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这位风光一时,此刻却落得如此狼狈的大皇子,莲感到很好笑:“你我初遇时就已说过,我是个方外人,宫廷中
的权利斗争,与我又有何干系。”
“既是如此,你来干什么?不会来看我笑话的吧。”
“笑话说不上,不过是保你一命。”凤眸一敛,不由分说,亮出手中宝珠,将尉迟桓收入其内。
这时刚从芳华阁回来的暗影回复道:“蓉轩已死。”
“去看看吧。”说罢转眼到了芳华阁的寝卧。
门窗敞开着,能清楚嗅到淡淡血腥味,床榻上横躺着一具女尸,衣衫凌乱不堪,双目圆睁,瞬间的惊愕,就这样永远停留
在娇美的容颜上。
“看看这一切,你还认为自己有能力扳回颓势吗?大皇子。”莲知道身在宝珠中的尉迟桓听得见。
夜中风起,带着冤死亡灵的呜咽声,久久不肯散去。
“去投胎吧,下一世再不要与权贵有任何瓜葛了。”默念往生咒,将蓉轩的亡灵超度。
临去时,留下一声叹息“早知您是这样的身份,我是再怎么争都争不过的呀……”
白光一闪,人去楼空。蓉轩安祥地合上了双眼。
第二天,蓉轩的尸身被一名负责打扫的太监发现,报了上殿。顿时在宫里掀起轩然大波。
天寰殿上。皇后泪撒丝帕,跪在玉座前哽咽哭诉着。
“皇上……皇上,您可要为哀家做主啊!!”边说边拭去眼角的泪花,“哀家视轩儿为自己的亲生骨肉,也答应玉文好好
照顾她,谁知竟遭此横祸……皇上……您……您一定要严惩凶手,还轩儿一个清白啊……呜……呜……”
看着皇后声泪俱下的哭诉,尉迟霖轩也是一阵心烦意乱。命人将皇后扶起,“轩儿这孩子虽有些任性,到也可心。如今落
此下场,朕又何尝不痛心。宫内出了这么大的事,缉拿凶手是理所当然的。”正说着,看到一小太监正跟福录寿低语报告
着什么。
“小录子,什么事?”
“听崇辕殿的人禀报,大皇子……”
“桓儿怎么了?”对底下人的吞吞吐吐,莫名感到烦躁。
“大……大皇子……失踪了!”低垂着头赶忙答道。
“你说什么?!”这回惊讶的不仅是皇上,皇后也也一脸诧异之色。
“说大皇子昨夜从芳华阁回来后,就不见了踪影,问了门军(看守宫门的士兵),皇子并未有出宫的记录,可找遍了整座
皇宫,也没能找到……”话音是越来越小,尉迟霖轩的脸色是越来越阴沉。
“你说他昨夜去过芳华阁?!”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是……是的……”
昨夜蓉轩就死在芳华阁,大皇子去过后又行踪不明,凶手是谁,不难猜想。
虽然和事前计划的有所出入,却意料外的促使尉迟霖轩相信了即定的结果,但尉迟桓也因不见其人而逃过一劫。皇后心中
有气,也只能隐忍下来。
沉默了半晌,尉迟霖轩重重叹了口气,“派宗人府彻查此事,务必将尉迟桓缉拿归案。另,追封蓉轩为陵夷公主,以皇家
公主的规格举办丧礼……”
“是。”
“皇上……”皇后欲言又止。
略感疲惫地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皇后你也是。让朕一个人静静。”
“是……”谁也未发现皇后转身时瞬间划过的阴狠眼神。
回到慈宁宫,皇后立刻招来汪福寿问话。
“说!!尉迟桓到底是怎么不见的?!我不是叫你派人好好盯着他的吗?!!”怒火中烧,连尊称都撇到了一边。
汪福寿也已听到了风声,忙跪下解释:“娘娘明鉴啊!奴才就怕底下人不懂分寸,误了娘娘交代办的差事,亲自带着小林
子去监视,明明见大皇子狼狈不堪地回到崇辕殿,为了不打草惊蛇,故而不敢贸然靠近,只是在殿外等候,未曾见到有人
出去,到了辰时才回来。娘娘明鉴啊!!”
“依你说,一个大活人到能凭空不见了?!你以为哀家是三岁顽童吗?!!”在屋中来回踱步,想着下一步,“雷安排的
暗卫可有消息?”
汪福寿咄咄唆唆从袖管里取去一张纸条呈上,“这是方才传来的消息。”
皇后拿过来一瞧,眼中的火气更旺了,瞬间将手中的纸条撕成了碎片,嘴里咒骂着:“该死的奴才,竟然敢公然背叛哀家
!!”将眼睛能看到的,可以拿来的砸的东西,统统摔了。
这可苦了底下的奴才,吓得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娘娘息怒。”还要忙着收拾残局,以免伤了主子。
发泄过一阵,皇后也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计划还在进行,即便尉迟桓显身,所有证据都直指
向他,看他到时如何辩白。只剩下三、四皇子,这两人,无需我出手,自会有人……]
如此想着,开始着手准备蓉轩的丧事。
谁也想不到,众人遍寻不着儿的大皇子,身在学士府的后院。
原来凤莲带着他并未直接回青园,那里毕竟不安全,也难逃皇后的耳目。
当莲将尉迟桓从宝珠中放出来时,重梁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但还是不忘行君臣之礼。
“老夫见过大皇子。”
“重大人快请起,我不过是个落难皇子罢了,这等大礼是受不得的。”尉迟桓已获知宫内发生的一切,苦笑着自己此刻的
境遇,再无心思于这些礼节上。
“大皇子切不可这么说,事情尚未查明,皇上也未下令逐您出皇室宗籍,您仍旧是拥有尊贵血统的皇子,这是谁也改变不
了的事实。”重学士对尉迟桓的灰心不以为意。
话虽如此,可他自小到大从未载过这么大跟头,还因此害了一人性命,挫败感不言而喻。
一直沉默的凤莲突然开口问道:“重大人,墨言可在?”
“已命人去叫了。”正说着屋外出现一抹熟悉的蓝影。
尉迟桓倍感惊诧,“墨言怎会在此?!他不是跟嘉镰一同失踪了吗?!”
只是那熟悉的身影并未过多注意他,而是转到重梁身边,向莲点头示意,问道:“老爷,您找我有事?”
面对亲信投来的陌生目光,尉迟桓一下子瞢了,不明所以“墨言,你……”随即看向凤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必怀疑,站在你眼前的这人才是真正的墨言。他之所以认不出你,是因为以前头部受过伤,而自昨夜为止呆在你身旁
的那个……该是某人早已安排好的棋子。”凤莲不紧不慢地解释。
“假的?你说待在我身边的那个是假的……难道是……”这样的结果是他史料未及的,仔细一想忆起三年前墨言无故失踪
了半个月,才恍然大悟。跌坐到椅上,心里是五味杂陈,“无怪乎,我会输得如此之惨……呵呵……原来也不过是他人棋
盘上的一个卒罢了……”摇头笑道,笑声中满是苦涩,突然又想到,“那嘉镰……”像是想到了什么,安心道:“他应该
没事的。”
“老爷,这是……”一直插不上话的墨言,隐约觉得坐在椅上的男子似乎与自己失去的记忆有关,可心中又燃起一丝恐惧
,他怕一旦想起以前的事,就会把现在心中最重要的人遗忘。
“找你的是莲公子。”重梁好心提醒正在交谈二人,身旁人的去留问题。
“墨言非我的人,理应问过大皇子。”莲将问题抛给尉迟桓。
“你能帮他回复记忆。”答案是肯定的。当初真没看错人,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是莲不会的?
点点头,算是回答,“不过要付出代价。”
“你指的是……”尉迟桓看出墨言眼底的犹豫。
“过去或者现在。”凤莲看向这二人。“选择过去,大皇子会重新拥有一名忠心的谋士;选择现在,墨言将以岚的身份,
远离权利斗争,平凡度一生。两者择其一,这就是代价。”说罢坐到一旁等待他们的答复。
“莲公子,您这未免强人所难了。”重梁见气氛僵硬,忙圆场道。
吹去茶中热气,缓缓回道:“事世皆难两全。就好比这茶,太热嫌它烫嘴,可若搁凉了再饮,却又苦涩异常。重大人是过
来人,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能有个选择已是好事,很多事,是没的选择的。”凤眸划过一丝黯淡,随即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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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隔阂
沉默良久,尉迟桓先开了口:“我还有的选择吗,”说话间瞅向一旁神色严肃的墨言,“十几年的运筹帷幄,却抵不过对
方的处心积虑……这是我的失败。而你,过去与现在,无论哪一方,都是属于你自己的记忆,就由你自己做主吧。”没有
勉强,说得都是肺腑之言。
“我……”岚低头思忖,最终下定了决心,抬头看向凤莲“我不想忘记现在的记忆,这里有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东西,我…
…我不想失去他!”话语中带着无比的坚定。
放下手中的杯子,“如你所愿。但作为交换条件,大皇子住在学士府这段期间的安全由你负责。”
“你……只是这样……而已?!”岚疑惑道,以为莲还会提出更苛刻的要求。
“曾经身为大皇子身边谋士的你,也该为他尽尽心力,待日后想起时,才不会感到愧疚。”他可以预见几年后的某一刻,
当墨言忆起一切的情景。
“你,你是说,我还有可能想起过去?!”
“当然可以,但不是现在。”在这样的时局中,还能开这样无伤大雅的玩笑,也算是种别样情趣了吧。(莲:还不是你的
恶趣味,无聊的很。/蝎子擦汗道:嘿嘿,也是为了活跃气氛嘛,同时为了以后的热身呀。)
将尉迟桓安排妥当之后,凤莲这才匆匆赶回青园。刚进园就被迎面而来的律告知,涟乐心情不好。
各个房间寻了半天,才在花园见到了那抹感伤的身影。
“入秋天凉,何苦穿得如此单薄,在这儿吹风。”取来长衫亲自给他披上。没了以往相迎时的笑容,星眸泛着隐隐泪光,
薄唇开启只吐露淡淡伤怀,“轩儿……死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是吗。”凤莲也只淡泊地应了句。又说道:“律说你没吃午饭,我叫厨子做了点粥,回屋吧。”拉起那有些微凉的手,
想带他回房间。
可星涟乐动也不动,“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轩儿会死?!”清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身形顿了顿,回头看向他,凤眸一沉,“是,我早就知道。”莲可以清楚看见那双星眸中闪动的不敢置信。心口微微感到
刺痛。
“为什么不救她?你有能力救她的,不是吗?”星涟乐虽然还不知道莲究竟是何种身份,但凭借直觉,他就是相信莲有能
力救蓉轩,但莲却选择袖手旁观,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所以呢?”松开了紧握的手,“你认为我有能力救她,然而我却什么都没做,蓉轩死了。所以呢?!怨我的无情?还是
恨我的冷血?!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吗?”平淡的语气再掀不起一丝波澜。
没想到莲会说出这样的话,星涟乐也知道是自己反应过度了,但听闻自己认识的人遭遇横祸惨死,心中难免震惊伤感,几
年的交情不是说假的。而莲表现出的冷淡却让他感到心寒,他在意的是自己深爱的人竟会视他人生死于不顾。
“我只是觉得……莲不该是如此冷情之人……”喃喃低语。
“冷情?”酸涩地翘起嘴角,“我若冷情,也不会……”也不会因你伤怀的眼神而心痛了,话未完便转身离去,没看到星
涟乐眼中的懊悔。
之后的两天,这两人就像从未认识般,形同陌路。
这下律可看不下去了,两个人之前明明好好的,偏因那不相干的人而产生误会和,实在不值当。根据这些日子的观察,他
看得出主子对星公子是有情的,所以才会介意对方的话,可自己人微言轻,劝了主子也未必会听进去。也只有从星公子那
里下手了。
趁着主子午睡的空档,律敲开了星涟乐的房门,星涟乐一见是他以为莲也来了,禁不住朝外张望,不见有人,失望地关上
了门。律不请自入,反客为主地沏好茶,递给他。
“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强打起精神的星涟乐此刻连笑都无力支撑。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为什么莲不来?是不是还在生
他的气?
“我听厨子说这几日公子食欲不佳,所以特地来看看。公子真就越发消瘦了呢。”
对于律的关心,星涟乐也只是淡淡客道地回应了几句,之后便不再开口。意思很明显,是希望律能自动离开,让他一个人
好好静静。
来人界已经有数月,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律还是有的,但为了最终的目的,他也不得不做回“讨人嫌”了。“公子是还
在为那日与主子的争执伤神吧?”
虽然没搭话,可星涟乐飘忽的目光已转到了他身上,这是个好现象,表示他仍是在意的。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里
可就先要请公子恕律大胆直言了,归根结底,此事的起因,若非要论个对错是非。可就要算公子无理了。”
“何解?”
“蓉小姐去世,公子因与其有交情,故而伤感,这本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但公子有没有想到蓉小姐的死因,扑搠离奇,
其中之蹊跷,定大有文章,并非主子他一人可阻止得了的。而且……主子他,也有他的苦衷,不得过多干涉……至于这因
由,终有一天您会知道的,却不是现在。
蓉小姐她……这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公子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不难想通才对。可……公子不该质疑主子的品性。
律跟随主子已久,看得出主子对公子是动了真情,否则万不能因公子的几句话而有此反应。”
律停下来,静静等着星涟乐将自己所表达之意消化掉。
“我只是希望他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
“权利斗争中总不乏牺牲者,如战争般残酷。蓉小姐不幸轮为牺牲品,难保他日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若换作不认识
的人,公子也会如此质问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