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然似乎是傻了,怔怔的看着萧衍华掐住衍冰的脖子,衍冰气喘如牛,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萧衍华卡住衍冰的脖子,顺着墙把他整个人提起来,雅然才突然意识到危险,冲过去一把扯住萧衍华的胳膊,惊叫道:“你赶什么!放小冰下来!放他下来!”
她那点微薄的力量,对于萧衍华无疑是浮蚍捍大树,萧衍华一甩胳膊,雅然就跌了出去。
萧衍华阴恻恻看着衍冰,慢慢点了点头:“好,你敢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我就把事做得更明白些!”
“你……咳咳……你想……干……”脖子被掐得太紧,一句“你想干什么”竟然说不完整。
萧衍华卡住他的断句,阴沉沉笑着:“对……我就是想……干你!”
衍冰心一凉,突然间打了一个哆嗦,还没反应过来,萧衍华已经凑过来,狠狠的咬住了他的嘴唇!
立刻,一股血腥气在唇间迷漫开来,萧衍华咬着他,恨恨的呓语:“不错……我是喜欢你……我越喜欢你……就越恨你,是你把我变成一个……同性恋!”
衍冰就快窒息了——是真正的窒息,脖子被掐住,萧衍华正像狼一样啃噬着他的嘴唇,他已经不再说话了,他在认真的、全心全意的享受他的猎物!
一阵晕眩,衍冰似乎看到妈妈又冲上来,一口咬住萧衍华的肩膀,用力捶打着他,模模糊糊道:“放开他!放开我的儿子!”
萧衍华竟然完全不为所动,啃噬的部位从嘴唇延续到颈项上,一只手大力一挥,雅然纤细的身子几乎是横着飞了出去。
然后……
衍冰眼睁睁看着妈妈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一样,从栏杆上翻了下去……
“妈~~”
20
萧家全家都被惊动了,雅然在一片混乱中被送进医院。
衍冰一路追着雅然的行动车到急救室门口,死死攥住车上的金属把手,喃喃的低语着:“妈……没事的……妈……没事的。”不知是说给雅然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急救室的门关上了,红灯刺目的亮起来,衍冰望着那血红血红的颜色,突然被一股诺大的无依感抓住,像个
游魂似的退到墙角,他抱着双臂顺着墙蹲下来,把头埋在双臂间,无声的抽泣着。
“怎么办?我搞不定的……我一定搞不定的……”
似曾相识的句子,他曾经对谁说过的——
——“小冰,虫虫有没有变金鱼?”
——“没有喂它,也没有陪它玩……呜呜,安安,我搞不定它,你来找我好不好?”
衍冰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做梦似的低语着——
“安安……安安……”
突然从口袋里掏出电话,飞快的播了几个号。
电话接通了……可是,没人应答,嘟嘟几声之后进入留言系统:
——“喂,你好,我是安淮,我和衍冰现在不在家,有什么事请在‘吡’的一声后留言,我们会尽快回复你,谢谢……”
同样的一段话,为什么上午听到的时候,甜得像蜜,现在听到,却苦的像茶?
衍冰突然间泣不成声,拿着电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突然有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衍冰下意识抬头去看,入目的却是他恨急了的萧衍华!
“你干什么?!”他像只受伤的小豹一样厉声喊道。
萧衍华被他的态度震住,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里突然传来“咯嚓”一声,接着,有个焦灼的声音顺着电波传进耳朵里:“衍冰?衍冰你怎么了?你哭了?为什么?你在跟谁发火?谁欺负你了?”
一连串的问句,每个字都传递着对方焦灼的信息,衍冰眼睛又模糊了一片,哽咽着回答:“安安……我在……在医院……圣、圣安堂……”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病了还是受伤?衍冰!衍冰你先不要哭!你回答我……”
“不……不是……”衍冰对着电话猛摇头,完全没意识到安淮根本看不见,“是……是我妈。”
“你等着我马上到!”没有断句,匆匆交代了一句,对面就没有人声了,电话里传来“砰”的一声,似乎安淮把话筒直接扔在地上,就冲出门了。
还好,他还担心自己,还肯管自己,还好。
衍冰随手抹了一把眼泪,才想看看急救室门口的红灯,但是一转头,却蓦地对上一双愤怒的眸子——萧衍华正恨恨的瞪着他,指着他手里的电话,咬着牙问道:“谁?!”
衍冰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怔怔的不知如何作答,还好绮月突然冲上来,推推搡搡把萧衍华拉得远远的,似乎还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的好祖宗,你让妈妈踏实点吧,怎么又……”
安淮不到一个小时就飞车赶到,冲出电梯门之后,一眼就看见了正对门口坐着的萧衍华和绮月。
衍冰呢……衍冰……他四下张望着……啊……在那儿!
虽然在电话里听到他在哭,可是真正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看着衍冰红得像白兔一样的眼睛,安淮一时间说不出心疼,冲过去不由分说一把把衍冰搂进怀里,嘴凑到他耳边低喃着:“好了好了,没事了,一切都让我来。”
感觉到怀里人紧绷的身体慢慢的放软了,安淮正想松一口气,突然听到背后“呼”的一阵风声,紧接着,一计重拳从右颊上挥过,“砰”的一声落在自己脸上,强硬的撞击之后,火辣辣的痛感立刻嚣张的蔓延开来。
接下来的情形,安淮实在无法形容,他诧异的转过身时,只看见有几个人正死死的拉住萧衍华,而后者正愤愤的挣扎着,恨恨的怒视着自己,一个字都不说。
绮月也是阻拦者之一,她一边死死的抓住儿子,一边苦苦的哀求着:“衍华,衍华,算妈求你了,你别闹了好不好?”
奶奶本来由四姐陪着,好好的坐在长椅上,现在也站了起来,手里的龙头拐杖“咚咚咚”戳在地上,压低了声音喝道:“够了!衍华,你一定要闹到不可收场吗!”
“是啊,别闹了,奶奶生气了!”绮月胡乱叫着。
急救室的红灯,就是在这个时候熄灭的,但是,没人注意到。
就像人生一样,无论你走得多小心,意外也只会在不经意间突然造访。
真正让众人的安静下来的,是门内推出手术床,白色的被单完整的盖住,凹凸处,隐隐提醒着那下面躺着的是个人。
衍冰惊呆了,突然间完全石化,完全不能动,他看着医生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心底在狂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可是——他还是听到了: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不是!不是!白痴!你搞错了!不是对我说啊!这里等着这么多人,一定是他们的!不会是我妈妈,不是我妈妈!
“不、不可能的!”第一个有反应的是绮月,她尖声叫着,“不过是摔了一下,没多高的……而且,你们怎么进去了这么一会儿出来了?你们再进去啊,不要怕花钱,我们出,多少钱我们都出!”
“这不是时间和钱的问题,太太。”医生静静的解释着,“死者在跌下楼的过程中,应该撞到了后脑,被什么坚硬的东西……”
他还没说完,突然听到一声惊叫:“衍冰!衍冰你怎么了!”
衍冰在听到“死者”两个字的同时,已经急气攻心,晕了过去……
不足三天,各大报纸头条已经登满了关于萧陆雅然意外坠楼身亡的各种报道:
“萧陆雅然意外坠楼身亡,萧氏一门风云再起。”
“萧衍冰指证亲兄杀人,崇业主席接受调查。”
“为亡母操办风光大殓,萧氏二公子泪撒灵堂。”
……
种种报道,不计其数。
衍冰的确已经把萧衍华告上法庭,律师是安淮请来的,叫程姿礼,是付良的朋友,打谋杀与误杀著称的大律师。
另一方面,实际上帮雅然风光大殓的是安淮,不说衍冰根本不能接受雅然已死的事实,就算有那么一点点的真实感,他此刻心心念念的,也只有把萧衍华治罪。
雅然的灵堂很冷清——衍冰不许萧家人来祭拜,自己也搬出了萧家。而雅然进入萧家这十六年,早已经和过去的朋友断了联系,所以,来的更多是记者和媒体,带着独家专访的意图来,却统统被安淮婉转的打发了。
只有一个人,他的到来在衍冰的预料之外,这个人就是崔孝先。
其实,衍冰几乎已经忘了这个人,这个在红勘餐厅里,被看见和妈妈在一起的,那个文质彬彬的男人。雅然曾经说过,崔孝先追求过自己,如今看来,恐怕已经不是‘追求过’这么简单。
崔孝先来的时候,容形惨淡,对着雅然的灵堂,竟然沉声痛哭好一会儿。
衍冰虽然只是第二次见他,但是对这个人,却突然有了些亲近感,答礼时轻声说了句:“谢谢。”
崔孝先听见这句话,目光中突然一阵闪动,脱口而出道:“小冰,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衍冰又吃惊又骇然,怔怔问:“什么?”
崔孝先紧张的挫了挫手,原地转了几圈,似乎很是挣扎犹豫,过了片刻,他突然重重跺了跺脚,下定决心似的冲到衍冰面前,一把握住衍冰的两只手,低声道:“你不要伤心,妈妈走了,还有爸爸照顾你……”
“你、你说什么!”衍冰瞬时间惊得目瞪口呆,下一刻突然反应过来,猛地甩开崔孝先的手,吼道:“你胡说什么!不要侮辱我妈妈!”
“我没有骗你啊!小冰,你仔细看看我,你长的不像我吗?”
衍冰浑身一震,蓦地倒退了几步,怔怔然望着崔孝先的脸,脑子里,顷刻间一片空白。
崔孝先再接再厉,又补充道:“你4岁时受伤住院,你妈妈来找过我,让我替你输血——我们都是RH阴型血,是稀有血型,而你妈妈和萧济文都是最普通的B型血!”
“够了够了!”衍冰握住耳朵尖叫,“你胡扯!我不信我不信!你走!你赶快给我走!”
“小冰,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信我不信!”
……
如果安淮没有及时从内堂跑出来,这两个人还不知道要争到什么时候,把几近崩溃的衍冰拉到身后,安淮沉声对崔孝先说:“崔先生,衍冰最近情绪很不稳定,我看你还是先离开吧。”
崔孝先犹豫再三,又看看安淮身后崩溃哭泣的衍冰,终于点了点头:“好,淮少,烦劳你多照顾衍冰……还有,多谢你帮雅然下殓。”
安淮点了点头,崔孝先终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安淮半搂半推的把衍冰拉进内堂,小声问:“怎么了?”
“……”衍冰沉默了几秒,终于还是忿忿说了出来,“他说他是我爸爸。”
安淮顿时惊的目瞪口呆,两个人默默的对视良久,安淮终于开口:“衍冰,你知道他是谁?”
“谁?”
“崔孝先,他是地政署的副署长。”
这回轮到衍冰目瞪口呆,哑然了几近一分钟,才怔怔问道:“你认识他?上次在红勘见到他,你怎么不说?”
安淮苦笑:“当时那种局面,让我怎么说?”
衍冰怔住,默默回想当时的场面——妈妈的心慌意乱,妈妈的欲言又止,妈妈闪烁其辞……一幕幕交错着出现在眼前。衍冰轻轻咬了咬嘴唇,低喃道:“难道……难道竟然是真的?”
这件事情大大的困扰了衍冰,就连和程姿礼谈上庭的事情时,都有些神情恍惚。
程姿礼看得出来,突然合上案卷,直视着衍冰:“萧先生,你这种精神状况,到法庭上很难让陪审团信服你的供词!”
衍冰一阵颓然,小声问:“程律师,这个案子你有几分把握?”
“很难讲。”程姿礼坦白的说,“萧家那边,萧衍华的律师已经向我出示了禁止令,萧王凌迁、萧江绮月,以及萧家的佣人于四芸——就是四姐,都已经成为被控方的证人,原则上,上庭之前我不能再向她们三个做出询问,否则就是骚扰证人,这个案子我们没有任何的证据,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打技巧,就是在盘问对方证人的时候,找到一些漏洞,然后诱导对方的证人,说出对我们有力的供词。”
“这行得通吗?”衍冰惴惴不安,“如果找不到漏洞呢?岂不是必输无疑?”
“从手头的证据看,打赢的机会的确不大,但是目前也只有这一个办法——这个办法可行的,如果那三个证人的确有看到当时的情景,就一定会卖出破绽——她们没有上庭的经验,就算萧衍华的律师教她们怎么说话,也不可能让三个全无经验的人,在法庭上答辩得滴水不漏,不然,我当大律师十几年的经验干脆全打水漂好了。”
衍冰咬着嘴唇沉吟着,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急急道:“江绮月!她一定看到了!医生宣布我妈死亡的时候,她的反应太奇怪了,竟然求医生再想办法!她那么恨我妈,绝对不该有那样的举动,所以,答案只有一个:她看到萧衍华推我妈下楼,她心虚!”
程姿礼边听边记,不时点点头。
衍冰又补充道:“还有四姐,她是老实人,也没见过大场面,上了庭她一定会紧张,所以盘问她的时候,如果压力大一点,她一定会说错话!”
程姿礼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毛,下意识在笔记本上写下八个字:一点即透,后生可畏。
上庭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接近,衍冰的情绪也越来越反复无常,安淮看在眼里,说不出的不安。上庭前一晚,他让衍冰洗了个热水澡,早早的上床休息,自己也躺上去,隔着被子把衍冰搂住,紧紧的团成一团。
“衍冰,放心吧,程律师打这种案子很有经验,他也曾经打过这种全无证据的案子,但是从证人口供的漏洞里顺藤摸瓜,结果还是大获全胜。”
衍冰似乎是累了,悄悄闭上眼睛,没出声。
安淮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上次的事,我仔细想过了,你说……”
“这个以后再说吧。”衍冰低声打断了安淮。
“你还在生气?”
“没有,但是现在不想提。”衍冰往安淮身边凑了凑,依然没有睁开眼睛,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