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的多好,却始终无法改变。
只是被拥抱着的触感和那宛如宣誓般的声音让他涨满了泪的欲望,原来人的身体竟是那么的温暖。
傍晚时分,伊和煦从宫外回来了。天空仍是灰蒙蒙的,雨细细的飘着,伊和煦撑着伞从庭院经过。亓静站在窗棂后,颀
长的身影掩于其中模糊不清。
“殿下,雨越来越大了,你会淋湿的。”身后传来兰姬的声音,亓静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为他整理案桌的女子,再回过头
来想把窗关上时,便迎上了一双清澈的眼眸。庭院中的人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伞扬到肩处,微微颔首。
雨仍下着,只是亓静的心却不再平静。身上带血的伊和煦使他清澈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阴影,失去了清冷透明的灵魂。这
种人只适合生活在没有纷争的地方吧,谁又知道这个表面看起来如此温柔淡然的人竟这般脆弱!
“殿下,你在看什么?”兰姬走到他身后问道。
“没什么。”回头的同时顺手带上了窗门,掩去满眼的眷恋。
次日,阳光明媚,被雨水冲刷过的皇宫绿意盎然,是个品茗的好天气。亭子里男子的白衣像清晨的露珠一般耀眼,只是简
单的几下工夫,一壶幽香四溢的花茶便制成了,引得一旁的主仆二人连连称赞。
“宫参议真是好手艺!”兰姬接过宫之奇递过来的茶喝了小口,满口余香。
“熟能生巧罢了。”宫之奇谦虚道,顺手也给身旁的真衣递了杯花茶,真衣仿佛受宠若惊的接过。
“不过要不是遇到宫参议,就喝不到这么好喝的茶了。”真衣被这种奇特的香味吸引住了一般,捧着茶杯不肯放开,把
另外两人逗笑了。
不过,真衣说的倒是不错。如果不是碰巧宫之奇经过亭子,发觉她泡茶的手法不对的话,她们也还真是没口福了。后来兰
姬请宫之奇教她制花茶,宫之奇倒是大方接受。不过也没花他多少工夫,在后宫的处尊养优的娘娘中眼前的这位如百花精
灵的女子倒是少有的手巧。两兄妹都是一样的那么优秀啊,宫之奇突然想到了伊和煦,经过上次的教训伊和煦对他倒是提
防了不少。不过,偶尔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也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回殿阁的时候,真衣送花茶到子英居,两人便一同走了。
“你们娘娘待伊太傅真好!”宫之奇看了一眼真衣手中的茶包道。
“那是当然,娘娘和太傅是兄妹,不对他好对谁。”真衣理所当然的扬了扬眉。
“说的也是。”宫之奇笑笑。
“虽然不是亲兄妹,不过却也胜似兄妹啊。”真衣感叹道。
她的话让宫之奇微微一愣,惊道:“怎么,不是亲兄妹?”
“啊?”发现自己一时大意说了不该说的话,真衣忙转移话题,“那个,我要走这边,再见。”
说着扔下仍不明所以的宫之奇,径自走了。
应该没有被发现吧,娘娘交代不许说出去的。走在碎石小路上,真衣真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撕烂,居然把这种事对外人讲。
突然头上一点冰凉,真衣摸摸额头,抬起头往上看。
天晴不过半日就又下雨了,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周围一下子暗了。
第 18 章
烛火轻轻的摇曳着,室内忽明忽暗。风里夹杂着微冷的湿气从敞开的窗口进来,掠起了伏案而坐的人长发。偌大的书房中
传来一阵轻轻的咳嗽声,伊和煦闻声抬头,见那人正认真的批阅奏章,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怎么了?”发觉有人在看他亓静抬头问道。
“啊,”伊和煦忙收回视线,“没事。”
“你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亓静目光再次落到奏章上,看着那堆积如山的折子便突然觉得心烦。近日连日下雨,有
些城镇正在闹洪灾,为解决这些问题他已经两天没睡了。不过,伊和煦倒是一直陪他熬夜,他也累了吧。真的是不想让
他也那么辛苦,这种想要好好珍惜的心情已经强烈到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了。
听见大门被打轻轻阖上的声音,亓静寻声望过去,在看看旁边的案上已空无一人。“回去了吗?”亓静不由轻轻的叹了
口气,在空荡荡的书房显得有些失落。不过,也没想太多,亓静合上折子靠着椅背稍稍闭了闭眼。
不一会儿,伊和煦毫无预兆的推门进来了,手上端了一个手托盘。看到他朝自己走过来,亓静突然就笑了。
“殿下,把这个喝了吧。”精致的小碗放到案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亓静疑惑的端起碗才喝了一口,便捷起了眉,问道:“这是什么?好苦。”
“是驱风寒的药汤,刚刚吩咐厨房熬的。”
“你刚刚出去就为这个?”亓静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怪。
伊和煦点点头。亓静大笑,看来他太子宫中的人谁也没有他伊和煦心细呢。看看那小碗里呈黑色的液体,亓静皱了皱眉
,还是不敢喝便放下了。
“殿下不喝的话,病会加重的。”见亓静把碗放下,伊和煦劝道。
亓静看着他,觉得甚是奇怪,伊和煦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吗?然后又听到他说:“生病的话,批完这些奏章的话是不可能
的吧。”
原来是这样啊,知道原因亓静眼中闪过淡淡的落莫。
“可是很苦。”亓静对着那碗药汤露出厌恶的表情。
“苦口良药。”伊和煦如是道。
亓静还是皱眉,不肯喝下。也只有这也刻才让人感觉到他只是个普通人而不是地位尊贵的太子。
然后伊和煦就笑了,表情很柔。下刻他听到碗被搁到案桌上的声音,然后手臂被抓住向前拉。亓静就着他前倾的姿势吻住
了他的唇,空气在瞬间凝固,只剩彼此之间的心跳声在小心的鼓动。
好不容易亓静放开对他的钳制,伊和煦忙站直身体,后退了几步,别过脸,“殿下你这是在做什么?”脸上虽然平静无波
,但声音里却透出极力压制的紧张感,亓静可以感受到此时从他身上传来的抗拒的气息。
亓静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缓缓道:“不知道呢,突然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然后,他就看见伊和煦用力抿着唇的样子。亓静抬起了他的下颌,逼迫其与他对视,那双清澈的双眸仍平静的没有一丝
波澜,他有点失望,松开钳制转而抚上他的侧脸,无奈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罢了,你下去吧。”亓静罢罢手,那人便退下了。
门被的阖上上的瞬间,伊和煦看到里面的人的脸掩于奏章之后。手不知觉的抚上唇,那灼热的感觉那么明显的留在上面,
那是不从未有过的颤粟。抬头便是灰蒙蒙的天空,雨打在树梢吵得人心绪不宁,心也随之越来越沉。
第 19 章
后半夜的时候,雨停了。烛光笼罩下的书房空荡荡的,亓静轻轻合上奏章,起身便往外走。
绘花的门被打开的瞬间,屋内的烛光如水般倾泄而出,映得门外人如画般美丽。伊和煦站在雕刻精美的红漆柱子后,在
亓静惊讶的目光中回过头来,长发在夜风中微微扬起。
“你怎么在这里?”
“我本想等雨停再走的。” 伊和煦把手伸出去,似乎在确认雨停了没有,“啊,停了。”
“你一直在这里等?”亓静眼中写满疑问。
伊和煦点点头,然后亓静笑了,想抚摸那看起来很柔软的长发,道:“那你不会进去里面等吗?”
伊和煦没有回答,转过身隐于阴影之后,面容模糊不清。亓静的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所触及的柔软稍纵即逝。
“雨也停了,臣告退了。”才刚迈出半步,身后的人抢先一不抱住了他。亓静把头埋进他的肩窝,彼此的气息交融在一
起。伊和煦沉默不语,在烛光的笼罩下两人的身影模糊不清。
“殿下,你是不是喜欢我?” 伊和煦的声音很淡,散在夜风里支离破碎。
然后亓静用力地拥住了他,“总后一天你会后悔的,后悔你不该问这个问题。”
窗外黑影闪,白衣男子回过头来,对着来问道:“么样?”
“公子,属下派人查过了,的确属实。”
“果然!”
白衣男子低下头白色折扇轻抵住双唇,笑得深不可测。
雨过未必就是天晴了,宫中突然喧起一起流言,整个太子宫几乎无人不晓。说到宫中最近盛起的新话题,莫不过是说太
子太傅与兰妃娘娘不是亲兄妹,兰妃是相府收养的童养媳,在谈及婚嫁之时被太子相中而嫁如宫中。以上基本属实,只
是流言一事本来就是夸大其词,与事实出入甚大。甚至有流言说伊和煦与兰妃的旧情未了,进宫是为了再续前缘等,更
是不堪如耳。
“娘娘真的不是奴婢说出去的。”
“不是你还有谁,宫中只有你一人知道 。”
“可是…”
真衣跪在地上,哭得一遢糊涂。战战兢兢的看着她的主人,从来没有见过她生这么大的气,两道柳叶眉紧紧地拧着,精
致的脸因怒气而变的潮红。看到那白晰纤细的玉手高高扬起,真衣抽泣着闭上了眼。没有预料中的疼痛,疑惑着缓缓睁
开眼,兰姬早已把手放下,叹道:“算了,事情也已经这样了。”
“娘娘与太傅原本就是情同兄妹比亲兄妹更亲,管别人说什么去。”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到底是谁居然造这种谣言。”
她与伊和煦从小一同长大,从来没有想过两人的血缘关系竟会引起如此大的波动。想到流言的不堪入耳,兰姬不禁流泪
。
“奴婢去请太傅过来,让他想想办法。”见兰姬流泪,真衣唯一想到的首先是伊和煦。
“也只能这样了。”兰姬看向窗外,却始终没有等来心中想见的人。难到太子也听信流言,不肯相信她?
但是心中却也是另一番想法,她希望太子会为了这件事生气,这样或多或少心里也是在乎的吧!她想知道她在亓静心中
占有怎样的地位,是怎样的存在,以一个深爱着他的女人的身分,而不是妃子。
她想知道…
夏天的草木甚茂,再加上雨水洗刷更是绿的逼人眼。伊和煦踏过微湿的小径,路旁的小草打湿了他素白的鞋面。偶尔有
宫人迎面而来也只是神色古怪,似乎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甚至还能听见身后人偷偷议论的声音,一直对这种事
毫不在意的伊和煦这一次却停下了脚步。只因她听到了兰姬的名字。
身后的两名宫人见他停下来也好不避讳得指指点点,其言分明是冲着他而来,或许是知道伊和煦的个性温顺谦和不会发
生什么事端吧。突然一个白色的人影闪现于眼前,不由分说的就把他拉走。
“你这是做什么?” 伊和煦半途甩开来人的手,后退几步,警惕的看着眼前分明面带怒色的白衣男子。
伊和煦这一甩倒是把他甩得清醒了,是啊,他在做什么?看到他被众人唾弃不是他的目的吗?那现在他在做什么?可是
看到伊和煦像个呆子似的站着被人指指点点的,就觉得不悦,于是行动先于思想而行动了。
“我说你啊,难道被人这样说难道不会还击的吗?”宫之奇叹了口气道。
然后他看到伊和煦笑了,以一种从未见过的冰冷,知觉告诉他伊和煦是真的生气了。
“这是宫参议你该问的话吗?” 伊和煦抬头直视于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透着同察一切的气息,让宫之奇有种被看透的感
觉,低头不着痕迹一笑,不管如何他到是清醒了,居然做这种危险的事,不再去想刚才心中的愤怒是什么,抬头道:“
说的也是,那伊太傅可要自求多福了。”
“大概吧!”伊和煦微微欠身,方才散发的冰冷感觉也随之消散,经过他身边时,宫之奇听到他说:“为什么总要做这
种事呢!”
淡淡的声音夹杂着无奈散在风里,扬起的发丝掠过他的侧脸,宫之奇缩了缩。
第 20 章
虽然今日阳光明媚,兰妃殿中却是一副愁云惨淡。似乎因为流言一事,其他宫人对其指指点点,连殿阁的宫女们都抬不
起头来。就连引路的女官都是愁眉不展的样子,女官把伊和煦引进内殿,退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言而欲止。伊
和煦懂她的意思,在这个时候来这里的确是一件不明智的事。不过,当他听到真以说兰姬哭了的时候,他实在是无法放
下不管。虽然流言这种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攻自破,但是在这名节至上的后宫中,这段时间她会后多难熬他很清
楚。更何况兰姬那么深爱着太子,自是不希望他听到这种污言秽语。伊和煦望着珠帘后独自抚琴的女子,心中不禁觉得
难过。
“你也听到了吧?”兰姬抬头,一张温和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琴声嘎然而止。伊和煦点点头,道:“只是流言罢了,
过些时日就没人会提起了。”
伊和煦的声音很低,揉在泛着浓郁熏香的空气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柔和。
“但愿如此。”兰姬淡淡的笑,随意地拨弄着琴弦,发出几个不成曲调的声音,尔后看着伊和煦悠悠道:“哥,我很难
过。”
“我知道。”伊和煦一如从前般爱怜地揉着她的发,兰姬垂下眼帘,在光线幽暗的室内,她的表情很淡。
“殿下已经好久没有来这里了,就连这次的事他也没有过问。我想我是不是被讨厌了呢,或许他有了更喜欢的人了。”
兰姬感到放在她头发上的手一僵,然后伊和煦说:“殿下没有喜欢的人,我每天都在他身边所以知道。”
兰姬仰头一笑,道“真的?”
“嗯,我不骗你。”
伊和煦身后的珠帘荡,透过那单薄的肩膀,兰姬看到帘后一道模糊的人影,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她想知道答案…
在那人心中她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兰姬顺着两人的姿势把头抵在伊和煦的胸口,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不管别人怎么说,哥是不是还是待我像以
前一般好?”
“嗯,我会。”
“那你会永远都喜欢我的,对不对?”
“是,我会永远喜欢你。”
伊和煦声音很轻,身后珠帘轻轻荡动,兰姬怔怔的便落泪,濡湿了他的衣襟。
几日后,流言就渐渐平息了。听说是太子下令如谁再提起此事,杀无赦。亓静下的命令无疑是最好的解释,各种猜疑都
不攻自破。自然麻烦也少了,众人都羡慕伊太傅居然如此深得太子信任,而伊和煦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不安,因为亓静
什么都没问他,也不让他到书房陪读。还有他再没见兰姬笑过。
落子英依然红得像火,飘落的时候伊和煦仍爱坐在栏杆上看,任花瓣随意的落到他的发梢,夕阳把整个庭院渡上一层金
黄,整个世界都变得缥缈而不真实。
“太傅。”朱霞从上廊的一端走过来,似乎不想破坏这宁静的画面她的声音很轻。
“什么事?”伊和煦回过头,一片花瓣自他眼前轻轻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