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会要求回纽约?”
“对。”
江威大胆推测:“上层看你不顺眼为难你?”
“差不多。”
“我就知道!早说过你这脾气不改,肯定会出事。”江威刚才的火气突然抵消了大半,“真的不要紧吗?如果罩不住,我还是会出手帮你。”
“谢啦威哥。”陈仅发泄似地又咬了一口披萨,“这事只能我自己解决。”
二十四小时后,陈仅再次接到封闭式特训命令,要他两日后直接到陆战部队试验场报到,作为代号“第一序列”特别行动组长官的陈仅,第一任务就是要整合全队的士气,对各类突发状况提前制定出几套作战方案,提高默契指数,对几轮攻坚战都必须进退有据,有充分把握,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并需要保证在第一时间与佣兵后援接上头,进行最后一轮主攻,全面取缔左拉的老巢。
夜里,一个电话进来,正在看实验报告的陈仅随手接起来。
“在做什么?”一声低沉的隐隐透着亲昵的询问。
“看文件。”
“为什么没联络我?”
费老大果然爱摆面子,再说,为什么要我主动联络你?就算不联络,你还不是耐不住性子先打电话过来了。“没必要吧……我又没事找你。”
那头似乎在轻叹:“你想过我们之间的事吗?”
“什么事?”陈仅不由挺身腰板坐直。
“你是想继续装傻还是要我提示你?”
“老大!能不能先不说这个?”陈仅靠倒在椅子上,手摸下巴,一脸苦大仇深状,“我没时间陪你猜谜,也不想猜。”
费因斯步步紧逼,今天显得异常固执:“陈仅,你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你也不是完全没感觉,为什么不肯承认?”
“你想我怎么样?我跟你之间的联系本就不该超出范围!”
“你后悔了?”
“对,我后悔了,非常后悔!以后如果不是公事,完全不需要你直接联络我,让别人代劳就行了。”陈仅一口气说完,“多谢你在斯考奇中给我的那些启示,我还是会珍惜跟你的合作机会,拜拜。”
这世上,敢先挂费因斯电话的人屈指可数,但在挂掉之后还能让费因斯头顶冒烟神情肃穆的人那就只有这一个了,不过这一个显然也没占到多大便宜,具体情况如下。
等身体状态完全恢复,本该享受最后两天休闲时光的陈仅,却发现自己陷入了人生的第一个重大危机——不但性情大变,而且连去各部窜门的兴致都没有了。其实从斯考奇回来之后,他一直都是无精打采,在那个电话之后,情绪更是跌到低谷。连后来在走廊上遇见木鱼脸也没有心情捉弄,自己都怀疑自己快要报废。
总之概括起来就是更年期症状提前,情绪低落,胸闷气短,心里七上八下,不像过去那么洒脱了,具体什么原因自己也说不上,越想越烦。即使知道接下来的这一个月,自己会面临多大的困难险阻,但他还是平静不下来,有一种失去方向的茫然,好像拐进一个迷宫,一时半会儿是转不出来的。
连江威也看不过去,在陈仅即将被送往“集中营”前尽释前嫌,来慰问了几次,但陈仅嘴硬,死撑着不肯说半句,所以江威也是一头雾头。
突然有一天,威哥突发其想,做出了另一个大胆的推测:“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胡……胡说!”陈仅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即大力驳斥矫正视听,“在这种地方,我能跟谁恋?”
“这倒也是……”江威看他的神情更加怀疑,但是表面上还是采取安抚为主打击为辅的战略,“不过,听说你这几天都没有去实验中心,那几个漂亮妞儿可都在记挂你呢。”
“没心情。明天开始我这世上少有的美男子就要进入惨无人道的禁欲期,每天在极限训练中挥洒青春,全部的力气都会用来挥霍,保证一个半月后你再见到我,不是整个,也是半个superman了。”
江威哈哈大笑:“对女人来说,这是个好消息。”
陈仅大叹一声,把自己摔进沙发,没啥形象地瘫成一团:“我开始想我那些老婆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喜欢一个抓住就行了,弄出一堆来烦不烦!”
陈仅撑大眼眶,立即用一种敬佩的眼神瞻仰情圣威哥:“一个?喜欢的就只要一个?”
“你根本就没喜欢过什么人吧?什么妞儿在你眼里还不都是一样。”江威鄙视地嗤笑。
“喂!”把一个沙发靠垫结结实实地摔过去砸中威哥的天灵盖,“别说的我好像野兽一样,我好歹也是人见人爱。”
“那你想娶谁了没?”
“拜托,我是老大,这么早带孩子会被人笑话的。”
“只是这个原因?”
“你这样套话很不高明哎。”
看计谋被拆穿,江威面子下不来:“阿仅,谁爱上你谁倒霉,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神秘点不行啊?”
“对,我是女人我就期盼你神秘到消失。”
陈仅又沉默了,他觉得自己的确开始放不下一些东西,不知从哪天起,有种怪异的感觉在他体内沉淀下来,再也无法过滤,原本的平行线突然折断向对方倾斜,这简直就是可怕的逆转趋势。
“我能最后问一个问题吗?”威哥再也憋不住了,“那天跟你去斯考奇的人是谁?”
40
陈仅抓抓头皮含糊其词:“上面派给我的,他们要监视我……”
“监视你干嘛不干脆不让你参加斯考奇,你当我白痴啊?”威哥火大了,这小子一向给他几分颜色就开染房,非常不识趣的时候就需要抽他几鞭子,“是不是狙击组的米高·斯万克?”
“拜托,我怎么可能跟木鱼脸去……”一说就说漏嘴,陈仅甩甩手放弃努力,“我跟他是认识没错,不过不是他。”
“那是谁?总不会是路人甲吧?你们得了小组第一,第一啊!你懂不懂这是什么概念?!对方的身手不会比你差!”
切,又不是破纪录,干嘛这么激动啊?陈仅托腮装神秘,表情怪异:“其实——对方是间谍,演过007。”
江威暴跳:“我只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偷梁换柱的!斯考奇参赛的严密程序和苛刻规则没有人不知道,现任特种兵和情报人员是被禁止参赛的,而且只负责辅助拦截,而你们这次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谅谁都会觉得难解吧?”
如果对方是焰,就什么都讲得通的好不好,老大!“威哥,好奇心太重会死人的。”
“你有种就杀我灭口,反正你今天要给我个交代!否则将来哪天你要是又随便来这么一招把我卖了,我还傻乎乎帮你点钱!”一副痛心疾首的呕血神态,也不知着了这小子几次道了。
“喂,难得诓你一次,就说我不讲义气,我也是迫不得已啊!”陈仅准备换一种方式息事宁人,“好吧好吧,我只能告诉你,对方来头很大。”
“你说的什么废话!来头不大会搞得定这个乌龙?所以我想知道你到底惹到了谁?人家要这样整你!你是不是为了斯考奇跟人谈什么交易?你这一个月的封闭式急训是不是跟这事有关系?你到底接了什么不要命的任务?”江威越说越觉得可怕,脸色沉下来,搞得陈仅乱感动一把,想不到威哥对我感情这么深啊,以后少骗他两次。
“你这么多问题,要我答哪个啊?”
“一个个来。”宣布审讯开始。
“不是我不想说,威哥,这事我不想把任何人扯进来,其实……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跟焰纠缠不清进退两难快要神经分裂精神崩溃而已,“我只是在考虑去留问题。”
江威恍然大悟:“上面有人给你施压,按任务的成败决定你的去留,而你有能力完成任务,但却不想留在总部。”
威哥,到今天我才佩服你!这样都……编得圆!“呃——对对,威哥果然料事如神。”
接着感觉背后被拳击,江威提高嗓门:“阿仅,有志气!想不到你这么不屑名利。”
不屑才怪,人家是被逼无奈哎……“那是那是,我什么人啊,荣辱不惊,笑看风云——”陈仅自我陶醉似地轻哼几下,非常投入角色。
江威终于恶心:“行啦,我知道你有分寸,我就不多问了,接下来有段时间见不到了,你出关时我可能也已经回到分部。”
“威哥,你保重,我之后会跟你联络。”与他击掌。
“好,记得到时候别缺手缺脚来见我。”
“你也太不看好我了。”
送走江威,陈仅一个人扯乱头发倒在地毯上看吊灯,一个原因是想到明天就要开始暗无天日的训练,另一个原因是突然有了心事,还别不信,陈仅陈老大也是有自己心事的!比如现在,他就在想,事后怎么脱身,怎么做得不明显不张扬,既不让费因斯觉得自己是落荒而逃,又要自我感觉良好地退出感情高危区,保持住自身的不败纪录。
陈仅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的都是关于那个男人的事,可能他对自己日后的威胁太大,想要忽视都不行,那个费因斯就像在他脑子里注过水,全都糊了,所以陈仅下定决定,再不能让他摆布自己的决定和将来的去路了!
为什么在这么多努力过后又要离开总部?真是天意弄人啊,天晓得自己怎么会跟焰走到那种关系的,要是换作以前告诉他,打死他都不信,自己明明对五大三粗的男人没半点好感,更不要说是……现在这样一笔糊涂账,呃,虽然费因斯也不算五大三粗,可好歹也是个大男人,而且威猛无敌,自己要是嫌小命不够用,还是及早抽身比较明智。
睡前,陈仅又觉得自己想太多,这算一算,总该有两个月左右不会见到费因斯的面,到时候对方要是贵人多忘事,把他这号人物完全丢到脑后,岂不是更省时省力?可是那通电话真是越回想越气闷,还是蒙头睡觉比较实在。
接来的痛苦训练营生活,就不一一叙述了,可怜的陈仅正式从花样大帅哥升级到超级酷哥,成天背个铁器在“枪林弹雨”中穿行,带着一帮热血男儿投入排演仿佛本世纪最艰巨的战役,浑汗如雨气壮山河,完全是力气活,幸亏全队纪律严明,没有人对他这临时长官不服的。
前两周的地狱式训练差点没让陈仅腰肌劳损,为了体现还有“人道主义”这个名词,一星期给一天假日,整班人用来睡觉,完全不带醒的。
有时连吃个饭都会被上级抽查,真是苦不堪言,像月底的某天中午,陈仅就遭遇了这样的尴尬,一早上的伏击特训,几乎让右手断掉,所以为了节省体力,换作用左手握叉,不太熟练地狼吞虎咽补充能量,这里可以算得上安慰的是伙食和没有多余时间胡思乱想。
这时,总指挥官之一的扎莫上校一声暴喝打断陈仅就餐:“莱斯利,威第拉将军在操场要求审阅士兵!”拷,刚送进嘴里的一块羊排卡在喉咙里……
刚才当陈仅听到“威第拉将军”的时候,预感已经不怎么好,当匆匆整装上阵集合,眼睛往前面那么一瞟,不得了!五十米外除了老将军还有另一个男人,不是安德烈·费因斯又是谁!
一身威武的军装,高人一等的挺拔身姿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威第拉将军正在与两位指挥官沟通,他则安静地站在一旁并没有发问,但神情却是在说明他在听,那褐色的眼睛掩藏着凌厉的光芒,却总是以最柔和镇定的形式折射出来,只有与之较量过的对手才知道那深不可测的杀伤力,优雅利落的举止,嘴角的淡定从容都隐隐散发着一种逼人的气势。
就好像被暗箭猛地击中,四肢立即僵硬了,眼睛却能喷出火来,果然是他。想想,都已经忍了这么多天没去回忆这个有强迫症的男人了,他就偏偏不打招呼突然出现,明显又想假公济私,让他陈仅再破功一次。所以这回,说什么都不能再露出破绽了。
威第拉作为“第一序列”行动的军事顾问出现在此处倒也不是什么不合理的事,只是安德烈·费因斯怎么都不该以副职军官的身份协助审阅,这分明是欺诈!当然,他是焰,他的身份想怎么隐蔽就怎么隐蔽,可这招用来愚弄政界权贵还可以抵御一阵,用到他陈仅身上可是大错特错了!
迅速整队发号施令,严阵以待准备见招拆招,结果审兵时,费因斯的目光却只是从他身上轻轻扫过,并没有刻意的关注和停留,例行公事的态度。陈仅故意用眼睛瞪着他,想要警告他别乱来,结果人家睬都懒得睬他,陈老大终于也尝到了“自作多情”的滋味,当时心里别提多火大,直想冲上去纠住那人领口骂:“干嘛!装不认识,骗谁啊!”后来一想,自己不是最希望对方能忘记他们之间的意外关系恢复原状吗?现在这样岂不是高枕无忧落个干净!简直是大快人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