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凤香激动的喊:「朝索少爷,您怎么这么说呢?夫人是您的母亲啊!」
「她不是!」我努力平静,说:「我只有父亲。她不是我的母亲,她只是生下我的吸血鬼。」
听到我的话后,弓凤香从激动恢复到平静,我看不出她对于被拒绝有什么感觉,她只是有些遗憾的说:「那么,无论如何,您
都不会自愿回去安德利斯家族吗?」
我冷冷的回应:「我的姓氏也许是安德利斯,但我是艾勒西家族的人,说到回去,也只有艾勒西家族才是我该回去的地方。」
「艾勒西家族的人?」弓凤香笑了出来,咯咯笑着说:「朝索少爷啊!你是一个吸血鬼,天生吸血鬼,你以为人类真的会接受
你吗?看看那个店员,他都被你吓得躲到柜台底下去了。」
连「您」这个尊称都不用了吗?也许是摊牌的时候了……虽然不想照她说的去做,但我还是看见了,超商店员躲在柜台后方,
仅仅露出半颗头在偷看着我和弓凤香。
即使只有露出半张脸,我还是能看出他的惊慌失措,在我的眼神扫过以后,他甚至整个人都沉进了柜台,连偷看都不敢了。
这样也好,若我和弓凤香打起来,才不会误伤到他。
「朝索!」
我和弓凤香都是一愣,朝声音来源看去,这才发现少爷正站在店门口,他虽然喊了我的名字,但是却直直地看着弓凤香,神情
严肃,竟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好久不见了,安少爷。」弓凤香却对警告视而不见,还笑着打招呼。
少爷偏了偏头,说:「嗯!好久不见了,你找朝索吗?」
弓凤香甜甜地笑着说:「是的,可否把朝索少爷借给我十分钟呢?」
「不行!」少爷却一口拒绝,还不高兴的说:「他要帮我烤肉!朝索,你买牛奶买好久喔!我都快饿死了,你还不快点把东西
拿去结帐,然后回去帮我烤肉!」
我一怔,但仍回答:「是的,少爷。」
我连忙捡起购物篮,然后拿去柜台结帐,只是走到柜台才想起来,店员已经听见弓凤香说的话,他知道我是个吸血鬼,而且正
害怕得躲在柜台后方,那怎么帮我结帐呢?
我有些不知所措,也许可以直接把现金丢在柜台上,然后把东西拿走?
打开皮夹,我却发现身上的现金都给了岳刚,只有信用卡可以结帐而已,这下子该怎么办呢?
店员突然露出半颗头,惊慌的说:「结、结帐吗?」
我吓了一跳,连忙回答:「是的。」
他犹豫了一下,带着苍白的脸色站起来,把东西一一刷过条码。「一共是一千两百五十二元,请问刷、刷卡还是付现?」
「刷卡,另外请帮我打统一编号,号码是7653……」
店员愣了一下才说:「好的。」
我签完了,店员递上发票,我接过发票时却发现少了一点东西,连忙问:「没有集点贴纸吗?」
店员露出了十分诡异的神色,问:「……你有在集点?」
「是的。」我拿出集点卡给店员,说:「好像正好集满了,直接跟你换吧!」
店员呆滞地接过集点卡,然后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个小盒子给我。
少爷凑了过来,好奇的问:「朝索,这是什么?」
我把盒子递给他,同时解释:「这是便利商店的集点活动,购物满五百元就可以集一点,集满五点就可以抽一次英雄人偶,我
已经有两个孤蝶、四个龙安和三个初风了,但是一直都抽不到玄日,如果这次能抽到就好了。」
少爷打开盒子,「啊」了一声后,把一只张牙舞爪的三头身巨人拿给我看,说:「是龙安。」
「呃……」
店员突然插嘴说:「听说发货的时候不小心把玄日都发去南区的店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改天去南区买东西好了。」我微笑着说:「谢谢你告诉我。」
店员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不、不用客气啦!」
我和少爷踏出了便利商店,后方传来店员兴奋的叫声:「小红,我告诉你,原来吸血鬼也会收集集点贴纸耶!什么?我没疯啦
!告诉你,刚刚有个吸血鬼来买东西……男的,是男的……帅不帅?帅毙了我跟你说!哈哈哈!羡慕吧?」
踏出了商店,我感觉有些好笑,岳刚说得对,要让斜阳市民恐慌,恐怕真的要世界末日才办得到了。不知道弓凤香听到店员说
的话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朝索。」少爷叫唤了一声。
「是的,少爷。」
少爷停下了脚步,有些迟疑的看着我说:「你真的不回去看你妈妈吗?」
我微笑着回答:「是的,我想应该没有这个必要,艾薇席拉夫人不是会思念孩子的母亲。」
少爷却没有继续往烤肉店走,他踌躇了一下,低声说:「朝索,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总是说『艾薇席拉夫人』?她
是你妈妈吧?可是你好像在说陌生人一样……」
「少爷,我是父亲养大的,一直到一百多岁的时候才见过艾薇席拉夫人,对我来说,她的确是陌生人。」
「那你真的不去见你妈妈吗?」少爷低声说:「弓凤香说她很后悔、想见你……如果是真的呢?」
我笑着摇摇头,说:「我不这么认为,艾薇席拉夫人是不会后悔的……」
「朝索,妈妈也会做错事情啊!」
少爷突然激动起来:「我妈妈也做错了事情,她想利用我来报复父亲,可是、可是她真的后悔了!她最后还是没有抛弃我,她
想带着肚子里的我逃跑……只是失败了,这不能怪她!她、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我抓住了少爷的肩膀,低喊一声「少爷」,他这才从激动的情绪中醒过来,他看着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淡淡的笑着说
:「好像从未听您说过母亲的事情,原来您这么爱她。」
少爷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说:「其实我没有见过妈妈,她在生我的时候就死掉了,但是她留下来的信中一直说对不起……我
很想跟她说,我不怪她的,可是、可是……朝索,如果你妈妈真的后悔了,你就原谅她,好不好?」
少爷抬头看着我,看起来十分的期盼。
我只要答应下来就好,少爷不会知道我是否真的原谅了。
「少爷,您的母亲并不是我的母亲,有些事是永远都不能原谅的。」说完,我才突然明白自己说了什么,我竟然说了实话?这
是怎么一回事?
少爷看来有些失望,他边走边低声说:「不管做了什么,她总是你妈妈,你总不能永远都不去见她吧?」
我的确如此希望。
古堡佚文第三章沙蒂娜,必死与永生之恋
「亚恒、亚恒你看,是龙安耶!」
我瞥了一眼,原来是便利商店集点送的英雄系列人偶。「这个我也有,四只都收集完了,五代的很好收集。」
「五代?」
安向夜瞪大了眼看着我,似乎我讲的是外星语……不对!我讲的是地球语,你才是外星人!
朝索哥微笑的解说:「少爷,因为送英雄人偶的活动很受欢迎,所以便利商店就不断推出新的英雄系列,都是以四大英雄为主
题,然后变换不同的造型,现在已经出到第五个系列了。」
「原来亚恒你也有在收集吗?一到五代都收齐了?」
我点了点头,虽然有点不太想承认,长这么大了还在收集这个实在有点丢脸。
「不过没有第四代的玄日隐藏版,那个太难抽。」
然后,朝索哥笑着跟我说,他有两只第四代的玄日隐藏版,刚好可以送我一只。
「什么是隐藏版啊?」安向夜又瞪大眼发问了。
其实你才是吸血鬼,朝索哥是人类吧?
「是的,暂时不走了,少爷会负责巡逻东区,龙安也会去巡逻南区的……好的,我会跟少爷说明拍照的时间……啊!请稍等一
下。」
我暂时放下话筒,转身问:「少爷,洛初问,您当模特儿的薪水是要汇进帐户还是要拿现金?」
这时,少爷正拉着睡眼惺忪的亚恒,把英雄玩偶一个个拿起来玩,他好奇地问亚恒各种问题,像是第二代的孤蝶手上为什么会
拿着黑色的花。
幸好,亚恒似乎十分了解四大英雄的过往,他不断地解答少爷的问题。那是因为那时有个有钱人在追求孤蝶,曾经花大钱买了
众多黑玫瑰在夕日广场排出孤蝶字样。
听到我的问题,少爷抬起头来,疑惑的问:「薪水?」
「是的,这应该是您赚的第一笔薪水吧?」我稍微提醒:「拿来买礼物送给老爷,似乎会是很不错的用法。」
少爷一听,马上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高兴的说:「好!那你跟洛初哥说,我会去跟他拿。」
我跟季洛初讲电话的时候,门铃却响了,荆棘立刻跳起来:「我去开门。」
我笑了笑,继续和季洛初讲电话,但是却听见荆棘的惊呼声。
「你找谁……」
荆棘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害怕?我转头朝门口一看,门口站着一个满头橘发的高壮男人,左脸上刺着龙刺青,穿着一件破旧
的背心和牛仔裤,手上还提着一个行李袋。整个人看起来风尘仆仆绝非善类,难怪会吓到荆棘。
少爷跳了起来,大叫:「伊萨特!」然后急急地跑到门口。
「你家的人怎么越来越多啦?」伊萨特顺手把行李袋朝少爷一丢,斜眼一瞥:「连小女孩都有?哪捡来的?」
少爷一手抱着行李袋,另一手还牵着荆棘,跟在伊萨特后方走进客厅,一边回答:「她就是荆棘啊!我上次跟你说过的未婚妻
。」
「啧!她看起来只有十岁啊!你可真变态。」伊萨特看见我,随口说:「管家,来打一场吧?」
我苦笑地摇摇头。
「伊萨特,别欺负朝索啦!还有,你人都回来了,可是我都还没有收到你寄的纪念品!」少爷生气的说:「你该不会又忘记了
?」
「我没忘啦!」伊萨特整个人摊在沙发上,说:「那个太大,邮局不让我寄,没法子!」
少爷把行李袋丢到伊萨特身上,质问:「那你带来了吗?」
「没有。」
他气得连脸颊都鼓起来了,伊萨特立刻说:「太大了,计程车也不肯载。」
「到底有多大?」少爷不再生气,反而开始好奇了。
伊萨特耸了耸肩,说:「跟你差不多大吧?」
「这么大的虫?」少爷十分的惊讶。
「对!你说要大一点的纪念品,我就挑了最大的,虫被冰在冰块里,所以就更大啦!结果没车子肯载,你得自己开车去拿。」
「好!我现在就去跟乐音借车子。」少爷立刻急急的说:「荆棘,亚恒,你们都跟我去吧!」
「大虫……」荆棘难得面有难色。
亚恒臭着一张脸说:「我想睡觉!」
「你可以在车上睡啊!」少爷一手拉一个,然后走到大门口,回头对我说:「朝索,不用准备午餐了,我们会去外面吃。」
「是的。」
伊萨特这才懒洋洋地从沙发爬起来,打个哈欠后,对我说:「袋子里的衣服顺便帮我洗一洗吧,上头一堆血,真不知道怎么洗
掉。」
「好的,我会处理好。」
「那顺便跟我打一架吧?」
我微笑回答:「少爷在喊您了。」
收拾好了客厅和把衣物洗好后,我却没有立刻去睡眠,因为今天是血袋寄来的日子,邮差一向会在早上九点左右到,我得等待
收件才行。
九点过五分的时候,邮差准时按了门铃,一如往常先让我签了名,然后才把手上的保丽龙箱交给我。
「谢谢。」
「啊!请再签一个名,还有一件货物。」
还有一件货物?难道是少爷的东西吗?应该不会有人寄东西给我……除非是艾克斯。他曾经寄了一支故障的手机给我,还要我
好好帮他保存,结果他上次来也没问起手机,偏偏那时我也忘了,结果手机到现在还放在我这里。
我签完名,邮差递上了一个牛皮纸袋,上头的收件人是我的名字而不是少爷的。
难道真的是艾克斯寄来的?关上大门后,我走回客厅,放下保丽龙箱后就直接拆开了牛皮纸袋,里头却只有一支记忆卡和一张
小纸片,纸片上也只有几个字:把影片放来看。
连寄件人姓名都没有,这做法还真的很像艾克斯会做的事情。我叹了口气,把记忆卡接上电视,然后坐到沙发上,开始看他到
底寄了什么影片给我。
画面先是一片黑暗,随后,旭日东升,场景开始清楚了起来,那是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但十字架上头什么也没有,如果真要说
有什么,那也只有隐约可以听见呼吸声而已,那是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这不是艾克斯寄给我的,他永远都不会寄这种东西给我……不要看了!这种东西不值得看……
影片中,阳光越来越强烈,时间似乎近正午了,这时,十字架上起了一点非常轻淡的烟雾,人形的烟雾。
母亲!母亲!请不要这样对我,我并不奢望什么,只求你不要这样对待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儿子!
影片中传来哭喊母亲的声音,但我却想起了父亲,当我问起母亲的时候,他难得的激动、担忧的表情,还有那些警告……
「别去找你的母亲,朝索,千万别去找她,她是个吸血鬼,她的心中没有亲情这种东西。」
「父亲,我也是个吸血鬼!如果她真的不想要我,为什么生下我?她可以不要生我!」
「……我买了你。」
「什么?」
「我花了五亿元买下你!那个女人把我叫去,让我趴在她的肚子上感觉胎动,却在我耳边呢喃:『这是你的孩子呢!我就要堕
胎了,你想要这孩子的胚胎标本吗?』」
「幸好……」父亲的手抚上我的脸,欣慰的说:「我本来气得要离开了,但那时你却突然踢了我一下,就好像在告诉我,你想
要活下去……她不爱你,朝索,别去找她!除了伤害,你不会从她身上得到其他东西。」
父亲,您永远都是对的,但我总是不相信您的话,总是要亲身去验证,总是要伤得痛不欲生,才明白您的苦心。
父亲,我没有听您的话,还是对母亲有所期待,踏进了不该去的地方,我竟以为可以在母亲身上、在吸血鬼的聚集地找到归属
。
原谅我,父亲……
电视传来了呢喃声,熟悉的忏悔声,十字架上的人形也越来越清楚,不再是轻烟飘过而已,而是斑驳的浅褐色。
一开始还看不出人形,只是一块块的浅褐,但随着时间过去,浅褐色越来越明显,逐渐勾勒出了人的形状,而且颜色也越来越
深,从浅褐到深褐,就像是吐司慢慢地烤焦了。
这是第几天?第三……还是第四天?就算我是第五代的吸血鬼,也不能长时间被烈日曝晒。虽然四天还不足以让我死亡,但那
就和已经活在地狱没什么两样,嘴唇早就干得裂开了,皮肤无时无刻都很痛、吸进去的空气每一口都烫伤我的肺。
让我活在地狱的人却是我的亲生母亲,那个亲口说「欢迎回家,我的儿子」的母亲却把亲生儿子绑上十字架,让烈日慢慢地把
他的皮肤烧焦。
白天的阳光这么热、这么烫,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烧焦了,根本不可能有更痛苦的情况,我以为自己已经在地狱了,但是晚上
到来的母亲却用笑声把我打入更深的地狱……你怎么能笑得出来?
看着浑身烧焦的亲生儿子,听着他的哭泣恳求,你居然笑了?
朝索、朝索……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