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定语深深看著他。“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避风港。好了,别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不必介入。电影就要开演了,快走吧。”
纵使陆定语想要自己解决,严君廷也放心不下,他想陆家的人肯定会找上门。
预感成真,隔没几天,陆平佑前来诊所。
陈雅静对他说还有病人,恐怕不宜会客,陆平佑没有半点急切,只说非跟严君廷见上一面不可,她只好让他坐在外头等候了。
一个小时过去,陆平佑丝毫没有露出不耐。
诊疗室的门开启,走出一名中年妇女,妇女至柜台领了自己的健保卡离开。
等事情忙完,陈雅静才打内线电话给严君廷。
(严医生,你有—位客人,姓陆,他的面孔很熟耶,我好像看过他呢……)陈雅静握著话筒低声说,视线还边打量坐在门边的男人。
“他是陆平佑。”
陈雅静一听,发出了原来如此的声音。(难怪觉得他很面熟,原来是‘薪侨医院’最有名的外科医生喔,我记得他还因为医治了—个外
国小孩上报呢!)他们这间诊所居然还有如此有名的人大驾光临,不过姓陆……这姓氏最近怎么常常听见呢?(请问这位陆先生又是陆
定语哪位亲戚吗?)
“他是他大哥,雅静,让他进来吧。”说完后,严君廷挂断电话,随即摘下眼镜,以两指的指腹轻按眉心,试图舒缓绷紧的神经。
不一会儿,陆平佑走入诊疗室。
无须自我介绍,由他的长相也能看出与陆定语相似的部分。
西装笔挺的陆平佑也同样戴著—个斯文的眼镜,让他冷硬的五官线条稍稍有些柔和,但在镜片后的眼眸却十分冷冽。
就在严君廷盯著他看的同时,陆平佑也毫不客气地注视著站在面前的男人。
两人都没开口,陆平佑迳自走到窗边,双手插在口袋内,盯著窗外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听勤仲说,你也执业满多年了,在处理病患的
心理问题上必定很得心应手?”
“还好,每个病患都有不同的问题。”
“那你觉得定语的情况是什么造成的?”
“家庭。”
“怎么说?”
“家本来就是一个人侍得最久的地方,不敢说几乎,可泰半的问题点都是出在家庭内。”
陆平佑缓缓转过身,看著严君廷。“这意思是说你想给他另一个家是吗?”
“我没这么想过,一切都要看他的决定。”
“严医生,我知道你是同志,虽然定语不是你的病人,但你帮助过他是事实,你不觉得自己或许只是因为同情他?”
“我从没这么想过,身为医生,我最清楚什么是同情、什么是爱情。”
“但我问过你的指导教授,他却回答我,在这里复杂的关系下,就算不是同情,也非常有可能是因为相互安慰对方才产生了异常的感情
。你确定自己不是因为失去范宇希才转而诱惑定语的吗?”
“绝对不是。”
“是吗?”陆平佑由喉间发出一声闷笑。“严医生,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我想你应该很聪明,如果不想明白陆家在医界究竟有多大
的权力的话,希望你尽快切断跟定语的来往,要不然我会尽可能的毁了你。别质疑我的话,我向来说到做到,而且,你知道吗?我刚刚
又发觉了—点,你跟范宇希在性格上还真有点相似,这让我不禁想到另一个可能的答案——”
陆平佑的声旨停在最关键的部分,使得严君廷心跳猛然加速,总觉得自己好像能猜出对方想说的答案是什么。
“你猜定语会不会是移情作用呢?”
砰的一声!
诊疗室的门被一道怒火冲开,随后又重重关上,两人双双转头,注视著打断他们的陆定语。
他们的事情被二哥发现后,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有点冷淡,这让陆定语想尽快抹平不愉快,便想趁今晚带著严郡廷出去散心。
当陆定语打电话到诊所找人时,才由陈雅静的口中得知大哥找上门,于是他立刻请假赶至诊所;可即是利用赶来的路途,他依旧无法做
好心理准备,无法像面对二哥那样的自然。
在他离开家之后,他们也快三年剁没见面,乍见大哥,他难掩心底的冲击。自小跟父母不亲,教他懂事的就是眼前的大哥,长兄如父,
他不仅严厉却又同时温柔,甚至比他的父母还更能影响他。
陆定语从未想过会与大哥对抗,大哥在他心中就如同一座山,但此刻,他却必须攀上,否则就保护不了他所爱的人。
“定语,很久不见了。”
在吸口气后,陆定语站在严君廷身前,阻挡大哥凌厉的视线。“大哥,这件事请直接冲著我来,不关君廷的事。”
陆平佑聪明的不在当下与小弟对上,要离开诊疗室之前,经过严君廷的身侧,他轻道:“严医生,自己好好想—想,前途与爱情,你要
选择哪—边?”语毕,脚步直直地迈出去。
“大哥跟你说了什么?”
“这就是最坏的情况,他要我在你跟我的前途之间做一个选择。”
有多明白严君廷很爱这份工作,一时间,陆定语没有问他心中有无答案,可由严君廷的眼里,他看见了不安,终究他还事问出口:“你
打算怎么回答?”
“答案很明显了,你不觉得吗?如果我不照做,我恐怕就得失去现在的工作。”医界可是外人无法想象得到的狭窄。
“我说过我会处理。”
“你能怎么处理?不管你今天做了什么事情,他们也全部会怪在我头上,认定是我让你变成这样。”严君廷口气很平稳,完全没有一丝
的意气用事。
蓦地,陆定语心底窜上一股震颤。
“你后悔了吗?”目光与严君廷的纠缠,意图逼出他最诚实的回答。
严君廷尚来不及回答,陈雅静敲了两声门板走入,轻易就感受到他们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而她恰好出现也暂时让他们不必硬碰硬。
“不好意思,医生,你有病人。”
“我问你是不是后悔了?”也不管陈雅静在场,陆定语坚持要得到回复。
严君廷背过身,回避他仿佛有著千度高温的灼热视线,可就算转身,仍逃不过他锐利的注视。“你先回去,我还有病人,别让我为难了
。”
陆定语握了握拳,也没打招呼,看了严君廷一眼,迳自离开诊所。
—触即发的危机才宣告化解,不过这只是一个开端,他清楚陆定语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医生,你们怎么了?”有点不妙的感觉。
严君廷闭了闭眼,深深吐了口气,再抬头,又换上平日的温和表情。
“没事,请病人进来吧。”
他问自己后悔了吗?
他怎么可能后悔,他在爱上陆定语后始终没有动摇过,然而陆平佑刚刚那段话却轻易就毁了他的信念——
你跟范宇希在性格上还真有点相似,这让我不禁想到另一个可能的答案——你猜定语会不会是移情作用呢?
当初他会喜欢上范宇希,就是因为他们个性相近,有共同的兴趣,在很多方面都很合得来,甚至连他自己也觉得他们十分相像。
陆定语喜欢上自己有可能是因为这原因吗?
他从不这么问是因为不曾去想,陆平佑却清楚道出他最怕的一点。
三年多没有回到家里了。
这趟回来,陆定语少了那时离开的痛,反倒多出几分坚定,就算上回对严君廷的质问没有得到结果,他依旧不后悔。
“定语!”看见陆定语回来,陆雪霜率先带著亲切的笑容站住玄关处迎接。
“三姊。”陆定语淡淡地笑。
陆雪霜很快便由他的神情里看见他的转变,眼前的小弟仿佛已经有所成长,不仅性格内敛许多,也发觉他的眉间不再纠结;对此,她是
相当的高兴。
“回来就好,吃过没?”
“吃过了,全家人都在吗?”
“当然都在,他们要是知道你肯同家,一定很高兴。”
“三姊,我没打算回来。”
“为什么,是因为严医生吗?”陆雪霜试探地问。
陆定语回以温柔的浅笑。
陆雪霜了然于心,也不再说什么,带著陆定语到他三年都没有踏进过的屋内。
“他们都在吃饭。”她握了握小弟的手,给他打气:“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谢谢三姊。”
随著陆雪霜步入餐厅内,陆定语看见阔别很久的父母,还有大哥、二哥。
“你们看,是谁回来了。”
早已知道陆定语情况的陆勤仲,神色有点紧张,陆平佑倒是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不动声色。
“爸、妈。”
陆母看见很久没有回家的小儿子,也仅淡淡点头而已。“吃过了吗?”
“吃过了。”
他们看见陆定语并没有露出欣喜的神色,正好,陆定语也不期待有什么热络的欢迎场面,这样的状况早在他预料之中。
陆权浩严肃地命令:“坐下。”
“不用了,我只是回来说点事情,马上就要离开。”
同时间,坐著的四个人一起注视著陆定语。
“定语,在你说出口之前,最好先审慎评估后果,不只有你,还有对方的前途,你的决定可以影响你们两个人。”陆平佑先声夺人,要
小弟再思考一番。
“大哥,相信我,我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过来的。”
“三天而已,时间很短哪!”
“我是要给你们准备的时间。”
“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不清楚发生何事的陆权浩出声打断他们。
“我……”
“定语!”原以为这次找到小弟,他们全家人就能团圆,没想到还有一件更严重的事情,陆勤仲很怕小弟—开口就会让他们再次破裂,
因此他下意识喊了他,希望他真的要想清楚。
迎上二哥那双忧心的眼,陆定语仅能无声说抱歉,转过头面对陆家真正做主的父亲。
“爸、妈,我这趟回来是想告诉你们,我的状况已经好很多了,你们不必再为我担心,而且我也有喜欢的人。”他给了一个比较温和的
开场白。
陆母不太清楚儿子们究竟在顾忌什么,她听见小儿子子没事,当然十分欣慰。
“这样很好啊,你是喜欢上谁了?”
“我的心理医士,他是二哥的同学,四年前来过家里一趟,最近我们才又遇上。”陆母不记得,遂而问道:“怎么不带回家里?”
“妈,相信我,你不会高兴见到他,因为我喜欢的是个——男人。”
倏地,陆家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僵住,冻结了原本还尚称和谐的气氛。
陆雪霜站在陆定语身旁,握住他的手;陆勤仲知道已经难以挽回,遂而闭上眼睛;陆平佑则是等著父亲做出决定。
陆权浩夫妇呆怔住了。
“我告诉你们并不是想得到你们的谅解什么,我只是觉得应该让你们晓得,然后为了维持陆家惯有的和平,我希望你们别为难他,要不
然我也是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最后—句话,他看著陆平佑。
“你说你爱上了个男人?”陆权浩的表情仿佛觉得事情不至于太严重,并没有如妻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的。”
陆权浩随即转头问陆勤仲:“哪—个同学?”
“是严君廷。”
陆权浩听过这个名宁,他有几个朋友就是他的的病患,四年前知道严君廷原来是二儿子的同学,便要对方私下过来看看小儿子的情况。
而他竟说爱上他的心埋医生?
“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答应这种事情,你最好不要再跟他有来住。”陆权浩也看出儿子有所改变,却依然想要以过去的威严来逼迫他做
出妥协。
“我说了不是要你们的谅解,你们不接受我也明白,但是我不可能离开他,也希望你们不要威胁他。”陆定语保护严君廷的意图十分强
烈。
“你说那什么话!”没有发出什么剧烈的声响,陆权浩光是站出来的威严就让在场其他人噤声不语。
独独陆定语好像打了疫苗,体内有了免疫力。
“以前为了获得尔的称赞,我拼了命去做自己根本不想做的事情,现在我已经找到自己想走的路,我不可能再回去医学院,也不会照著
你的期望走,我有我自己的路,而且绝不后悔!如果你们愿意支持,我会很高兴,不愿意的话,我们也无所谓。”陆定语当然不希望跟
他们划清界线,只是他终于想为自己而活,有些事情若成了阻碍,他必顷割舍。
“你以为离开家里还能过优渥的生活吗?”陆权浩提出最现实的问题。
他们都清楚陆定语在家里的照顾之下,从没有出去工作的经验,这些年也继续拿家里的钱,要独自生活很难。
“坦白说,我认为最槽的事情不是没有钱,而是没有想去做的事情。如今的我不仅有想保护的人,还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我觉得很幸福
。”陆定语彻底反驳父亲的话。
“跟个男人胡搞就算幸福?”陆权浩恼火地一掌拍上餐桌。
“爸,他们是真心相爱的。”为了小弟,陆雪霜头次站出来反抗代表权威的父亲,“难道你不希望定语幸福吗?”
“跟个男人会幸福?没有前途算幸福?等他做到以后再来我向前跟我说!”说完,陆权浩又重重坐回原位。
陆母连忙安抚丈夫激动的情绪。“定语,你就听你爸爸的话,跟个男人……像什么样呢,陆家还要面子。”
陆定语没有反驳母亲的话,反正他这趟的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就留给时间去证明。以前他就明白要跟他们两人坚持自己的理想,只会
碰得一鼻子灰。
“爸,这话是你说的,总有一天我会来到你面前让你无话可说。三姊,有事情联络,我先走了。”拍了拍三姊的手背,陆定语总算在她
身上获得一丝的亲情,他转身,再次离开家。
“定语!”陆母还想喊回儿子。
陆权浩阻止她。“随他去,一切都随他去!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陆平佑却不这么认为,连忙追到电梯口,按住开门键不放。
“你真的确定了?”他定定望著几乎是自己一手照顾到大的小弟,企图能看见他的表情有丝动摇。
“百分之百。”
“但那真的是爱吗?”
陆定语停下脚步,回头质问:“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在某方面来说,他们两人有点相似,你确定自己爱的是严君廷,而不是将他当成了替代品?”
听完大哥的分析,陆定语丝毫不为所动地撇嘴微笑。“大哥,很庆幸你是外科医生,要不然你可就害人不浅。对我来说,君廷从来就不
是替代品,我清楚自己有多爱他。”
“你根本就不是同志,只是一时受到迷惑,你会后悔的。”他还想劝他回头。
“大哥,我是同志,只是这件事我从来就没有告诉你们而已,我一直隐瞒得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