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咎却没吃醋:"哪来的?"
"难道不能是给我的么?"他的魅力难道不值一块玉石?
"除了我,你只会收下朱清邪送的东西,而那人,对你并无任何执念。"他直言。狐狸虽知道是事实,却难免羞恼。
"你若是有这家伙一般的执念,恐怕百年之后,也是个麻烦。"懒得与他再兜圈子,于是坦白告知玉佩的来历。
雁纹谷地脉的关键就是雁王坟,而雁王坟盗贼遭破坏后,地脉也随即被破。离雁纹谷并不遥远的扶方城之所以成为方圆十里内
最平静的地区,原因就是扶方城下埋着的前朝小皇帝。雁王与小皇帝的感情,仅仅从阎王棺椁上的文字,便可窥之一二。
"即便是死后,也对小皇帝念念不忘,只是,也不知道这份思念小皇帝能了解多少。"醉落想起那间并不奢华的墓室,以及孤独
的雁王。
九咎听完,挑眉,反问道:"既然担心我成为雁王这样的祸害,何不将我俩葬在一处?无须任何墓碑,无需任何棺椁,仅仅将尸
骨埋于同一个坑里。几年后即便无人记得你我,可彼此的尸骨融为一体时,何须在世上留下任何痕迹?"
"胡扯。"醉落僵硬的反驳,垂落的长发遮住了自己发烫的耳朵。拿回那块玉,他起身就要离开。
"要去哪?"九咎觉得自己只有面对他的时候,才会这样怕婆婆妈妈。
"去找小皇帝。"他的嘴角高高扬起。将头发束起的醉落,与方才在床上羞恼着索要九咎的模样截然不同,利落干脆而又带着点
意气风发。
九咎盯着他,想起初次见面时那只俯下身子,朝自己高傲的笑着的少年。
"那是一个兴盛时期的帝王坟,里面的机关绝不是轻易能破的。"他没有直接阻止。
醉落却亮出了那枚泛着哑光的玉:"我虽无法帮忙封印,但总能帮着雁王再见上他的小皇帝一面吧?更何况......单相思了几百
年,雁王未免太过可怜。"
那小皇帝也许早就轮回不知多少世了,可他还是希望对人世绝望的雁王在看到自己深爱的人之时,还能勾起几分对凡间的爱恋
。
"既然如此,我陪你一同下去。"九咎说着,也起身,拿过他手里的玉佩。
"......等等,这是我自己的事!"狐狸瞪大了眼抗议。
"你若是死了,我也会陪你一同死去。"他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出门外。
狐狸僵硬地瞪着远去的身影,不禁气郁。就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愿与他同去,因为一旦死去,自己就是选择了后者。
他是狼王,不该为了一只黑色的狐狸而放弃自己的王位。
如果善良能作为理由把一个人从高处推下来,那么,感情是否也会成为绊脚石?
既然已经成了王,就不要再有任何的犹豫,也不要再有任何让人轻易推翻你的弱点。该死的九咎,难道你就不能理解这一点么
?
醉落恼怒的踏出房门的时候,门外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天地连成一片的雪白,干净得叫人不忍玷污。
刚走到院子外,不远处的几团身影让他停住了脚步。
白色的雪地上,有几团白色的毛球在拿着扫把走动,其中一只小毛球还似曾相识。
狐狸立刻没心没肺的笑了出来。毛球们纷纷羞恼地回头瞪他--把白狼形容为毛球,也只有这只狐狸才干得出来。
醉落后来才得知九咎为了惩罚那些冒犯的家伙,让他们变回原形,以白狼的高贵身份清扫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这样的惩罚已
经相当开恩。狐狸自然也知道九咎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自责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只是目前,笑得尾巴都露出来的狐狸,实在是恶劣得称不上"善良"。
小皇帝的坟藏得十分隐秘。只是对于狐狸这种灵性高的动物而言,又实在算不得什么。没过多久,醉落就找到了王坟的通道,
刚要下去,就被九咎猛地往后一拉。"你......"话还没说完,九咎已穿过他,率先一步下了通道。
"......"醉落盯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抽搐。
九咎还没深入穴道,一道黑色的身影就从头上越过,跳到了眼前。黑色的狐狸回头看了他一眼,似在嘲笑,又似在挑衅,甩甩
尾巴,又继续往里面跑去。
这只骄傲的狐狸怎会甘愿被保护?九咎想笑,也加快了脚步。
王坟的机关果然非同小可,尽管黑狐的身形矫健,还是有好几次险些丢了性命。
"要是一生都被困在此处,该吃什么维生好呢?"刚躲过从天而降的石阵,狐狸玩笑道。遗言一般的话语已不知说了多少次,而
白狼只是默默地拉着他,一道道关卡的闯了过去,在抵达主墓室的时候,才冷冷的说了句:"要死也是由我做死你。"
狐狸第一次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而那双金色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后,落到了前方。
最终,醉落将玉佩放在了皇帝的灵牌前--他可没这胆子像打开雁王的棺椁那样打开小皇帝的。没多久,玉石竟像是有了灵气一
般,泛出青蓝色的光芒,暗光流动,照亮了灵牌。
几百年后再度相遇的感觉,到底如何呢?醉落盯着玉石里流动的光芒,低叹一声,转身就要离开主墓室。
多谢。似乎有人在身后说着。
他猛地一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醉落竖起寒毛,僵硬地对着空气道:"举手之劳,不必感谢,只要你们别记恨我就好。"
那诡异的感觉瞬间消失,玉石的光芒也同时消失了。
从王坟里出来,醉落愣了好久,才抬头去看九咎:"小皇帝应该转世了吧?让他去对着一具尸体,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九咎却抬手,按下他的脑袋,淡淡的回道:"执着于从前,才无法转世。这个家伙要是真聪明,就该去寻找小皇帝的转世,无论
是哪一辈子,都要追下去。"
狐狸眨眨眼。他似乎小看了这家伙的执着。
对话隐隐触动着某些情绪,他尴尬着想要转移话题:"你的话比从前多了许多。"
白狼此刻竟难得的瞪着他,狐狸被盯得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不说出来,你难道就不会再次跑掉么?"他冷冷的说出这个事实。狐狸一愣,半天,又干笑着挪开了视线。
言语的束缚力有时的确比行动要强。狡猾的狐狸要不是一而再的被他霸道的言语克制住,哪会像现在这般安分?更何况有些感
情不说出来,这只总想要逃避的狐狸又哪会认真对待?
不过,看着狐狸因为简单的一句话就轻易红了脸,这样的感觉也相当不错就是了。
九咎当然不会坦白告知内情。
第 22 章
那块玉佩带来的效果出乎意料,雁纹谷附近的气息依旧紊乱,但是以扶方城为中心的保护圈范围却变大了,也就是说,雁王虽
没能阻止地脉的变动,却能坐阵扶方城,化敌为友,反成他们的保护神。
醉落从九咎那里得知这一情况后,呆了好一会,才皱眉道:早些解决这个问题,让他尽快转世吧。一抹孤魂漂泊在凡间,守着
自己曾经最爱的人的棺椁,那样真的会幸福么?
九咎听完,忽然勾过他的下巴,不偏不倚的就吻了上去,一番唇舌勾缠后,才松开手,冷道:"对他,你太过善良。"
醉落一愣,想问些什么,可看那家伙甩袖离开的样子,又突然意识到,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醋意"?
用手背抹去留在唇上的味道,狐狸笑得狡诈而又得意。
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回到最初施展封印的地方。醉落不是没有担心,只是当责任摆在眼前的时候,儿女私情丝毫
都不能成为逃脱的借口。
在场的人正是认同这一点,才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承担下救世的责任。
守在阵外的醉落盯着阴阳阵中的三人,其中两人对自己的意义非凡。一身白衣的九咎,与一身黑袍的朱清邪,两人不仅外表截
然不同,就连内在都天差地别。
到底吸引自己的是什么?
九咎强势,朱清邪洒脱;九咎冷漠,朱清邪热情;九咎身为狼王,而朱清邪不过平民。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自己竟喜欢上了两个
无法相提并论的家伙?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朱清邪已经双目发赤,醉落要上去,却被李银挡下:"不到最后,不要打断!否则前功尽弃时,我们
拿什么来后悔?!"关心则乱,朱清邪自然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醉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弱小的人类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悬崖开始震动,地面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沿着朱清邪坐的地方,一直延伸到悬崖尽头。
醉落屏息。看着眼前天地剧变却无力可施,这样烦躁而又绝望的感觉,似曾相识。
当月光再次遍洒大地时,一切终于结束。
然而朱清邪的情况让其他人担心不已,二流神仙让他立即换血,经过一番争论,终于迫使那个不舍得让白狐受苦的二流术士接
受了换血。
半妖的术士终于恢复成了人类。而那个始终搀扶着他的人,不是醉落,而是少年模样的麒麟。醉落竟觉得有些欣慰。
任务结束,麒麟扶着朱清邪就要回去,一直被忽略的黑狐狸不干了,在他们面前懒得收敛起来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地上
的残雪,难掩嫉妒地说道:"都成双入对了么?"却不料被人揪住了尾巴,他猛地回头,看到手的主人,突然堆起用来解释的笑
容:"当然不是都'成双入对了。"
九咎挑眉。何必重点说出那个"都"字呢?
回去我们再好好算帐。
白狼族再度回到繁衍多年的地盘上,妖王也恢复了狼王的身份。唯一不同的,只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统治,让那些暗藏祸心的其
他妖族收敛了许多。从前是不知天高地厚,如今亲身体会到了狼王的力量,又怎会再做飞蛾扑火的事情?
这些日子,九咎忙于重建白狼族的工作,而那只黑色的狐狸,早在一个月前就不见了踪影。
等他亲自去客栈寻找的时候,已是人去房空,店家看着浑身散发着寒气的白衣青年,颤抖着说出那群人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离开
的事实。
九咎垂眸,掌柜咬着手板打着抖以为他就要把自己的店给冰封起来的时候,对方却只扔给了他一锭金子。
只要见到那个家伙,就通报我的人。他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等狐狸再度出现的时候,一身的狼狈。掌柜笑着把他迎上楼后,刺溜一声就溜到了外面。
睡得迷迷糊糊的狐狸,发现不对的时候,身子已经落入了对方的怀中。
瞪大了两眼的狐狸盯着地面,浑身不能动弹,心里再度诅咒起自己。
就知道不该为了节省时间,跑回最近的扶方城来休息的!可恶......
可恶呀!!
第 23 章
第七章
第一次来到白狼族的地盘,醉落的出现立刻引来了众人的瞩目。
多少恶意的眼光狐狸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被带入狼穴后,如何才能再次逃离。可惜狼王的住所里三层外三层的布满了守卫,
狐狸是插翅都难逃。
"你想软禁我?"狐狸瞪着眼,问狼王。
"等你习惯了留下,自然就不算软禁。"
"还不如挑了我的筋来得干脆。"醉落冷哼一声,忽然又想到什么,恶劣的勾起嘴角,道:"或者扒了我的皮,将它围在脖子上,
就能一生一世围着你,再也不用担心分离。"
"好主意,不过,无需把你的皮扒了,"九咎靠近他,额头对着额头,声音带了一丝笑意,"明明只需让你恢复成狐狸的模样,用
定身术将你定住,然后再围到脖子上,你依旧是只能留在我的身边。"
狐狸恼得尾巴的毛都竖了起来。
可是他岂是如此轻易放弃的狐狸?
此刻盘腿坐在屋顶上的他,盯着下方守卫的众白狼护卫,心里盘算着到底该用何种方法来引起骚动,然后引开他们的注意,趁
乱逃跑。
然而那些白狼们的神情各个冰冷刻板,丝毫不像会轻易放弃任务的模样。
狐狸撇撇嘴。狼族果然无趣。
远远的走来的人在重重盘问下,终于进了醉落所在的房间,然而推开门不见对方的身影,那张俏丽的脸蛋惊了一下,又闪过一
丝喜悦,还没来得及继续高兴下去,醉落笑得奸诈的脸就出现在了眼前。
来人上扬的唇角甚至来不及收敛回去。
"麻烦青葵丫头了。"醉落嬉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篮子,拿出精致的食盒,不等她开口,就自己摆放好了丰盛的菜肴,
自在的样子把青葵气得跺脚。"你,......你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狐狸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口齿不清的答道:"不知道。"
这算回答么?
"你不要太厚脸皮!"青葵指着外面,恼道,"你知道外面那些家伙怎么想你么?淫乱而又无能的禁腐,要不是借着狼王的威严,
你又怎能安然无恙的呆在这里!"
狐狸撕咬着鸡腿,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在关心我?"
"谁关心你!我......"险些脱口而出的话,是少女的心事。
可狐狸又怎会不知道?否则也不会特意让九咎安排青葵做自己的侍女了。"既然关心的是狼王,为何不想办法让我从这里出去,
等狼王再也找不到我的时候,你就无需担心他的威严再受到任何的质疑了。"狐狸舔着手指上的鸡油,似是不经意的说着。
青葵竟然很是诧异。"你想逃?"
狐狸嘴角抽筋的反问:"若九咎不是为了防止我逃走,何必安排如此多的人来看守?"
"我以为......只是你为了不让其他人接近这间屋子,对你产生威胁......"
鸡腿吧嗒一下掉到碗里,醉落连仰天长啸的力气都没有了。很好,九咎,你不但让我成了瑕疵,还让我在众人看来,不过是个
懦弱没用小心眼的狐狸。
"......只要我逃出去了,到以后你再来评论我这只举世无双的黑狐,只是目前......"
"目前没有任何让你逃走的可能。"
青葵僵硬着,连头也不敢回,匆匆收拾了篮子,转身就小跑出了房间,仅留下互相瞪视的两人。她是喜欢狼王,可是从未有勇
气在他发怒的时候,直视她尊敬的王。
"这个鸽子笼,怎么能用来装伟大的狐狸?"醉落咬牙笑道,"狼王,您未免太过缺乏诚意。"
"从前困着你的是天与地,此后无论是再广阔的空间,也无法满足你的要求。"九咎锐利的眼神盯着他,那是狐狸已经熟悉了的
盯住猎物时的眼神。
"既然知道,就不要妄图能留住我。"
"可不留住你,什么时候才能等到那个简单得只需要三个字的答案呢?"九咎没有退让,即便他也知道,这不过是他的任性。"我
不想再等待,尤其是你一旦逃避起来,就是永无休止的自我否认。"
被揭穿的感觉让醉落有些狼狈:"就维持这样的关系难道不好么?我想你的时候,自然会出现在你面前,我们也可以做情人才做
的事,只要不说那该死的三个字......"还没说完就愣了。
九咎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不甘而恼怒的神情。
"你觉得这样就足够了?"压低的声音,压抑了多少感情。
"......够了。你找到了自己的狼后,才能稳固自己在白狼族中的地位......""放屁!我等了三年,为的不是这句话!不是这样
的关系!"原来冷漠的人一旦爆发,竟有孩子气的任性与恼怒。
狐狸也恼了:"将我困在这里,就想得到答案?我自己也没有答案,还奢望我能在这鸽子笼里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