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理会那个把他的真心丢弃过的人,太子拍拍手。奇异地,墙壁转了个圈,里面赫然是个暗门!而从暗门里走出个黑衣人。
「本宫命你特别注意尚书华平和二皇子冷心的行踪,还有,去查查这些日子皇帝和哪些人接触过。一有动静立刻给本宫回报。
」明确地下著指令,一点都不像是整日躺床上的人该有的果断。
「是!」黑衣人接令,随即消失在暗门里。
微讶地重新审视冷严,他……到底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长大了多少?自己是他的御医,连他养了他的人马,自己都一点也不知
情说出去,还真是笑死人了。还以为他还是十六岁那哭哭涕涕拉住自己要陪他的小太子,却一转眼,背影比自己高大了许多…
…似乎他比自己还要可靠。
是啊,他不是说了吗?他要自己离开,他不需要自己了。
有些难堪,刚才还想著要怎么,怎么保护他呢,现在看情形,连暗门和护卫都准备好了,自己像个摆设一样,供别人观赏和娱
乐吗?真是屈辱,刚在御龙殿,还那么积极地反击华平,在太子看来,是不是小丑在表演?以他的能耐会搞不定华平?
窒息地沉默流窜在两人之间,总要打破这尴尬的,算了,还是他来问问吧,若是……若是太子真有把握了,自己也可以给自己
个说法,也可以安心,也可以死心。
刚要张口,却被太子抢先一步,「我不是要你走了吗?」
开口就是损人的话,太狼狈了,弄得他似自作多情。「我这就走。」
「等等!我……我还没谢谢你刚才的帮忙。」
「没事,我看华大人说的太过分了,所以才站出来说话的,若是换了别人,我也会这么做。太子的身份怎么能容许有人质疑。
」
又是段沉默。
「请问太子殿下还有什么话说吗?若是没了……凌某想就此别过。」是他逼著太子成长的,但为何看到太子变为大树,却有些
茫然若失?摸摸心口,有些空空的。皇帝的死讯都没带给自己这种情感。自己,真的爱慕过皇帝吗?
「等等!你不对刚才的事感到好奇吗?」看到凌晨真的想走了,太子反而慌乱了起来。
微微一笑——除了笑,好像也拿不出其他表情了吧。「太子殿下有太子殿下的考量。那些事,或许是太子殿下的生存法则,凌
某也不适合过问。」
「那你刚在殿上说过的话呢?那些算什么意思?既不想插手偏又插手我的事!」他到底在说什么啊,越看越觉得自己别扭,他
在坚持什么?怎么连自己听了都不像话。
「那些……」后面的话该说什么好?不忍心看太子孤立奋战想拉他一把?还是……什么都不要说的好。
「可恶!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你说啊,你认为我只能依靠别人帮助,才能成功是不是!?好!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像你表面
看到的那样单纯,我是谁?我是太子,人性再怎么单纯无知,但是到一定的年龄,就会有危机意识。而宫廷斗争在历来的史纪
上,都是不可避免的,我知道,所以我很早,或许在你离开之后,给了我那难堪冷漠的眼神之后!我知道谁也不能靠,只能靠
自己,我暗地里招揽人才。呵,以为我不上朝,就不知谁是人才了吗?宫里我的眼线也是很多的……」越说越阴沈,这模样,
让凌晨联想到那被太子算计的两夜,火辣辣的两个夜晚。
苦笑,是啊,生在皇宫里,就算再白的布也会被染黑,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能设计别人吃春药,也要发生关系的人,会保护
不了自己吗?
「你笑什么?嘲笑我的心计重吗?你以为皇宫里,还有洁白的人吗?那些没心计的早已被阴谋家们吞噬掉了。你以为父皇的死
因,那么单纯吗?若是哪天……哪天我突然暴毙了,也……没有人会意外的……」低著头,不想再说下去了。人为什么要到失
去了才懂珍惜,心里一百万个想道歉的话想说,却已无对象。
心猛然一收缩,暴毙?会吗?太子?不!他不允许,不能想象太子若是死了……又一记收缩,连想象都不行,不能!
「太子殿下会长命百岁的,请太子殿下不要妄自菲薄,微臣,微臣不会让太子殿下,死得不明不白的。」还是,还是离不开,
终究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微臣,呵,这御医的身份怕是不能脱离了。
不知不觉,冷严嘴边的笑花扩散了开来,在他拒绝了多次之后,他还是要陪在他身边。他是真心的吧……
「你可以继续做我的御医,可是,你要想好,现在开始一切行动,都是玩命的了。一不留神,难保不会……懂了没?想好的话
就坚定地看著我,若是拒绝,皇宫的大门还在外面敞开著。」丑话先说在前头,要打起十二万分的集中力呵。连太子都没注意
到他的手汗湿了,眼神像是等待被宣判的犯人,等著那判刑人给他,是生,或死。
太子不知所措的模样,更坚定了凌晨的心。放弃蓝天,放弃悠闲,是他的选择,他决不后悔,踩著坚实的步伐,走向前一把抱
住了冷严,告诉他,自己和他是不可分离的,是一条船上的了。
好暖,凌晨有多久没抱过自己了?就算是抱过……也是非自愿的,他现在居然自愿抱自己。心里的感动涨的满满的,快要溢出
来了。从来不知道自己是那么容易满足的人,从来不知道小小感动也会让自己鼻酸。
两人分开后,冷严拉著凌晨坐在床榻上,「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我和父皇的关系会那么僵吧,人也走了,说出来可能会好些,
我来告诉你。就说这么一次哦,然后我会忘记,彻底忘记。就算你想听第二遍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顺了顺太子额前凌乱的发,轻语说道:「你说吧,我听著。」眼睛笑眯成一柳叶状,看得太子的心脏是「砰砰、砰砰」地乱跳
。
粗咳一声,转移视线,他从来没发现笑成这样的凌晨的魅力急剧上升啊。稳住、稳住。
「咳,事情是这样的……」开头真是老套啊……
「那是我很小的时候,具体是几岁我也忘了。当时,我母后焰妃娘娘传出与人通奸的事,那事闹的很大。几乎宫里的人都知道
了,而我父皇当然也知道了,他不仅知道而且还亲眼看到——但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母后会做出这种事来!但是又能如何?
事实胜于雄辩,他们两个被父皇捉奸在床,我求情,我求父皇放过母后,我说母后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盛怒的父皇没听进我
的话,父皇很爱很爱母后……」冷严的眸子里盈满了悲苦,凌晨悄悄握住冷严的手,无言地给他安慰,这件事,他当然也知道
……因为……
「与我母亲通奸的那位也是朝中大臣,而且还是德高望重的大臣,叫林成。对了,说起来,他的字虽然和你不一样,音却是一
样的啊。好巧。」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太子兴奋地对凌晨说著。
把酸涩咽回肚子,这哪是巧?呵,那个林成,是他爹啊!他自己特意取的名字——凌晨。是为纪念他爹,那件事是被人策划的
。他们两个人根本没通奸!他爹和他娘感情一直很好,爹不会背叛娘的。那件事一直搁在他心里,就算忘记了所有的事,当时
所发生的,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时吏部尚书还是他爹,林成。当然,位高权重使某些小人红了眼,不安份地蠢蠢欲动妄想拉他爹下台。而皇帝是英明的,没
个狠绝的名目是不能压倒林成的。那小人——华平,就伺机等著,露著他那毒牙等著猎物上门。
而,机会很快就降临了。皇帝最疼爱焰妃娘娘是宫里宫外众所周知的事,只要……只要让皇帝误会他们有染,那——嫉妒中的
男人什么都做的出来的呵。
所以在皇帝三十大寿的时候,华平借林成也入宴祝贺的时候,在他的酒里下了迷药然后,在宴会结束后,示意他的人把林成带
下去,再把焰妃娘娘迷昏,让他们两个脱光了衣服躺在一起。若问为什么不下春药而下迷药?因为春药的话,焰妃娘娘的性子
很烈,被玷污了肯定不会等他们到来就咬舌自尽的。想想,那华平还是挺有头脑的,就是用在了那么恶心的地方。
理所当然地,第二天一早,小宫女就吓地把皇帝找来,而……焰妃和林成百口莫辩。光溜溜地在床上能「纯盖床铺聊天」不?
用脚指头想想都不可能,尽管两个当事人都是皇帝最亲信的。
皇帝遭受打击,龙颜大怒下令把林成和焰妃斩首,不顾任何人劝阻,就连太子……也被皇帝关了起来。
「我被父皇关在了个很暗的屋子里,我父皇每次来看我眼神都很让人害怕,每次来都喝了好多好多酒,酒气喷在我的脸上,他
对我说:『我那么爱你娘,为什么你娘要背叛我?你……好像你娘啊,爹好想你娘。爹不想杀了她的……』都会抱住我,撕吼
著,我吓得发抖,父皇那样子不是正常人的样子啊。
被关在里面到第五天,父皇终于,终于还是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来了。他,他又喝醉了,把我当成娘,就这么把毫无反抗力的我
……」哽咽地叙述著,太子渐渐泣不成声,想到那时的不安无助,呼救却无人伸手的黑暗,羞辱和彷徨一齐涌了上来。
尽管说原谅他了,但是每次回忆起来都是那么想死去。那事过后,说来讽刺,父皇居然清醒了,过来双手抖著抱起浑身是血的
太子回到寝宫,请来御医一律封口不许说出去,当然,那人就是王闲。那时他真的快被蹂躏致死了,多亏了王闲把命救了回来
。虽然一开始是说心病来著,后来渐渐地就真得了心病了,三不五时身体就不好。
轻拍太子的背,让悲伤都远去吧,能说出来就好,能发泄出来就好。至少比他好呵,将眼中的悲哀敛去,自己的苦就自己来承
受吧。
本来皇帝是打算放过林成全家的,可是那奸臣华平不肯放过,他奉行斩草除根的做法。他天天在皇帝耳边纵恿著,说他们是皇
室的耻辱,若是不杀,被传到外界会丢皇室的颜面。碍于皇族这身份,冷睿硬下心终于下旨株连林家九族。
探到消息的一个林成平素关系很好的官员,立刻告诉了凌晨的娘亲,他们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皇帝下的旨意是不能违
抗的。但是能救一个算一个。林成的娘亲当机立断把凌晨藏在了密室里,因为来不及逃了,外面的官兵紧紧地把守著城门。她
告诉凌晨,不管看到什么都把它忘了,忘得干干净净,重新做人,在外面千万不能用林姓。华平那佞臣不会放过他的。
然后没过几个时辰,华平就率人马来林成的府邸,到处放火,像是泄恨般,看到一个林家人就杀一个。透过密室的缝隙,凌晨
捂住嘴不让自己喊出来,外面简直就是修罗地狱,喷出的家人的鲜血混合著沸腾的火焰在他的眼里燃烧燃烧……
直到他们杀够了人看著被火焰吞噬的林家府邸,大笑著离开。而当凌晨以为自己将要被火烧死或被烟闷死时,有个蒙面人把他
带离了。或许是那与父亲友好的大臣,或许是别人,那也已经不是问题的问题了。合上眼,凌晨让自己坠入黑暗……
醒来后的凌晨是躺在一块草坪上,思索著往后的人生。从身上摸索到了一袋子银两,是那个黑衣人留下的吧……
他在城外找了个村庄住了下来,然后在家小店里找了份端茶送水的工作,因为村里人怜他才小,又失了双亲同情他就给了他这
么份差事。渐渐地,凌晨发觉不对劲了,他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好多是都只有个模模糊糊的概念,爹和娘的面容也记不清了,
而当那奸臣也快消失在脑子里的时候他慌了,不能连杀父仇人的脸都忘记啊!
正巧听闻王闲要返乡的消息,特地在官道上等他,希望他能治好自己的这个病。呵,还好他了解宫里的事,所以也能拿这些威
胁王闲,跟著他就此住在了华山上……
轻闲的日子,也挺不错……
平复了下心情,太子现在考虑的是华平的事,「后来华平替代了林成的职位,在一旁辅佐父皇。其实我心里对他多少有点底的
,多年来也在派人暗中收集他的把柄。呵,不要以为他做的肮脏事没人知道,在皇宫里谁没做过肮脏事?单看有没有本事给人
抓到把柄了。」正视凌晨的眼睛,冷严坦然道:「就连我,都做过肮脏事。你说的对,这皇宫里里外外真是脏。你……还瞧的
起我吗?」
心里不是不担心,只是有些话还是明著说的好。看得起就和他一起,看不起就放手。他们两个在一起太累也太苦了,自己已经
要不动这感情了。
「以前的小草变成如今的大树,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没有给任何答案,也没有说什么承诺。只这一句,就足矣。
缓缓闭上眼,今日被他看到自己太多懦弱的地方了。嘴角扬起一朵满足的笑花,睁开眼后的冷严,眼眸是从未有过的明亮和清
净。有人能懂自己,真好。
凌晨肃起了脸,「还有件事,你有没想过?皇上的死因……」
「我知道,父皇是被人害死的,他平日没什么大病,不可能一下子就暴毙的。我猜……是华平做的。而且,和当年的事有关。
」眯起眼,太子聪明的脑子已经转了好几个弯了。
「我很奇怪,皇上既然能当上皇上,会那么容易就被人害死吗?」凌晨到现在还有皇帝依然活著的错觉。那个人怎么会那么容
易就死了呢?
「这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有什么那么容易就被人害死的怀疑,弱肉强食就是生存的法则,谁不能接受就要淘汰。父皇,可
能老了。」疲惫地捏捏鼻梁,冷严也不想猜了,事实如此,多说何益?
看出冷严今日也不好受,就让他好好睡会,养精蓄锐,「那我先走了,要是身体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尽管找我,就算是三更
天,我也会来给你诊断的。」
伸手拉住凌晨,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你今天留在这里睡吧。」像是想到什么,又突然急急地保证,「放心!我决不会再做出
前两次的事来了,只是……只是单纯地想抱著你睡。」不知是被急的,还是羞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默然地拉开太子的手,就在太子失落地呆呆地看著他的手的时候,凌晨又转回身,脱下外衣顺势也把太子抱上床榻,为两人盖
好被子,然后闭眼。动作真是一气呵成啊……
太子又呆住了,现在是什么情况?自己真的和凌睡在一起了?自愿的?他抱了自己上床?用力地偷捏了下颊肉,呀!痛痛痛…
…不是在做梦啊。是真的……真的……呵呵,傻笑著,他也闭上了双眼,没多时就坠入了梦乡。
悄悄地掀开眼睑,侧头望著太子沉睡的脸,今夜会有个好梦吧。倾身上去,吻了吻他的额头,希望噩梦远离你,晨曦的阳光会
陪伴著你的。对了,想起来了,他是对他说过这句话,就在见到那小草的第一面时,冲动说出来的话。笑了笑,既然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