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时刻————柳玄烨

      「真的？」一扫刚才的满脸阴霾，迪恩立即换上了动人的笑容。

      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雷伊感到後悔，他不该心软的，他是恶魔呀。

      「那雷伊，我明天等你来。」然後便走了。

      算了，能够看到他那样的笑容，明天见面也许也不是坏事，不过，他真的是恶魔吗？恶魔也能拥有如此纯真的笑容吗？望著迪恩的背影，雷伊感到非常疑惑。

      ◇◆◇

      走进了育甫园，雷伊一如既往的坐在大石上，正准备开腔之际，忽然一个白色身影冒冒失失的闯进来。

      看清楚来者的脸，竟然是路米。

      「路米？你是不可以进来的，快出去。」

      为了防止新育的生命受到骚扰，天界的规条指明，除了指定的天使外，其他閒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入育甫园。

      若是被人发现了就糟糕了，雷伊只好出声赶他。

      「雷伊，我……我有说话跟你说。」路米显得有点忸怩不安。

      「有甚麽事待会才说，现在你先出去。」雷伊跟本没有心情去听路米到底想说甚麽，如果被人看见路米在这儿，後果真是不堪设想。

      「我……」踏前一步，却听到碎裂的声音。

      路米本来不想理会那声音到底是由哪儿发出，他现在一心只想把自己的心意告诉雷伊，但他却看见雷伊正在用一种很难看的表情望著他脚下。

      路米抬起脚，只见一种白色的黏液上有一些像花瓣般的物体。

      「这是甚麽？」路米不知道他踏到了甚麽，只觉得这种东西很奇怪。

      正当路米想问雷伊发生了甚麽事的时候，奥斯在雷伊身边降落了。

      「雷伊，为什麽培花会……受到破坏？」奥斯一开口便问雷伊，却见雷伊向前指了指。

      顺著雷伊所指的方向望去，奥斯看见了路米，同时亦看到了他脚下的东西。

      「培花？为什麽会这样的？路米，你为什麽会在这里？你是不可以进来的呀？」多个疑问泛上心头，奥斯很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培花被踏坏了。

      培花便是培植出天使生命的摇篮，一朵培花可以孕育出三个至五个天使左右，当培花孕育了最後一个天使後，便会自动消失，成为的胚体，继续培育新生命。

      培花的数量就只有那麽多，如果培花受到破坏，是不能重生的，新生天使的数目便会减少，而且再也不会增加。

      所以培花是非常的宝贵和重要，如果让天界的统治者大神知道路米踏坏了培花，一定会非常震怒。

      奥斯是大神直属的亲卫队的分队队长，已经和培花的生命联系起来，自然可以知道培花出事了。

      「路米，你快离开这儿！」奥斯焦急地喊。

      「没用的，培花气味很浓，即使他走到去无限森林，卫兵都有法子把他找回来。」雷伊觉得很不舒服，自从当上引导者之後，培育和保护培花都成了他的工作，他的生命是和培花合而为一的，如果培花受到伤害，他的身体同时亦会承受痛楚。

      到现在为止，路米还是不明白这是怎麽一回事，看雷伊和奥斯阁下的脸色都十分凝重，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甚麽大事呢？

      但他天真的想法没有维持多久，卫兵已在上空盘旋，他们慢慢降落，锁起了路米，到此时，他才开始惊惧。

      「你们为什麽要锁我？我做错了甚麽？」路米挣扎著，卫兵抓得更紧。

      「雷伊……」此时此境，奥斯实在不晓得要说甚麽。

      「奥斯阁下，我责无旁贷。是我没好好看管育甫园，这是我的错。」忍受著身体的剧痛，雷伊跪下领罚。

      「奥斯阁下，我们要带雷伊回去。」一个卫兵走近奥斯，就要抓雷伊。

      「等等。」奥斯阻止了那个卫兵。

      「奥斯阁下？」雷伊暗喑吃惊，阻止卫兵执行任务可是很大的罪名。

      「不必锁……雷伊由我带去。」如果自己跟去，也许可以求求情。

      一众人走向天宫，路米还是在不断在挣扎，雷伊默默地跟在奥斯身後，身体的痛还在持续著，冷汗不断冒出，脸色苍白得骇人。

      他从来没有想过，只不过是一朵培花受到损毁，就已经可以让他痛不欲生，如果整个育甫园都毁掉了，那他定然会没命的。

      「雷伊，你还好吗？」奥斯看见了雷伊的脸色非常难看，关心地问。

      「嗯……还好。」艰难地吐出只字片语，雷伊只觉得头痛欲裂，全身都像被火在灼烧。

      「雷伊……」

      「你在……说甚麽……」雷伊只见奥斯的嘴巴一开一合，却完全听不到他在说甚麽。一阵头晕目眩之後，雷伊只见到眼前一片黑暗，然後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

      好黑，这是哪里？我在做甚麽？我为什麽会在这儿的？

      雷伊睁开了眼睛，只见四周是黑漆漆的，他往前走，却碰不到任何东西，忽然，一道刺眼的强光直冲他的眸子，让他只得闭上眼睛。

      再度睁眼，却见自己置身在无限森林中。

      为什麽我会在这儿？我是甚麽时候来到这里的？

      就在雷伊疑惑的当下，一个少年自他眼前掠过。虽然仅仅是一眼，雷伊便认得他是谁。

      是他自己，是一百年前的自己，为什麽会看见自己一百年前的模样？

      没时间多想，他又看见另一个少年一脸惊惧的在自己身前走过。

      是他，是当年舍弃了自己的同类。

      然後，他听到一声很熟悉的惨叫，他看到少年的自己遭到恶魔的攻击，身上多处的创伤证明他已经陷入了苦战。

      恶魔攻击得意犹未尽，他扬手一抓，少年脸上即时出现两道深刻的血痕。

      那抓在少年脸上的伤，就像抓在雷伊身上似的，他紧紧的按住自己的左脸颊，立即感觉到湿润的感觉自手上传来。

      是血。

      他看到奥斯，他打伤了恶魔，救了少年。

      少年倒下了，境象消失了，雷伊只是觉得左颊很痛，是伤口裂开了吗？

      恶魔！可恨的恶魔！他絶对不会原谅任何恶魔！

      蓦地，迪恩那天真无邪的笑容浮现在眼前。

      迪恩，那个说只要自己的恶魔，那个唯一一个即使是见了脸都没有伤害自己的恶魔。

      恶魔不可以原谅，那迪恩呢？不！即使是迪恩都不可以原谅，他是残暴的同类！

      但是他真的不能原谅迪恩吗？那他现在在心头泛著的苦涩又是怎麽的一回事呢……

      来不及细想，雷伊突然感到全身刺痛，是一种彷若被针扎那样的痛，然後，痛楚慢慢扩大。

      雷伊只得紧抱自己的身体，企图能藉此减轻身体所承受的痛。

      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痛楚有增无减，直至雷伊昏厥过去。

      第三章

      这是……哪儿？雷伊睁开眼睛，视线有点模糊。

      他坐起来，晕眩再度袭来。他甩甩头，企图撇开那想吐的感觉。

      「雷伊，你醒了？」声音自身边扬起，雷伊转头望向身旁，只见有人影在晃动。

      「谁？」他很想看清楚到底是谁在自己旁边，但没有用，只是隐约看见对方的轮廓和身形。「奥斯阁下吗？」

      「是，我是奥斯，你觉得怎样？」奥斯握著雷伊的手，看到他醒来他就放心了，「刚才你突然倒下，害我以为你有甚麽事。」

      「我……没事，只是好像看不清楚。」伸手在自己眼前，也不过是看到模糊的景象，就是集中不了焦点。

      「培花受到伤害，所以影响了你的身体，过一阵子就会没事的。身体会痛吗？」奥斯柔声道，就像在安抚一个小孩子似的。

      「有点，但不碍事。」雷伊抚上自己的左颊，只摸到两道丑陋疤痕的触感，还好这伤没事，那刚才是自己在作梦吗？

      「雷伊？」看雷伊好像在发呆，奥斯只好出声叫唤他。

      「怎麽了？」虽然是看不清楚，但雷伊仍然尝试望向奥斯。

      「你真的没事？」奥斯可不希望雷伊强忍痛楚。

      「没有……培花，怎麽了？」雷伊想起了让自己倒下来的主因。

      他好像是在路途中昏倒的，之後的事到底怎麽样，他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毁了。」被踏得一蹋糊涂，想重生是没有可能的了。

      「那我……」的处罚呢？

      「放心，你没事。你的工作没人能取代，大神又怎会罚你呢？只是叫你勤快点，好好培育生命而已。」

      「那路米呢？」他可没忘记这事件的罪魁祸首。

      「他也没事，只是这一年内，他都不能使用法力，要到墓园做扫除工作，而且不得离开，这已经算是大神对他最宽容的处分了。」

      「墓园？不是吧。」那他岂不是会经常看到他？他的工作范围可不只在育甫园啊，他也要常常到墓园为死者祷告的。

      「怎麽？有问题吗？」奥斯有点不解雷伊的反应，还以为他听到自己没被责罚，会松一口气才是，怎麽现在却是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路米呀，自救了他，那家伙就害我和迪恩纠缠不清，现在还踏毁了培花，把我的身体弄成这样。」雷伊苦恼著，好像自遇上路米，倒霉的事就不断的出现，这是否就是别人说的灾星？

      「我想他不是有心的，一切只是巧合罢了。」奥斯轻笑，还以为他在想甚麽，原来是这些小事情。

      「要是他有心，我可不会饶他。」要是他有心害自己，他一定不会放过他，知道自己对路米发怒也没有用，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以後还是少惹他为妙。

      雷伊眨眨眼睛，再望身边的景物。不成，还是看不清楚，只是很模糊的看到轮廓。

      他下了床，脚才一碰到地面，整个人几乎软倒在地上。

      唔，身体好酸软，竟然连撑起自己的力气都没有，无力感袭遍全身，不能发力。

      「你小心，现在你还不能下床。」奥斯扶起他，让雷伊的身体有所支撑。「有没有摔著？」

      「我没事，奥斯阁下，我的身体在何时可以恢复？」以手按头，头痛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几乎整个身子都靠在奥斯身上，现在的雷伊只想知道自己到底在何时可以完全复原。

      「一个月之後就可以没事了。」

      一个月？不行，太久了，他约了迪恩在无限森林等的，如果他失约，迪恩会失望的。

      雷伊为有这个念头的自己而震惊，自己在想甚麽？他们仅是见过三次面，而且才刚告诫自己即使是迪恩，也不可以信任，为什麽他一想到迪恩那落寞的样子，心中就像被划了一道口子似的，只是觉得……痛。

      痛？他对恶魔竟然有心痛的感觉？不可以，难道他已经忘了自己脸上的伤痕了吗？难道他忘的了一百年前自己是如何几乎丧命於凶残的恶魔手下吗？但是，当他一想到迪恩，他就有著丝丝缕缕的不忍渗出来。

      「我……有事要做……一个月，太久了。」脱口而出就是这句，雷伊紧咬下唇，有点懊恼自己的行为。

      「我没听错吧，一向厌烦工作的雷伊居然不理自己的身体状况想去工作？」奥斯调侃道，他压根儿没想过雷伊是指无限森林的事情。

      「那有没有办法？」雷伊似乎没打算去纠正奥斯的错误想法。

      「还好你的属性和我相同，我就把部份法力借给你，虽然你的眼睛还是看的不太清楚，但视力会比现在好一点，而且亦可以助你暂时恢复体力。」然後就往雷伊的背部一堆，念了些咒文，雷伊就觉力气涌了上来，周遭的景物也变得清晰了点。

      「谢谢你了，奥斯阁下。」

      「不用谢，你只要快点好起来就是了。」

      ◇◆◇

      踏进无限森林，雷伊只是凭著感觉去前进。他的眼睛看到四周的都是蒙胧一遍，不能靠双眼，就只好把一切都交给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