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歌在确定了那些江湖人士的目标是孟姑娘和少少之后,便也确定了这两个女子定是祸水,却不知道这两个祸水又惹着了什么事。岩歌眯着眼坐着,觉得自己被牵连的有些冤枉。其实,他们也不是很熟……
孟姑娘终于喝完了,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咔嚓”茶盏放在桌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唰唰唰!”客栈之内,早已神经紧绷的众人立刻“刷刷刷”地操起了手中的兵器,纷纷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颇有砸桌子摔椅子,大干一场的气势。
双眼狠狠地盯着三人。
“孟姑娘。”终于有人第一个出面,开口问道:“前些日你在楼外楼伤了我们众多的弟子,在下可否请孟姑娘解释一下,也可让在下知道,在下的弟子究竟在何处得罪了姑娘。”出面的人约莫三十多岁,手握着一柄长剑,一身灰色的衣裳。
“哼!”轻轻的一声,有点不屑。孟姑娘道:“见色起意,调戏良家妇女,我不过是废了他的武功,算是他捡了个便宜。”不过,说来这也是少少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装什么卖花女来玩……分明就是引着人家来调戏自己的。哎……
“那你伤我的弟子又所谓何事?”这次站起来的是一名女子,凶悍的紧。
孟姑娘朝着女子看了许久,才又道:“你的弟子是谁?不记得了。”
“你!”
“@#¥%……”
“#¥@%……”
客栈之中一时争吵不休。
岩歌坐在位置上,耷拉了眉。这两个祸水还真不是一般的能得罪人啊。
双方争吵之中,也不知道是谁先出了手,突然一剑刺了过来。孟姑娘是很轻松的便躲过了那一剑,可那一剑却是正巧刺着了少少姑娘手中的玉钗。少少姑娘怕是正高兴,完全的忘记了避让。
“啪啦”一声脆响,那枝玉钗落了地,碎了。
“啊!我的钗子!?”少少一瞬间石化了。然后又立刻醒了过来,也顾不得手疼的猛拍了桌子。力道之大倒是让岩歌为她疼了一下。
少少立在桌前,人竖的笔直,大声叫着:“赔钱!”
这会儿倒是真的打了起来了。客栈之中一片混乱。
少少紧紧的缠着那个不幸的打碎了她那玉钗的男子,嚷嚷着要人家赔钱。孟姑娘伸手极好,剑术更是耍的行云流水。
客栈内“乒乒乓乓”的声音越来越响了,桌椅砸烂的数目也不断的增加。
越来越严重了,岩歌坐着轻叹。希望不要引起骚动才好,若是万一不幸中的不幸,引来了官兵,便更是不好了。
少少仍旧嚷嚷着赔钱,心疼着那枝方才还在岩歌面前夸耀着,如今却已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玉钗。
…… ……
江湖中人本就热血,这样大打出手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会儿打的越久,便越是嗜血,竟一个个打得双目大睁,已经全然的将此行的目的遗忘了,只记得打,打,打!
不知是谁看到了退在一旁,闲闲的站着的岩歌,突的一脚将一张椅子朝着岩歌踢了来。
被殃及了。岩歌堪堪的避过椅子,无奈的想。
“那是同伙,大家上!”
真的被殃及了啊。
突然想起了自己正在逃亡之中。自己不是该隐藏踪迹,不引人注目吗?为什么偏偏会闹成这个样子呢?想想自己那三脚猫的几招,自认为还是逃跑最适合,不过如今想逃跑确实是有些困难。
一边避着朝他砍来的刀,一边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无奈的在心里叹。
一群人中突然有一人见到岩歌的后背露出了破绽,竟拿着剑,直刺了过去。
剑却未曾刺中岩歌,而是“叮”的一声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锭银子打飞了。
“谁?”后者大叫,怒极。
客栈门口又出现了三道身影。只见走在中央的男子一脸傲气的抬着脸,冷冷道:“不才,在下陆翼青。”
第六一章
原来,我与你,真的,还能相见……
依然是一身青衫,依然是俊逸的眉,带着傲气的面上雕刻着精致的双眼,鼻,唇。站在客栈的门口,全然不在意周围的一切,双眼穿过客栈中的所有人,看着岩歌。
终于,找到了你。
客栈之内还在打斗不休,任飞扬好战的脾性又出来了,近些年来总是在军中,朝中呆着,许久都不曾和江湖人士动过手了。此刻虽然完全同着他没有关系,任飞扬却也打得正欢。弄冰弦对任飞扬这点很是无奈,但又怕他会受伤,于是便只得总在任飞扬的身边为他挡着。
就这样打着打着,人群中便有人认出了早在三年前便退出江湖的任飞扬和如今也不再江湖中混的弄冰弦。怕是因为两人的名声都非常的不好,愣是将一群江湖中人吓得够呛。
“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大家快撤!”就这样大喊了一声撤退了。
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大的正欢却不得不被迫停止的任飞扬无奈。说谁?他?还是那个弄庸医?
总之不论怎样,至少此刻,客栈终于是安静了下俩了,只剩下了一些还想逃却逃不了的人,诸如那被少少拖着要赔钱的人,还有被老板娘拖着要赔钱的那些人。
翼青看着岩歌。原本傲慢的面容此刻却竟带着些哀伤。
岩歌站在原地,对着翼青,张了张嘴。
翼青,我想和你说……
“段香还好吗?”千言万语,那是我最不愿意说的话,却不知为何,那么多拼命想要说出来的话中,却偏偏说出了这一句。
片刻的沉默,然后便听得翼青道:“她出家了……”淡淡的四个字,没有多大的波澜。
翼青盯着岩歌,一步步的靠近。
岩歌怔怔的站在原地,因为翼青的那四个淡淡的字,也因为翼青的靠近。此刻竟觉得无措了起来。已经习惯了追逐你们的身影,如今看着你向我走过来的身影,却竟然已经不习惯了。
出家了……段香出家了,那个曾经坐在翼青的身后,转头朝着自己灿烂的笑着的女子,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那个他曾经恨过也爱着的女子,那个和他们一同长大的女子,最终,却是这样的一个结局吗?
落尽三千烦恼丝,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原来,竟是这样的结局……
翼青终于走到了岩歌的面前。
“我回来了……”薄唇张合,却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不是“我终于找到你了”或是“跟我回去吧”而是,“我回来了”。
因为一直一直都只是离开,因为一直一直都只是背对着你离开,却从来都没有朝着你走过来。
只有离开,却不曾回来。
翼青举起了手,手中却是拿着一颗佛珠,只有一颗,被孤零零的串在了一条红色的绳上。然后,他将它挂在了岩歌的脖子上。
那颗佛珠,原是许多许多年前,翼青送给岩歌的,也是两年多前,岩歌在离开凌羽王朝之前,扯断了而掉落在那城前的。
当时马匹飞奔,沙石起,很快就将散落的佛珠掩盖,还不及让岩歌捡拾,便已经找不到了。
曾经以为永永远远都不会再见到东西,曾经以为永永远远都不会见到的人,如今却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拿着那佛珠,说着“我回来了”,将他曾经送给自己,却又被自己遗失掉了的东西再次的套在了自己的颈上。虽然,那只有一颗了……
一瞬间,年华倒带,似乎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他们还都只是无知的小儿,还只懂得哭闹,不懂得悲伤,只懂得欢乐,不懂得欲望的那个儿童时代。
没有误解,没有离别,没有追逐于不屑,没有悲伤和遗憾,没有得到和失去……
回来了?你回来了吗?
…… ……
岩歌眯着眼,笑了,眉眼生辉。“欢迎回来。”
只因为你的一句我回来了,便什么也不想,只想这样微笑了。
…… ……
…… ……
“咳咳咳……”某人轻咳。
任飞扬面容带着一贯的“跋扈”,略有别扭的道:“虽然不忍心打断两位,还是先上楼吧。若再引人注目,怕是不好。”
这点,弄冰弦和翼青也赞同,故而立刻又订了两间房间,然后,带着岩歌匆匆的上楼。
原来,翼青,任飞扬,弄冰弦之所以能找到岩歌,是因为任飞扬之前已经多次去过了岩歌所在的军营。只是,虽然看起来岩歌在军中甚是自由,但却是有不少的士兵时时都守在岩歌的营帐之外,伊书并不信任岩歌,故而处处都防备着岩歌。所以,虽然任飞扬去了军中数次,虽然任飞扬的武艺高强,但是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带走岩歌,却是非常的困难的。
于是只得先守在岩歌的身边,不时的进军营,一边寻找着能够和岩歌接头的机会,一边查看军营等着同翼青和弄冰弦汇合。可是,任飞扬却不曾想过,他才觉得近来军中守在岩歌身边的士兵松懈了许多,还未能和岩歌取得联系,岩歌却自己逃出了军营。
这……任飞扬只能说,他比他大胆。这么多的人盯着,他也敢逃跑。
于是,立刻和匆匆赶来的弄冰弦还有翼青一同出发寻找岩歌的下落,终于,功夫不负苦心人,让他们找到了。
只是,他们能够找到,就代表着,伊书那边,也能够找到。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而已,而且,不会多晚。
于是匆匆忙忙的又换了装扮,入夜,丑时刚过,便悄悄的离开了,不是从正门离开的,而是翻着窗户离开的……明明是从正门进来的,也交了房钱了,却要翻着窗户离开……
翼青拉着岩歌,同着岩歌骑了同一匹马,在月色下,和任飞扬弄冰弦两人,匆匆的离开了,朝着凌羽王朝的方向飞奔。
这里离凌羽王朝,还有很远很远的路吧?好不容相见,好不容易才想要和你说那句话,却只能这样疲于逃命。
…… ……
…… ……
伊书派出来的那一支军队在第四日的时候,追上了岩歌他们。为了脱身,双方在小树林里有过了正面的冲突,任飞扬和翼青都受了一些伤。
幸而弄冰弦随身都带着各种各样奇怪的药,所以才能击退士兵,得以脱身。路上经过了简单的包扎,四人又快马加鞭的朝着凌羽王朝离此处最近的玉门关奔去。
因为此次是偷偷的出来的,所以翼青并没有带着人马。藏月和望梅在任飞扬打探出了岩歌的消息之后就被翼青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只有他和任飞扬,弄冰弦三人出来了。
任飞扬受伤,不能骑马,弄冰弦便和任飞扬同骑一匹。四人不敢停留。
因为前来的士兵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踪迹,便会联络其他的士兵,也许很快,梅奎国那边就会再派更多的人马前来追击。
还有两日,便能够到达玉门关了。
奔跑,奔跑,永远都只是在奔跑。
那支小分队并没有罢手,在路上的时候也埋伏过,双方也又有过了交锋。
为了能够在对方后援的部队赶来之前到达玉门关,任飞扬和弄冰弦决定自己去引开那支小队,让翼青和岩歌有更多的时间。
“也许真的要死在这里了。”路途上,岩歌曾经这样笑着玩笑。
“绝对不能死。”翼青却坚定的说。
“……”
“我还不曾来得及补上我们错过的那么多年的时光,还不曾让你真正的快乐过。”
“快乐?”
“是。所以怎样都好,不能死,我不会死,李岩歌,你也绝对不能死!”在我对你说出我爱你之前,绝对绝对,不能死。
“好。”不死,绝对不死。
奔跑……奔跑……
第六二章
远远的,终于能够看到玉门关的城门了。
终于,那快要绝望的心又得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一支离弦的箭,却突地刺破了风,直直地朝着岩歌和翼青射来。似乎还带着尘埃,划过了岩歌的脸,凉凉的,有着新鲜的血腥味。
苍白的脸上立刻便多了一道鲜红色的划痕。
“怎么回事?!”翼青大声的问!却不曾回头,依旧马不停蹄。
身后一阵声响。
岩歌回头。
为什么?这个时候,却偏偏就是这个时候,玉门关就在他们的面前,却在这个时候,梅奎国的援兵追上来了。人群之中,岩歌突然看到了那个张弓的人,略带秀气的眉宇,带着有些恨意的表情,复杂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
伊书!
“不要死!”翼青的话又在自己的耳边响起。虽然不曾回头看,翼青却已经知道了后面究竟有些什么。只是更加加快了马匹奔跑的速度,更加不停的说着那句话。
“不要死!”
“不要死!”怎样都好!只要不要死!
岩歌却突地伸过手,紧紧的抱住了翼青的腰。
那是第一次,他这样的拥抱翼青。
很久很久以前,早在我们还是儿提时代,便想要这样的拥抱你,却是不敢,不敢,总是不敢,不敢伸出手。终于,终于能够紧紧的拥抱住你了。
终于……
“好!不死!”绝对不死。我好不容易才能这样抱住你,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回到我这里。
玉门关!玉门关!玉门关就在眼前了,只要能够进去,只要能够进去,他们便可以在一起了。
箭!冷冷的,带着风,再一次的朝着岩歌射来,却不是朝着岩歌射的,而是射中了马匹。马匹突地受惊,翼青无法掌控,两人便摔落了下来。
玉门关!玉门关!
明明那么的近,明明就在眼前,明明只要在走几步就能够进去了,却是这样,走不进。
为什么?
为什么?
“不要死!”翼青只是说着这样的话,然后起来,拉着岩歌继续往玉门关跑。不想死,不想死并不是因为惧怕死亡,而是惧怕和你分离。
我们已经经过了生离,再也不想再经历死别了。
所以,怎样都好,不想死!
奔跑。朝着那个好像下一个瞬间就会到,又好像永远也不会到的地方,奔跑!
…… ……
…… ……
前面的两个身影渐渐的变小,伊书似乎可以看见,玉门关内有人迎了出来,那是凌羽朝的士兵,那是凌羽朝的将领!
那个白色的身影,最终还是被陆翼青从他的身边带走了。
伊书突然怨恨的握紧了手中的弓箭,然后扬鞭,骑着马朝着前面冲去。
拉弓!对着那个白色的身影。
…… ……
初次见面的时候,是红锦拉着伊书给岩歌介绍。那次的见面太平淡,伊书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不知道为何,此刻却是记得格外的清晰。
那日,他在他面前,允诺五日便能击败樊罗城的象骑兵时的面容,怎么此刻却清晰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处处的防着你,处处的想要置你于死地,却又处处饶过了你?即便是刚才,我明明可以杀你,可我却也没有想要射中你?
只是,无法控制离弦的箭,无法控制住那枝朝着那个白色身影疾驰而去的箭矢。来不及想通,却已经没有机会想通了。
“李岩歌!”这样喊着。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大叫着:不要死!怎样都好!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