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里头正在进行甚么大对决,而是堂主对于左右手在危急关头不听命令擅自行动愤怒得随时处于爆发的边缘。
一小时前,姚晋风气喘嘘嘘的冲进来告知他杜预心逃走的事件,同时也来逼问他敌人的去向和根据地,令本来已经剑拔弩张的情报室混
乱了十多分钟。而就在这十多分钟里,他的军师也乱奇消失,带著他作战用的BMW,和军火室大量的军备悄然离开了。
“混帐!他们……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堂主放在眼内?”西门烨紧蹙著精悍的眉头,年近四十的他是红帮里分堂的一大领头,光是站著
已经充分让人感受到如肉食猛兽般的凛然气势,因此在西门堂里,向来是他说一便一,没有人胆敢置喙的。
除了这对顽皮捣蛋的兄弟。
预心是他从小看顾到大的孩子,在他的内心已经有如亲生儿子一般的存在,而郭牧音也因为他难得的智才而深深受到看重,因此在堂里
这对兄弟可说是唯二能和西门烨提出意见的人。
但这次……确实,被绑走的是他们的妈,而敌手也是很明显针对著杜预心而来,然而西门烨已经下达了命令,要伤患刚愈的杜预心别轻
举妄动,同时也要郭牧音在情报室主持大局,怎么这么一回事……二人竟然可以同时消声匿迹?
想来就是他们打算亲入阵地,自己的事自己来扛,用最愚蠢的冲击战。
西门烨深叹一口气,后悔自己平常是不是对心腹管教太宽,才会令他们胆敢在阵前造次,要是这次的行动有甚么损伤,他一定要严惩这
两个不听话的孩子。
与此同时,另一个麻烦如今也正在他的身边,而且对方的怒火可不比他少。
姚晋风在得知郭牧音乘乱离开时,心里又是愤怒又是烦躁,恼的是为何预心在这紧要关头求助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这个他平常总说是恨
之入骨的兄长,莫非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经凌驾于当年的自己?在危难时他们就会自然地发展出互爱互信的关系?
同时他也忧心以预心初愈的伤体,要是和他人效锋时有任何的损伤该怎么办。他是律师,专精的领域是在事后用口才为当事人争取诉求
,但若预心受到任何的伤害……他很清楚,即使以法律如何去制裁对方,也是抵不过自己内心万千的懊恼和悔疚的。
虽然现在才想到实在有点太迟,但也许他不应该放弃医科改念法律,而是该去投考警察,或是冲锋队,这样才能学会一点实际的战斗技
巧在危急关头保护重要的人。
就在姚晋风思前想后的时候,西门烨案头的电话突然响起了红光,发出哔、哔的警告声。情报室的人们连忙站起来,在电脑前输入指令
。
“怎么了吗?”见西门烨的反应,似乎突然有了突发事情,姚晋风问道。
“是郭牧音传来的增援讯号。”西门烨马上上前和部下追踪发讯的位置,“这样就可以用我们的侦测系统找到他们的位置。”
“真的?”姚晋风也忙走上前观望偌大的屏幕,卫星显示发讯者正处于重义的工业区,但仔细的位置还需要多加确认。
“堂主,这个是刚才郭参谋要我们做的调查。”另外一组的情报人员端上一叠厚厚的文件,其中一栏以红圈圈住,“应该是这里了,参
谋把正本带走了,我们刚才再查了一会儿,就这个地方最可疑。”
“堂主,正是这里。”操作电脑的情报员也抬起头,发讯地点和文件所示的地址正正吻合。
“很好,安排行动组出发,联络密医随行,也替我安排车子。”西门烨点点头,“重装,这次要一举把西区那帮家伙歼灭,明白没?”
“是!”众人应声,并各自为行动作准备。
“晋风你和我一起去吧。”西门烨转向身旁的年轻人,虽然是成熟俊挺的脸,在此刻却是难掩忧心,“你大概想要马上确认阿预的安全
。”
“谢谢你,烨。”姚晋风点点头,这时他的电话响起,是东方燎。
(晋风,我们这边也有眉目了,你们怎样?)东方燎的男中音沈稳地传来。
“我们也查到了,劳你费心。”
(不会,需要支援吗?我可以调派枪手给你们。)
“好的,谢谢你。”姚晋风朝西门烨露出询问的眼神,只见他耸耸肩,表示随自己决定,多一分力就多一分保障,因此他马上便答应了
。
(那就待会见。)
电话挂上了,姚晋风也在西门烨的引领下走到了地下车库。
“烨,你觉得……我和预心还有机会吗?”坐进了后车厢,姚晋风若有所思地问道。
“怎么这么问?”西门烨边检视著装备边道。
“我只是觉得……八年,有点太长了一点。”姚晋风顿了顿,“足以让一些明明存在的东西都变得不存在。”
“存在不存在,只是一种意识形态。”西门烨凝视著后辈的黑瞳,还记得头一次见到他时,里头盛满的是对一己才干的自信,如今,竟
然带了点不安,这就是爱情的魔力了吧?“既然本来就存在,你也可以设法把这八年补回来,这就是你本来的心思,不是吗?”
“嗯。”姚晋风点点头,“可是也许……这份存在已经不再是我,而是被其他人取代了。”
“争取的权利永远都存在,如果还没行动就退缩,就确实不会再存在了。”西门烨目光变得严厉,“晋风,你的气魄甚么时候变得如何
窝囊,是我一开始高估你了吗?”
姚晋风怔了一怔,目光却从茫然变得闪烁,“不。”他只是想确定,不是要退缩,“请忘记我刚才无谓的发言。”
“这才是我看重的少年人。”西门烨绽出了笑颜,没把你拉进帮里,实在太可惜了。
“可如今,我也已经泥足深陷了吧?”姚晋风苦笑。
他,无路可退,也绝不会退。
第八章
“果然,那家伙才不会轻易被算计。”交叉著手臂,环视地上散离倒地的人影,郭牧音并不意外里头找不到薜斐的尸体。
“有通道。”杜预心看著用货物作为障眼半掩盖住的闸门,看来薜斐对于敌人直捣黄龙也早有应对之计。
要进去吗?他朝郭牧音示意,但对方却耸耸肩,不置可否,“反正十五分钟后,这一带便会被红帮的兵马包围,我们追与不追都没有任
何分别。”
“你请求增援了?”杜预心挑起一边眉,“甚么时候的事?”
“从你鲁莽地把姓薜的当靶子时开始。”年轻的狐狸无奈地道,“没把握的仗我不会打,你以为我会陪你瞎子打牛地疯吗?”
杜预心只是啧了一声不再回答,默契过后,自然又是惯常也最让他厌恶的毒舌和嘲讽,也正因如此,他们这对兄弟才会若即若离,维持
著微妙的关系。
有时他想,假如郭牧音稍为有一点包容,又或是一点温柔,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是一对互信互赖的好哥儿了。
明知自己的火力不够,还要单枪匹马逞英雄营救人质,这是电影或罗曼史里才会发生的事。真正的黑帮火拼,往往讲求合作性和团结性
,他们只是作前锋,达到一定效率的重创就好,接下来的就该等待大规模的围剿肃清行动,才能让犯人在完全无还击之力的情况下弃械
投降。
尽管如此,二人可没有降低一丝戒备,毕竟这里还是敌人的阵地,纵然已经被自己以BMW炸得一片混乱,但还是能够从这些小弟中取得
资料。
翻过一张又一张脸,杜预心也略微认识一点,其中不乏道上一些声名乖张的滋事分子,看来薜斐是为了报复不惜一切,即使明知是不忠
的狗也照样养起来,只为了能够在短时间内把自己做掉。
只可惜……他太低估红帮的实力。
“这些都是不中用的哈巴狗,但要让他们愿意听话可也不是容易,薜斐大概也受到甚么人的撑腰吧?”郭牧音边打量尚燃著余焰的仓库
,边思忖道,“要钓出这尾大鱼也许还需要点时间。”
“管他谁也好,只要别再耍暗招就好。”杜预心可没忘记这次车祸的惨痛教训,该说,从他八年前受到薜斐的暗算后,他就深深记住了
在这圈子里生活,必须无时无刻保持强悍的爆发力和屹立不摇的地位,不然被淘汰的将会是自己,“我可不会轻易饶过和红帮作对的人
。”
“这个当然。”外头渐渐地传来益加吵杂的汽车引擎声音,郭牧音领著弟弟走回玄关的步道,因为他知道伙伴们已经来了。
数十辆黑轿车载著红帮训练有素的枪手先行抵达,逐一朝这对兄弟对点示意,并在郭牧音的手令下如密探般小心翼翼地突入进货仓里去
。
而紧跟在后头,被四辆摩托车护持在正中央的MERCEDES BENZ傲慢地停靠在路中央,自然是领头的西门烨,然杜预心却在看到车门走出
的另一人时意外地怔住了。
“你们这两个混帐!”西门烨交抱著双手,走到了他们跟前,“擅自行动,违抗命令,有何话说?”纵然他重用宠信他们,也不代表在
危急关头时对方可是爬到自己的头上来,更何况这次的行动可说是完全无视他堂主的威严,在到来之前西门烨已想过无数次要如何惩处
这两个不听话的毛头小子。
“烨哥,我们可是最重要的先锋,为你找出了敌人的根据地,还爆破了最前线,英明的你一定会论功行赏,既然如此就用这些抵掉我们
的惩罚吧?”面对堂主的怒气,郭牧音一点也没有惊恐之情,反而还在恶劣地耍嘴皮子。
就在二人争拗著之时,姚晋风也走到了杜预心的身旁,看他虽然一身的衣服都已经沾满了风尘,却没有受伤,高悬著的心才终于能够放
松下来。
“没事吧?”他解下自己的西装外套,下意识地便往他身上披著,这种保护小家璧玉的作法事实上用在杜预心身上并不适合,但是看到
他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姚晋风便觉得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又被揪痛了。
“……嗯。”杜预心拉了拉外套,让残留在其上的体温更加地贴近自己,鼻间瞬时闻到了姚晋风爱用的古龙水气味,“你不骂我?”突
如其来地攻击,还甚么也不说地脱逃,他还以为对方再次见面一定会先给记耳光回敬。
“你好像总是忽视了我对你的感情。”姚晋风把人带进怀里,下巴牢牢地抵在预心的发旋处,“听好,这世上,我最在意的甚么都不是
,只有一个人,他就是杜预心。只要他是安然无恙,我才不管外头死了多少个人,反正……在你生存的世界里,就是杀人和被杀。”为
东方燎工作时,他已经见识过黑道的残忍狠戾,纵然不忍预心踏上这一途,但既然他已经下了决定,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在范围内尽心去
帮助他。
杜预心呆呆地看著那和自己不相上下,但在此刻看起来却是格外宽厚的胸膛,一股热散名地涌到了眼眶的近处,可却又化不出半滴的水
珠,大概这就是别人称之为感动的情绪吧!
“就算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我还是会在你身边守护你。”姚晋风闭上眼,掩去内心的无奈,“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利用我,不用在意太
多。”八年前,他们之所以步上分手的一途,是因为他们之间有太大的差距,而在未来还未到来前,预心怯懦地选择了放弃,不是为了
他自己,更是为了他,作为杜会未来的菁英,将要步入医学院的学生,和一个边缘少年纠缠不清确实是有害无益,至少,在世俗的眼光
看来是这样。
因为他们的圈子相差太远,双方也不会为了彼此而变更志向,为免日后越走越远,还是先断得干净比较好。
姚晋风一直也认为,自己是一个喜欢计划的人,在年少的时候,他已经下了决心将来要当医生,从医学院一直念上去,可是预心的出现
颠倒了他全盘的局,是他为他的人生带来了意外,也让他知道按步规划的平凡与乏味。因为他无法舍弃已经认定了的感情,他甘愿放弃
自己原先的安排,改而投身法律界,就为了能够更加的保护对方,或是接近他的世界。
“你只是个笨男人。”东方燎不止一次用轻和的语气对自己作出的评语,没错,一旦遇上了预心,他只是个固执得无可救药的笨蛋,因
为他愿意拿自己的一切去换,换一个能够更接近预心的位置。
可这八年他确实过得苦闷,也更确认到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因为他对预心的感情已经深得不能用任何东西去取代、比较,只有预心,成
为了他人生计划里重核心的存在。
尽管,他内心最重要的人已经不是自己……
“晋风,你勒得我痛了。”感觉到腰处的手臂力度好像收紧了,杜预心轻唤道,他垂下头,不敢去直视那盛载著太多感情的黑眸,现在
,他只想要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思。
“对不起。”放松了手,但姚晋风还是紧紧地盯住他,如果可以,他真想把他带到自己的家里去,永远就关在里头不让他出来。
“好了,你们再继续甜甜蜜蜜下去,就影响了我们紧张的气氛。”在一旁看得早已经眼睛半脱窗的西门烨受不了地摆摆手,“晋风,载
阿预去澄风那里检查,毕竟他之前的伤也不晓得痊愈了没。”接著,他又转向杜预心,“你这回可真的要乖乖上车,不要又突然闹出事
儿来。”
“知道了。”杜预心难掩窘困地道,随著姚晋风坐上干部为他们安排的车辆,西门烨还必须留守阵地直至部下们达成肃清的任务。引擎
发动之时,他却看到郭牧音转过头来,朝他露出一抹笑容。
就好像在跟他说,瞧,我就知道你放不下他。
杜预心回以一瞥,对于郭牧音,他向来抱持著半敌意半认同的态度,但那仅限于竞争对手,在工作上他们是伙伴,至于兄弟,这不过是
个过分美化的名衔而已。
郭牧音虽不时会对他作出一些奇怪的举动,就好像那天在本家的亲密行为一样,但杜预心不打算深究对方对自己抱持的想法,也没兴趣
去想。
“预心?”见心上人表情凝滞,姚晋风试探性一问。
“没事,我们走吧。”摇摇头,杜预心朝坐在前头的司机命令道。
姚晋风蹙著眉打量对方的表情,他是那么的坚定沈稳,充满男性魅力英挺的五官,已然成长及经过磨练的强韧体魄……光是这么木无表
情地坐著,实在难以和当时那恃强好胜的小男孩相比。
但他,还是他的预心。不管外表变成怎样,他还是爱他,好爱他,疯了似地迷恋著他。
“晋风?”对于旁人突然伸手把自己紧搂在怀里,杜预心颇感讶异地抬起了头,也对上了那双充满了感情的黑眸。
“答应我,以后别再那么乱来。”姚晋风紧皱起眉,由衷地劝告,他不晓得,当他越过自己奔出医务所时,自己是多么的担忧,尽管不
一定在临场帮得上忙,他也希望杜预心能让他分担。
“我尽量。”垂下眼睑,长久以来没被温柔的对待,令杜预心尴尬又窘困,但他还是无法作出半丝的保证,因为在这个世界打滚,他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