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有恨 下————李忘风

　　他打开了门又回了客厅，冷飞还坐在沙发上抽著烟。

　　“他现在在那里？！”

　　冷飞转过头看著儿子兴奋的表情，想起了今天遇到林傲时对方近乎无情的冷漠，不由得苦笑起来，现在冷林两家已经没有什麽回转的余地了吧。这个林傲亲手抱过的孩子却依旧对他念念不忘。

　　“还是别去找他了……”

　　“你以为这都是谁害的？！现在正是弥补当年过错的时候，你却什麽也不想去做，以前你说的那些悔过的话全都是狗屁吗？”

　　一声质问中断了冷飞的回话，他默然了一会，走到了放著林傲遗像的龛前，拿起来看了看，看到物是人非，他没有回头去看在自己身後气喘吁吁的冷云中，低著头缓声说：

　　“他根本就不想见我……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林傲了。”

　　父子间不和谐的谈话很快又结束了，看著冷飞颓萎失落的样子，冷云中想象得出今天两人之间的见面是一种怎样的残酷。他回了房间，准备再继续搜索下有关林傲那个公司的东西，他想著明天只要按照地址去找，一定找得到吧，一定会找到。久违的人，还记得小时候最喜欢骑在他的背上玩耍嬉戏，每每林傲明明累得一脸汗，却仍会回过头温柔地看著自己。只是不知道，那是不是因为自己是冷飞的儿子，所以才会得到林傲的关爱。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想和林傲再维持这种父子亲情一样的关系了，他需要的是另外的一种感情滋润。冷云中微微闭起眼，想起林傲的模样，他的手又套弄在腿间，想象著他就是那一夜压在林傲身上的人一样，肆意发泄著自己的欲望。

　　“DAISY把桌上的文件给爸爸拿来。”回到克罗塞斯公司安排的宾馆里，林傲没能实现带女儿去游乐园的誓言，和冷飞的碰面让他一直到晚上都心神不宁，而且因为天气突变，他的右腿又开始痛得厉害，而且肺上的毛病也有复发的趋势。他回了宾馆就躺到了开好空调的屋子里，刚吃了些药，正看著一些公司往年的文件。

　　“爸爸，要注意身体哦。”虽然没能去游乐园可是看到自己父亲难受的样子DAISY还是很懂事地没有抱怨什麽，从她记事起，这个和妈妈和爷爷有著不同肤色和发色的爸爸就一直她心目中的偶像，虽然腿有残疾，可是他永远都是坚忍挺拔，让人著迷。以至於DAISY一直期望到中国来，这样就可以找到和父亲一样英俊的中国男朋友。

　　林傲接过电话爱抚地摸了摸女儿漂亮的金发，把她搂到怀里轻轻吻了吻女儿白净的额头，声音柔和地说：“对不起，下次我一定带你出去玩。你先去客厅里看会电视，或者叫LEON带你出去逛逛好吗？”

　　LEON是跟随林傲到中国来的克罗塞斯家族的忠仆，虽然年纪比林傲还轻些，可是那张整天板著脸看起来倒是阴沈沈的。DAISY有些怕他，当然更不想和他单独出去，她调皮地摇了摇头，在林傲的脸上猛地吻了一下，吃足老爸的豆腐後才笑著跑去了客厅。

　　看著女儿的调皮可爱，林傲有些欣慰地笑了笑，虽然妻子走了，但是毕竟女儿和自己在一起还是幸福的。然而腿上传来的抽筋的痛感，很快又让林傲皱起了眉头，都这麽多年了，还是一变天就会痛，特别是几次大手术之後，被重新装进了人造膝盖骨的腿虽然让自己可以勉强行走了，但是犯病时的疼痛却更深了。现在每几年都要去医院动手术换上新的替代品，新的磨合过程简直是一种折磨。可是，总有一天这条腿或许再也换不了新的替代品进去，那麽自己又该怎麽好好照顾和保护女儿呢。

　　不过，冷飞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吧，那个总是闹著要骑自己马马的小子，或许已经不再需要人照顾和保护了。又想起冷云中小时候的可爱样子，林傲若有所思扬起微笑。

　　（四）

　　“爸爸，晚安。要早点休息哦。”从下午跟自己回宾馆就一直呆在屋子里没出去过的女儿总算看够了电视节目，关了电视後，DAISY探进头看著还在床上看文件的林傲露出了担忧的表情，这个工作狂老爸只要没人叫住他，他就不知道好好休息，明明身体都那麽差了。

　　“最後再看一份我就睡，你先去睡吧。OK？”逐渐长大的女儿代替了妻子对自己的照顾，这让林傲心里既感到温暖也感到伤感，他笑著冲DAISY点了点头，然後凝重的目光又落到了公司的账目上。克罗塞斯公司这几年的账目和合同看起来似乎是没有什麽差错，但在商场走过多年的林傲却从中看出来些许纰漏，看样子在远离美国总部的中国公司里有不少人做著阴奉阳违的事，或许他们以为靠著老头子女婿身份过来上任的自己不过只是一个靠著身份吃饭的蠢货，所以才敢把这种假帐给自己看吧。林傲冷哼了一声合上文件夹。

　　果然，下午天变了之後，外面开始下雨了。屋子里的空调一直开在较高的温度，所以林傲并没有感到特别的难受。他躺进被窝里，想闭上眼好好休息一下，今天一天实在是疲累了。然而闭上眼，就看见他，自己所想逃避不见的人。冷飞，我们又见面了。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原以为我们可以互相忘记彼此的，原来不会再痴恋的，可是看到他时，虽然过了这麽多年，心还是会悸动。说什麽忘了彼此，其实自己根本做不到。林傲悉梭著在被窝里转了个身，猛地睁开了眼。他似乎又看到了冷飞面对自己时那副激动中带有踌躇的样子，还有自己伤害了他之後，那一脸的怅然与悲戚。

　　“都说了让你忘掉我的。”

　　林傲呢喃著自语，不知道说给谁听。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放在眼前，没有开灯的情况下，林傲并看不见那些狰狞可怖的伤痕，但他仍然伸了伸长期无力的手指，好象要看清楚上面早就结伽的伤痕。然後是叹息似的一声轻笑，他想这话终究是不必说给谁听的，反正是为了不再伤害对方，……也不想再伤害到自己。身体的伤痛的可以随著岁月而淡去痕迹，但是心里的呢？林傲又翻了一个身，不一会儿被子就里传出轻微的鼾声。

　　因为昨天会议时的突然离席，原本计划要和克罗塞斯公司洽谈的合同成为一纸废文。冷飞阴郁著脸听完了秘书所做的对公司未来前景的报告，挥手让他们都出去。公司垮就垮吧，反正儿子也算长大了，再过几年大学毕业後他应该可以照顾好自己，而自己，实在是太累了。好象就那麽一刹那，冷飞的背负都卸了下来，他斜斜地靠到了椅背上，一侧目就看到了还摆在桌上那张他和林傲的合照，照片留下了曾有过的时光，不管欢乐还是悲苦都是那麽真实。他没叫人撤去照片，他每天相对，他每天忏悔。然而他所要为之忏悔的主角──林傲竟没有死。这是一件好事，但是自己却觉得更难过了，那双墨镜後的眼，自己是看不清了，也不敢去看了。

　　“虽然你叫我忘了你，可我一直都没能忘记你。”

　　冷飞转过了椅子，背影投到了孤独的照片上。

　　眼前这座大楼就是克罗塞斯公司的中国区总部了，真是气派非凡，这可要比自己老爸冷飞的公司大多了。看来，干爹是混得很不错，以前他混道上时也是那麽的风光。冷云中拿著打印出的地址走到了克罗塞斯公司的总部前，踌躇满志地站在大门前抬头仰望，马上就可以看到林傲的兴奋让他有些情不自禁地激动，他有很多话，压抑很久了，而这些话只能对林傲说。可是事实远没有他想得那麽简单，凭他一个在读大学生的身份，克罗塞斯公司的保安根本就不会让他进去，而当冷云中说他要见林傲时，这些人奇怪地打量著这个毛头小子，哂笑著把他推了出去。

　　“小兄弟，这儿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进来的，总裁更不是你这样的小青年可以随便见的，我看你还是别开玩笑了，该干啥就干啥去吧！”

　　“他是我干爹，我见见他有什麽不对！”冷云中从小都是被人捧在掌心里长大的，那里受过这种气，两句话和不拢，他脸色一沈就要硬闯进去。

　　“人家刚从美国回来的大老板会是你干爹，我看你是白日梦做多了！这年头连爹都有人乱认的。”一个保安不知缘由地指著冷云中的鼻子就大笑起来，边笑还边喊出声，这让冷云中脸上很挂不住，他二话没说，走到那人面前抬手就给了对方一耳光。

　　“你他妈笑什麽笑！”

　　被一个年轻人这麽打耳光，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挨打的保安几乎是跳了起来地向冷云中冲了过去，可是那位冷大少爷却仍是不惧不畏地看著他们，摆开了架势。因为担心儿子以後遇到什麽意外，冷云中很小的时候就被冷飞送去学了格斗搏击这些防身术，天资聪奕的冷云中虽然觉得冷飞的举动让人好笑，但是倒因为自己本身比较喜欢这种运动的原因把拳术腿法都练得很出色。没想到现在倒派上用场了，他冷冷一笑，踢中了扑过来的一个保安，然後挑衅地看了看其他还想围过来的人。

　　“你们在搞什麽？”

　　一个低沈的声音从众人的身後传了过来，语调缓慢却带著一丝威严。冷云中的心在听到这声音时猛地颤了一下，他回过头，果然看见林傲穿著一身灰色的风衣站在门口，他拄著的一根金属手杖正紧紧握在戴著皮手套的右手里。

　　“干爹！”

　　冷云中刚才的怒火完全因为林傲的出现而被冲散了，他没去理会身边还虎视耽耽盯著他的保安，几步就走到了林傲身边。可是林傲的反映却不是他想象中那样。那张脸走近了看，依旧如年轻时那麽刚毅，只是眉眼间多了份阴郁在里面，法令文镌刻出时光的痕迹。比他在照片上看到的林傲还要帅，冷云中突然有些激动得不知道说什麽好了，倒是一头雾水的林傲在端详了面前这个青年半天後，看著那些怎麽都是似曾相识的五官，这才猛地想了起来，“你是小中吧？”

　　“干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一直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跟著林傲离开了克罗塞斯公司，一直到了他现在所住的宾馆。冷云中的兴奋之情就一直掩饰不住，而林傲或是微笑或是点头，并没有太突兀地表现出自己的情感。

　　“呵呵，这不见到了吗？好了，别光说我了，说说你吧，这麽多年没见，你都长这麽高了，比你爸年轻时还帅啊，哈哈。”林傲一边坐下一边看著冷云中，这小屁孩的变化的确有够大的，现在的他早就长成一副修长的身材，而象冷飞那种如雕塑出的脸庞上更是神情俊朗，看来当年那个只知道往自己身上抹鼻涕的小子是不见了。

　　“干爹……”冷云中看著林傲亲切的笑脸，突然有什麽东西如梗在喉，他低头，然後抬起来，漆黑得发亮一双眼睛直直盯著林傲，“当年的事，对不起。”

　　(五)

　　“过了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林傲也垂了垂眼，然後挥了挥手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轻声一叹在心里。

　　“那麽，以後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恩？”

　　林傲刚回过神就发现冷云中坐到了自己身边，那张看著自己的脸上有些不自在的红晕，而那双有力而年轻的手正攀在了自己的腰间。他吃惊地挪动了下身子，似乎看穿了冷云中眼里异样的情愫，张著嘴却无法言语。

　　“干爹，我爱你。我想照顾你一辈子。”说著冷云中就要凑上来亲吻林傲，这种场景终於不再只局限於自己的梦里了，他欣喜若狂，得意忘形。

　　啪！林傲情急之下给了冷云中一记响亮的耳光。那张年轻英俊的脸立时显出寒冷的颜色，冷云中有些委屈也有些不甘地望著林傲，薄唇颤抖：“干爹……我是真心的。再说，我已经知道你喜欢男人的事了，你喜欢男人，而我现在也算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让我们在一起吧。”

　　“住嘴！你疯了吗？！我已经做错了，你也想搞到我这个下场吗？！”

　　林傲推开了坐在身边的冷云中，一直平静的眼里刹时尽是爆怒和痛心。爱情，不是游戏，不是说说就可以的，特别是同性间的爱情又更难更苦，现在这个小子说这些算什麽？他又懂得什麽？他知不知道这样做到底会伤害多少人，就象自己当年那样，伤害了别人，也几乎毁了自己。

　　“可是你当年明明那麽爱爸爸的！为什麽我不可以！”冷云中并没有被林傲的愤怒吓退，相反他的愤怒也上来了。自私的，这世界的人都是自私的，既然当年林傲可以那麽疯狂地去爱冷飞，为什麽现在自己不可以去爱他！冷云中心头一急，干脆想抓住林傲的手，把他压制到身下去。

　　“你滚开，不要胡来！”林傲一边反抗，一边斥骂著冷云中，可是对方却象没听到自己的话，被自己推开後又挺身上来。林傲虽然腿有伤残不便行动，可是这些年他却一直锻炼著自己的身体，正是如此，冷云中惊奇地发现年轻气盛的自己竟然没法控制住处於劣势的林傲，反倒是林傲渐渐有压制住自己的趋势。抓住对方的肩膀，猛地往地下一摔，冷云中被摔得脸色都变了，整个背部在短暂的麻木过後也疼痛起来，而被林傲摔过的手臂更是没有再举起来的力量，他实在没想到林傲居然有这样的魄力摔倒习修过武术的自己，当然这也因为他不敢伤了林傲的原因没有发挥全力。而林傲也并没有失出全力，因为那毕竟是冷飞的儿子，是自己疼爱过的干儿子。他看著冷云中疼得扭曲的表情，怒气中又多了分懊悔，自己出手或许还是重了些：“你还真以为我林傲是个废人了吗？！还不快起来！”

　　看见林傲眉宇间凝著对自己的心痛，他咬住唇挣扎了下，却没有坐起来，“干爹，我的背摔得好痛，你拉拉我。”

　　林傲虽然还在生气，却也著实心痛摔在地上的冷云中，他弯了弯腰，伸过手，就在那一刹那，从冷云中手上传来的拉力一下变大，林傲因为腿无力的原因，轻易地被拉到了地上，接著那个狡猾的小子立即坐了起来，猛地抓住林傲的左手手腕掰到了身後，而冷云中又怕林傲挣扎，赶忙用一只腿跪著，用另一只腿的膝盖顶住林傲的背，把他牢牢地压在地毯上。

　　“他妈的，快放开我！你这个混小子，老子饶不了你！”

　　又怒又急，林傲口不择言的大骂起来，之前所有的总裁风度和作为冷云中的干爹的亲和全然不再，毕竟在黑道混过那麽多年，有些东西还是骨子里无法改变的。

　　“干爹你别再挣扎了，不然我可不客气了！”身下的林傲简直是拼了全力想挣脱自己的压制，可是冷云中也知道就这麽让林傲逃开了，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是逼，也要逼林傲就范。那种压抑了多年的感情，他绝对不想再压抑下去了。

　　“操你妈！你想做什麽？你他妈难道还敢强奸我？！”

　　林傲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麽大火，他骂的话越来越难听，但是自己却因为被冷云中紧紧的压制让他有些莫名其妙地兴奋，或许，那种被虐的快感也找上门来了。但是他很快就後悔自己的话了，因为他听见冷云中一边折著他的手，一边有些发狠地告诉他，“干爹，你怎麽骂我不要紧，不要连我妈也骂进来，别忘了她是因为什麽而死的！”丧母的痛让冷云中开始恼恨林傲，特别是听到那句“操你妈”之後，他不知不觉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掰折著林傲的手。林傲痛得大气直出，他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被人冷云中生生折断了，但是他没有再骂下去，燕流云的死毕竟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而正当林傲痛得冷汗直流时，突然门铃响了，清脆的声音传了进来，“爸爸，开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