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太液池便,她心乱如麻地看了看手中的食盒,这是皇后胎死腹中唯一的证据,她不能将它销毁。
于是她慢慢走下湖边,趁着深夜无人,来到通往湖心亭的桥墩下,将那包死孩子的包裹藏进了草丛里。然后整理衣裙,沉
住气往北宫门走去。
就在此时,远处宫墙下,一条不起眼的人影,尾随着她离开的脚步,跟到了太液池边。
“呼……呼……”顺喜喘着粗气,拨开草丛,将那布包捧了出来。
她终于在廷尉府外见到了夏轻尘,将红若临-盆的消息告诉了他。随后夏轻尘便嘱咐她先回来报信,自己接稳婆去了。就
在顺喜匆匆往回赶的路上,恰恰碰上了梅香迎面而过。本只是想躲避起来,不料却看见了那不可告人的一幕。她战战兢兢
地把桥墩下的布包捧了过来,深吸一口气,拆了开来:
“啊——”惊见血肉模糊的场面,顺喜登时全身发抖,倒退三步,两腿发软地跌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啊……啊
……啊啊啊……”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啊……顺喜惊慌失措地想要抛开,却发觉自己的双腿,像是变成了棉花一样,怎么也站不起来。
“顺喜……”一声冷冷的低喝在她头顶响起。顺喜心惊地一抬头,便看见梅香站在身后“你找死……”
“啊……梅……梅香……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顺喜趴在地上哀求起来。
“我不放心回来看一眼,你这贱人果然有鬼!”梅香揪住她狠狠拧了一把,痛得顺喜哇哇大叫:
“我不敢,我不敢……”
“你不敢?哼!你看也看见了,你是自己乖乖听话,还是要我把你拖到皇后娘娘跟前去讨打?”
“不,不要……我听话,我听话……姑姑你饶命,饶命啊……”
“好”梅香想了想“我问你,淑妃娘娘是不是今夜临-盆?”
“是……”
“你给我听好了,皇长子是皇后娘娘的。万一淑妃抢在了前面,该怎么做你知道了吗?”
“你,你是要我……”
“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梅香威胁地看着她“你要是敢耍小聪明,别说是年满离宫,就是安安静静地苟活下去,也别想
指望!”
“啊……”
“赶紧给我收拾好这里,滚回淑妃那里去。走露半个字,剥了你的皮!”梅香又掐了她一下,然后丢下她,自己往北宫门
去。
顺喜哆嗦着爬起来,去重捡那落地的布,这时她终于看清,那个盒子里,装着一个死去的婴儿。她将那死婴藏好,又怕又
急地往建桂宫赶,脑海中,不断重复着梅香的要挟和那个死婴的模样。
明年,明年她就可以年满离宫了,带着积蓄回到家乡和父母团聚,只要乖乖地听话,熬过这两个月,她就可以远离宫廷,
回乡嫁人了。只要她听从皇后的命令,毁掉淑妃的的孩子……
让淑妃的孩子,变成刚才那样……
想到此处,顺喜胃里一阵天翻地覆的恶心,一头栽倒在奔跑的路上,捂着肚子呕吐起来。
另一方面,梅香提着食盒,带着腰牌出了北宫门,小心翼翼地查看着四周景物。只见远处的街角透着微弱的灯火,她稳步
过去,果然看见了静等在那里的马车。马车静静地停在阴影里,仿佛空的一般。
梅香走上前去,提着胆子掀开了车帘。
“啊……”一声轻呼,梅香立即屈膝跪拜下去“拜见王爷。”
“起来说话吧。”皌连琨手握宝剑,隐在车厢的黑暗里,低声说道。
“是……王爷怎会在此,这不是陈家的马车吗?”
“人已在本王掌握之中。你匆匆前来,是皇后生了吗?”
“回王爷,皇后娘娘生了个女婴,可是已经胎死腹中了。”
“唔?”
“陈世子已经进宫了,他让奴婢将死去的凤胎沉入太液池,再出宫来抱一个男婴去替换。”
“他们果然想偷龙换凤”皌连琨看看手边熟睡在襁褓的婴儿“混淆皇室血脉,只会自寻死路。”
“请王爷指示下一步的行动。”
“那个死去的婴儿呢?”
“奴婢将它藏在太液池边的桥下。”
“没有别人看见吗?”
“没有”梅香一阵心惊“奴婢藏得很仔细……王爷,奴婢下一步要做什么?”
“就按他们的计划,将他们准备的这个孩子拿去吧。”
“是……”梅香探身向前,抱过熟睡的孩子,放进食盒里盖好“奴婢告退。”
正当梅香转身环顾,准备返回宫城之际。远处道路上,忽来马蹄奔驰之声。夜色中,一匹白马自皌连琨面前的视线中一闪
而过,随即身后一队人马,匆匆跟随。
“嗯?”一声略带讶异的不满从马车内传出。
“王爷,是夏无尘与甄大人。”
“他们怎会在这个时间入宫?”
“会不会是因为淑妃娘娘也要生了……”
“淑妃生产,与他何干?”皌连琨的语气阴了下来“梅香,你还有什么事情忘了跟本王说?”
“这……”梅香普通一声跪到地上“皇后前日将夏侯爷与淑妃娘娘私通的事情告诉了太后。太后因此而震怒,进而怀疑淑
妃娘娘腹中,是,是侯爷的种,听说后来,还……传召了张太医……”
“混账东西!此等大事,怎么现在才说!”皌连琨怒道“后来呢,太后问话的结果呢?”
“奴婢不知……”
“你过一会儿再回去。”皌连琨深吸一口气“夏无尘,你怎么敢在这个时间入宫……”
※※※※※※※※※※※※※※※
建桂宫外,夏轻尘遇上被围兵拦阻的顺喜。沉色一对领头尉官。
“你们是谁的人马?”
“太后有旨,建桂宫禁止一切出入。身为朝臣擅闯禁宫,给我抓起来!”围兵守卫一拔宝剑,夏轻尘带来的稳婆登时吓得
晕了过去。
“管你是龙潭虎穴,这个门我今日一定要进!”容颜神色一敛,官袍一扬,对着身后的李昆岭一声令下“开路。”
“遵命!”
锵然兵交之声响起,建桂宫外顿时混战一片。敌众我寡,夏轻尘手按宝剑,前路受阻。就在此时,身后忽然飞出一条黑影
,一股阴风扫开面前阻碍。夏轻尘一回头,竟是甄颖亲自杀到:
“你先走,此地交我。”
“嗯。”
甄颖身形飘忽,掌毒齐发,开出一条道路。夏轻尘看准空隙,一把揪起半昏半醒的稳婆,快步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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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桂宫内,红若临产在即,阵痛加剧。她挺着肚子躺在榻上,痛苦地呻吟着。
因为她双手一直抓,翠娘就在床头给她绑了一条被单,于是那条被单就成了她的寄托。她紧紧抠着那条被单,抓紧了又放
松。
“红若!小翠!”夏轻尘扛着稳婆跑了进来。
“公子!”翠娘听见叫喊,像是盼到了救星一样奔了出去。
“拿水来,把她泼醒。”夏轻尘一把将稳婆放下,举步胯到榻上“红若,你怎么样?”
“你……你来了……”红若气若游丝地睁开眼。
“对,我来了,带了接生的稳婆,你不会有事的……”夏轻尘俯下身去安慰她。
翠娘用冷茶将产婆喷醒,搀扶着跪到榻边。
“啊……这,夫人的羊水已经破了多久了?”稳婆有些惊惶地四下张望。
“已经两个时辰了。”翠娘在身后答道。
“呀,那不能再等,再等,孩子就要憋死了。”
“啊……”红若虚弱地哀叫一声,拉着那条被单企图坐起来,又无力地掉了下去。
“红若,红若”夏轻尘弯下身去,将手臂垫在她脖子下“产婆,赶紧接生!”
“是,是……先要烧热水,滚烫的热水,然后准备剪子和襁褓,还有……还有白布……”
“水已烧好,一直座在火盆上。剪子和白布也已备下。”
翠娘从一旁托过装满工具的托盘,紧跟进门的顺喜将滚烫的热水倒入铜盆,捧了过来。
“干得好小翠。红若,你放心生,其他的什么也别担心。”
“这,劳烦二位姑姑在一旁守着。官爷,您得出去……”稳婆看着夏轻尘。
“什么?”
“女人生孩子,男人怎么能在房内呢。这是不吉利的,官爷您……”
“别走……”红若腾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住夏轻尘。
“红若……”
“求你,别离开我……哪怕只有这一次……别离开我……”红若死死地抓住他。
“好……”夏轻尘用袖子擦擦她头上的汗“我陪着你……”
“这……这可怎么生嘛……”稳婆为难地说“这多脏,怎么能让男人看见……”
“公子,稳婆说得对。这种事,男人不看的好。”翠娘也在一旁急急地劝“娘……夫人身份尊贵,这种事情要是被公子看
见了……”
“别走,啊……”红若的脸痛苦地扭曲着“求你,就这一次,别让我一个人生这个孩子……”
“红若……”
“公子!”
“废话真多,不看就是!”夏轻尘“汀”地一声抽出宝剑,一挑榻边的锦绣幔帐,反手一掷,将底端挑起来,扎在里侧墙
上,在红若的腰部以上的位置,拉起一道隔绝里外的屏障,只露红若的下-体在外“赶紧接生,接不好这个孩子,我砍了
你。”
“是……是……”稳婆掀开被子,用白布沾了热水擦净红若下-身,然后隔着丝帘对里面说“官爷,请将夫人扶起来,半
躺着……”
夏轻尘让红若靠在自己怀里坐了起来,开始了漫长而艰辛的生产。
“啊……”红若忍不住疼痛,全身瘫在夏轻尘怀里“我,我就要死了……”
“红若,坚持住啊……”
“我……我听见宫外的打斗声了……你为了我……”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只要你能安全生下这个孩子,就是帮我度过了最大的难关。别多想,听产婆的话。”夏轻尘从袖
里掏出手帕,为她擦着脸上的汗。
“我作梦也没想到……这个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会是你……”
“也许我不该来,可是我不放心。你要坚持住……”
“如果……如果我有选择的权力……”红若松开那布条,颤抖地抓住他的手“我不想成为皇家的人……如果,我能爱你…
…”
如梦般的低语透过丝帘清晰传来,翠娘手中沾水的布巾,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哎呀,糟了,血-崩了。”稳婆一声惊呼,鲜血如泉涌,在精美的宫榻上蔓延开来“夫人,快用力,再不生出来,母子
都保不住了!”
“啊——”红若全身无力地向后仰去,留着长指甲的手,在夏轻尘苍白的臂上,抓出一道一道血印子。
“红若,撑住啊——为了你肚里的孩子,你撑住啊——”
“如果——”红若死死抓住夏轻尘的胳膊,仿佛将全身力气都使出来一般“如果我能爱你,你会不会……你会不会喜欢我
……”
“什么……”
“啊——”
红若忍耐不住地尖叫起来。夏轻尘无助又沉默地抱住她,任她在自己臂上乱掐乱拧。
最后的关头,撕心裂肺的疼痛,响彻在宫殿中的叫喊,是深入灵魂的无奈与固执。突然,红若咬紧牙关,两眼圆睁,沙哑
地大叫一声。
随之而来的一声婴啼,划破了沉重抑郁的空气。
“生了,生了!恭喜夫人生下个男婴!”产婆捧着孩子大喊。
夏轻尘松了一口气地看向怀中的红若,只见她面色惨白地动了动嘴,两眼一番昏死过去。
“快拿干布来止血啊……”
“啊……”夏轻尘一掀布帘,骇人一幕赫然呈现眼前。满榻的鲜血污秽,惊得她目瞪口呆。
“红若,红若!撑住啊!红若!”夏轻尘拍着她昏迷的脸,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放下她冲了出去:
“甄大人,甄大人!”
“快帮忙啊,这样下去要出人命了!”稳婆拿着纱布叫着。
翠娘在一旁看得慌了神,被她一吼,连忙将那哇哇大哭的孩子放到一旁备好的襁褓中,端过装纱布的托盘,迈上榻去。
“顺喜,你愣什么,快将孩子包好啊!”
顺喜的恐惧在这一时分放到最大,她睁眼看着那孩子,耳边只有自己颤抖的呼吸。杀了它,自己活;不杀它,自己死。犹
豫之间,甄颖收到消息,欲退入宫中。围兵随即涌入,在建桂宫中战成一团,械斗之声,渐渐向屋内逼近了。
“太后有旨,杂种不能留!”
“那就不用商量了。”
甄颖脸色一沉,宽袖挥动,阴风蛊粉飘然撒出,沾身者,当场毙命。
顺喜听着内外动静,猛吸一口气。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趁众人无暇旁顾之际,奔出了建桂宫。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夜过子时,月华昊照之下,顺喜怀抱初成的皇长子,急急狂奔在长长的宫道上。在她身后,围困建桂宫的侍卫,紧追不舍
。
“抓住那个宫婢,婴儿在他手上!”
背后喝声渐近,然而顺喜已是力不从心。她一路往北宫门跑,跑到太液池附近,已经渐渐跑不动了。忽然间,一条人影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