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又怎能违背如此的誓言?
想必,他们也是不会反对自己的做法吧?
寒影紧闭的眼睑剧烈颤抖,竭力平稳住心绪后,才轻轻抚了下阿尔伯特的背,恍如哄着孩子般说道:"有时,你要知道身不由己的意思。"
阿尔伯特猛抬起头,眼睛铮亮地看着寒影,一时间不发一言。
半晌,他才笑起来:"寒影,就你这句话,我也要坚持下去!"他再次紧抱了下寒影,然后松开手,走回车边,打开门。突然,又扬起脸,对寒影郑重其事道:"你等着!"
寒影楞住,咀嚼起这句仿佛余味无穷的话,感到有好多意思深深藏在背后。他目送阿尔伯特驾车远去,想起过不多久自要再见面--他这次来原本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替这大少爷打通关系。
于是,他脸色淡然地转身走入酒店。
大概,他还是低估了人性的复杂度:有一些人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呢!
这天晚上,寒影舒服地泡了个热水浴,松弛下神经,顺便整理下思路。然后按照乔克尔的吩咐给他打电话。
铃声响了三下,便迅速被接起,就好象有个人一直守在边上一样。寒影楞了一下,才迟疑地问:"是乔克尔教父吗?"
"你以为谁有资格接这个专用电话?" 乔克尔冷淡的声音传来。
寒影苦笑了下:果然!他还是这么尖锐冰冷。他于是小心翼翼地回答:"我是谢寒影,今天已经顺利到达纽沃克。"
"我知道。听说今天出了点小麻烦?" 乔克尔连一分钟都不浪费,直接切入正题。
小麻烦?这样的杀身之祸竟被轻描淡写地叫做"小麻烦"?寒影这下连苦笑都笑不出了。
"我在飞机上碰到阿尔伯特,所以下飞机后搭他的车回酒店。结果碰到追杀,看那些人驾车的技巧和运用枪支的熟练程度,估计和其它几大家族脱不了干系。"
乔克尔冷笑一声:"早就料到会如此。不过我相信你能应付,能牵制住他们一部分力量总是好的。反正,你若想要搞定那些烟草商,就迟早得和他们起冲突。这不可避免。"
寒影顿时感觉心头一沉。虽说早有准备,知道乔克尔会那么明目张胆来送机,总是有所图谋。但在听到他这句隐隐约约的暗示后,还是忍不住感到痛恨--这个比魔鬼还要恶毒的男人到底要利用他到什么时候?竟不惜用他的生命做赌注来吸引几大家族的目光,来到达自己私欲?
他冷冷地想:十之八九,乔克尔在纽约已经展开对吉尔维斯和博南诺的反扑,趁他们力量朝外调的时候,大肆侵吞他们的生意和地盘。
这样深的心计,这样毒的计谋,这样不把自己放在人的角度上考虑,难道能叫做爱吗?一个叫做乔克尔的教父几天前才对他说:"大概......我是爱上你了吧。"
可笑啊!原来这就叫爱!
寒影隔着乔克尔看不见的话筒,讥嘲地笑:我还对他有什么指望呢?谢寒影,你为什么总是学不乖?为什么要在心底对他藏着那一丁半点的期望?你还期待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呢?
这简直可以叫做贱了!停止吧!对乔克尔是不可以有感情的。
寒影声音冷静到极至,没有任何高低起伏地回答:"我知道了。"
乔克尔在话筒那一端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用稍微软化的音调轻轻问:"我的寒影,今天没伤着吧?"
寒影觉得好笑:这时倒想着来慰问"烈士"了?他边想,边淡淡道:"没伤着。"
"后脑勺还疼不疼?"
"不疼。"
"在那里有什么问题,记得尽快和我说。" 乔克尔又停了半会儿,好象没什么好说的,勉强才憋出这一句来。
寒影还是淡淡地说:"知道了。主人,时间不早了,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做,我先挂了。"
那边厢又是沉默,寒影可以想见乔克尔简直气愤难忍的表情。但他什么都不说,径自挂了话筒。
刷完牙,便上床睡觉去了。
什么都不去想。
反正都到这地步了。
第二天,寒影和几个手下忙了一整天,这才联系上所有新泽西州对他们至关重要的烟草商,邀请他们来纽沃克商谈"一直合作得很愉快的"生意。
在听到那些烟草商趾高气昂的讨价还价时,寒影毫不生气,一一答应下那些无理的要求,只求能把那些人都招到纽沃克来。
挂下电话,他笑着拿起热呼呼的茶杯喝起红茶来,舒服地躺到沙发上,心想:那帮蠢材以为有博南诺家族罩着,就可以对甘比诺家族喝三吆四了么?
明天就可见分晓了。
一天后的晚上九点半,寒影早早就到了定好的商谈地点。
那是一家和五大家族都没有关系的饭馆,早当地非常有名气,牛排算是他们的一绝,。因此那些挑三拣四了半天的烟草商总算勉强同意了这个地方来做商谈会所,寒影于是前一天便预定了这家饭馆,让老板从下午开始就清场。
那家老板本来不同意,但几个手下亲自打了个电话,没几句就轻松"说服"了那位先生。甚至弄得别人站在门口,诚惶恐慌地站在门口迎接他们几人。
寒影耐心地坐在正中一张餐桌的主位上。时间已经超过了约定的十点几乎半个小时了,但那些烟草商依然还未到来。
那几个站在边上的手下渐渐勃然作色,对寒影说:"谢先生,您看他们......"
寒影用手止住他们的话,瞥了他们一眼:"有点涵养工夫!看,不是来了吗?"
几人回头一看窗,果然见十余个烟草商成群结队地过来,每人怀里都搂着个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子,大声嬉笑,身后则各跟着一个保镖。在快走到饭馆门口时,几个乞丐爬到他们面前讨钱,被走在最前面个胖子一脚踢飞一个,恶狠狠地看着那些乞丐在路上翻滚的身子,残破的衣服被刮得更粗烂不堪,在路灯照射下赫然磨出一身的血痕。
寒影看到这一切,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那十几个烟草商终于在高声喧闹和猥亵的调笑中走进安静的饭馆。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看到坐在正前方的寒影。为首那个大胖子先是怔了怔,然后轻蔑地笑起来:"这次甘比诺家族倒是派了个赏心悦目的小子来,大家看是不是?"
众人听了,都大笑起来。
寒影面色如水,一点都不动怒,就好象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那几个乔克尔派来的手下却义愤填膺起来,脸上勃然作色,双拳紧捏,就象要爆发了一般。
寒影看看他们,命令道:"给我站到后面去。"说完,便站起身来,面对烟草商们,语气温和地说:"我叫谢寒影,是甘比诺家族派来的谈判人员。希望大家能卖我们家族一个面子,坐下来再说。"他将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指象餐桌两边的位子。
那个大胖子哼了一声,搂着怀中的风尘女子走到左侧最靠近寒影的位子上坐下,让女子坐到他大腿上,旁若无人地吻起她的发丝来。其他十余个人显然唯他马首是瞻,见他已坐下来了,这才忙不迭地各就各位,同时不忘也学他们老大的样子,手中都紧搂一女子,禄山之抓在女子柔若无骨的腰肢上来回抚摸,惹得她们发出低低的吃笑声。
寒影打了个响指,令几个手下吩咐上菜。
很快,热腾腾的牛排便端上来了。寒影笑着说:"各位,今天谨代表乔克尔教父恭祝各位身体康健,生意亨通。"说着,举起斟满红酒的高脚杯,推向餐桌半空。
大胖子从怀中女子身上抽出一只手来,也举起酒杯,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这些人的生意还不是靠教父的关照,希望能继续合作下去。"旁边那些烟草商也纷纷赞同,众口一词地谦虚客套起来。
寒影于是笑道:"我这次来,正是为了生意而来。由于上次两位代理人遭受变故,被迫中断了和各位的生意交接,断至今日也已经有几个月了。教父的意思是先将以前的合同续签完毕,然后再找合适的代理人进行以后的交接。"
大胖子状若沉吟:"现在这生意是越来越难做啦。以前老教父给我们的提成是30%,如今成本大幅提高,如果乔克尔教父还是只给我们这点份额,真是做不下去了。"
寒影脸色不变,伸手指指冒着热气的牛排,殷勤地说:"别只顾着谈啊,大家都尝尝,听说这里的牛排调料是饭馆一绝,热浇上去让肉质犹为鲜美。"
这些烟草商倒也不客气,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自己不吃,却先喂给腿上的佳人。动作间也不管身为主人的寒影做何感想,连眼都不正瞧一下。
寒影的涵养也真真是好,他看着大胖子将近乎一半的牛排全给了那女子品尝,自己连一口都未曾碰--不给甘比诺家族分毫面子。等他们正菜吃得差不多了,寒影这才继续说道:"前面您说提成太少,但我们这里资金也是很紧张,剩余的利润并不是全归自己,还有一些下游的供销商以及打点上下关系,花费极多,真到我们手中实在不多。即使想给各位提高提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大胖子用餐巾很小心地抹抹腿上女子的樱桃小嘴,漫不经心地说:"做生意大家都要讲诚意。我们可以退一步,只要50%;余下的事就看教父的想法了,再少我们是没法答应的。"
寒影心里暗暗冷笑:这不是狮子大开口么?本来的30%已经是非常可观的了,现在竟要提高到50%。真答应他们的话,为了支撑家族在外打点的费用,自己必须得自掏腰包了。他们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妄想让甘比诺家族亏本来和他们做生意?
转念间,寒影脸上便为难起来:"这个......实在不好办啊。如此一来,我们也就没法做了。"
大胖子笑起来:"我已经说了,这要看乔克尔教父的诚意了。如果他肯,没什么谈不成的;如果不肯,那持续二十多年的合作只能遗憾终止了。我们也省得做清汤寡水的烟草,和别家合作有特殊成分的雪茄,效益还更好呢!"
果然!被我这一诈,他们就乖乖说出来了。寒影面色不变,脑中已暗有计较:不出我所料,他们已经和博南诺家族搭上了,准备撇开我们去做大麻雪茄的生意。既然有了靠山,甘比诺家族又动乱连连,自然以为好欺了。
寒影的左手很优雅地放下叉子,摆到桌下;右手则仍持着餐刀。他浅笑道:"难道各位不再考虑一下了吗?大家合作了那么多年,总有些感情的吧!这样无义不太好!"
那大胖子听了,才掀唇要反驳。猛见从寒影右手上寒光一闪,向自己飞射过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左手背上一阵锥心疼痛。
在安静了几秒后,杀猪般的惨号突然从那胖子的口中发出。众人定睛一瞧,原来一把在灯光下寒芒四射的餐刀正直直插在胖子肥润的手背上,血萎靡地喷出来,溅到餐刀刀把处有无力地落下来,顺着手腕流向袖口和桌面上。那胖子瞪大双眼,边哀嚎边仇视地看着寒影。
"您没事吧?看您汗水直流的,是不是人太多了?"寒影站起来,左手藏在纽扣解开的大衣里,右手拉住衣边,仿佛随意准备掀开一样。清冷的瞳眸看向四周站着的保镖,语气温柔地说:"这些保镖站在这里既煞风景,又升高房间温度,还是让他们出去吧!"
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只见甘比诺家族的五六个手下团团围住餐桌,个个手中举着狙击枪,一脸杀气。
余下那些烟草商本已被这惊人的变故吓得惨无人色,再见寒影藏在大衣里的手须臾不离,马上明白那里面必定是枪支,衣服一掀枪口就对准他们。这一想通,哪还敢轻举妄动,连忙用眼神努力示意保镖都快点滚出去。
那些保镖在这一行里滚爬多年,自然知道如果出去情况将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们更不利,但现在的形势显然又令他们无回天之术。所以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全退出去了。
寒影轻快地迈开步子,走到胖子身边,笑道:"这下凉快多了吧?"然后,又语气轻得似乎生怕打扰了谁一般:"这些漂亮的姑娘留在这里好象也不太和时宜啊!不如让他们也出去,好不好?"他征询意见地看向那些烟草商。
这些趋炎附势之辈哪有先前的猖狂之态,头点得如小鸡啄米一样。
寒影笑,挥手让那些早浑身颤抖的风尘女子踉踉跄跄离开。
"您看,现在谈起来就方便了。"寒影站在胖子后面,脸面向全体烟草商,"我们还是继续心平气和地谈下去吧。前面说到哪里了......哦,应该是讲到提成了。各位对30%的份额有什么意见吗?"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吱声。
只听见虚弱的喘息从寒影下巴处传来:"谢先生,我们很愿意同甘比诺家族继续合作。但由于彼此关系断了一段时间,我们也不能不赚钱啊,所以已经和博南诺家族开始谈了。就这样中途停止不太好吧?"
寒影环视在场所有烟草商,见他们都巴巴望着大胖子,不禁冷笑:原来还死不悔改啊?怎么?想用博南诺家族的名头来压我么?
那我们来看看好了!
他于是示意几个手下看住剩下的几位烟草商,自己则一臂穿进大胖子的胳肢窝,将他托了起来,笑道:"想必您喝了这许多红酒,应该内急了吧。不如我们一起去厕所,边走边谈。"说着,便硬拉着胖子朝饭馆正厅边上的厕所走去。
寒影架着胖子的胳膊一路步入厕所,站到便池前,很客气地说:"您拘束什么?方便吧!"
那人眼神中既凶恶又畏惧,抖着唇不敢动作。
寒影见状,笑起来:"我又不是厉鬼,怕什么?快方便吧。"
大胖子眼神闪烁地看着他,左手因为插着刀子正钻心的痛,哪敢动?只能用右手困难地解开裤子拉链,蹭到便池前。但马上有转过头,确定似地再看了寒影一眼,见他没什么异动,这才小便起来。
寒影看着胖子边发抖边方便,就站在他背后轻问:"你抖什么?"
蓦然出现的声音让这胖子吓了一跳,差点连尿都放不出来了。
寒影继续问:"你平生可曾想过,就因为你的贪婪和残忍,让多少人也这样发抖过?"
那人的尿液剧烈颤抖着射入便池,冷汗从脸上流入颈窝。
寒影再问:"你可曾知道,就因为你的一个点头,会让多少人迷失在大麻中,失去人生的方向?"
大胖子的尿液在这句话说完时,猛然顿住了,裤子"哗"地从肥胖的臀部滑到地上。
寒影最后问:"你在调戏妓女、踢飞乞丐的时候,可曾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
那人突然哭了起来:"求求你了,谢先生。我知道错了,我发誓我会改的。我把我的所有财产都给你!......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求你别杀我!"他的阳具上不由自主地又滴出尿液来,左手上的餐刀随着手背的青筋一动一动,流淌的鲜血在上面跳跃出弥漫的液滴,飞到这胖子的白皙的腿上,散成诡异的红斑,周围则是一圈类似写意水墨画的血色横披。
"不要,不要......求求你了"那人的膝盖都软了下来,他哭得满脸涕泪,想转身又不敢。这时,腰眼处突然感到被一根冰凉的东西顶住。他恐惧地尖叫起来:"谢先生,饶我这一次吧!饶了我吧!"
"啊--"他的惨叫只发出半声,就嘎然而止了。腰部一个大洞处喷出大量的鲜血,混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被晕成淡红色,煞是好看。
寒影默然看了倒在地上的这个胖子一眼,收起带有消音器的手枪。打开厕所的门,走出去。
留下那具肥胖的尸体横于地面,腿上满布临死前阳具上泄出的尿液和左手上、腰间流出的血。
整个大腿都分不出一块本该白皙的肉来了。
饭馆的正厅里一片死寂,所有烟草商都如同化石般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