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红》第三部《钗头凤》 BY 白羽

作者:  录入:04-22

弟弟拿住那个可怜的女人,逼着她立即交出秘笈。
可是哥哥的老婆很硬气,随便弟弟怎么折磨,也不肯吐露秘笈的地点。弟弟不能杀了她,就拼了

命地折磨她,用鞭子抽她、用火烧她、用绳子吊起来打,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哥哥的老婆就是不

肯屈服。
于是弟弟忽然又改变法子,把她软禁起来,用各种各样的好东西来讨好她,天天在她耳边说尽好

话,说他其实一直都是喜欢她的,只是碍于兄弟之情,才一直强忍着。如今哥哥也不在了,他们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那个弟弟似乎相信,只要能让她替他生个孩子,她最终一定会屈

服于他。
她也曾经想过自杀,可是又放不下和哥哥的那个孩子。她答应过哥哥,要把孩子好好地抚养成人

的。
这样关了一个多月,她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怀了孕。怀了那个弟弟的孩子。
这事儿是瞒不住的,弟弟也很快就发现了,很是高兴,天天算着孩子出生的日期,又百般哄着她

交出秘笈。
哥哥的老婆便假装死了心,答应和弟弟一起过日子。只是仍然一口咬定秘笈是真的被烧掉了,打

死她也拿不出来。渐渐的,那个弟弟似乎相信了她的话,也相信了她是真的对哥哥死了心,愿意

和他一起过日子。对她的警戒心便渐渐放松了,最后也不再把她关起来了。两人象模象样地过起

夫妻生活来。
哥哥的老婆曾经想在半夜弟弟熟睡的时候,用刀子结果了他的性命。可是试了几次都未成功,那

个弟弟是个睡觉时候非常警觉的人,一点点动静都能让他立即惊醒。眼看没有机会得手,肚子却

渐渐大起来,哥哥的老婆又一直担心着山下的孩子,于是就一心想着要怎样逃跑。
终于有一天,她挑了一个弟弟下山买日常用品的机会,逃跑了。
但是她也多了个心眼,担心这是弟弟在试探她,说不定此刻正躲在她身后偷偷跟踪她。于是她并

没有立即回邻县,而是逃出老远以后,在附近的山上找到一座荒废了的寺庙,躲在里面休息。
在庙里躲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夜里,那个弟弟真的现身了。原来他果真一直偷偷地跟在她身后。
这一次弟弟非常生气。以前他一直顾虑她怀了自己的孩子,又总想着能从她身上得回秘笈,现在

看来,秘笈果真是没有了。既然她的心始终不在他身上,那孩子和她,他都不想要了。又说道,

他既然得了那么多值钱的宝藏,要娶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怎么会瞧得上她这种嫁过人的丑女人

?若不是为了秘笈,他根本就不会碰她!
骂完那些恶毒的话以后,他原本想拔出刀子杀了她。可是被她一副桀骜不驯、破口大骂的模样给

惹恼了,于是他想出一个更恶毒的点子来。他把她的衣服全剥光了,把她捆在寺庙的柱子上,用

刀子在她身上划了十七八刀,看着她血流不止,然后哈哈大笑着离去,说是明日再来瞧她死没死

。若是没死,他还有新的花样等着侍候她。
哼哼,你说他的手段恶毒?我看当时他的手上是没有盐,不然他一定会在伤口上抹了盐才走。
那个女人当然没有死。也是她福大命大,恰好有位高僧路过寺庙,想在此歇息一晚,正好救下她

,瞧她命在旦夕,动了怜悯之心,就连夜把她送到山头上,求住在那山头上的一位世外高人救了

她一命。
当她在山上把伤养得差不多之后,便急着下山看自己的孩子。那位世外高人便派人将她送下山。

不料等她赶到邻县那家人家之后,才知道,原来孩子在她离开一个多月之后,就已经生病、一命

呜呼了。
她当时伤心欲绝,只想也立即跟着孩子去算了。苦苦撑了这么久,受尽百般凌辱,都是为了有这

个孩子在。只要有孩子,就还有希望。现在孩子没了,什么也没有了。
于是她走到河边,想跳河自尽。
一只脚踏进冰冷的河水中的时刻,她感觉到了腹中的胎动。
你说奇不奇?那样呵斥备至的孩子,想留也留不住。而不想要的孩子,即使母亲历尽折磨,到鬼

门关走了一圈,竟然还紧紧地依附在母体中,不肯掉下来。这世道是不是太不公平了点?


10、姥姥的故事(中)

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宝宝却已经睡着了。
真好,可以不用听下面这一段了。
看着他甜甜的、天真无防的睡颜,仿佛又看到子君小时候的模样。
子君小时候也很调皮,爱笑爱闹爱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子君不再滚到我怀里撒娇、脸上也不再有笑容了呢?
是从他满十岁那天,我把他打骂了一顿以后吗?
我当时是怎么做的呢?

那天一大早,子君就闯了祸,不但打破了厨房里的锅子,还弄翻了给师太和大师姐做的早餐。当

我气得拿着烧火棍到处找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居然把过年的新裤子给翻了出来,穿在身上,就那

么垂头丧气地坐在门槛上,也不怕弄脏了。
烧火棍没头没脑地冲他打了过去。我边打边骂,他左跳右闪,挨了重重的好几下之后,忽然“哇

”地一声哭了出来。
“今天我过生!今天是我过生!”他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一副伤心得不得了的样子,“你答应过

我要给我煮鸡蛋吃的!你没有煮!你没有煮!”
我怔了怔,这才记起今天好象确实是他的生日,而且还是他满十岁生。
原来他去厨房是想找我给他煮的鸡蛋。这条新裤子大概也是他为了给自己庆祝而换上的吧?
看他哭得震天响,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我叹了口气,放下烧火棍。
“羞不羞?别给老娘丢脸了!这么大的男孩子还坐在地上哭?给我起来!”我冲他大喝一声。
他边哭着边爬起来,嘴里仍然哭诉道:“你答应过的,你要给我煮鸡蛋。你没有煮,你还打我!


我把他攥到厨房,用毛巾拍打干净他身上的灰尘,又用白水煮了两个鸡蛋,看着他破啼为笑,把

鸡蛋几口吞了下去,然后把他领到我屋子里的牌位前,让他跪下,指着牌位问他:“这上面的人

是谁?”
“是我爹爹。”他乖乖地回答。
“他是怎么死的?”
“给朱云害死的!”
“娘让你练功的目的是什么?”
“练好武功,将来给爹报仇!”
“怎么报仇?”
“杀了朱云!”
“不对!”我厉喝一声。
他立即改口:“杀了朱云和他全家!”
我冷笑:“亏你还记得?我以为你早把你爹娘的仇忘光了呢!你自己看看你成天都在忙些什么?

爬树、掏鸟窝、偷东西吃、游泳、摸鱼,有哪一天好好地练过功?我、我要是想靠你来报仇……

不如我自己上得了!我来学只怕还比你学得快呢!”
他低了头不言不语。
“昨天要你练的那几页练会了吗?”
他胆怯地瞄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立即明白了,肝火立旺。
“哑巴了你?没见过象你这么懒、这么笨、这么没出息的小子!我们沈家也没出过你这种孬种!

幸亏你爹死得早,不然给他瞧见你这副窝囊样,迟早也要给你活活气死!罢了罢了!我也不敢麻

烦大人您去替我报仇了!你以后也不用练功了!也不用姓沈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

就去哪里!我苏梅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你滚!滚出去!不要跪在这里!让我看了就生气!”
我走过去就要拎他丢出门去。他吓得抱住我的腿号啕大哭,边哭边叫“娘!儿再也不敢偷懒了!

儿再也不会了!不要赶我出去!”
可我铁了心要给他一个教训,不好好吓一吓他,他又怎么能改掉那些坏毛病?
硬生生将他推出门外,“哐当”一声关上门,任他在门外拍着门苦苦地哭着哀求。

门外一声声地泣不成声的“娘”,听着听着,眼泪就刷刷地下来了。
从他一生下来,我就把他当成我那个已经死去的孩儿一样看待,也让他姓沈,也叫他子君。从他

稍一懂事起,就每天耳提面命地告诉他,他的亲生父亲是谁,他的杀父仇人是谁。害怕他将来找

不到朱云,找人画了朱云的画像天天给他看,不厌其烦地把我知道的有关朱云的一点一滴全部告

诉他,天天逼着他练功,又求师太指点他的武功。
十年的心血,竟换来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
人海茫茫,找到那个朱云的希望已经很渺茫,他要再不成器,纵然找到朱云了,也报不了仇。

这次的教训似乎很管用。子君从此后痛改前非,再也不敢嘻皮笑脸的贪玩不练功。性情也在一夜

之间大变,变得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
我发现,和他父亲一样,他对武学很有天赋。一旦开始认真练功,武艺便突飞猛进。十八岁的时

候,大师姐夸他是个可造之材,二十岁的时候,连师太也对他赞不绝口,说凭他现在的武艺,在

江湖中已经可以挤入上流,欠缺的只有火候而已。
可惜师太不肯正式地收他为徒,只让他做了个记名弟子。
但子君安慰我说,如果朱云的武艺只是从这本秘笈而来,他一定能打蠃朱云。

二十二岁的时候,我亲自把他送下山。
“找不到朱云,你就不要回来了。”我对他说。
他默默地向我嗑了几个头,便上路了。

这一别,便是五年。
时间长久得让我怀疑他是否还在继续寻找朱云,是否早已把我说的杀父之仇甩在了脑后、是否现

在正在寻欢作乐、是否正在心里偷偷地笑话那个傻傻地等他回来的母亲?
山下是个花花世界,山上却清冷一片,只有一个只会逼他练功、天天不是打便是骂的粗暴母亲,

就算找到朱云报了仇,他也不想回来了吧?

然后那天,他竟然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位极为美丽的年轻女子。
他指了指美丽的年轻女子,对目瞪口呆地我说:“凤儿,我的新婚妻子。”
又对美丽女子说:“我母亲。”
美丽的年轻女子默默地站立原地不动,脸色有几分苍白憔悴,神情有几分固执高傲,眼神中透着

一股幽怨和迷茫。
我当场沉下脸,看也不看他的新婚妻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子君:“你的仇报了吗?”
子君点头:“报了。”
我闻言又惊又喜,几不敢置信。不但声音,连身子也禁不住颤抖起来:“真、真的?你找到朱云

了?你杀了他?你杀了他全家?”
子君脸上慢慢露出一丝微笑,静静地说:“是的。我找到了他,我夺走了他最心爱的东西,我毁

了他的声誉,我吓破了他的胆,我让他从此生不如死。娘,你满意了吗?”
我头脑中乱糟糟一片,只记得他开头回答了一声“是的”,后面的便听不清了。一时理不清他到

底说了些什么,也理不清自己的情绪到底是想哭还是想笑,激动地站不稳脚,于是扶着身边的椅

子慢慢坐下来。
朝思暮想的复仇,终于成功了吗?那个恶贼,真的死了吗?死在他的亲生儿子手上了吗?
我多年的计划真的如愿以偿了吗?
为什么没有一点真实的感觉?
我捂住胸口,喘不过气来。
不行!我没有看到他的尸体,没有见到他的头颅,我的心里一点也不踏实!
“他死在哪里?为什么不把他的头颅带来给我瞧瞧?”我问。
子君没有回答。
抬头。才发现,屋子里,已经空空如也。
子君带着那个美丽的年轻女子离开了。住进他自己的木屋中。

从窗外往屋里看,我瞧见,子君深情款款地凝视那个年轻女子的神情,伸手轻轻抚摸她的青丝。

即使被她一掌推开,也毫不介意地笑着。
一股被背叛的感情涌上心头。
愤怒!这就是我离别五载的儿子对我这个母亲的态度?!
愧疚!是我让他犯下了弑父的弥天大罪!
悲哀!这个儿子,我终究还是要失去了吗?

无数次地追问他诛杀朱云的经过和详情,无数次地要他把朱云的头颅带来给我,无数地质问那个

“凤儿”的身世来历,却也无数次地被他闭口不答,或者轻描淡写地一言带过。
我心头的疑惑越来越重,越来越多。
经过多日的细心观察,我开始怀疑,那个凤儿只怕是他强抢上山的良家女子。而且子君似乎十分

地提防着我,不愿让我和凤儿单独相处。
他几乎成天都和那个凤儿形影不离,使尽浑身解数,只为讨她一笑。看她在山上无聊,还开始教

她医术和毒术。
教我不禁想起他的父亲。他真正的父亲。
莫非这真的是有遗传?什么样的父亲,就会生什么样的儿子?
想起那段非人的日子,我打了个寒噤。

我冷眼旁观。看他们俩个到底会得到怎样的结果。
我敢打包票,那个凤儿,绝对是个有心计的女子。因为她对毒术特别地用心。过于用心了。
她让我想起小寒山的一种花,一种有毒的花。
那种花,名字叫“九里香”。

小寒山有一种奇怪的花。花开时,极红极艳极妖极娆,花香虽然清淡,但据说极得一种毒蜂的喜

爱,即使是花开在九里之外,它也能闻到此花香,一定远远地飞来采拮花蜜。
而一旦经过此毒蜂的采蜜,“九里香”便会成为一种毒花。若是将此花放在枕边伴人入眠,到得

夜半时分,往往会让睡梦中的人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
若是将此花晒干、研碎了,混入酒中,让人饮下,便能让人的心脏产生一种麻痹的感觉,陷入假

死的状态中。九日后如不能苏醒,便是真正的死亡了。
师太将此花赐名为“九里香”,又叫“九日香”。并且以为,世间的爱情,多为“九里香”幻化

而成。
我觉得,很有道理。

我警告子君,要小心凤儿。要小心“九里香”。
看得出来,他只是敷衍地答应我。他早已深深地陷入和凤儿恋爱的甜蜜感觉中,不辩真伪、不识

真心。他不知道,凤儿给他的爱情,也是一种“九里香”。
凤儿来小寒山已经快一年。其间子君只下山过一次,带回来一个老妈子,原来是凤儿的奶妈。
我冷笑。想必是凤儿求他的了?一个人终究不好动手,总得有个同伴勾结才好啊。

凤儿的眼神越发的坚毅。初来时的迷惘和畏惧,渐渐消失。身上渐渐带出一种冰冷的感觉。
我渐觉不妙。
我要子君放凤儿下山。子君大怒。
我们母子终于吵了一架。子君忽然提起小时候的事,用着无比怨恨的眼神看着我说:“从小,你

就不象我的母亲!你的心里只有报仇、报仇、报仇!你心里只记得死去的父亲和活着的仇人!你

心里根本不记得我还是你的儿子!”
又对我用力地、嘶声地大叫道:“我还记得我十岁生日的那一天,你要赶我下山!你把我关在门

外,整整关了一天一夜,你让我在门外跪着哭着求了你一天一夜!你根本不配做我的母亲!你不

是我的母亲!你不是!”
我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用尽我全身的力气!
“逆子!逆子!”我气得手脚冰凉,打得我整只手掌都痛得麻木!
我看到子君伤心欲绝、阴狠决裂般的眼神。
凤儿冷冷地、漠然地立在一边,看着我们。犹如看戏。
都是这个女人!都是她,迷得子君背叛了我!我要杀了这个女人!
我操起手中的拐杖,毫不犹豫地向她头上挥过去!我要打碎她的脑浆,看她还敢不敢这样冷笑着

看我们母子吵架!
斜刺里杀出一柄剑,挑飞了我手中的拐杖,力道巨大,震得我虎口血流不止。
子君冲过去揽住那个女人,用仇视的眼光看着我,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的木屋中,“哐当”一

声关上门。把我关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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