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了假肢的。他用一个灿烂的笑容掩饰不小心流露出来的惊讶。窦把花递给来开门的陈浩,说:“正好在附近玩,顺便过来看
看,不会太唐突吧?”
“不会,请坐。不过家里没有花瓶。”陈浩答。
“没有花瓶?”窦从陈浩手里拿过花,看着江涛说:“允许我发挥一下吗?”
江涛微笑,做出个拭目以待的表情。
窦走到洗手间,搬开抽水马桶的水箱盖子,把百合放在里面。“不用换水了!”他对江涛说。
江涛笑意更浓。
“真难想象,一个艺术家居然可以过没有鲜花的日子!”窦笑着朝江涛摇摇头。
江涛不喜欢摘花,也不喜欢摘下的花,那些被迫离开根的花朵再美丽也让人觉得脆弱、卑贱。陈浩无疑没有那么多想法,以前
他也是经常送花给女孩的,只是,他只关心女孩收到花后的反应,毫不在意花的命运。
窦参观了江涛简陋的工作室——书房。陈浩下午正好没实验,在书房写文章。
“没想到这个书房不仅可以出清新浪漫的画,还可以出科研论文呢!”窦说:“江涛,给我看看你其他的作品吧?”
江涛把画拿到客厅,两人看画聊天。一个多小时后,窦起身告辞,带走了江涛的画,他说:“下次我带些照片给你看!”窦一
年有大半时间在世界各地转悠,拍了不少照片。
窦时常过来小坐。他还自作主张搬了个黑色梯形的花瓶过来。从此江涛和陈浩家里总会飘着鲜花的芬芳,总有一束白色的花在
他们的饭桌上度过生命的最后一个星期。
窦消失了一个月。陈浩暗自高兴,希望以后再也没有他的打扰。没高兴多久,窦又打电话来,说他去非洲转了一圈,拍了些照
片,要在新华书店展览一周,有空可以去看看。陈浩的实验很忙,他查了一下实验记录,对江涛说下星期五晚上没事,可以带
他去看。
星期五早晨,陈浩买好菜放在家里就去学校了。中午回家煮面条吃,他对陈浩说下午实验很简单,四点之前就能回家,早点吃
晚饭,晚上可以去书店。
江涛早早就把菜洗好切好,等到六点陈浩还没回家。他想肯定是遇到麻烦事了。想起陈浩忙碌的身影江涛有点心疼。每天从学
校回来,他亲一下江涛、喝口水就到厨房准备晚饭,偶尔早一点回家,还得抽空拖一下地……江涛恨自己无法为他分担。“为
什么不可以呢?我真的那么没用吗?”江涛想:“小心点不就行了吗?试试吧!”打定主意,江涛进厨房点火炒菜。虽然有点
手生,虽然有点不方便,但还是顺利做完了两菜一汤。
陈浩开门进屋,江涛正往客厅拿碗。“怎么回事?”他看着桌上的饭菜问。
“我做的,你尝尝。”江涛微笑着把碗放到桌上。
“你怎么回事?等一会儿都不行吗?那个该死的摄影展有这么重要吗?”陈浩很生气,朝江涛大声吼。
江涛无辜地看着陈浩,张张嘴想说话。
陈浩又吼:“看我干什么?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许进厨房!不许点火!你为什么不当回事?”
江涛低头不说话,他觉得委屈,陈浩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吼过他。
陈浩气乎乎地盛了两碗饭,递一碗给江涛。两个人各自吃着饭,不说话。吃完饭,陈浩把江涛的轮椅转过来对着自己,轻声说
:“以后不要这样了,好吗?”
江涛轻轻点点头。
“现在七点还没到,我们去书店吧。”
“我不去了。”江涛说,他想陈浩忙了一下午,肯定累了。
“我说你两句都不行吗?”陈浩温和的语气夹杂了一丝不快。
江涛看了他一眼,委屈地走开了。
陈浩的目光跟着江涛进了书房,看到他拿了本书在看。“真的不去吗?”陈浩问。
“不去。”江涛没抬头。
陈浩收拾碗筷到厨房洗碗。洗完,他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
看了一会,江涛来到客厅,对陈浩说:“浩,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你太辛苦。”
陈浩知道错怪他了,懊悔得很。他走到江涛身边,摸着他的头发说对不起。
“没关系,只要你明白就行。你辛苦,我心疼。”
“涛!”陈浩紧紧地抱住他,后悔自己那么想他,后悔自己那么大声地凶他。
江涛轻轻拍着陈浩的背,告诉他没关系。
第十九章 相守2
过几天,窦打电话来,问江涛有没有去看展览。
“不好意思,我没空。”江涛说。
“没关系。如果你想看,我可以把照片拿到你家去。”窦说。
窦拿着一大堆照片来了,陈浩去了学校,江涛独自在家。江涛欣赏着照片,听窦讲每张照片的故事。
陈浩进门时,江涛正在看一系列沙漠黄昏的照片,窦专心地看着他。陈浩立刻明白了,自己为什么那么不喜欢Jacky窦!他讨厌
他看江涛的眼神——那么专注、那么挚热,近乎痴迷!只有他自己可以这么看着江涛,别人怎么可以!陈浩冷着脸打了声招呼
,就进厨房准备晚饭了,当然只有两个人的。
窦察觉到陈浩的敌意,聪明地告辞了,他对江涛说:“你慢慢看,下次我带些在印度拍的照片过来。”
桌上的花基本上一星期一换,窦总是找陈浩去学校的时间来拜访。他给江涛带来世界各地的照片、他的画和他写的书。他们都
是很感性的人,有相同的兴趣,对艺术和文学都有着很高的悟性和鉴赏力。这样一个朋友无疑给江涛单调沉闷的生活带来了丝
丝新鲜空气和缕缕和煦阳光。交流扩展了江涛的视野,也提高了他的画画技巧让。江涛沉浸在对画的创作和探索中,以至于没
有认真对待陈浩的不满情绪,他简单地认些为这都是由工作压力造成的。
陈浩不喜欢放在桌上那个突兀的黑花瓶,不喜欢插在里面的花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就换了新的,他甚至开始讨厌各种花香。他不
喜欢江涛看窦拍的照片,看窦写的书。但他不忍心剥夺江涛的快乐,他知道他很开心。每次窦来过,江涛都会跟陈浩说他们聊
的话题,没完没了。每次他的画卖出一幅,江涛都会兴奋地围着陈浩说:“浩,我也不是很没用,你看,我都可以养活自己了
!”甚至每次佳佳来,他们都要围绕窦聊一会儿。每次陈浩情绪低落的时候,江涛都会问他:是不是工作不顺利?没关系,一
切都会好的。陈浩总是用深邃的眼睛看看他,无奈地笑笑,不说话。难道要告诉江涛,他只是在嫉妒,嫉妒窦的才华和成就,
嫉妒窦让他开朗、让他开心?
春节,他们象往常一样到北京过年。
妈妈好象猜到些什么,对江涛不象以前般热情了。她冷冷地观察着他们的举动。陈浩温柔的眼神、过分细心的照顾和不小心做
出来的小动作让妈妈的心越来越凉。
三十晚上,江涛接到个拜年电话,他很开心,聊了将近半个小时。陈浩坐在沙发上看春晚。皱着的眉头,抿紧的嘴唇那么明显
地把他心里的不快展示在脸上。
“浩!是窦,他让我给你拜个年。”江涛挂上电话说。
“嗯。”陈浩淡淡地应一声,继续看电视,一个晚上都情绪低落。
这不是吃醋是什么!妈妈看得心都寒了。
有妈妈爸爸在,江涛不能问也不能解释,只能一声不吭地看电视。
“闹别扭了!”妈妈想:“最好一直闹下去,然后分手。”
不幸的是,第二天早上,他们又亲昵如初了。陈浩帮江涛挤好牙膏倒好水,让他刷牙洗脸。妈妈看得气不打一处来:腿断了而
已,手又没坏!这点事情都不能做了吗?不知道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用什么办法迷住了儿子,怎么就让他心甘情愿作牛作马
呢?妈妈一直以为江南的女人柔情似水,可以魅惑得男人神魂颠倒,没想到,江南的男人才是祸水!
他们回杭州前一天,妈妈差陈浩出门买东西。陈浩一出门,妈妈、爸爸就脸色沉重地站到江涛面前。
“涛,阿姨问你一句话,你要老实回答我。”妈妈开口。
“阿姨,什么事?”
“你和浩儿……是不是……那种关系?那种……别人说的……同……同性恋?”妈妈憋足了劲才把她认为很不堪入耳的三个字
说出来。
“不!我们……不是。”江涛否认,脸不争气地红了,“不是”说得比蚊子还轻。
“别骗阿姨。”
“真的……不是。”声音越来越轻。
“好吧,不管是不是,浩儿跟你住在一起总是不合适。他要结婚生孩子,要过正常的生活。你生活不方便,阿姨知道,但你忍
心拖累他一辈子吗?我们家浩儿从小就有远大的志向,他要做科学家,要做院士,现在却在洗衣做饭、端茶倒水。人家科学家
都是要废寝忘食、一心扑在科研上才会有成就的!而且,他跟你住在一起,还会被别人误会,让他在同事、在学生面前,怎么
抬得起头来?”妈妈一直盯着江涛,气势逼人。
江涛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
“你要是为他好,就放了他吧!啊?”妈妈恳求:“让他可以过得轻松一点,活得正常一点。”
江涛无言。
“扑通!”“扑通!”妈妈、爸爸跪在江涛面前。
“叔叔!阿姨!”江涛慌张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答应我们吧!我们只有这一个儿子啊!”妈妈语气悲怆,带着哭腔,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孩子,你生活不方便,我们可以在经济上补偿你。”不善言辞的爸爸开口了:“这是我们存了一辈子的钱,你拿去吧!”爸
爸递过一叠早已准备好的百元人民币,看厚度,应该有七八万。
“不,我不要!”江涛更加手足无措。“叔叔,阿姨,你们快起来!我……我答应你们就是。”江涛来不及思考,只能应承他
们。
老人家总算松了口气。妈妈执意要把钱给江涛,江涛执意不要。推让时,门铃响了,妈妈使了个眼色,爸爸赶紧把钱拿到屋里
藏起来。开门前,妈妈低声恳求江涛:“不要告诉浩儿。”江涛点头。
陈浩进屋,一切依旧。
第二十章 相守3
回到杭州,陈浩发现跟以前不一样了,变化大得惊人。他不让陈浩中午回家做饭,说他喜欢吃楼下小店的快餐;他还叫人把家
里的晾衣架换成了可升降的,每天主动晾衣服;他每天把能擦到的地方擦得干干净净,地板也拖得亮亮的,陈浩问他怎么拖的
,他说想做总能做到,陈浩问他为什么,他说不想让他太辛苦。最让陈浩难受的是——他又变得沉默。陈浩问他是否有心事,
他不答,一副我不想告诉你的样子。陈浩不敢追问,怕这“心事”跟窦有关,问出来会让自己更难受。
江涛一直下不了决心。他舍不得陈浩,舍不得让他走,舍不得让他伤心,却有意无意做着疏远他、推开他的事情。窦在他们家
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也不刻意躲着陈浩了。
有一次,江涛居然跟窦出去散步!陈浩回来没看到江涛都快气疯了,肯定跟窦出去了,他想。一想到有别的男人那么暧昧地抱
着江涛,他就气得想杀人。他一直站在窗口等他们回来。终于看到窦推着江涛走过来,陈浩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他可不想那
个该死的长毛鬼再抱江涛上楼。
“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陈浩冷着脸,抱起江涛就往楼上走。
窦把轮椅搬上去,知趣地离开了。
“好玩吗?”陈浩冷冷地问。
“还好。”江涛淡淡地答。
“被别人抱着舒服吗?”
“我不能出去吗?你可以把我的钥匙扔了,把门反锁啊。”江涛平静地说着,平静地看着陈浩。
陈浩看着江涛的眼睛,多么清澈的眼睛啊!那里,曾经有愉快的目光跟随着陈浩跳动,有温柔的注视把陈浩融化,有迷人的火
苗把陈浩点燃……现在,却出奇的平静,静得象湖水失却了波澜,让陈浩害怕。
“涛?”陈浩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受伤的眼神在江涛脸上搜索,希望能找出答案。
江涛转身离开,他无法再这样和他对视下去,他怎么能无视他的痛苦,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段时间的冷淡和疏远对他是一种怎样
的折磨!但他该怎么办?谁能告诉他该怎么办?
陈浩看着江涛的背影,控制一下情绪,走进厨房准备晚餐。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能让他的江涛饿着。
陈浩夜夜都搂着江涛入睡,他怕一觉醒来江涛不见了,这种恐惧深刻地占据着他的身体,每一个指头,每一寸肌肤。
陈浩没有心思做实验,周三下午,收拾一下实验室就早早离开了。路过菜市场,他去买了江涛爱吃的青蟹。
江涛又不在家,陈浩心里有点凉,有点气。他正心不在焉地准备着晚饭,佳佳来了。
“有我吃的饭吗?”佳佳问。
“没有也得给你吃啊!”陈浩没好气地说:“你先看电视吧,晚饭一会儿就好。”
做完晚饭,江涛还没回来。陈浩在窗边等了一会,决定打电话催他。拿起手机发现有个短信,江涛发来的,说晚上不回家吃饭
了。陈浩心里一阵失落,他盛了饭给佳佳,说:“吃吧,他不回来吃了。”
“那不是便宜我了?这么好的菜!”佳佳毫不客气吃了起来。
陈浩随便吃了几口饭就不吃了。
“陈浩,这么好吃,你怎么不吃呀?”佳佳问。
“好吃吗?”陈浩淡淡地说:“可有人不爱吃了。”
佳佳轻笑一声,说:“男人吃起醋来真离谱!只不过出去吃个饭而已,没那么严重吧?”
“你不会明白的。”陈浩说:“你又没爱过谁。”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佳佳一脸无辜地说:“不爱怎么会嫁给他们呢?”
“你爱涛吗?爱他为什么要跟我上床?为什么在他最伤心的时候离开?为什么在知道真相后还残忍地邀请他参加你的婚礼?你
这么伤害他,他还一直把你当作他最珍爱的妻子!”陈浩顿了顿接着说:“你爱Peter吗?他跟你来到中国,举目无亲,你呢?
身边的男孩一个接一个地换,你让他怎么承受?”
“我爱他们,可我不想为任何人放弃我的生活,我的快乐。”佳佳无奈地撅一下嘴。
“我可以为涛放弃一切!”
“我不信!”佳佳抬一下眉,挑衅似地看着陈浩:“这种话,是个男人都会说。但结果呢?首先是自由不能放弃,这可以理直
气壮一点,有经典可引。然后自尊也不能没有,没有自尊还是男人吗?接着事业也不能受损,美其名曰——我要赚更多的钱让
你过得更好!狐朋狗友当然也比你重要,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嘛。甚至连一场球赛都不能为你放弃,因为球赛会踢完,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