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上功夫使的是好,就是见机行事的功夫差了很多。"观棋一扭身坐在榻边,把粥递了过去。
罗笙早就饿了,一边吸哩呼噜的喝着粥,一边口齿不清的嘟囔:"怎么见机行事?说来听听。"
飞鸟阴阴的在一旁,"自然是面上不急,背地里问弓藏要他三四斤砒霜下在他们汤水里,毒死!"
观棋一个爆栗打过去,飞鸟乖乖的闭了嘴。
罗笙大笑,"还三、四斤砒霜呢,你给他们当饭吃啊?"
观棋叹了一声,心疼的看着罗笙因为大笑牵动了背后的伤口又疼的龇牙咧嘴起来。
"至少,以后打也要把他们拖去见不到人的地方,打个半死也无妨,弓藏有种叫做‘无心散'的药粉,只小半匙就可以叫他们记不得。"
罗笙惊的好像呆头鸟一般,万万想不出这话竟会是观棋说的。
"那个蓝四公子,少爷还是少接触为好。"弓藏话里稍有点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
"哦?为何?"
弓藏略略沉吟,和观棋对了下眼神。
罗笙不爽,拉长了脸说:"有话直说就是,何必吞吞吐吐?"
观棋朝飞鸟打了个眼色,飞鸟立刻出了营帐片刻又走了回来,对观棋点了点头。
弓藏这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蓝四公子与......与端王,颇有些说不清。"
罗笙一震。
观棋接过话去:"这位蓝公子对端王可谓一往情深,蓝大将军为了这个早已对他疏离,蓝府上下为这事也闹的鸡飞狗跳,即便如此,蓝四仍不悔改。这次的翔龙卫一职,是他二哥安排的。给他一条出路,也给家里人些安慰。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自从端王心里有了人,便不再理会他了。"
"心里有了人?"罗笙茫然的重复着观棋的话。
"不就是少爷你了。"飞鸟闲闲的靠在一边说。
罗笙更惊。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气氛一时僵住,不语缓慢的开了口:"其实,我们早就看出端王对少爷的不同。端王私下叮嘱过我们,要我们仔细伺候好少爷。"
其实哪是叮嘱?那天的端王,冷酷而犀利,对着罗笙总是温柔的神色那天却宛如阎罗。
"本王知道你们即便不需本王提醒亦会忠心伺候笙儿,不过本王加一条,笙儿此番一定要去南疆,你们几个必须提起一百个精神来,但凡笙儿略有伤病,休怪本王无情。"
"这需要他提醒吗?"罗笙立起了眉毛,"你们四个不会是已经投诚端王了吧?是他派你们来监视我的?"
这四人一听马上齐齐跪倒。
"怎会?我们四人从小跟随二少爷,不过是端王心里太在意少爷才来提醒我们。"
罗笙说完也就后悔了,这四个人,他是很了解的。虽然他们有很多事颇显神秘,罗笙也没想去多过问,毕竟人人都有权利有自己的隐私不是么?
想到这,心里一紧。
喃喃的,"你们都有自己的隐私,我呢?我有什么?"
观棋等四人一时没领会"隐私"是什么意思,但简单一琢磨,心里即明了。一个个面色难堪起来。
是夜,因为背伤,罗笙在床上辗转了一宿。任观棋,弓藏怎么询问只说没事。
疼不疼,只有自己心里明白,何必要如此别扭?一边嘲笑自己,一边却不肯妥协。疏不知他这番态度只让他人心中更是难受。
第十七章
罗笙这几日的气很不顺。
非常的不顺。
与观棋等人的一时怄气早就和解了。就他们四个,什么招数没有?
先是飞鸟时不时的做小丑,逗他开心,虽然想笑还是忍得。
再来是不语,悉心请教那天罗笙用的腿上功夫,曾经的师傅变了徒弟,由不得罗笙不得意一番,神采飞扬的专心解说,顺便比画几招此种名曰"跆拳道"的怪异功夫。心情好了大半。
然后是弓藏。别看平时并不出众,但当他托着一盘子花红柳绿的小瓶子,一脸得意的教罗笙一一认来时,一张脸蛋儿上竟然邪恶妩媚的叫人出神。
"这个蓝瓶子是什么?"
"专门用来对付贱人的。"
"什么反应?"
"找个机会在上次那几个找事的贱人身上试试不就得了?"
那一副阴险无赖的嘴脸叫罗笙打了个哆嗦。
高潮处是由观棋表演的。
小媳妇似的歪坐在榻上,咬着手巾,罗笙一跟他说话他就脸红,问他倒杯茶水来都能眼泪汪汪的,最后还低眉顺眼的拿半张脸对着他,问:"少爷不疼观棋了么?"
"你你你!"罗笙只觉得恶心到想吐,又憋笑到内伤。
又想笑,又想怒的结果是,叹着气认输:"行了行了,没想到观棋竟然这么闷骚。我不生气就是了。饶了我吧。"
观棋立刻恢复原来模样洒然一笑,罗笙看着顺了口气。
旁边的飞鸟马上扑了过去大叫:"我的手巾啊!"手巾是完蛋了,被咬出了三、四枚窟窿。
但是,罗笙还是气不顺。
一把抓住前边人的手腕,用力一带,强迫那人转过身。
"照影,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想必你也知道了些。与其这么躲着我,不如咱们谈开来,要是你觉得我罗笙仍旧可以做朋友那便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
蓝照影苍白着脸,身躯颤抖堪比狂风中的树叶。
"也......也好,那就,来我营帐吧。"
出了蓝照影的营帐,罗笙跟是郁闷。
哭花了的小脸几乎还在眼前,绝望的不稳的声音却透着决绝。
"罗公子,我请你成全我吧,我是真心爱端王的。"
"端王现在心里没我,我是知道的。他曾醉着,边和我......边叫着你的名字。罗公子,求你给我些许机会吧,我没他是不能够活的。"
傻瓜才会告诉他自己是在和端王演戏。就这痴人,前脚告诉他,后脚他不跑去跟端王买乖才有鬼。
他求的,到也不难。只不过,有点不甘心。
从前做戏是为了自己,现在等于有一半是为了别人。这在秉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罗笙眼里,简直是周末放血大赠送一样的恩赐行为。
无比的郁闷。
其实,范近亭今天出门应该看看黄历。
"你......你要干什么?"被绑成粽子一样挂在树上的范公子努力让自己的神态和声音都显得有尊严一点。
罗笙在一边悠闲的坏笑。
"拿你寻开心喽,你那两个帮手怎么还不来?不会是不管你了吧?唔?来了!"一闪身,把一枚麻核塞在范近亭嘴中。
聿腾和上次与罗笙过招的人一起赶了来。
罗笙微笑着站在树边看着他们愤怒的冲过来,轮起拳头......然后,软绵绵的倒下。
"弓藏的迷香果然使得。"
聿腾刚刚转醒,就见罗笙正拿着鞭子抡的开心,费力的转头,看到范近亭挂在旁边,一脸苍白惊恐。
"住手!不许打我大哥!"
罗笙停下鞭子,挪到聿腾跟前,仰着头,邪恶的笑容叫聿腾头皮发麻。
"左渊?左大哥?"
"哦~~~原来他叫左渊啊。"罗笙从鼻子里笑了一声,"到还是条汉子,任我打着也要拿眼睛瞪我呢,我喜欢。"
一口浓浓的口水喷了罗笙一脸,正是聿腾,但见他怒目圆睁,张口还想骂时已被另一条人影不由分说的冲上前去噼噼啪啪的赏了N个嘴巴。
"飞鸟你真是多事,"弓藏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拿着条干净的手巾小心的替罗笙擦着脸,"这种贱人要用毒才过瘾,打他还脏了你的手。"
范近亭更加恐惧起来,哆嗦着求饶:"罗公子,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再不敢了。"
"近亭!不要长了他人的志气!"
还是第一次听到左渊说话,也怪不得他平日里不爱吭声。这么娇嫩的声音和他那颇为爷们儿的外貌实在是难匹配。
罗笙楞了一下,随即狂笑起来。
左渊的脸色更加难看了,骂道:"不过言语不合,动手切磋过一次罢了,罗笙这小人竟然如此记仇至报复于此,可见其心胸之狭隘。今日我中了你的算计,自认倒霉,要怎么样随便你就是了。可别叫我留着口气,否则日后只怕你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罗笙转了转眼睛,又看聿腾,还是那么怒目模样。
心中主意有了,刚想张口,就听一声狼嗷。
飞鸟一惊,一个起落站在了树上。
"不好,狼群!"
此时范近亭又受惊吓,小便失禁。
第十八章
果然是狼群,虽然一时看不见,但听草丛中不只一处发出的兮兮邃邃的狩猎般的声响就可以判断不假。
罗笙一皱眉,立刻吩咐道:"飞鸟,你把左渊带上树,弓藏,你来带聿腾。我带范近亭。快!"
这时候,容不得含糊了,罗笙边注意着飞鸟和弓藏带人上去,边去扛范近亭。
谁知这小子竟然懦弱到如此,刚一割断绳子就像摊泥巴一样堆坐在地上,任罗笙提、拉、拖拽,就是不肯再动半步。
看这小子目光混沌,嘴角抽搐,罗笙咬牙一掌挥去。抓过范近亭的领口怒呵:"你想死,本大爷不陪你!快他娘的精神点,我带你上去!"
这范近亭也了得,一翻白眼,晕死过去。
狼群逼近,弓藏在树上抖开一包药粉撒下去。
"少爷,接着!"罗笙一伸手,接住弓藏弹来的东西,摊掌一看是颗药丸。
"给他们俩也服下,再给我一颗。"
弓藏没好气的瞪了眼扛在肩上的聿腾,才塞给他嘴里一颗药丸。
罗笙边把药丸塞进范近亭口中边使尽方法把这没骨头的烂泥扛上肩。
那边飞鸟已从靴掖中摸出十来把轻薄闪亮的柳叶飞刀。
嗖嗖之声不绝于耳,被打中的饿狼愤怒的嚎叫着。
罗笙本身轻功一般,又负了一人,明显动作迟缓了些。谁知就在此时范近亭突然醒了,激烈的扭动起来,嘴里乱嚷:"放开我,你这兔子。拿开你的脏手!"
这话连已经在树上的聿腾和左渊都听不过去,飞鸟更是火大,直着嗓子叫:"少爷你就随他的愿把他扔下去好了,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人。"
罗笙也不言语,只是更抓紧了范近亭,艰难的继续攀爬着。
那范近亭嘴里不停,不知怎么腾出一只手来,照着罗笙的颈后就是一拳。罗笙吃痛,只觉得头晕眼花。位置打的巧,双手开始泛麻,就这么双双滚了下来。
头狼已至,罗笙甚至已经看到了它残暴的牙齿,闻到了它嘴里喷出的血腥气......
就这样了么?罗笙双手无力的垂着,闭上眼,脑中竟然晃过的是李焕扬的身影。
焕扬救我!
没有预期而至的疼痛和撕扯,世界安静到了极点。睁开眼,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立在跟前。
"把罗笙,范近亭,聿腾,左渊收押,回营候审!"
是孟将军。
这一幕在罗笙日后的生活中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军人。即使不在战场,即使没有杀戮,即使不是为国而战......能如此尊严威武有若天人的,只有军人。
孟将军的身后是整齐的骑兵,亮晃晃的铠甲,严肃化一的队伍让罗笙开始鄙视自己。
只知道暗里勾心斗角耍小聪明的自己显得是那么渺小而无耻。
委靡的垂下头,这一刻他只想哭。
没有绑他们,这次只是把他们四人押到一顶小营帐内。帐外有若干士兵把守。
罗笙回来一路,看的清楚,想的明白。虽然心里更是鄙视自己,但他这种泼皮性格的人岂是那么容易消沉的?
想想自己离开皇宫时候的豪情壮志,又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悔过一番后马上开始想对策。瞧瞧那三人,不是垂头丧气就是惊恐不定,心念一转,做了一个叫他一生都觉得"太NB"了的决定。
"我说三位,咱们与其这样等着,不如商量一下一会怎么招供才是。"
范近亭依旧垂着头不动,聿腾眼睛闪了闪,左渊是最有城府的,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罗笙笑了,轻轻凑过去。
"各位做翔龙卫,想必也是愿意混出点头脸来才回去。这次咱们之间的摩擦么......起因也不很光彩,不如换个说辞,统一口径,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将军帐内,孟将军自然是坐在中间,左右是两名偏将言子岳、连海。没有看见飞鸟和弓藏。
照着刚才临时窜好的供词,四人自是应答如流。
孟将军责令四人暂免翔龙卫一职,降至普通士兵。降职期限看四人表现待定。
罗笙心里佩服起来。这孟将军看似一介武夫,做出事来却有谋略的很。
若是把他们四个直接开除,以这四人家庭在朝中的力量必定会给他找出一堆麻烦来。
行军法,就看罗笙刚被鞭子伺候完就惹事,看来是管不住的。
这是军队,纪律是第一要素,降职是最恶心也最好用的,叫你们一个个端着公子架势,先去试试做小兵的感觉吧,有马不好好骑,那您就十一路走几天看看,到时候自然老实了。
其实这就好象杀人,一刀子进去,太快,没意思。小刀慢慢来,时时提醒你,疼!最后疼到死。
"从明天开始,聿腾,范近亭服役兵器营,左渊服役军医营,罗笙服役司务营。罗笙留下,你们三人下去休息收拾,明日盔甲腰牌上缴。"
第十九章
将军的亲兵押着三人出了营帐,一时间帐内只剩下罗笙,孟将军,言子岳和连海。
为什么将军单留下自己?这念头已在罗笙心里思量了几个来回。硬着头皮继续跪着,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起来吧。"
罗笙依言站了起来,反正心里已经平静了,也没了顾及,自自然然的抬着头,饶有趣味的打量起帐上三人来。
孟将军的眉毛眼睛都在喷火,这个,是可以理解的。
罗笙心里笑,自己那大哥罗简想必之前有通融过,估计也说了什么"我那二弟为人最是乖巧,定不会给将军添麻烦,不过请将军体念他自幼体弱,一路行军多行照顾才是。"之类的话。结果这孟将军现在肯定懊恼自己了,什么乖巧,什么体弱!乖巧体弱到可以两次三番的打架闹事?
想到这,嘴唇一弯,轻笑起来。
再看旁边的两位偏将。言子岳在武将中算是长相斯文的,双目神采内敛,虽嘴角带笑却不怒自威,看年纪不过二十五、六模样,想来日后不定会凌驾于孟将军之上也未可知。
连海是标准的武将模样,平凡五官,常年驻守南疆少了官吏的浮华气质,多了份江湖汉子的豪爽英姿。虽然神态严肃,细细品位却见之可亲。定是位爽快汉子。
"你们刚才那番说辞你以为本将会信么?!"
来了来了。罗笙一笑,刚才也心生疑虑,这么好打发的也不用当将军了,回家种地还能活的长点。
"回将军,刚才我们四人所言确非实情。是罗笙趁大家收押在营帐内提议窜好的供词。"
"你!很好!"想来是没想到罗笙会直接说出来,连弯子都不拐一下。孟将军大怒拍案而起。
"在你眼里军法何在?不要以为你家势渊源,就可以在我军营里胡作非为!"
"将军。"罗笙刚要回话,却见言子岳一躬身,一派悠闲态度的先开了腔:"下官以为,罗笙窜供必有内情,何不听他说完再做计较也不迟。"
"将军,下官也做此想。"想不到连海也站了出来替罗笙说项,这到叫罗笙一头雾水了。
疏不知上次与小兵赌肉比试的时候,连海在一旁瞧的清楚。罗笙如何放水诈败,如何与众士兵打成一片,如何放下身段亲切待人都给连海留下极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