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可是......"
"平雨!"伸出双手,捧住平雨的脸迫使他面对自己,"看着我。不要想太多,我只问你;愿,或不愿?"
"我......"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盈着一泓秋水;那是,曾经只看着他一个人的眼睛。曾经很单纯的为他笑而笑,为他
哭而哭。在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不会轻易落泪的眼睛,会为他泪流不止。曾经?曾经。
"我......"而那不只是曾经。在返家时,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抱着他很狠哭泣。也许,懂的。那是为他而哭,是为他这些年来的
寂寞、他这些年来的眼泪,而哭。
"我......"几度欲言止。早上春末问起时,不假思索的回答,宝岩的问题其实他早就决定了答案。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宝岩
是不是也这么想。
此刻,宝岩在跟他要那个答案呢?早就决定好的答案要出来应该很容易吧,况且不是没说过,应不会说不出口。可是看着那双
宴请,他硬是讲不下去,支支吾吾了半天连自己都觉得受不了,更何况那个在等回答的人?
几度思量。
松开紧着衣襟的手,缓缓拉下宝岩捧住他脸颊的双掌。清楚看见,那一泓秋水起波澜,像是等待判决的闭上。心里直嘀;笨蛋
,早这样不就好了?
"愿意。"在宝岩惊讶睁眼的一瞬间,微倾身、嘴唇似触末触间擦过他的唇与颊,埋首于他颈窝。突然觉得好笑,咯咯笑了起来
。"我愿意、愿意、我愿意......"真是的,为什么现在讲起来就那么顺呢?果然是那双眼睛在作怪吧?哼!
宝岩犹自傻愣愣的反映不太过来,只是呆呆看着趴在他身上笑个不停的平雨。
好半晌,慢慢抬起手搂抱平雨,唇边微微上扬的弧度,缓缓扩张、加深,直到后来笑不可抑,两个人抱在一起笑作一团、活像
两个疯子。
屋外,月,正中天,无雨、无云。
***
次日午后。
"我说呀......咱们以后呢,没事儿就多炖点东西给平雨补补吧。不然,我真怕他撑不住啊......"
"怎么说?"
"早上啊,石头把嫁衣送回来。外裳是没事拉,可是里头那件裂了好大一道口子哪!"
"这......石头未免也太猴急了点吧......?"
"可不是吗?所以我才怕平雨怎么受得住啊。"
"......也许是新婚,一时太高兴了嘛?"
"那也该节制点啊。衣服破了可以补,人万一要是出什么事,那可怎么办才好啊。"
"就是啊,我今儿个早上又没看见平雨出门了。那孩子向来每天是很准时的早起哪,日上三竿还没出门,怕不是昨儿个累坏了?
"
"那......叫石头节制点吧?"
"这可是人家的家务事哪,要怎么开口?"
"唔......这倒也是......"
流言、四起。
因为三天没睡好而睡迟了的平雨,以及一时失手撕破嫁衣的宝岩,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成了那阵子村里闲话的主角。平雨被塞了
一堆有的没的补品,宝岩则没事就被村里的叔叔伯伯们训诫;平雨的身子骨本来就弱了些,别让他太操劳。
然而事实上的情况呢?
是夜,冰冷冷的冬夜。
"笨石头,睡过来一点啦,好冷呢。"平雨皱着眉,戳戳宝岩厚实的肩膀直嘀咕。
"唔......"不敢太靠近的原因很简单,怕自己兽行大发啊......可,悲惨的是平雨毫无所觉,在经过一两个月的适应期之后,
天气一冷便往他怀里钻。
"绷那么紧干嘛?我不会咬你。"
"唔......那个......我......"
"做什么?"
"我......"
"怎么?"
"我......我去一下茅房,一会儿回来,你先睡吧。"话落,翻身下床,一溜烟像逃难似的夺门而出,不敢多有片刻逗留。
"去茅房?"塄塄瞪着房门,狐疑地喃喃自语:"不久前不才去过吗......难不成是水喝太多了?"
事实上的情况是,拜堂归拜堂,要到真正圆房还有好一段路要走。
苏宝岩呀苏宝岩,你就只有自求多福了。
***
京城。
"我回来了......"霜白很愉快地蹦蹦跳跳,像只鸟儿飞进门。
一名形貌酷似平雨的少年自内间迎出,温言道:"回来就好,别嚷嚷。"
"唔!"立刻双手捂住嘴,眼睛眨了眨然后滴溜溜转两转,突然又放下手,低声道:"煌哥哥,我看见他了......"
"哦?"衣煌浅笑淡淡,似微温,也似薄寒。
"真的......很像。"收起笑意,一脸认真。"我问过,他说他父亲是十来岁时至村中定居,为避战祸;那他......"
"进去吧,"用很温柔的声音打断霜白的话,"坊主还大厅感着你的消息。"
"......煌哥哥,你不想去看看他吗?也许他......"
"非亲非故。"没有别过脸或背过身,没有任何逃避。仍是那抹像是淡漠、像是多情的微笑。"我没有必要去看他。"
"可是......"
"没有可是。"
霜白似乎仍想说些什么,而终究无言。"......那,我进去找坊主了。"不该问,染坊里的每一个人,身世背景都不是该问的话
题。
霜白进屋后,衣煌没有立刻跟着进屋。遥望远山,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彼方,群山环绕的中心,有着那个流着与他同血液的人。
毕竟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见又如何?不见也罢。没有任何用处。
然,会想知道,他的消息,是为了什么?闭上眼,浅浅笑意荡漾开。转身进屋。抛下落入眼底的山景,抛开群山之后的那个人
。天空,缓飘下了雨。而他,不回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