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天师 下——蓝依东芯

被宁幽林问及的乌娜拉疑惑地眨眨眼，打量了宁幽林好一会才摇摇头。她现在是来投靠人类的，如果还当著大家面前说人类的坏话的话，她说不定马上会被宁家扔出家门！

纵然违背良心也要摇头。

看著她拚命摇头的模样，宁幽林忽然明白了为什麽刚才会突然出现那种心痛的感觉。

他看得出乌娜拉在说谎，对於妖精，他们又怎可能会觉得人类并不过分？她分明是说谎了，为了生存，她甚至可以背弃同族、违背良心。事情……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又是什麽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妖精到底抱住什麽心态去杀人类？

是求生吧？

杀死人类以求自保，他们也不是想去杀人的，就正如他们也不是故意去杀妖精一样，他们杀妖也是因为想生存……

其实妖精都怕死，他们都是因为害怕终有一天会死在人类手上而拚命去杀人类，人类被惹怒了就更加努力去灭妖，妖於是为生存又去杀人，一个可悲的循环。

宁幽林终於发现，从一开始自己就上当了，上了女娲的当。女娲要人、妖之间互相残杀这件事他明明知道的，但他明知是个陷阱他仍然跳下去。

他们沈不住气，居然开始主动攻击妖精，但是妖精之中也有乌娜拉这些反战的妖精存在，到底他们在主动攻击期间害了多少无辜的妖精啊！

「好啦，宁幽林终於看到问题的所在啦。鬼王，我得承认之前我是小看他了。」伏羲愉快地拍拍手，光从宁幽林突然变得内疚和自责的样子他就知道，宁幽林明白了。

不管是人杀妖还是妖杀人也好，他们所做的都是错的，这个世界就是因为有人、有妖，一切才得以平衡，一旦平衡被破坏，世界就自然趋向灭亡。

「嗯？你们一早就知道向妖精主动进攻是错的？！」睁大眼睛的宁幽林死死瞪住伏羲和杨靖轩，这两位神仙大人什麽都知道但是偏偏不告诉他，任由他们像傻瓜一样犯错？

伏羲什麽都不说也罢了，为什麽连杨靖轩都不说出来？

宁幽林眯起眼睛瞪著杨靖轩，杨靖轩勉强掀动嘴角装出笑脸，可是宁幽林却完全没心情跟他笑！

之前还口口声声说要对情人比自己好，可是转眼就被发现，他一直看著自己的情人被蒙在鼓里！这样实在是太──混帐！

「不、不、不，宁幽林你听我说，这是天机啊！知道吗，有些事是一定要由你们自己发觉才可以领悟的！」结结巴巴的解释，可是宁幽林依然一副“我在生气”的模样，「你相信我吧！你看你看，要是你没经过这件事你也不会知道世界平衡的道理，更不会明白妖精也有他们的苦况啊！」

不管杨靖轩在那麽哀叫了多久，宁幽林还是气愤，这跟被人出卖没什麽分别吧？厉了杨靖轩一眼，宁幽林直奔回房间。

「宁幽林───」杨靖轩一边叫一边追上去，看来宁幽林真的生气了，他得尽快哄回宁幽林才行！

这回轮到伏羲被吓住了，他们就这样把乌娜拉扔在这里，然後自己就打情骂俏去了？太不分轻重了！

虽然是觉得这两个人太夸张，可是伏羲望著宁幽林和杨靖轩的眼里却透露出莫名的愉悦，到底是谁说神是没感情的呢？

不知为什麽，此刻的伏羲开始动摇信念，也许神有感情也是正常的……

22

女娲独坐在窗前凝视清晨的孤寂小路，这种冷清的感觉跟她现在的心真是不谋而合，下意识的，她小声呢喃那个一直令她念念不忘的男人──「盘古……」

宁幽林艰难的走在满是泥泞的小径上，身後的杨靖轩见他磕磕绊绊的，好几次差点就这样趴下去，也就好心的想去扶住他，可是宁幽林却怒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就把手抽回来。

好一个小器的男人！

杨靖轩有点不满地盯著宁幽林固执的背影，这个男人有时候真的有点不可理喻的，明知世上有「天机不可泄漏」这句说话，可是宁幽林就是要将责任推在他身上！

就在杨靖轩独个儿在心里嘀嘀咕咕的时候，冷不防被宁幽林突然转过来的身影吓了一跳！「哎！你干嘛啦？」

宁幽林紧抿嘴，半晌才伸手拉住杨靖轩。杨靖轩不解的望向他的脸，然後顺著他难看的脸再向下看，直到看到他的脚。

单脚用力，另一只脚似乎因为一些不知明的原因而不敢用力，这分明是──扭伤了。

「唉，就叫你扶住我来走嘛，硬是跟我作对！」嘴上虽然是这样说，但杨靖轩可是一点也不敢松懈的用力扶好宁幽林，看他那张脸就知道他真的觉得痛了。

宁幽林已经好几天没跟杨靖轩说话了，谁叫他居然连这种大事都隐瞒！本来他是想再沈默一两个星期的，可是……现在他的脚还真不是普通的痛！

半身都倚在杨靖轩身上，宁幽林愈想愈有气，现在他得罪了谁啊？居然沦落到在这种连路都没有，就只有泥巴、泥泞、泥土，总之就是泥泥泥泥泥的见鬼小径！

「你没事吧？」杨靖轩担忧地望著宁幽林，也难怪的，他那张难看到极点的脸，任谁看到也会觉得他是不舒服──心里不舒服。

宁幽林脸上的表情不只是痛，更是愤怒！

停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宁幽林将积存已久的怒气一次释放出来！「有事！当然有事！这是什麽鬼路啊！根本就称不上是路啊！你又是什麽混帐情人，有这种大事却一声不吭！我是得罪了谁啦！一个两个都跟我过不去！你……………」巴啦巴啦的说个不停，杨靖轩听得皱起眉头。

宁幽林这个人，绝对是个非常小器的人，有必要将这些琐碎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吗？杨靖轩一边无奈地听他抱怨一边想。

「你今天怎麽啦？火气很大呢……」小声的问，没办法，做错事的人就是比较没底气一点的。

宁幽林气愤的跺了一脚，随即哀号起来，「痛死了！真的好痛！该死的女娲为什麽要挑这种偏僻的地方住？！」

根据可靠消息回报，女娲的气息曾经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出现，即使一闪而过也好，还是被人发现了。这就是为什麽宁幽林和杨靖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大概是她不想被我们发现吧？躲在这种大自然的地方她的气息就不容易被人发现，你看，我们也是到今天才发现啊。」杨靖轩苦笑著去扶好痛得哇哇叫的宁幽林。

「我讨厌死女娲，这个混蛋，一会儿要灭世，一会儿又躲在乡村地方，把我们都耍得团团转！」宁幽林的怨气非常大，杨靖轩无奈地望著他，这回他明白宁幽林这天的火气是从哪里来了，「不就是被人家耍了一回而已，没必要那麽生气嘛。」

也不过是因为女娲的关系而令宁幽林像傻瓜一样跑去杀妖精而已，没必要那麽生气吧？

宁幽林突然停下来，打量杨靖轩那带著苦笑的脸，「你在笑我对不对？你又不是那个被人当猴子般耍弄的人，你当然不知道我为什麽会生气！」

杨靖轩无辜的任他在叫骂，虽然惹宁幽林生气的人根本不是他，但是既然他需要一个人来发泄那就唯有迁就他吧。当然，平日的杨靖轩哪会乖乖任人骂，说到底杨靖轩也是因为自己隐瞒了宁家与妖精开战的坏处而想作一点补偿而已。

「宁幽林，你要找人骂的话，何不直接骂我？连累了鬼王的话，连我都觉得不好意思呢。」女人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地出现。

甚至杨靖轩都吓了一跳，宁幽林把他的反应看在眼内，连杨靖轩都感到惊讶的话，这家伙会是何等厉害的人！

「女娲！」杨靖轩一手捉住宁幽林，将他拉在身後保护著。

女人的身影在乡村小路的尽头出现，宁幽林吞吞口水紧盯著那个小黑点，明明大家有一定距离的，可是女娲的身影根本没用多过一分钟就来到他们面前，而且宁幽林还注意到女娲的脚乾乾净净，没半点污泥。

不明白女娲来意的两人均屏息以待，女娲却一脸无害地笑了起来……

宁幽林寒毛直竖，这个女神变脸速度太快了，他都跟不上她的思路了，见鬼，她该不会又有什麽阴招要耍吧……

23

「鬼王，好久不见。上次把你杀死了真不好意思。」

女娲稳稳地飘浮在两人面前，她朝杨靖轩点点头，似乎是有道歉的意味，可是那满不在乎的态度却令一旁的宁幽林火冒三丈。

「这也叫作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

大吼一声，尽管他已经被杨靖轩死死拉住衣袖，可是宁幽林仍然把头探出来忿怒地大喊。

他对非常女娲不满了！从刚才开始就愈来愈不满，现在还要看到自己男朋友被人用这种态度道歉，想要他不生气真的很难！

被人喝骂的女娲望了他一眼，冷淡地开口，「我又没说这是道歉。」

宁幽林眼睛圆睁，「那你说不好意思来干嘛！」

「纯粹客气说话。」这句是杨靖轩说的。看到宁幽林不知死活的在叫嚣他的心几乎吓得停顿了！人家是女娲，女神来的啊！宁幽林以为自己是哪根葱啊？

「你给她杀了耶！你不但没生她的气，还替她说话？」他现在可是在替杨靖轩觉得忿忿不平，杨靖轩居然反过来替好说好话？

宁幽林实在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他为什麽可以一脸平静地说「纯粹客气说话」？

「他是鬼王，死一两次也没什麽大不了。」女娲微笑，那张豔丽的脸显得更新动人。

女娲歪著头想了想，又说：「对了，鬼王，之前没把你认出来，真不好意思。」

又来了！宁幽林恨恨地咬牙切齿，「真不好意思」？她这句话根本连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亏她还说得出口呢！

杨靖轩小心地将宁幽林护在身後，他有点头痛的望向宁幽林那张愤愤不平的脸，他希望宁幽林不会以为他是鬼王就不怕女娲吧？

「好了，女娲，你不妨有话直说，别再绕圈子了。」

鬼王不愧就是鬼王，就算心里有点焦急，他还是可是显得很冷静的对女娲说。

女娲收起了笑容，有点高深莫测的打量两人。杨靖轩看起来没什麽的站在那里，实质却是用自己的身体将宁幽林保护起来，宁幽林看来像是要冲出来跟她决一高下，可是手却牢牢抓住杨靖轩的衣袖。

一个负责保护，一个明白自己弱下而愿意接受保护……女娲咬住下唇有点妒忌的望著他们。

「找盘古，替我把盘古找出来！」突然，女娲亮丽的脸露出狰狞的表情，那刹那间露出的杀气连在杨靖轩身後的宁幽林都感到咋舌。

哪有人可以像她一样的？刚才还一脸冷淡、和气，下一刻就像遇见杀父仇人一样杀气腾腾的？

但是杨靖轩没为女娲的高难度面部表演感到诧异，他只是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找到的话，你会停止扇动人、妖之战了？」

「不。」女娲冷哼一声，「不过如果找到盘古，我的心情可能会好起来，说不定『有可能』终止灭世计画。」

听了两人的对话後宁幽林疑惑的想了想，他怎麽隐约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拉住杨靖轩的衣袖，宁幽林压低声音小声的问，「女娲跟盘古有血海深仇？」

杨靖轩反应不来愣了愣，随即有点难堪的向女娲的方向快速瞟了一眼，然後装作若无其事的回望宁幽林，「也许吧？我也不太清楚。」

「切，你骗个鬼！」宁幽林白了他一眼，那模样谁都知他在说谎好不好！

「你又不是鬼，所以我没骗你。」杨靖轩笑著回说，两人亲腻的态度看得女娲怒气上升，她不由得的用那狰狞的脸暴躁地叫起来，「你们现在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宁幽林斜眼打量她好一会才很跩地回话，「不答应。我们今天来又不是来替你找盘古的，我们是要跟你商量灭世的事。」

女娲恐怖的脸上又出现扭曲的表情，恐怕连万圣节的鬼都比她漂亮了，「你有意来跟我商量的话居然还敢用这种语气？」

人类居然对自己表现不敬，女娲本来心情已经差了，这样一来心情更是掉到谷底去了。

杨靖轩也看出宁幽林的态度实在是差了点，连忙一手捂住他嘴巴，也不管宁幽林挣扎得有多厉害。

「女娲，你冷静下来吧！」

「冷静？冷静！」女娲眯著眼瞪著杨靖轩。杨靖轩根本不知道她有多恨！她有多恨这个世界！她的恨大得令她想将这个由她亲手创造的世界给毁灭！

「好，我冷静了。」心里是波涛汹涌，可是脸上要平静的话，女娲连一秒都不用就把表情调整好了。现在她看起来还是一个美得令人窒息的庄严神圣女神。

「哇咧……变得还真快……」宁幽林一脸慨叹。

「少说两句吧。」将宁幽林重新拉回身後，杨靖轩没好气地说。

「既然冷静了，就应该好好听一下我们的说话！女娲，我们这次是要……」

「女娲……你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盘古咬了一口苹果，愤恨地喃喃自语。

「盘古大人，你这样又何必呢？」一只小绵羊温驯地趴在盘古身边，它一边吃著盘古跟它分享的苹果一边说。

「白白你别替她说好话！」盘古不满的用手指弹了它额头一下。

「大人，你看，人间都快被女娲大人变成炼狱了，大人……你不如……」叫作白白的绵羊低声劝道。

盘古瞪著白白，「你是说我做错了？」

「我没这样说啦……」白白垂下眼帘。

「我才不会做错啦，是女娲的错！是她在胡说八道！什麽人类破坏世界，什麽给妖精一个反击机会！我看她不过是在借题发挥，想把我逼出来而已！」盘古泄恨地仰天大叫起来。

24

女娲听了他们的说话後沉默下来。

说到底她也是神，她的任务应该是确保世界的运作，万一连妖精都无意跟人类开战的话……她就要放手了……

可是……不！心里呐喊著，女娲不甘心的咬住下唇。她要灭世吗？不！她的目的根本不在灭世，更不在於毁灭人类，她做那麽多不过是因为一个目的而已！

「女娲？」

宁幽林连续喊了好几声女娲才反应过来，她眼中的那个恨啊……吓得宁幽林打了个哆嗦。

但尽管女娲心有不甘，她仍然要点头，她离开前狠狠地厉了一眼宁幽林，好像巴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一样。

「去，她的眼神好像我是强奸犯一样。」

「也许你像吧……」云淡风轻的一句，宁幽林却被这句气得几乎头顶冒烟。

既然决定了要跟妖精摊牌自然就要做足准备才好，宁家众人一致决定要好好养精蓄锐，静养一会才去找妖精们。

不过，宁音琛却有点不一样，他说到底也是半只妖精，由他出面去张罗一切，找妖精的领袖出来谈判就是最好的。

但诡异的事就发生了，宁音琛原定单人匹马去的，可是伏羲却在他离家前一刻跳出来，一把将变成狐狸状的宁音琛抱了起来。

「哎，怎麽啦？」被人抱住的宁音琛狐狸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

伏羲死死抱住宁音琛，半晌才道：「我跟你一起去，你一只小狐狸去找那些妖怪，他们会吃了你。」

「才不会！」他努力挥动自己那九条尾巴希望挣脱伏羲的怀抱。

「会的，信我吧！」

「就说了不会啊！」

宁幽林嘴巴张得很大，真的很大，大到可以吞了宁音琛下去一样。

他拉了拉杨靖轩的衣袖，一脸茫然地问：「我听错了吗？我眼花了吗？怎麽我好像看到那个一直很怕外出的伏羲想外出耶……」

杨靖轩静默了一会，抬手轻轻将宁幽林的下巴阖上，「当什麽都看不到就行了。」

「啊？啊！啊……」无意义的叫了三声，宁幽林看著伏羲抱著自己堂弟消失於自己眼前。

「伏羲不是说他离开了我们家就会给女娲发现，所以不可以离开的吗？」宁幽林再问身边的杨靖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