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 上——白氏静凰

"你要是真的不想跟我回去，那便在这堂前跪上个一天一夜，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云耀日伸出手指了指他面前的空地，眼里满是戏谑之色。
看着那片空地，胤熙晨定了定转头再次确定道："如果我做到了，你是不是就不带我离开？"
"也许......"云耀日笑得慈爱，仿佛这是一项多么伟大的奖赏般。
"请说到做到。"尽量让自己保持着礼貌，胤熙晨吸了吸气，便走到刚才云耀日所指的地方，轻轻的跪在了地上。
男儿膝下有黄金，在他胤熙晨的记忆里，除了五岁时认祖归宗时跪过祖宗，他还真没有再跪过，如今......为了爹爹他只能如此。
云耀日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平静的跪在地上，既没有暴躁也没有委曲的样子，平静的像一潭水一般，这样的性子可是随了生他的那个男人？那人也是这般静默的性子么？
突然间云耀日很想再见见生了这个小鬼的男人，是什么样性子的人竟然能受得了这样的事情，又是什么样的人能将一个七岁的小鬼养得如此出类拔萃。
看着一动不动的胤熙晨，云耀日努力的在自己的记忆里搜索着白日里自己所见的那个人，似乎印像中那人有一头如墨的黑发，白晰的手臂、出尘的气质......被他踢开时却没却有放手，并非意志薄弱之人呢。
看了一会儿云耀日便没心情一直这样下去，站起身来走到胤熙晨面前又叮嘱了句才离开。
"一天一夜不可倒，不可喝水，不可动，不可少一刻。"
胤熙晨没有抬头，只是将小小的双拳紧了又紧，眼睛睁开又轻轻的闭上，没有回答任何的言语。
"黑景你看着他。"冲着那白天的马夫吩咐了句，云耀日便独自一人走进了院里的另外一间住房。
被称做黑景的男人走到胤熙晨的面前，看着这个和主子长得如此想像的孩子，心中不禁叹气。
生为七皇子之子，真不知道这孩子是前世修来的福份还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如今七皇子已然二十有八，虽然王府里不缺女人，却至今无后，他们皇上，也就是七皇子的三哥，如今是下了死命令，必须把这遗落在外的皇族之子给找回去，要不是七皇子同时嫌那个老来府里转悠的太罗国公主太烦，估计他也不会答应皇上的命令，可如今看来......怕是这孩子引起王爷的兴趣了。
"小世子，和王爷回去吧。"
胤熙晨正眼看着这个叫黑景的人，摇了摇头。
他能走，爹如果离不开这里，那他便不能走，因为......离开了他，爹会很伤心的。
唉！
看着如此坚持的胤熙晨，黑景不禁感叹。
当胤羽陌重晕厥中醒来，便听楚静凰和素雪说晨儿的事儿，立刻像疯了一样冲到这里，站在院门外被人挡下后，却仍想冲进来，黑景看着可怜于是让门口的人放他进来。
"晨儿！"胤羽陌冲到晨儿的面前，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眼里满是焦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晨儿的样子。
"爹爹我没事。"胤熙晨笑容满面的看着胤羽陌，那张小脸上的笑容每每总是能让胤羽陌烦乱的心安稳下来，此时也取得了同样的效果。
"真的没事么？"胤羽陌不确定的再次问着，见着晨儿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伸手想抱起晨儿走，却被晨儿拒绝了。
"现在不能动爹爹。"
"为何？"胤羽陌不明白。
胤熙晨只有七岁，也仅仅只有七岁，可他在某些方面上要远比胤羽陌要来得成熟、老练，一如现在，他非常明白如果和爹爹真说明了原因，怕是爹爹不会让的，若是不说清楚，爹爹就会更担心焦急，怕也是不妥。
"爹爹放心，晨儿没事......这，只是一个赌。"七岁的胤熙晨的脸上露出了天真的笑容，但胤羽陌知道，绝不是如此，绝不会如此。
这个孩子要远远比他自己还要坚强许多的么？！！
"告诉爹爹，你为何跪于此地。"这里...可是那个要带走他的男人的住处啊。
"就如他说的，是场游戏。"在一旁看了许久的云耀日对这对父子情深的戏码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到是地上跪着那小鬼的性格还满合他口味的，要是把这个不太麻烦的继承人弄回去，想来他以后的日子就大有空闲，那个唠叨的三哥也可以闭嘴了。
咤听云耀日的声音，胤羽陌条件反射的抱住了胤熙晨，警惕的看着他。
"哧！"看了眼这个弱不禁风男人的反应，云耀日胸中的厌恶便更大。
听当时派来求助的人说，当年他连看都没看过胤族为他续命之人的长相，只知道是个男的，还是一个混身泛着冷冷清清气息的男人，如今这一天里见了二面，还真更当初听说的一样，冷冷清清的人，样子长得是相当出色，但，一个男若连自保和男人的气概都没有，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大不了也人是他人的玩物罢了。
烦！只要一想到他在那个毫无记忆的情况下去抱这样一个男人，心里就不舒服。
男人！
想到这个词，云耀日刚才大好的心情又被洗刷一空。
"你对晨儿做了什么？"直觉告诉他，晨儿现在的情况一定和这个男人有关。
"没做什么。"懒散的摇了摇头、摆了摆手，云耀日努力的压下心中的那份不快，似乎以前不会这样的......
"晨儿！"无意再去问此人，胤羽陌转头问胤熙晨。
"信我，好么爹爹？"胤熙晨几乎是在恳求着胤羽陌了，因为他不想就这么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线希望。
看着儿子眼里定定的神色，胤羽陌突然之间觉得只有七岁的儿子，似乎有些陌生了！
"好，爹爹不再问你，但爹爹要在这里陪你。"
对此不论胤熙晨多么反对，连之后赶来的楚静凰和胤威都没有办法劝动胤羽陌的决定，这父子两便齐齐的跪在云耀日的门堂内。
云耀日百无聊赖的坐在另一间房里瞅着正屋内跪着的两人，一个是他儿子，另一个......是给他生了儿子的男人，现在两人齐心协力和他抗争自由，这事儿还真他妈的讽刺！越看越有气的云耀日干脆两眼一闭，管他们死活。
"主子，世子还小，您看......"此时已经时近傍晚，堂前的两人已跪了近三个时辰，先不论这大人，就这小孩来说，那可是王爷唯一的继承人，要真出个什么事儿来，还真不好和皇上交待，黑景有些担忧的寻问道。
云耀日懒得理黑景，心想就他这个初见面没多久的儿子，恐怕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要比现在院里的这些人要强多了。
胤熙晨小？估计也就是看上去小罢了！
黑景见云耀日没理自己，也不好再说下去，乖乖的站回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的看着这堂前的两人。
一天一夜......亦短却也长，对云耀日来说不过是看无聊睡了一觉罢了，对黑景来说不过是自己静静的守着堂上的两人罢了，对胤羽陌来说他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一声不知的跪在地上，心里焦躁不安却只能将食物一次次的拿来又送下去，因为......胤熙晨在这期间从不碰他送来的任何食物一下，晨儿静静的闭着眼睛，静静的跪着，静静的任时间流走。
当第二天云耀日小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也就是说他错过了约定的时辰么？
那小子还在老实的跪着还是已经自动起来了？
"主子，时辰到了。"黑景一直守在云耀日的身边，见主子一醒，立刻提醒。
"哦...你到是记得清楚。"哼笑声，云耀日走到正屋，见那孩子此时还是背对着自己直直的跪着，小小的身子已经有些不稳，可那双拳却握得死紧，走到胤熙晨的面前，云耀日看着这个令人相当满意的‘儿子'。
"就你一个？"
"嗯。"轻点下头，胤熙晨发现自己这一天一夜却实已经到极限，要不是意志坚持着，怕是早就倒下，看来......不论如何以后要加强体力训练呢。
"喂，小子......有没有兴趣和我回国？我保你可以自由发挥能力，做一切自己想做之事。"这样的儿子就这么丢掉，太可惜了。
"我要留在这里。"没有多余的话，胤熙晨还是那句话，他要留在这里，除了有爹爹的这里，他哪里都不会去。
云耀日此时已经用了他平生最大的奈心在和这小子商量事儿了，要是看在他是自己唯一的种儿，要不是看在这小子挺合自己意的，换了别人早就......
"呵呵..."云耀日轻笑起来，笑声不大却轻轻的像刀子一样令胤熙晨心害。
"怎么？你还留恋这地方？你难道不知道你是怎么出生的？当初胤族人根本没多想不把你爹出卖给本王，为本王续了命反了魂也生了你，你爹不过是胤族的一个牺牲品罢了，而你！不过是他们延续血脉的工具罢了，现如今胤族的正主儿不是也能生儿育女了么，你们这对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的父子还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经？又在死守着什么？。"云耀日淡淡的说着这些惊世骇俗的话，这些胤熙晨从没有听过的话。
云耀日的话彻底打乱了胤熙晨的思绪。
难怪...难怪小时候每次问起自己的‘娘'时，爹的脸色都那样苍白，难怪......芙儿的出生令计里的人变化那样快，难怪......静凰小叔总是怀着愧疚，难怪......
慌乱的思绪像被打乱的一盘棋，原本的步属找不出合理的联系，打乱的阵脚难以再支撑，忽然间，胤熙晨心里以前不明白的事儿，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他和爹在这个家里总不是那么开心，为什么爹爹会总是静静的看着远方。
心......突然间好恨！！
看着胤熙晨眼里的恨意，云耀日知道自己一定会达到目的，如果说胤熙晨的爹这么多年来能为了孩子保持沉默不语，而胤熙晨明显不会走他爹的老路，这孩子骨子里流得是他的血呢。
"带我和爹爹一起走。"思绪片刻后回归，胤熙晨为他和胤羽陌下了此生最在的决定，离开胤族！
"可以。"不过是多带一个副属品罢了，能怎么样，想他王府还不至于怕多了一张嘴吃饭，到是这小子可以让他高兴不少时间，更能让三哥从此以后闭上嘴，真是一石二鸟的好事儿。
第十九章拜别
胤羽陌的小院里父子两人静静的相对而坐，他们身边的素雪安静利落的收拾着行礼，时不时的她会偷偷的瞅一眼这父子两人，他们这样面对面坐着已经有些时候了，真不知道这一老一小要这样相视多久的时间。
石桌两边，一边是胤羽陌略显心乱的瞅着自己的儿子，另一边到是小小的胤熙晨淡定的看着自己的爹爹。
"爹爹，真是如此的么？"之前那个黑衣男人说的是真的么？他的爹爹竟是遇到那样的过往么？！
"是！"没有犹豫，胤羽陌轻轻的点头，诚如那男人所说，他确为胤族牺牲品，也如那男人所说，晨儿是异生之子，这些事情本来他就不知要怎样和晨儿说明，原先想着反正没人会来和他抢儿子，于是也当此事过去便过去了，谁曾想......
"那个男的真的是我的父亲？"
"嗯。"胤羽陌不想再骗晨儿，这个孩子有权力知道他的一切。
对于这一点胤熙晨还好接受一点，必竞芙儿也是静凰小叔所生，只是他不能接受的是那个男人怎么可以如此对待爹爹。
可是......眼前，他却毫无办法，昨日头脑一热竟就答应了那人的条件，现在想想似乎有些上当的感觉。
那个男人是算准了他年小会如此冲动的么？
把这样的爹爹带到那样的男人生活的范围内，是不是有些太过无谋？可是......不带着爹爹一起离开，真不知以后会出什么事，所以，就算他现在还小，但至少和爹爹一起，他还能以最大限度的能力去保护爹爹。
虽然他的年纪太小！
"晨儿，你真的答应了他要一起回去么？"这一点是胤羽陌没有想到的，晨儿竟然会答应对方的要求。
"是的。"晨儿点点头，拿起桌上的茶给胤羽陌倒了杯茶。
"是这样么..."虽然有些难明白其中原由，可儿子竟然做了决定他便只有跟着去了，谁让他只要能不失去孩子一切都好，哪怕是背井离乡，远走他国，他也只能这样做了，更何况看晨儿的样子，似乎是相当坚持啊。
"对了爹爹，您有什么要拿的东西么？我们这一去可能短期内无法回来。"想想当初那男人的意思，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再让他踏足此地，想回来就只能靠自己了。
胤羽陌闭上眼想了想，突然想到他似乎除了孩子就没什么可拿的了，可是好像似乎还忘记了什么......
"那走之前再和爹爹去看下你祖母吧。"若是很久无法再回来此地，那走之前便应该去再看看娘的。
"好！"胤熙晨点点头，转头去和素雪商量拜祭之事。
春天的天降山上，能清晰的看清山下的城镇、远入的河流、更远的山峦，看得清山涧里浮着的层层白云，也看得清身边的绿色春意，但胤羽陌唯一看不清的便是自己和儿子的去向，真是前途渺茫啊！
"晨儿来，给祖母上香。"每一年他都会带孩子来拜祭母亲和奶娘，只是这一次他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回来了。
"祖母，奶娘，晨儿和爹爹要离开这里了，您们要好好保佑爹爹哦。"操着嫩嫩的声音，说着每年都会许的愿望，胤熙晨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爹爹，我去拿东西上来。"因为素雪并非胤府宗血之后，所以并没有姿格进入这宗族坟地，是以素雪只好在远一些的地方等着。
看站胤熙晨小小的身子一路跑去，胤羽陌的心里万般难受。
"娘，奶娘！羽陌和晨儿这一去便不知是何结果，要何时才能再回来，羽陌没有照顾好晨儿，如今孩子小小年纪却要受如此多的苦，我......"胤羽陌趁着胤熙晨离开的时间，轻轻的和在天上的亲人述说着自己多年的无奈，多年的苦处。
自己无法左右的命运，无法抗拒的生活，连带的儿子虽小却不得不早早便学会了担当和操心，七岁的孩子，有时却仿佛有着十七岁孩子才有的心智，胤族的人说晨儿这是天生才智，可在他看来，这是孩子的不幸，一个如此早便如此懂事的孩子，恐怕连幸福都变得短暂。
这一日，父子二人在天降山的宗族墓地里待了两个时辰之久，谁也没有看到远处的松树上，一个黑影一直静静的看着他们，直到两人离开。
两人决定离开的日子是三天后，这期间胤氏夫妇前来多次看望胤羽陌父子，胤威陪着楚静凰也来过，可谁都没有动摇父子两人的决定。
"羽陌，你真的决定了么？就算晨儿跟着走，你也可以留下来啊！"
"不了。"胤羽陌再次拒绝道。
晨儿是他的一切，晨儿的决定便是他的决定，哪怕这个决定将给两人带来不可预知的命运也是一样，而且这里他早有离去之意，只是提上发生罢了。
三天后，云耀日安排了马车供他们坐，羽陌和晨儿坐一辆，云耀日自己坐一辆，回金壁皇朝的旅程便这样开始了。
殷月皇朝位处东南方，金壁皇朝位处西北之地，胤族族居地奉阴算是殷月皇朝很偏北的地方了，从这里去金壁皇朝所经之处大都是被冰雪覆盖的深山老林，要么便是鸟无人烟的地方，行程虽然不算太长，却相当坚苦，每每总要露宿于野外，这对云耀日这种打仗当吃饭的人来说相当普通，但对胤羽陌和胤熙晨这父子两来说却是相当新奇了，当然新奇之余不勉不些难以适应。
"晨儿，还好么？"马车中胤羽陌一手抱着胤熙晨，一手拉了拉自己的外袍，将儿子包得更紧些，今日已是他们上路第十九天，一开始他和晨儿还能坚持着精神头，但是半个月过去后，他们所经之外已是深山，天寒地冻之处，四处又无人家可投靠，他和晨儿虽然习惯了奉阴那样寒冷的地方生活，却还不太习惯在如此寒冷的地方赶路，是以昨天夜间晨儿半夜便发了烧，生了病，如今随行的医者已看过，但这药却迟迟没有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