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婆?你和你家婆住在一起?」家婆就是外婆,母亲的母亲。
「嗯,丫头一直都和家婆一起住,走,进来吧。」她拉着我的手进了这个危房。
房子果然很小,只有一间厨房以及一间卧室。
丫头的家婆很热情,看到我眼睛直冒金光,热情的招呼我坐下,为我们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为什么是晚上?我看着屋外的天
色有些发愁,这个林子里老是乌沉沉的,根本分不清早晚。
果然是已经晚上了吧,毕竟天很快就黑的一塌糊涂。
「乖乖,真是可怜,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你实在太瘦呢。」丫头的家婆叮嘱我多吃一点,还不断给我夹菜,果然是个热情
的让人受不了的人。
但不知为何,自己总觉得她有点古怪。她看我的眼神很怪异,那干瘪的嘴每看我一眼就像是咽了一下口水,那萎缩的面部更是
一挤一挤的收缩着,很是可怕。
林子里没有什么娱乐,天黑了吃了饭就要睡觉。由于只有一个卧室,我只好和丫头以及她的家婆睡一个床。
脑子懒洋洋的,原本还在疑惑着自己的来路问题,但一靠在枕头上就犯困,眼皮像是有千斤重量似的,我很快便睡着了。
午夜十分突然被耳畔一阵的诡异的声响吵醒,是一种吭哧,吭哧,像是谁在吃炒豆子。
那声音很尖锐,令人极为不舒服。我便撑起身体想要看清楚,刚一动弹,那个怪异的声音便停止了,转而有个十分沙哑的声音
机警的问道:「谁?」
声音沙哑的像是两块木头在摩擦,应该是丫头的家婆的声音。
我回了一句:「我。」
家婆的声音立刻柔和起来,轻声说:「乖,早点去睡觉,明天还要带你去城里找你的家里人哈。」
「嗯。婆婆这么晚了还在吃东西啊?」我问。
「哎哟,人老了,就爱晚上吃点胡豆什么的,别管我,你睡你的。」家婆说。
我点点头躺下继续睡。那股刺耳的吞咽声又响了起来。
越想越不对劲,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吓得差些叫出声来。不对,丫头的家婆明明就没有牙齿,她哪里能吃胡豆这类坚硬的东西
。那,她究竟在吃什么?
我装作熟睡状态,翻身朝向她那边,眯着眼睛想看个究竟。
林子里还有一些月光,赤红色的月色顺着敞开的窗户照射进来,我依稀看到一个家婆模样的怪物,它正用尖利的爪子抓着丫头
的手指头用力啃着。这个未来将会倾国倾城的大美女,被它一点一点的吃进了肚子里。
丫头,恐怕早已经死了。
我拼命的忍住恐惧,不让自己喊出声音来,脑子在飞速的转动着,一个名词闪入了脑中。熊家婆,是熊家婆,自己竟然就睡在
熊家婆的床上。
吃完了丫头,恐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不行,一定要逃出去,绝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对了,熊家婆故事里的那个姐姐不是逃出去了吗?对了,或许那个办
法可行!
我装作睡意朦胧的样子坐起身子来,揉着惺忪的睡眼道:「婆婆,我想上个厕所。」
「小娃子家家,就在墙角边上随便解决了就好,明天我来打扫。」那个家婆模样的怪物,急忙将丫头放在床上盖好,冲我道。
「我、我会不好意思。」我装作害羞的样子。
「那好,森林里容易迷路,我用绳子把你绑住,你完了再把你拉回来。」说着,那怪物便在我的腰上捆了一根绳子。
完全就和故事里的一样,看来真能逃出去!我暗喜,不动神色的就朝屋子外边慢慢的走了出去。
一出门,在一个那怪物看不到的死角,我迅速解开绳子,拼命的向树林里跑。
房子里的怪物很快就察觉到了,它愤怒的吼叫一声,一爪子将墙壁打破追了过来。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跑得那么快过,身后呼呼的风声不断灌入耳朵里,那怪物疯狂的吼着,已经追到了后边的不远处。
七岁小孩的双腿很脆弱,而且速度不快。很快那怪物就追了上来,它已经早已没有了人形,三米多的高度,斗大的双眼反射着
幽绿的光芒,月光下,那张狰狞的大嘴龇着锋利的牙齿,不断的向下滴着口水。
近了,很近了,就在那怪物的那只又长又干瘪的手,快要抓到我的那一刹,有一丝光线猛地不知从何处射了过来。
「小夜,夜不语,喂喂,快醒醒。」有个人在不断呼唤我,好像还在用力的拍打着我的脸孔。
于是,我醒了过来。我又看到了四0二号房间的阳光,我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张三焦急的拍着我的脸,还使劲掐我的人中位置
。
「我又没有中风。」我不客气的将他的手拍开,站了起来。
「你刚才怎么了,什么预兆都没有就晕了过去,害我吓了一大跳。」他问。
我摇摇头,思维至今都还有些混乱。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真实的梦。我们遇到了熊家婆。」
听到这句话,张三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
「我晕了多久?」我用手撑住脑袋,又在太阳穴上按摩了几下,这才稍微清醒了一点。
「没多久,大概只有一分多钟。」他心不在焉的答道。
我也有些心不在焉,奇怪,自己的身体一直都很好,怎么可能一声不哼的就晕倒过去?还做了那种古怪的梦,实在是太没有道
理了。
视线缓缓的在四周扫射了一番,居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处在一种十分微妙的地方,准确的说,是在卧室和客厅的交会处。身体一
半进入了卧室里,还有一半仍旧留在了客厅中,我向前走了几步,一进入卧室就看到了一件十分意外的东西。
只见卧室里一贫如洗,只有一张破旧不堪,用废旧瓦楞纸板堆积起来、勉强称得上床的东西,床上摆着一个稻草人,一个穿着
女孩子衣服的稻草人。我整个人都愣住了,穿在稻草人身上的衣服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在哪里见过。
对了,梦里那个叫做丫头的女孩正是穿着这件衣服。
这个想法如同雷击一般击中了我,我浑身一颤。怎么可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几步走过去将稻草人拿了起来,只见稻草人
的背后贴着一张黄表纸,上边用不知什么血,写着一个孩子的生辰八字:戊子年、生肖属鼠、乙卯月、丁已日。
这明显是一种叫做「叫儿魂」的客家习俗。
凌山附近的客家人认为人有三魂七魄,这与中国传统观念中的三魂六魄有着差异,这种差异不足为怪;它与地域文化的长期演
变有一定关系。就如哈尼族的叶车人,他们就认为人有十二个魂,并按先后大小依次排列于人体之内。
客家人对魂魄走失的细节描述颇为奇异,说是夜间见一团碗大的红光,从某人屋顶升出并飞去,则谓该屋中有人失魂。
所谓的叫儿魂,是指儿童失魂的现象,在客家人中十分普遍,当然这里的失魂是广义上的,包括夜啼、精神萎靡、不进饭食等
病状,都可谓之失魂。儿童容易失魂,跟他们的身体和心智都还处于未成熟期有关,所以极易让「偷魂娘娘」乘虚而入。
偷魂娘娘乃是客家传说中专偷小儿魂魄的女妖,类似西方童话中骑帚飞天、从烟囱出入的妖婆。因其易失,所以客家人平时很
注意对小儿魂魄的保护,如小儿跌扑,大人必牵其耳唤曰:「三魂七魄回来哟,三魂七魄回来哟!」
再如大人背小儿过桥时,也需呼唤小儿名字,若小儿睡去,大人必将其唤醒。
一旦发生失魂,需由小儿母亲尽快进行叫魂,客家叫儿魂,较简易的有立枕头、立鸡蛋、立铜钱等叫法。
立时,由母亲反复念诵叫魂词句,一旦上述诸物立住,则表示魂魄听到呼唤,已经回还。遇儿病势稍重,母亲需扎一稻草人,
外面罩以小儿衣服,出到野外去叫魂。叫魂须在夜间,因为魂魄乃是阴性之物,白天叫只会是对牛弹琴。
再则,由母亲叫,是因为母亲的声音孩子最熟,叫的效果才会更好。母亲背草人前走,口唤小儿乳名;身后随行一人学小儿声
音,随时应答。
母亲所念诵的叫魂词句十分随意,可以用吃食、玩物加以利诱,也可以用黑夜中的妖魔加以恫吓,总之凡是哄骗、利诱、恐吓
等平日对小儿有用的手段,都可派上用场,其目的无非是使失去的三魂尽快返回。
固然,失去的魂魄是否能够归回,这个问题无法验证。毕竟民俗的起源往往来自人类的某种主观信念,一旦信念失去,习俗本
身也就不复存在了。
难道我是受到了叫儿魂的影响?看着手中的这个稻草人,我疑惑了。
不对啊,叫儿魂明明是把魂魄叫回来。
联想到最近两天遇到的、许多封建旧俗被改变的支离破碎的情况,我顿时自信不足起来。恐怕这个叫儿魂的仪式也被改变了吧
,不是招魂回来,而是将人的魂魄召出去。
就在我苦苦思索的时候,张三已经将剩余的两个房间检查了一番,并没有更多的发现,也没有看到任何人。简言之,四0二号空
无一人,那些侵入者也带着这一家三口人去楼空了。
「你有什么发现没有?」张三有些泄气的问。
我摇头,视线依然缓缓的在房子里移动。「奇怪了,那些人是怎么逃掉的?明明这栋楼只有一个楼梯。」
「鬼才知道,或许是易容成别的什么样子,大大方方从门口出去的。」张三郁闷的说。
「应该不可能,要把这一家三口弄出去至少需要两个人,在楼下我并没有见到有四个成年人、一个小孩子下楼出门的情况。不
要说四个大人,就连一个小孩子都没有出入过,这里边肯定有情况。」
我轻轻的转过身去,然后用手向张三示意了一下。张三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然后不动神色的也在房子里瞎转悠起来。
缓缓的走到床边,他猛地暴起,一脚踢翻了上方的纸板。
纸板受到巨大的冲撞力,全都向上抛飞,露出了床下的样貌。我俩定睛一看,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凉气。
床下竟然有两具尸体,一男一女,年龄都不大,不过才二十岁出头,非常符合楼下的保安对屋主的描述。我蹲下身检查了一番
,这两人死了并没有多久,身上甚至还残留着体温,死因是被绳索紧紧勒住了脖子,造成窒息,无法呼吸而亡。
我和张三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很显然,凶手是仓促杀人,恐怕是在我第一次敲门时,因为害怕他们发出声响而下的辣手,
这两个人,是被我间接害死的。
内心有些沮丧,很难受。我苦笑着正想说些什么,张三突然将我向前一推,双脚飞快的换位,左腿储力微微一弹,便向我身后
踢了过去。
我被推到墙脚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状况,就听到「啪」的一声,然后是谁撞到墙的声音。我用手在墙上借力,快速的转过身
来,刚好看到有三个人影和张三混战在一起。
这些人刚才究竟藏在了哪里?我们将整个房子都搜索了一次,都没能将他们找出来。我疑惑的向四周看了看,竟然发现对面的
窗户大开着。
该死,没想到这些家伙居然翻出去站在三楼的防护栏上,难怪找不到。
这三个人身手都很不错,攻守有序,只见他们一来一往的准备将张三堵到墙边去。张三冷冷的看着这三个人,手上毫不留情,
一上来就是太极推拿手。
这功夫以少对多、借力打力效果很不错,他的掌法如行云流水,将那三个人的攻势封锁的滴水不漏。
那三个人也并不着急,分工明确,两个人攻击他的胸腹部,而剩下的一个专攻下盘。攻下盘的那家伙功夫最好,身手敏捷,手
脚并用,很像青城某支派的腿法。
功夫这种东西我并不熟悉,虽然老男人杨俊飞以及老女人林芷颜老是想灌输这方面的东西给我,但是我很感冒。不是我讨厌暴
力,而是自己更倾向于用脑子解决事情。不过在他们疯狂灌输下,还是记了许多东西。
至少我知道,太极推拿手,民间虽然也有,但都是些强身健体的小伎俩,现在最精练的招式大多都在军队里,要说张三和军队
没有关系,打死我都不会信。
而那三个人大多使用的是西蜀的功夫,非常细腻,估计也是些精英分子。
「喂,张三,留些活口下来,我想问些事情。」我大叫着,还时不时的向那三个人扔些东西扰乱他们的视听。
「没问题,把他们打成人棍我就停下。」张三哈哈大笑着,拳头流水般的将被我骚扰到恼怒的想要冲过来解决掉我的左边那人
重新拉入了战圈,他封住了三人的所有退路,一见其中有人想要脱离就假装准备拼命,打的那三人叫苦不堪。
攻击下盘的人眼看久攻不下,顿时虚晃一招,双脚连续踢出,很像是传说中的剪刀腿,双手也没有闲着,飞快的从怀里掏出了
一把匕首。
「小心,有个混蛋动凶器了。」我又喊道。
「怕什么,这软蛋耍不耍的转都还不知道,都是些软脚虾子,硬不起来的。」
张三嚣张的一脚踢过去,顺便避开了由下而上的一刀。
不得不承认,那用匕首的混蛋,功夫确实不错,将匕首用的非常歹毒,让人看到就会归于阴险卑鄙的那一类,和他的长相有的
比。
张三越打越兴奋,连连叫爽。
「你有完没完啊,快点搞定。」我看的眼睛都花了,身旁能扔过去的东西也扔完了,在一旁没事干,很无聊。
「别急,我还想要打的他们求爹爹告奶奶的跪着向爷们儿我求饶呢。」张三的太极手一推,将右边那家伙的拳头,引到用刀那
家伙的脸上,打的他险些一个跟头摔倒,不过眼睛却遭了殃,全肿了起来,活像一只发育不全的熊猫。
「靠,我可不耐烦了。」我皱着眉头,不耐烦的从兜里掏出手枪,向拿刀那人的腿部开了一枪,那个家伙躲闪不及,被打个正
着,狼狈的抱着腿倒在了地上。
听到枪响,剩余的两个人都顿了顿,只见其中一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刀在倒地那人的脖子上狠狠一抹,然后非常有
默契的向窗户冲去。
「哪里跑!」张三大喊一声,脚步猛地一动,双手就要向那两人抓去,眼看就要抓住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居然拼命一
窜,在地上借力,就那么跳出了窗户。
靠,这些家伙有够狠,不论对自己还是对别人。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四楼!等我俩从窗户上向下瞧的时候,就看到落地的那两个
人居然还没有死掉,只是吃力的、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全身都在滴血,恐怕是受伤不轻。
他们不管旁人惊讶的目光,抢下一辆车扬长而去。
我和张三同时叹了口气。
「怎么办?」他看向我。
我无奈的耸耸肩膀:「还能怎么办。先检查一下地上的尸体,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结果实在很遗憾,但却又不出所料,尸体上根本没有任何东西。没有身分证,没有银行卡,他甚至没有穿内裤,只有一套衣裤
和一把到处都可以买到的匕首。
看着地上的尸体,我唐突的问道:「你说,凌山市里究竟出了几起三口之家死亡,孩子尸体失踪的凶杀案?」
张三疑惑的答道:「一共四十七起。为什么问这个?」
「现在已经有四十八起了。」我沉默半晌,然后说道:「我有个假设。」
「什么假设?」他顿时来了兴趣。
「很简单的假设。你看,这些凶杀案都诡异非常,但却有着几点相同之处。
「第一,都是三口之家;第二,所有家庭的孩子都不高于九岁;第三,父母都死掉了,但孩子却不知踪迹。或许他们都还没有
死,毕竟没有办法找到他们的尸体,不能断定他们是不是已经死亡。」
「但甜甜不是死了吗,验尸官都已经证实了。」张三质疑道。
「谁知道呢,她的尸体不还是在警局丢失掉了吗?」我撇撇嘴,「万一是某个组织因为警方来的太快,只好让她假死。又或者
只是用别的孩子的尸体代替的呢?」
「而且,」我用眼睛扫视着这个房间,「在这个三口之家里,我们也没有找到孩子的尸体,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