人缘实在是不好,所以先拿你做前奏。
」
是拿他开刀吧……
悠然欲哭无泪,瘫软在沙发上,他知道他老是做「家里蹲」的工作,但是没有想到长年累月写那卖不出去的小说,居然
写出了这个结果,把亲生儿子都推下水﹗
她老妈还在喋喋不休说着关于预备嫁妆的事情,让悠然哭都掉不出眼泪,他说什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向着这个方向发
展,他只觉得,在经历了一夜学习折磨后,他快崩溃了……
罗忧﹗为什么碰到你这个家伙﹗
要不是你那么优秀,我怎么可能会萌发这种念头,要不是你在我面前展露出这么多我想要而没有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
接近你、整你,等着你摔跟头上去踩两脚﹗
一时间,悲愤交加的悠然,把所有的帐一起算到罗忧脑袋上,他发誓,他要迅速了结这段孽缘。
他什么都不要了,不要看罗忧好看,不要看他倒霉,也没工夫看他落魄了,他要抽身,他要证明他悠然现在还是个正常
的男孩,并没有被这么多年的变态生活打败﹗
「阿然,你去那里?」看着悠然面目狰狞的夺门而出,悠家妈妈怔然地招了招手,眨巴着眼睛不明就里。
她还没有说完啊,尤其还要警告儿子不能脚踏两条船,虽然今天早上和他拉拉扯扯的那个男人长得也满顺眼的,但是这
终归是贞节问题,应该教育教育。
对了,先跟老公会报战况才是真的﹗
十里之外,正在高楼大厦中同重要商务家伙伴谈判的悠家爸爸,不知觉地打了个喷嚏,秘书赶忙把空调变成了暖风输出
。
考试不及格?不管了……
造成不良影响,造成学校谣言?不管了……
打算豁出一切的悠然,宁可修理一个星期的草坪,也坚决不要再隐瞒下去了。
他笔直地冲进学校,笔直地冲入罗忧的班级,才不顾一路上几个教务处老师在喊什么,也不顾自己撞倒了教务处主任,
他只觉得一头热血让他快崩溃了,甚至烧得他浑身都在痉挛抽筋。
不由分说地撑开教室门,脸色阴沈、眼睛红红的指着罗忧叫他出来,悠然前所未有的暴力作为,把正在板书的老师和下
面四十个学生吓得一愣一愣地,完全忘记了响应,偌大明亮的教室里,只剩下粗粗惊讶的喘气声而已。
罗忧只是微微愣了下,就站起来,向目瞪口呆的老师请了假,便向门口走去。
看悠然的样子,他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但是这次着实气得不轻,而且脸色都铁青铁青的,就像缺氧的鱼一样。
脚步沉重得像是在向地里砸铅块,罗忧听着悠然视死如归的喘息声,觉得有点好笑。
昨天还快乐像只偷腥的小老鼠,今天怎么了,他以为这个时间她应该找了个地方补觉才对……
门,被轻轻掩上,挡住了两个人的身影,屋子里的人却久久都没有回应过来,直到第一节课下课铃响起为止。彷佛新型
的蜡像馆,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熟悉的天台上,经常一起吃午饭说说笑笑的地方,悠然趴在栏杆上,似乎在咬牙下着什么决心。
看那个样子彷佛她随时都有可能跳下去,罗忧有点担心,过去把双手撑在她的两侧。
「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悦耳的声音凉丝丝地,让火冒三丈、怒焰燎原的悠然稍稍冷静下来一点点。
他不说话,攥紧拳头。
「悠然?」
「……阿忧,你站到一边,不要动。」悠然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假发很细腻,长长地在风中飘起,他郑重的态度让
罗忧没有说其它,只是慢慢的退开,然后定定地看着他。
熬了一夜的眼睛红红地,因为怒气的渲染更是血红血红地,悠然两手都攥着拳头,大大的眼睛圆睁着,然后雕塑般立在
栏杆前,那单薄的肩膀让人看来带着微微的抽动,令人心疼。
两个人就这样对立地站着。
半晌。
又一个半晌。
直到悠然突然把外衣扯去,然后把套头羊毛衫用力地脱下摔在一边,就算是看过各种变动起伏的罗忧也傻住了,下一秒
他就扑过去,抓住悠然正在撕扯最里面衬衫的两只手,他的动作居然有点手忙脚乱。
「阿忧,别动﹗」
「可是我们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你以为我要干嘛﹗」气得铁青的脸蛋冲上血红,悠然瞪圆眼睛,「放手﹗」
有点犹豫的手慢慢放开,罗忧表情复杂地盯着悠然,有点气恼,俊美的脸上也浮起一丝丝的红晕。
他别过头,听着衣服摩擦的声音,他知道,那薄薄的衬衫已经从悠然身上褪下,只是一层旖妮的想象,对这个年纪的他
,已经足够让他坐卧不安、浑身烫热的了。
「阿忧。」
罗忧紧紧地闭上眼,一副非礼勿视的冷峻表情。
「对不起。」
悠然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极低声音让罗忧怔了下,他感觉到热气过来,悠然说话的声音近在咫尺。
对不起,她为什么跟自己说对不起?
罗忧觉得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他不自觉地猛然抬头,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下意识地把目光向下移去,
当看到「悠然」光溜溜的的胸博时,罗忧彷佛一口气吃下了一百个铅块,他的心顿时凉啊凉啊一直到谷底。
力气瞬间被抽走,他脚一软……
「啊﹗阿忧,你别晕过去了啊﹗别翻白眼吐白沫吓唬我呀,腿怎么打弯了,啊……阿忧﹗」平台上顿时响起一阵急切的
惨叫,不知道是谁的……
天啊,还是那个艳阳天。而且更加晴空万里。
熙熙攘攘的教室里。
「听说罗忧病了,从大前天开始就请假了耶,马上就考试了,他有没有关系?」
「妳猜妳猜﹗是什么原因让学校第一帅哥一连休息三天……」
大批女生围在一堆叽叽喳喳地说着,一边的悠然自然成了众矢之的,但是他除了嘴角抽搐保持沉默外别无选择,听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