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见录4完————蓝蝎子

      而另一件事情又发生了。国王亲自命令卫兵们把地下室清扫出来，给达卡沙购置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原料，有松香、黄铜、硫磺、芒硝等等，据说是让他在地下室给瑞典制造黄金。并且经达卡沙的要求，国王亲自下令：严禁任何人进入那里，甚至连国王自己也必须通过达卡沙的同意才可以靠近。不单如此，在这些天里，亚塔不时听侍从们传说地下室运出了无数的黄金，甚至还有钻石、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等各种宝石，不过，他也同时听说，王宫里出现了奇怪的失踪事件，失踪的都是一些年轻美貌的青年男女，而也有人传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可以听到地下室里传出奇怪的婴孩的哭声。这一切都只是增加了亚塔对达卡沙和地下室的好奇。于是，他决定，找一个适当的时机，去那个自己以前从来不去的地下室走一圈。

      在亚塔这样打算的时候，婚礼的钟声却早早地敲响了。宫廷里充满了鲜花和欢呼声，人们的注意力一时都集中到了这两位造物主精雕玉琢的璧人身上。王后花费了无数的精巧心思，为婚礼提供了许多浪漫的构思，她让那些侏儒们学习东方的语言，到处宣读那些被称为诗歌的东西，在亚塔的耳朵里，那简直是另外一种鸟类的语言；同时，王后还让所有的贵族都将家族里最漂亮的仆人聚集到王宫中，装点王宫的每一个角落；此外，血红的葡萄酒是从王后的出生地高卢运来的，熏香的药草是从西亚的两河流域运来的，无数装饰梁柱桌椅的绫罗绸缎，清香扑鼻的茶叶，还有妖冶的茶花，则都是从遥远的中国运来的。瑞典王国正举行着一个前所未有的隆重的庆典……

      夜，很深了。人们因为庆典而烂醉如泥。国王和王后虽然要保持自己的尊严，没有多喝，不过，也略有醉意而早早回了寝宫。亚塔牵着卓玛的手，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回到属于他们的宫殿。烛火摇曳，卓玛温驯得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她微微笑着，眼角涌动着若有若无的情欲，高耸的胸脯似乎因为醉酒而不断喘息着，只要亚塔一伸手，揭开她的衣服，女性所特有的美丽身姿就将一览无余。但是，亚塔似乎并没有这个兴致，他只是观望着，上下打量着那丰腴的身体，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血红的酒，在明黄色的烛光下显得异常妖艳。

      卓玛没有说话，东方人所特有的羞赧在这种特殊的场合更加明显。她低下头，圈弄着自己的鬓发，用手指绕着，绕着，仿佛一种永远也牵绕不解的风情。
      而亚塔，依然是灼灼的目光--酒，已半尽。
      卓玛的鹅蛋脸的下巴已经抵到了胸口，发上的珠链随着呼吸摇曳着，每一下似乎都要将身体里的越来越浓烈的拘束感排揎出来。她终于抬起了头，亚塔发现，她那鲜红的唇已经被雪白的牙齿咬得泛红，仿佛夏天里最甜的红樱桃。她张了张唇……

      亚塔抢先说：“睡吧。我累了。”
      他衣服也不脱，径直躺到床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发出了低沉的呼吸声。卓玛兴奋的脸渐渐平静下来，深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她吹熄了烛火，靠到旁边的大椅上，为难地辗转了两下……

      月光透过细腻的窗纱，投射到地面上，大理石的地面反射出流水般的光纹。亚塔睁开了眼睛。他望了望周围，卓玛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地面下，似乎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有点像婴孩的啼哭，又有点像男女交欢时的呻吟。亚塔眨了眨眼，随手从桌上摸了把水果刀放在身上，望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隐约听到流水嘀哒嘀哒的声音，可能是哪个房间漏水了，一直渗到地下室里。在蜿蜒的通往地下室的甬道里，亚塔这么想着。那种奇怪的呻吟声越来越清晰，让人不禁感到毛骨悚然，所以，亚塔一边握紧了水果刀，一边让自己多想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地下室里，似乎有光影闪烁。没有门板的石窟，一阵凉风扑面涌来，亚塔打了一个寒战，将自己的影子隐藏到门角里。
      呻吟更清晰了，似乎有无数的男女在那里纵欲，亚塔不禁有些面红耳赤。突然，嗖的一声风响，一个黑影从身前飞射过去，向着地面奔跑，地下室房间里的灯光更加明亮。亚塔的心，提到了咽喉。

      但是，房间里却没有什么动静，除了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呻吟，而淫腻的抽插的声音也越来越明显，所有的男女似乎都在这个时刻达到了高潮。
      亚塔偷偷往里边瞥了一眼--
      奇怪，偌大的一个房间，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一面巨大的镜子，伫立在房间的中央。
      亚塔的好奇心终于战胜了恐惧，他迈步走了进去。的而且确，这个房间里只有一面镜子。而现在，这个房间里也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自己。如果说还有其他的，那就是镜子中的影子，他的影子。不过，那种奇怪的呻吟声却依然继续着，仿佛那些男女是善战的奸夫淫妇，或者是压抑了许久还得不到释放的淫虫。亚塔左右看看，还是没有别人。唯一古怪的只有可能是这面镜子。亚塔开始审视起这面镜子来。镜子是铜底的，背面浮雕着一群男女群交的场面，他们追逐着，交插着，或者俯卧，或者站立，每一个人的面容上都充满了极度的兴奋。再看得仔细些，那些交合的配对里，居然也有男与男，女与女的，一样得兴奋莫名。亚塔的脸不禁烧得通红。莫非，这个是古罗马时代的纵欲图？亚塔极力将注意力转到镜子的其他角落。发现镜子的四角都有一些不规则的镂空，一些珠玉被镶嵌着镂空的边角上，微微摇晃着。莫非，那些呻吟就是风通过镜子的时候发出来的？亚塔伸手捂住了左脚的一个镂空，果然，那些呻吟声低沉了许多。镜子的正面反射着亚塔和房间里的一切，影像很大，以至于让本来就很空旷的地下室显得更加空虚。亚塔觉得有些冷，用手抱住了自己。

      他定睛望了望镜子里的自己。就是那么一瞬间，他陡然觉得镜子中的人朝他笑了一笑。
      不可能的，自己刚才根本没有笑过！亚塔感到一阵莫名的惊恐。
      但是，奇怪的事情继续发生了。
      镜子中的人影舒展开了双臂，他的金发在风中摇曳起来，深黑色的眸子闪烁着浓烈的情欲，缨红的唇吻翕张着，配合那低低的呻吟，衣服在风中不经意地滑落，一件，两件，甚至于最后的底裤，亚塔一直引以自傲的躯体赤裸裸地摆放在自己的面前，而且，是以自己从来不会的妖艳方式。

      亚塔倒退了一步。
      镜子中的人笑了，伸出了手，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他结实而宽阔的胸膛因为兴奋而激烈地起伏，棱角分明的腹肌带动着强大的男性分身，淫逸地抽动着。他的手，软软地，抚摸着自己的身体，从根部，沿着髋线，一直向上，绵延到自己的脖颈……

      亚塔耳中的呻吟声越来越浓重了，他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血液也奔涌起来。紧缚着的衣衫底下，同样是昂扬而充满斗志的欲望了。无法平静！无法平静！
      镜子中的人再度伸出了手，嘴唇翕张着，仿佛在说：“来吧，来呀……”
      亚塔凭着一丝灵智，拼命地摇了摇头，一扭身，逃了。
      他三步并做两步，向着自己的房间逃去。耳朵里，却依然是那明晰的呻吟。
      刚到房门前，他停住了脚步。现实感重新涌上心头，他恢复了一个王子所应有的矜持。他推开了门，却发现卓玛正躺在大椅上，睡得很安详，月光洒在她柔美的鹅蛋脸上，仿佛一层细腻的青纱。亚塔满腹狐疑，和衣躺到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

      卓玛到底去了哪里？那个达卡沙又去了哪里？他究竟是怎么炼金的？地下室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那面镜子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想到镜子中那幅诱惑着的自己的身体，亚塔禁不住再度兴奋起来。他将手伸进自己的底裤里，满满地，握住了自己的欲望。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亚塔听到了自己低沉的呻吟……

      白天过得很沉闷。亚塔没有兴趣跟卓玛说话。他不敢问她去了哪里，既然自己在初夜并没有履行自己作为丈夫的责任。于是，他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着葡萄酒，想象着昨夜镜子中的影像。

      夜，很快就降临了。这次，亚塔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感觉到，虽然时间在不断地流逝着，自己的身体却始终在迎合着一个呼唤，而这呼唤，应该就是那面镜子的！
      卓玛突然起身了，显然，在那张大椅上睡觉并不舒服。亚塔微微感到有些歉疚。可是，他迅速发现，卓玛丰腴的身体变得异常轻盈，她闪身来到亚塔的床边，轻轻推了推他的身体。亚塔假装睡沉了，懒懒地翻了个身。

      卓玛似乎满意地笑了笑，闪身出了房门。
      亚塔迅速翻身站起，他蹑手蹑脚地跟出来，只发现，卓玛的身影立刻消失在通往地下室的甬道口。他跟了上去，涌身进了甬道。
      呻吟，再度响得惊心。
      亚塔贴到了地下室的门角。他听到了卓玛亲昵的声音：“我要，要……”
      然后，是一个男子的宽阔的笑声，那声音很清澈，却带着无限的诱惑。
      立刻，卓玛的声音汇入了那片呻吟，一阵发酸的感觉涌上了亚塔的心头。他偷眼往屋里瞥去：一个高大修颀的男子俯在卓玛的身上，长长的黑发遮住了脸，微微伸起的手，指甲泛着妖异的青光。

      亚塔突然觉得有些生气，莫名的生气，他冲进了房间。
      男子抬起了头，黑发中，是一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他微微地一笑。亚塔眼前恍惚了一下，两个人都消失了。那面巨大的镜子，伫立在刚才两个人纵欲的地方。
      亚塔张大了嘴。
      --镜子里的亚塔，却继续着刚才那个男子的微笑，而且，渐渐转为淫欲的妖媚。他的衣服再度滑落了，手快速地在身体上滑动，呻吟声剧烈地响起，那昂扬的分身如蛇般涌动……

      亚塔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击力。炙热的感觉从腰腹深处喷发出来，四肢充满了麻痒难耐的贲张力量，亚塔咽了一口唾沫。
      --镜子里的亚塔，伸出了双手，手漫过镜面，向亚塔拥抱过来。
      亚塔感到了那手的温度，很柔软，很细腻，似乎是自己一直想要的温暖--所有的惊惧，所有的戒备，一时之间，都软化了。他朝着镜子，迈出了一步，两步，三步……

      一道光闪过，亚塔感觉身体涌入了镜子，身边立刻宽阔起来。
      地面上，是无数的男女，有些他是认识的，要么是王宫中的侍女和随从，要么是某家的贵族子弟，他们肆无忌惮地追逐着，交合着，宛如镜背上刻画的场面。远处高高的王座上，坐着一个青衣的男子，那脸，与自己一般无二，微微笑着，怀里攘着的，是赤裸娇喘的卓玛。卓玛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亚塔，她缨红的脸如怒放的中国茶花，半张的眼睛神色迷乱，双手绕着男子的脖颈，用身体寻找着更大的快感。

      亚塔身上的欲望冷却了。他淡淡地问道：“你是谁？”
      青衣男子放开了卓玛，一挥手，整个空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遍地都是白的、粉的、红的茶花花瓣，风里边，有浓郁的古印度熏香，远处是淡绿如水的远山的影子，天地一片宽阔。

      男子的青衣滑落了，黑发飘散在风里，结实宽阔的胸膛，一如亚塔的身体。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深情，笑道：“我就是你啊，美丽的亚塔。”
      “不，”亚塔后退了，“你是达卡沙，那个魔鬼一样的蒙古国师！”
      男子继续微笑着，向亚塔伸出了双手：“我不是一切，又一切都是。我就是你心中的欲望，我就是你。”
      亚塔的心颤抖了，身体在风中裸露出来，他顿时感到自己的无助和脆弱。
      忧郁的绿色光焰在男子的身后闪亮，整个空间都围绕着他旋转，茶花花瓣飞舞到半空中，旖旎，绚丽，让人忍不住心生喟叹--
      唉……
      亚塔听到了自己的叹息，身体软软地，瘫在男子的怀里。
      男子俯到他的耳边，低低地说着：“我就是你，亚塔。我知道你所需要的，你的每一个敏感点，你的每一个怯弱的愿望……”修长的手，从亚塔的脖颈，轻柔地往他的胸口滑下……

      再度地，亚塔听到自己的身体的叹息，轻轻的，叹息--

      传说，在蒙古帝国没落的年代里，有一位公主远嫁北欧，一位年轻英俊的王子成为他的丈夫。虽然这种政治联姻并没有给两个国家带来多少实质性的政治利益，但是，王子和公主最后还是过上了美满幸福的生活。

      但是，传说终究是传说。真实的历史背后，究竟又是什么呢？没有人知道。也许吧，真的没有人知道……

      青狸
      　　　　　　　　　　　--情见录之六八

      今年又下雪了，雪花很翩跹，六出如兰，淡漠地落在地上，随着风尘一起被碾轧，簌簌声后，是一片空荡荡的境界。一切，一如昨年。那时，我才刚刚遇到他……
      去年，刚刚从大学毕业，由于形势严峻，我拿着最高学府中文系的文凭，却只换到了一家小报社的offer，无奈之下，我还是签了三年的合约。报社靠着东单大街，与北京报业集团面对面，40岁上下的铁老板曾不止一次发出豪言壮语：“总有一天，我们天天报社能赶超这个大虫子！我们要以十二万分的努力来迎接新时代的召唤！”但是，这并不是我所关心的问题，我所关心的是，我微薄的那点工资和福利，只够我在北京最穷的南城，租一间不到16平米的房子，每天挤公共汽车，连坐一次地铁都觉得奢侈。于是，我只能给这位光说不练的老板记上一个记号：铁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