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达眨眨眼,「哦」了一声,随即道:「啊,他的店到了!」然后像个没事人般,将车朝店门口一停--「我也去吃碗面
好了,感觉有点饿了!」
「好啊--」吕秋羿顺口应允,却在同时想到何春冷那天似乎表现的不太希望自己和他一块,不禁张大口道:「啊,你、你
,你……」
「怎么?」
「你……我和阿冷要谈些私事……你……」
「哦,这样啊,好吧……」
看来他还算识相嘛!吕秋羿才在庆幸时,王文达下一句差点让他咽了气。
「我吃完就走!」说着,便熄了火,自顾下了车。
「喂!你……」吕秋羿急忙忙下了车,隔着车顶想叫住他,远远已听到何妈妈热情地招呼声:「秋羿啊,你来啦!」
吕秋羿这会不得不朝何妈妈礼貌的点点头--
「你带朋友来吃吗?来来来,你们两个直接去二楼!」何妈妈隔着面摊车向王文达也热情地招招手,接着朝店内大吼:「
阿冷啊,吕秋羿来了哦,你带他和他朋友去楼上吃,不要在店里挤!」
就这样,吕秋羿便见到忙得一身汗的何春冷匆匆跑出店外,原本是对满笑意的脸,在见到身边的王文达热情挥手时,僵住
了。
来这一趟……到底是为什么啊!此情此景,令吕秋羿心理无限哀戚!
第四章
不知是不是太敏感,总觉得何春冷得强颜欢笑地下潜藏着雷暴,当吕秋羿完全不敢与他四目对望,只能把肚子怨气发泄在
一脸无辜的王文达身上。
「你怎么了?」王文达瞧吕秋羿一脸火气,忍不住低声问着。
「没什么,你、你……不要太靠近我!」吕秋羿抬眼边看何春冷,边将他一把推开。
「哦、噢!」王文达莫名其妙的怔了怔,朝他走开了一步。
两人随着何春冷上二楼客厅,而他也如往常,开了冷气,让吕秋羿能在凉爽的环境下吃面。
就见他编整理摆满桌子的零食与茶杯,边道:「你们今天出去玩啊?」
吕秋羿在第一时间回答:「没有!」而王文达则说:「对啊!」
这会,何春冷似乎故意忽略吕秋羿,转望王文达道:「去哪玩?」
「看电影!」王文达完全没有看到吕秋羿对他挤眉弄眼。
何春冷匆匆瞥了坐立难安的吕秋羿一眼,又故作轻松笑道:「最近有什么好片吗?」
「青春男子之我心狂野。」王文达一幅自在的张望客厅,边道。
「这……」这什么片名啊!也太……何春冷怔了怔,才想问出内心之绝不可能的答案时,王文达已开心道:「就那个嘛,
记得带你的小阿德去看,呵!」
王文达话一落,吕秋羿只觉整个人像被雷劈中,僵若木人,耳朵更是嗡嗡作响,连向何春冷后来到底有没有投给自己异样
眼光,或又说了什么都没有印象。
不知过了多久,吕秋羿回神,看到客厅已无何春冷身影,劈头第一句话就对着王文达低吼着:「你干嘛什么有问必答啊!
」
「嗯……不能说吗?」王文达眨眨眼,神情错愕。
「你、你……」争当吕秋羿气得不知怎么回答时,远远一阵扑鼻香气传来,原来何春冷一捧着两碗牛肉面上了楼。
「sam,我不知你要不要辣……」他把面端放王文达跟前。
「哦,不,不用,我不敢吃辣!」王文达搓搓手,一幅兴奋的拆起卫生筷,说。
「秋羿,这你的……加了辣,泡菜。」何春冷江面送到他面前,又如同往常帮他把卫生筷的纸套拆了下来,奉上筷子。只
是一双眼却可以不与他对照。
这态度,让吕秋羿更觉得如坐针毡,心理忍不住祈求他看自己一眼,让自己能用眼神无声的解释一下,偏偏,何春冷还是
把眼睛望向王文达道:「你们要吃什么小菜吗?」
「不用了!」王文达似乎完全没有嗅到他们两人间,隐隐的火药味,吃了一大口面又到:「cool,怎么没见小阿德?」
「他读夜间部,下课才会来……」何春冷看了看表,道:「快11点了,应该也差不多要到了!」
「这么晚还来,他都睡你家啊?」王文达问了句吕秋羿哽在喉头的话。
「也没有,他只是来等我收店,然后我再送他回去。」
王文达笑着:「怎么他在家里也出柜了吗?这么大方?」
「没有吧,他家人都在南部,他和朋友分租一间房子,所以比较自由!」
「看来你们感情真是进步如飞啊!」
何春冷终于瞥了吕秋羿一眼,但很快又闪了开来,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哥,你在上面吗?」说人人到,杨怡德的声音自楼梯口传了上来。
「哎!我在楼上,你直接上来!」何春冷走到门口,大声回应。
「秋羿,你怎么都不吃啊!」王文达再度白目的大声问吕秋羿,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狠狠吃下一大口!
「吕大哥好,sam哥好。」今天,杨怡德比前几天神情更活泼,他在看到客厅有人后,马上露出天真的笑意,很有礼貌的
向两人点点头,只是没等他们回应,就身子一转,拉着何春冷,无视任何人道:「哥,你今天住我那好不好?」
「怎么了?你室友又不在了?」
「对啊,他家好像出什么事,昨天和学校请了三天假回家!」
何春冷若有所思一会儿,道:「好,那你先到我房间写功课或休息一下,收店时再叫你。」
「耶!」杨怡德开心叫了一声,又说:「哥,要不要帮你带衣服?」
「好,你帮我准备一下吧」
杨怡德随即向吕秋羿和王文达挥挥手,蹦蹦跳跳的进了房间,最后,在房间后又探出一个头道:「哥,你进来一下,我有
话跟你说!」
何春冷不知在想什么,杵了半天才回神道:「哦,好好。」
两人目送何春冷进房,待他身影消失客厅不知多久,王文达才突然冒出一句话,把脑袋目前成空茫状态的吕秋羿唤醒神。
「你怎么都不吃啊?我都快吃完了!」
吕秋羿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现在满雄纠结的情绪,只白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地吃起来……不一时,何春冷出了房门,他还是
刻意的忽略吕秋羿企图暗示的目光,望着王文达道:「你们慢慢吃,我先下去帮忙了!」
「哎,cool,等等,」王文达忽然站起身,抹抹嘴道:「我得先走了!」
「秋、吕秋羿不坐你的车吗……」
「她说有一些私事跟你谈,所以我先走了。」
「哦?」何春冷终于瞧了吕秋羿,问。
「我……」吕秋羿却被王文达这突如其来的话怔呆了……
原本,真的决定正何春冷好好聊一下着两三天来,纠结在心口的情绪,最坏还打算承认了自己曾想对他「努力」。可是,
自进入面店,一切都超出他所能想象的状况,加上杨怡德再度出现,而他们那种亲亲热热的模样,让他生生觉得,自己这
趟来简直在自取其辱!
因此,当王文达表明要离开时,吕秋羿的心头突然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慌,差点就像脱口叫他「别走!」。要命的是王
文达平时不识相,偏偏这时分外识相,不只连看也不再看吕秋羿一眼,还当场朝两人挥挥手,头也不回就下了楼。
「嗯……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何春冷便收拾着王文达的碗筷,边问。
「……没有,没什么,今天太晚了……改天再聊吧!」当确定自己得独自面对这种场面时,吕秋羿反而定下心神。
「哦,那我先下去帮忙收拾了,你慢慢吃。」何春冷露出别于寻常的冷漠态度,拿着碗筷就匆匆下了楼。
「嗯。」吕秋羿头也不抬得继续吃着,每一口都混着何春冷越远的步伐声,只觉得越加难以入口。
看着面摊盖上帆布防尘,铁门下拉,夜晚的街道已无人烟。
何春冷锁好门,拍了拍杨怡德肩头,示意他等等,便轻拉吕秋羿走往街边:「我帮你叫计程车。」
「不用了,我自己叫就行了。」 吕秋羿的回答,何春冷像故意没听到,直到道路旁,站定,观望者稀少的车流一会儿,
才轻声道:「你……」
你终于要和我正面说话了吗!吕秋羿心里原本一阵惊喜,但不知怎么,突然又被一股委屈填满,登时冷下了脸:「什么?
」
口气的冷淡让何春冷忍不住用复杂眼眸望着他,只是,在面对吕秋羿的面无表情时,他最终只是淡淡叹了口气,再度将脸
转向车流。
他这态度,让吕秋羿的心头更加不快,不禁怒道:「你不是要说什么吗?干什么吞回去?」
何春冷转脸向旁,没有回话,两人间静寂的空气压迫着吕秋羿本就浮躁的情绪,令他近乎崩溃,正想不顾一切再次逼问时
,何春冷终于转望他,用着前所未有的严厉神情道:「你应该知道我要问什么!」
被这么直言不讳的讯问,吕秋羿反而呆了呆,还没回话,何春冷已凝视着他,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跟他去看那种电影
?」
吕秋羿明知他想问的事,也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是,偶尔,她对自己确实比他人更热情,更温柔,但是,他就
是没有像现在对杨怡德一样,这么直接,这么亲热,这么--
吕秋羿下意识瞥望不远处,站在铁门前,正不时朝这里张望的杨怡德,他知道现在再去追究这些都多余了,便吸口气,故
做自在的淡淡笑道:「这很奇怪吗?」
何春冷眉一皱,凝望着他一会儿,道:「你……和他上过床了吗?」
吕秋羿的抽口凉气,不敢相信他会有这样的质疑,只觉心口像被刺了一剑,痛楚莫名,好半天才平下心念,挑眉轻笑:「
以我的个性,跟谁上床应该都不是太奇怪的事啊!」
何春冷大眼一瞪,双拳紧握,仿佛有股火气在胸口蠢动,但很快他就把这激昂的情绪压抑下来,神情与口气同时变得异常
冰凉:「你的意思是,跟我也可以了?」
难道这就是自己要的结果?吕秋羿心一跳,全身灼热起来,喉头的瞬间干哑更让他说不出话。
「欸,计程车!」突地,一个身影闪动而出,朝马路招了招手,一辆计程车缓缓停靠。
两人回过神,发觉,原来是杨怡德的声音。
「哥,你们在发什么呆啊,车子都过好几辆了!」杨怡德拉了拉何春冷,笑着。
杨怡德的出现,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更诡谲直到吕秋羿闷不吭声坐进计程车,何春冷也没说话,任凭车子扬长而去。
阴暗的客厅,王文达坐在沙发上,双眼望着荧幕,看着自己的妖精角色再度躺在地上看星星,然后又跳到起始画面,任由
游戏的结束音乐四周回响。
转动颈椎,骨节拼命作响,才发现,都已清晨三点多了……说来有点庆幸自己的妖精被打死了,否则今天大概会玩到通宵
吧?电玩的魅力实在不同凡响啊!王文达感慨的念了句,随及又忆起教坏自己的男人,吕秋羿。
不过,会一直想起他,连自己都有点意外。
三天,才认识三天,就好象认识好几年。
从初见时,自己就因为莫名其妙紧张而废话一堆,到回家后想着要找什么借口再见他,即便何春冷在第一时间已告诉自己
:他不是咱们圈子的……还是发起狠,抓他去看小电影!
王文达揉揉疲倦的双眸,发起楞,忆起今天和他在网咖相处的点点滴滴,用餐时,两人天马行空的胡扯,还有在电影院里
,一时兴起玩弄他,竟发现,平时显得这么任性轻佻的人,原来如此害羞!
转念想到几年来都在战乱与疾苦中生活,最后又因受伤在医院待了一整年,还以为自己的心早就枯槁荒芜了,没想到却遇
上了这么有趣的人,嘴角忍不住溢出笑意。
深吸口气,思绪流转到深夜时分,两人来到何家的面店……一股莫名其妙的焦虑忽然冲心而起。
关于失去理智这件事,不知多早前就和自己绝缘了,但是今天,或说今夜,在猜出他对何春冷其实是存在犹豫不决的情意
时,自己竟被一股强烈的妒意推逼得口无遮拦……不过,自己那反应倒也并非全无正面可言,毕竟,也算帮了他一把吧?
他在夜黑的客厅中干笑了几声,仿佛是想对自己今天的行为幽默化,偏偏,每句笑声听在自己耳里竟满是讽刺,最后,他
不得不狠敲自己的额头,承认,现在之所以会失眠,不就是因为知道这样算是反而帮了他一把吗?
隔天上班,吕秋羿自信箱里看到一个不想看到的东西--空白信封,而里面,则放了自己给何春冷的金融卡。
若猜的没错,何春冷竟似乎在昨天半夜或清晨时分,就将这东西送了回来。
只是一开始,吕秋羿以为他是把钱领走了,所以还来金融卡,但想到昨天两人间那复杂又尴尬的对话场面,又觉得他这急
速还卡的行为有点蹊跷,等下了班一查,发现里面的前一毛未取,心口突然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愤怒,所以熬到下班就毫
无理智地坐着计程车,冲到他家……
何妈妈看到他还是热情的招招手,只是往常,吕秋羿都会充满优越感的点点头回应,可是今天,他却有些心虚。因为他明
白,何妈妈之所以对自己另眼相看,完全是以为自己不是儿子们的同志朋友们。然而,若有一天,她发觉,自己其实也对
她儿子产生了暧昧不明的情愫时,真不知她还会不会露出这么兴奋的神情招呼自己!
「阿冷在楼上,你上去找他。」
「……他今天比较晚下来帮忙哦!」
何妈妈登时露出一脸的不满:「他啊,不知道昨天晚上和那个阿德去哪玩了,搞到清晨才回来,我看八成都没睡,所以白
天在店里精神很差,下午休店时我叫他多睡些,晚点再下来。」
想到何春冷和杨怡德两人可能亲亲热热一整夜才导致精神不济,吕秋羿不禁闷哼道:「……我看我下次再来找他好了。」
「欸!不用,也该要下来帮忙了,你现在就上去,顺便帮何妈妈叫醒他!」
「哦,好……」不快的情绪好像还是无法抵抗想见他的冲动,思及此,吕秋羿越觉得现在的自己真的善变到莫名其妙。
说来,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今天竟是第一次上来二楼,他的房间。
黑暗中,何春冷整个人窝在被里,似乎睡得很沉。吕秋羿想叫醒他,可最后又改变了主意,退了两步,朝旁边的单人沙发
做了下来,然后朝这小小的空间细细张望起来。
何春冷的房间大概只有两坪大小,幸好还算正方,正中有个窗户,不过窗帘拉得紧密,半点光线都透不进,靠窗摆了张双
人床,旁边两个帆布衣柜,再一旁则是张普通的方桌,上头堆满杂物,可是有一叠书及衣服却显得异常整齐,吕秋羿直觉
那是杨怡德的东西。不过整个空间看起来仍然十分拥挤,至于现在坐的沙发,大概是不知从哪个夜市或菜市场买来的便宜
货,更有可能是很久以前都舍不得丢的不成组个人沙发,把手及背后的皮革已经破旧到些微破裂,总之,触目所及都让他
这住惯大户大房的少爷有些透不过气。
不,这份透不过气并非是空间狭窄。他深吸口气,承认,这强烈的压迫感来自于何春冷的存在。他想站起身,走出房间透
透气,可是又有点舍不得离开这样难得的独出,因此他调整了坐姿,再度趋身向前,仔细的瞧着这张曾经万般熟悉,现在
却感到陌生至极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