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说来三弟今年也有二十五,也是时候该懂得风月之道。你我亲兄弟,这种事用不著刻意隐瞒,食色性也乃是人知
常情。”
“原来大哥你也是这般想的啊!”
仿佛找到知己般,慕容桓一拍兄长的肩膀,对方也回他一拳,两人大笑起来。两兄弟你一句我一句聊起来,越聊越起劲,
索性唤下人拿酒菜到庭院畅饮交谈。
“大哥,我现在才知道只有你才是我的好兄弟。瞧二哥那块死棺材相,你说上十句他也不会回你一声;至於志云那混蛋,
有相貌有才学,父亲明地公平暗地还不是帮著他。你说这个世间还有没有公平,还有没有公理?!喝!”
大喝一声,慕容桓自己先灌半瓶酒,两刻锺後,人醉得薰然,脸色潮红,而慕容霁连半分醉也没有。又一刻,慕容桓醉得
分不清东南西北,整个人几乎爬到在石桌上,最後一丝防范也没有,更是看不见他大哥别有深意的邪笑。
“三弟,三弟……你真的醉了吗?三弟……”
“我没醉……咯……没醉……”
“三弟…现下明眼人也清楚,慕容家分割的局势不久将明朗,但又有哪个人知道最後的赢家花落谁家。父亲多是偏袒志云
,如若他真的得势,到时定先除掉你这颗眼中钉,而你母亲何夫人亦将无可立足於。何夫人是名门正娶嫁入慕容府的,你
的外公更是朝中重臣;而志云的母亲只不过是父亲一时迷恋的青楼妓女,身份低微,亦非正妻,你难道就愿意把慕容家双
手奉上给这种无论何事也比不上你的人麽?”
醉酒,加上被慕容霁这麽一说,竟说到心窝里,慕容桓先是气愤,可随即那抹火焰慢慢消退。“我又能如何…咯…父亲他
……”喜爱的是那混蛋呀。
“三弟,你有没有想过和我合作?”
“大哥你……”
接受到弟弟偷来疑惑的目光,慕容霁保持风度的浅笑。
“只要除去慕容志云,你我劲敌就少一个,等到三弟你一步登天,你会待薄我这个曾经帮你一把的大哥不?”
久时,久到朗月半空,庭院传出两道鬼魅的嬉笑,胆小的人通通不敢靠近,过後传出慕容家庭院闹鬼的杂谈。哪个人能想
到,闹鬼背後的真相。
第五章:风高月黑
回到房间,吩咐竹子准备沐浴的水桶,志云坐在窗前兀自沈思。
晓枫从厨房拿了些饭菜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虽然志云并没有告诉他关於慕容家族的事情,可天下哪有密封的秘密,下
仆尽管没绕舌根,还不是私下以尔传尔。在慕容家的日子不算长,可多少他还是明白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竹子领著下人来到房门,见著晓枫手捧著酒菜,惊疑之余连忙接了过来。
“晓枫公子,你饿了怎不叫下仆,让竹子给你送酒菜来,别脏了你的衣服。”
“不用了。”拿回竹子手上的酒菜,瞟了眼竹子身後的水桶,晓枫笑著说。“竹子这是给志云沐浴去吧,快快去,别让你
主子久等了。顺便帮我带句话,就说今晚月色清朗,晓枫想邀请你家少爷一同赏月聊谈,让他沐浴後去水榭亭那儿一聚。
”
“哦,好的,我一定帮晓枫公子带到。”竹子爽快应下。
“谢谢了,我先过去。”
望著越走越远的单薄身影,竹子不自仰望夜空,夜空只有稀稀疏疏的星星,也不见得十分晴朗,更没有月亮,一大串的疑
惑跑进竹子的脑袋瓜中。
天上没有月亮,晓枫公子咋知道月色清朗呢?
水汽弥漫,烟气随著窗户的打开而渐渐消散,正如他内心的烦恼。穿上青色外套,立於窗台前。从竹子那儿得知晓枫的邀
请,志云望了望天色,略感奇怪,脚步屹然至向离庭院不远的水榭亭。
水榭亭是一个只能容得四人的小亭,地方较狭窄,不适合多人对月畅饮,以诗会友,却是三两知己轻酌谈心的好地方。隐
约间,志云亦猜想到晓枫的用意。
伫立亭边,晓枫感觉到身後有人,回身一看,对来人露出淡笑。
“你来了。”
“嗯,我怎可不来?今晚‘月色’清明,你我既是好兄弟,弟邀兄赏好月,为兄我怎可推搪晓枫弟的好意。”俊逸的眉目
添上几分邪佞,没有半丝不合调。
俏皮而带点轻佻,正是志云的一贯作风,晓枫还是从对方不曾到达眼底的笑意看出志云的心事。不动声色,晓枫招待志云
坐下,给两人添上些酒,先饮为敬,看得志云一脸惊愕。待到他也喝上一口,才禁不住莞尔。
知道他笑什麽,晓枫也不管他,仰首望天,赞叹道:“天地万物,何其宽广。今夜月色朗朗,吾汝知己同坐如此景色之下
观赏,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噗嗤,呵呵……”
莫名其妙地被笑,晓枫不解之余,稍稍不悦。
“志云,我说得不对吗?你笑什麽啊?”
“呵呵,晓枫,对不起,为兄不是笑你,只是…哈哈……”大笑好一会,志云才制止了笑意。“我只是觉得你还是用回你
惯用的词句言辞,实在太……太不合适你的脾性,让人感觉怪异难耐。”
志云回想起刚才又忍俊不住,见著,晓枫并不责怪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笑起。
“是啊,人呀还是顺己脾性才能自得其然,过分抑制会使得身心扭曲,不再自我。有些事随波俗流也许过得轻松,人心却
难以屈服;有些事固执己见也许度日艰难,人却能问心无愧。正所谓,‘浮生何须挂青志,醉酒当歌亦闲云’,志云,你
说是吗?”
“……!!”
几句话宛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慕容家七少爷才发觉,眼前的少年居然如此了解自己,内心猛然波澜起伏,半惊半喜。
晓枫知道他的心结已经松了不少,剩下的就得靠他自己努力了。
夜色清冷,风随人影,摇曳不定。酒过三巡,灯熄偃然。两人这夜里话都不多,可彼此都知道今晚过後,他俩的关系已非
普通友人般简易,而是更深一层的意味。
眼看将近就枕的子时,志云几番挣扎,终究还是歉意道出:“晓枫,我很抱歉。可否请你明天一早离开慕容府,我在府外
安排了地方,你到那儿便可到到照顾。”
对於突然被要求离开晓枫没有作出太大的反应,慕容府不是个平民百姓的地方,原因有二:不该是他一个普通人居住的地
方,这是其一;虽说是朋友,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是其二。因此,他早早就作好了心理准备,自从他离开那个人,来
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後。
“没关系,倒是这一个多月来我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志云。”
“晓枫……”志云欲言又止,久久才说。“真的很抱歉,晓枫。你今晚早些休息,明天平旦就得离开了,到时让为兄我送
你一程吧。等下你睡我房,我去其它房间睡。”
“咦?”不是一向都是两个人同睡一室吗?
“……晚安,晓枫。”
“志云……”
未等晓枫提问,志云先行一步,明是不想多说。晓枫只能无言地目送他离开,才慢慢踱步回房。
回到房内,寂静一片,想起明天要离开,晓枫便收拾些东西,又发现自己只身而来,哪来什麽行李,收拾来收拾去也不过
一个平扁的包袱。
竹子正奇怪为什麽主子和晓枫少爷分房睡,进来看见晓枫收拾东西怔怔了一会,露出一副了然。暗想,虽然七少爷在慕容
家算是个好主人,但富贵人家还是喜新厌旧的啊,晓枫公子多好,被厌恶了仍是给赶出去。心里为晓枫难过,竹子自动自
觉帮忙收拾起东西来。
苦笑看著不让帮忙收拾的竹子几乎把房间的东西都塞进包袱里,晓枫只能无奈。
“够了,够了,竹子,你快要把你家主子的房间也放进包袱里了。”
“甭怕甭怕,七少爷可大方阔绰呢,晓枫公子是七少爷的好朋友,他也绝不会亏待於你的。何况,慕容家什麽都多,最多
的就是钱,这些东西七少爷才不会心痛呢。”竹子塞得兴奋,嘴巴上也乱说一通。
看得头痛,听得无奈,好不容易送走过分热心的竹子,晓枫才能安静地睡上一觉。躺上床,习惯志云在旁的他辗转到後半
夜才能勉强合上眼,而房外的人影也方安心里去。
跟在志云身後的竹子耷拉著眼,心里郁闷极了。
“七少爷,您既然想和晓枫公子睡就进去嘛。”干嘛还要在房外徘徊,直到晓枫公子睡著,连累无辜的自己在他身後喂蚊
子。
“竹子,你去睡吧。”是他捡回来的人,他如何不明白这小家夥心里想的事。
“那七少爷您呢?”不行,眼睛要眯成一条线了。
“我也去睡了。”
最後一盏灯熄灭,终於,院子完全沈静。
黎明前的黑暗,一双如狼似虎的杀光,敏捷的身影从瓦顶翻身而下,熟谙地朝房内吹入迷烟,等上一刻,挑开门锁进房。
须尔,又从房内无声无色离开,所有的事物如初,竟是无人发觉。
慕容府某一处,人烟稀少之地。
锦衣人身後,凭空出现一个黑衣人,跪地报告。
“主子,事情已办妥。”
“嗯。”
锦衣人挥手示意退下,黑衣人跪礼,刹声再次凭空消失。留下的锦衣人,连带狰狞,发出冷冷的笑意。
“呵呵,很快就有好戏上演了。”
第六章:甕中鳖
日出鸡鸣,天边几丝微弱的光线,眼看黎明快要过去,幕容府的奴仆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晓枫公子,晓枫公子,该起床了。”
掀起沈重的眼皮,晓枫感觉脑袋昏昏沈沈,眼前也一片模糊,甩甩头,才稍稍清醒。起身怔怔,想起今天要离开,打开房
门,映入眼一个手拿水盆的灵秀小姑娘,顿时愣住了。
“你是……?”
“晓枫公子,我叫玉兰,原是七公子的下仆,往後则是公子您的人了。”女孩字字圆腔,声音清脆悦耳道。跟手进房,麻
利地给晓枫梳洗穿衣,然後收拾好东西等等。
平时不是竹子来服侍他的麽?为什麽突然间换了个人,而且这女孩还说她以後就是他的人,这是怎麽回事?
两三下,玉兰便整理好一切,笑意盈盈地为晓枫领路,离开慕容府。
随著玉兰步离志云的院子,晓枫看著前面越走越快、仿佛身後有什麽洪水猛兽追赶她似的女孩,晓枫心中的疑惑也渐生,
可又不知是哪里不妥,仅仅是心感奇怪。他又不是逃难,干嘛要走这麽快?
跑著跑著,玉兰突然回头一瞧,愕然发现她的“新主子”居然不在她身後,折路返回,在走廊看见晓枫,後者正站在那儿
赏花。老天爷呀,她快为他急死了,他居然还慢悠悠赏起花来!
“晓枫公子,现在不是赏花之时,快随玉兰离去。”
相对她急出一头汗,那边的少年冷静得很,依旧赏他的花,好半天她要忍耐不住打算直接施人离开之际,他才转过身来。
对上一双锐利清明的黑眸,玉兰的心肝猛地收缩。
“晓枫公……”
“玉兰,你老实告诉我,你不是志云……七少爷的奴婢,对不对?”
“不是的,我、我确实是七少爷的奴婢……”支支吾吾的,玉兰的态度更加肯定晓枫内心的疑惑──这女孩不是志云派来
的,
“那你告诉我,你家主子现在哪去了?他答应我,今天会为我饯行的,为何不见踪影?”
“我、我,七少爷他……”又是支支吾吾一段,玉兰吞下口水,明明不过是一个嬴弱青年,她为什麽要害怕?女孩定了定
心神,仰头迎上对方质问的目光,咕噜,还是有点惧怕。“七少爷他今天有事情要去处理,他让奴婢先行带晓枫公子离开
慕容府,到新的住处安顿。过几天後,七少爷闲来方为公子你饯行。”
话毕,玉兰掏出一块木牌,上面写著她的名字以及她在慕容家内棣属的主子的名字。
“如若晓枫公子信不过玉兰,这木牌便是证明玉兰的的确确是七少爷奴婢的证据。”
接过玉兰手上的木牌,细细打量了几眼,晓枫还给它的主人。
“抱歉,是我多疑了。我向你道歉,玉兰姑娘。”
说著,少年不顾主仆身份,弯身以示诚意的道歉吓坏从出身就注定不受人尊重的小奴婢。玉兰急忙截住少年的举措,又像
触电似的脱开手,秀气的脸蛋红了大半。
“晓枫公子,你、你不用如此客气,是玉兰未能说清楚让公子多虑,玉兰本该在见面时就该拿出木牌证明身份的。”男女
授受不亲,男女授受不亲啊!默念著,小女孩的脸却是欲盖弥彰地更加通红,直到少年忍俊不住。
“噗。”
转身,玉兰决定不再丢脸下去,嘴巴口吃地说:“请、请晓枫公子随玉兰,慕、慕容府人多地广,你、你可千万别跟丢了
。”
“那就劳烦玉兰姑娘带路。”
卸去戏谑,少年嘴角留下柔和的笑差点叫玉兰的脸火烫起来,好半晌才自觉该做的事儿。“是、是的。”
一路过去拐了多少个圈,穿过多少座院子水榭,楼阁平台,花园水池,晓枫才惊叹他这一个多月来住在如何了得一个地方
。如此雄伟的建筑,怕是比得上他那个世界里的北京故宫也不为过,难怪玉兰让他紧跟在後,否则第一次走的他绝对会迷
路。
走了快半个多时辰,来到了一扇暗红的门前,从朴素的门饰看来,这是後门。玉兰抬头看了看天色,一直紧皱的眉头终於
放松了下来,笑意盈然对晓枫道:“晓枫公子,现在平旦将至,杂市尚未开门,我看不如先到七少爷安排给公子的客栈下
榻吧。”
“好吧。”
平淡地回以一笑,很普通,奈何女儿心事款款,玉兰一阵手忙脚乱,摸向腰部。咦?怎麽没有了?!左右上下,全部摸索
一遍,要找的东西还是没能找著,玉兰脸色一片苍白。
一只脚踏过门槛,不见该是领路的小女孩,回头发现她眼带泪光,晓枫问起。
“怎麽了?忘记带东西了吗?”
不知该如何说,玉兰张开小嘴,然後又合上,来回几次才哽咽吐出。“不,不是的,我没有忘记带东西。”
静静凝视低著头浑身颤动的女孩,晓枫暗叹一口气,拿下她背上的包袱。
“去吧。”
“公子……”只是两个字而已,玉兰便是感觉到里头丝丝温柔,头低得更加贴腹,突然福下身。“玉兰谢过公子。请公子
在此稍等,奴婢很快便回。”
冷冷清晨,还未到开市的时间,街道上基本上看不到几人,晓枫无可聊事地在门外徘徊,目光不时瞟向门内。已经快三十
分锺了,玉兰怎麽还不回来?莫不是出了什麽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