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嗯了一声,只道了句,押下去,便不再多言。
元常大为惊讶,反常啊。正想说什么,安荣把他请到一旁,低声说了几句,元常眼睛一下瞪圆,控制不住,大声说道:“这样也能跑了?”
安荣被这一声惊得直缩脖子,那边皇帝也听到了,爆喝一声,“都给朕找人去,不许伤他,好好带回来。”
王帐的灯一夜未息,皇帝颓然地靠着软垫,像只受伤的小兽,无比委屈。
安荣道:“陛下切莫着急,老奴已经派出人,各个路口设岗拦截,再说公子不舒服,应该跑不远,想来很快就有消息传回。”
元常一旁翘着二郎腿,正悠闲地喝茶,轻笑道:“唉,一个男人而已,跑了再找一个就是,何必愁眉苦脸。再找个腰比他细的,摸起来比他软的,还听话,还懂得如何伺候人……”
呼的一声,一个大软垫飞了过去,元常立刻拧身跃起,躲过皇帝袭击,轻飘飘落地时,手中茶杯滴水未洒。元常嬉皮笑脸地道:“呦,真发火了?”
“他不一样!”皇帝大喝,“他是朕认定的人,谁也替代不了。你少在这里讥讽朕,事情完了,给朕配追魂的解药去。”
“哎呀,求陛下赏臣一个乌盆吧。”苦瓜脸立时出现在元常脸上,表情痛苦非常,“追魂的解药,臣已经想尽办法,怕是,真配不出来。”
皇帝心咯噔一下,沉声道:“果真如此么?”
元常这次也不敢放肆,正经起来,“臣那时就提醒陛下,慎用此药,陛下听不进去啊。如今后悔,晚矣。”
皇帝闻言,黯然。
宁羽进来禀告,说是方圆百十里,各个道口,未发现可疑的人经过。
皇帝负起手,思考着,说道:“你们这么找不行,贺兰不会这么傻,此时逃离,一定会被追上。”
安荣嗯了一声,“陛下的意思是?”
皇帝道:“贺兰没有出龙首山,他一定寻个地方躲起来了。他定是知道朕发现他逃跑,会派人去追,所以,这个时候,藏起来,是最好的办法。等朕不找了,他再出来。”
安荣惊喜地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皇帝笑了,“派人搜山,把龙首山给朕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到。”
安荣道:“既然知道公子有意藏起来,何不等他自己现身,再拿人呢?”
皇帝叹气,“朕担心,若是时日久了,他没有压制追魂毒性的药,会很痛苦。”
“这?”安荣确实没想到这一层。
第五十章:患难兄弟情
安荣与宁羽、于海分头带人搜山,茫茫龙首山,寻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一般,遍寻不见。
皇帝一直焦虑不安地在王帐内等候消息,拳头攥得死死,人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三天了,已经三天了!
元常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地靠着龙案,道:“别那么愁眉苦脸,真藏在山林,若是不猎野物,到时候他没东西吃,说不定一饿,自己就跑回来了。”
一句话似提醒了皇帝,“糟糕,若是碰到猛兽,贺兰就会有危险。”扯了披风披上,皇帝大步往外走。
元常伸手,“喂,陛下,陛下……”摸着后脑勺,元常皱眉,这可不是好事,帝王不应该如此外露心事。
皇帝跨上火麒麟,准备带人出营,元常跟着追出来,“陛下,等等臣。”跺了跺脚,元常随便跨上匹马就追。
代表帝王的杏黄色绣飞龙旌旗,在龙首山间随风飘荡。本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却因帝王浑身散发的丝丝寒气,一下显得凉了许多。
元常劝道:“陛下,若是臣找人,现在就回去等消息。”想找人,就不该在这里,无头苍蝇般的乱撞。
“你想说什么?”皇帝勒住马,顿时停下。
元常摇头,“陛下,你这是关心则乱。现在他在暗,我们在明,既知道他藏了起来,还如此声势浩大寻人,他又岂会现身。”
皇帝一怔,细想元常的话,忽然道:“朕是急糊涂了。”调头大喊了声:“撤回大营,把人都叫回来。”尽管再担心着急,元常说的有道理。再如此下去,那人更不会露面。
安荣匆匆返回,以为人已找到,待见了皇帝,才知不是那回事。奇道:“陛下怎么把奴才们都召了回来?”
皇帝道:“不找了。”
“啊?”安荣愣住,说不找就不找了?
“元常说的对,这么找,只会令他藏的更隐蔽。”
元常嘻嘻一笑,扭过脸不去看皇帝,嘟哝着:“陛下这次春狩,本就是以铲除杨林为要,如今目的达到,该是回銮了。回到京城,该审的审,该定罪的定罪,漏网的叛逆,该抓的抓,陛下不觉该是办些正事了么?”
皇帝讶然,半响道:“宪王说的有理,今日休整,明日返回京城。”
安荣望了眼元常,相视而笑。
龙首山一个不知名的山谷中,有处隐蔽的山洞,洞内一堆干草上,贺兰骢狼狈地睡着,身上搭着干戈的外衣。他被干戈带到这个山洞,一直不舒服,迷迷糊糊,总是想睡觉,可又睡不安稳。干戈已经守了他三天,听他梦中说胡话,不由心痛如绞。知道他在发烧,干戈解了外衣给他盖上,见他还是发抖,最后干戈只得把人紧紧抱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暖着。直到今日,感觉他的体温终于下降,干戈才又把他放回干草上。自怀中拿出个小瓷瓶,倒出里面白色的小药丸,取了一粒,喂入他口中。这药效果很好,这两天给贺兰骢服的就是这个,终于让他退烧。
打开水囊,干戈给贺兰骢放到唇边,见他知道吸吮,这颗提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贺兰骢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见到干戈,先是愣了一阵,慢慢适应了,才意识到这次真的逃了出来。他张了张口,就觉喉咙火烧般的难受,干戈一见,把才收起的水囊又拿过来。
扶着他喝了几口水,干戈才道:“都是我不好,我去晚了,没接应到你,让你受这么多痛苦。”
叹息一声,贺兰骢缓慢摇下头,“和你没关系,北苍皇帝设计,拦截了我们联络的鸽子,把信上的碰面日期都改了。”话不过一句,便觉得很累,歪头靠着干戈,眼睛又闭上。
干戈就这样让他靠着,知道他又睡了过去,不敢惊动他,保持这个姿势,一坐又是小半天,直到晚上贺兰骢彻底清醒,干戈才揉着已经发木的腿,苦笑一声。
“大哥,你等会,我去弄点吃的东西。”
贺兰骢点点头,仔细打量这个山洞,山洞不大,因洞口有半人高的枯草,又有棵歪脖树挡着,倒是非常隐蔽。这龙首山本就不冷,洞里也不觉得阴、窝风,总之,一切还好。
不自觉地摸摸肚子,就是不明白,怎么了,为何老是不舒服?
干戈卷着一阵风进来,抱着一堆枯柴,还拎着一只野兔。简单支好架子,干戈把兔子处理好,拿出火折,开始烤野兔。
“就找了这个回来,将就吃吧。”干戈把头低着,翻转着泛着油光的兔子。
“无妨,只要逃出来,让我饿个十天半月也认了。”
干戈嗤笑,“真饿个十天半月,哪还有命在?”
火苗呼呼跳着,上面的野兔散着油香,火堆旁,干戈的脸已被火苗熏红。
“忘了吧。”干戈忽然说。
“你?”贺兰骢过了半天才明白,干戈是要他把在北苍的一切忘了。面色顿时暗了下来,那种耻辱,挥之不去,哪是说忘就能忘的。
“你生病了,等你好些了,我们去西戎国吧。”干戈道:“我镇守大禹关的时候,曾跨境去过那边,人很淳朴,也好客。躲到那里,没人认识我们。就算北苍和西戎两国交好,想那北苍皇帝万万不会因我们藏匿西戎,向西戎国发难。他以为人人都是赵栋么?”
贺兰骢不再说话,过了会,接过干戈递给他的兔肉,默默地吃着。过去行军打仗,外出露营,这种东西吃的多了,也没这次觉得食不知味,难道在北苍皇宫,嘴巴被养叼了?
“怎么,不好吃?”干戈见他半天就吃了那么一点,有点担心,却又不好去勉强他。
“不是,我心情不好,吃不下。”幽幽开口,贺兰骢最终还是把那吃了没几口的兔肉放下。
“这世间疯狗有的是,何必在意那么多。知道吗,我也当了回疯狗。”
“你说什么?”贺兰骢吃惊地问他,什么疯狗。
干戈深吸口气,望着山洞岩壁自己的剪影,给贺兰骢娓娓道来。最后,他说:“就算被翼王下药,可我终是伤了那人。我在小镇上照顾他几天,他也不理不睬,应该就是当我疯狗一条。知道理亏,也只能小心照看着,谁想他趁我外出给他买吃的,竟然不辞而别,就是不肯给我赔礼的机会。找不到人,我也没办法,只得一路赶往北苍京城。在京城,也没有机会混进宫,直到皇帝带着你出来狩猎。我在大营外面守了几日,才决定从后面的山坡潜入,不想你已经出来。”
“一言难尽。”贺兰骢说了四个字,却不知该再说什么。
他们背靠着背坐着,很久,干戈转过身来,握住贺兰骢的手,满眼热切地说:“大哥,以后,我来照顾你。”
“嗯,你说什么?”贺兰骢喃喃开口,心不在焉。
……一阵沉默。
贺兰骢出神地不知在想什么,干戈突然把他一推,随手抓起一把干草扔进火堆。
火苗噗的窜起,却没挡住两只偷袭的影子,绿色的眸子在暗夜的山洞,格外恐怖。是狼,一对灰狼。
贺兰骢头次遇到狼,嚅动嘴唇,道:“怎么会有这东西?”
干戈闪身上前,把他护在身后,道:“北方之地,这个到处有。可糟糕的是,驱赶不了,这东西很麻烦。”
“麻烦?”
干戈无暇顾及贺兰骢说了什么,他镇守东林西北门户大禹关,倒是遇到过狼,知道如果无法确定附近有无狼群的话,贸然杀死狼,是非常危险的。怎么办,与两只健硕的灰狼对峙,这种平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打破。
两只狼仰头发出一阵嚎叫,干戈叫道:“不好,附近必有狼群。”
这次,贺兰骢也紧张起来,才逃出魔窟,若是就这么进了狼腹,还真是时运不济到家,被那北苍皇帝整治的生不如死,也算活该。
与狼对峙,狼性凶残,岂会给人过多的时间思考怎么对付它们。灰色影子一闪,瞬时扑向眼前的美餐。
干戈用刀柄击中一只灰狼的头,那狼吃痛,动作略缓,另一只紧跟着扑了过来。
山洞不大,干戈护着贺兰骢与两狼缠斗,很快,衣服被撕破,腿上也洇出血迹。
枯草屑纷飞间,二人一步步后退,后背抵住洞壁时,两只灰狼又一次蓄势待发,做好进攻准备。这时,一声高过一声的嚎叫后,数条灰色影子窜入,这次,他们真正陷入绝境。
贺兰骢不甘,伸手拔出金刀,干戈大惊,“使不得!”
干戈想拦贺兰骢已经不及,挥手间,不知碰了什么,突如其来的咔喇声响过,他和贺兰骢身子一空,向后倒去,一只灰狼咬着贺兰骢衣服下摆,随着他们,一起翻滚进黑暗。
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对绿色的、如同鬼火一样飘忽不定的荧光。贺兰骢刀不离手,摸黑向那对鬼火攻击。几下嘶嚎之后,鬼火不见了。
“干戈,干戈,你在哪?”
“嗯。”干戈轻吟一声,啪的一声,火折亮起。
贺兰骢把倒在一旁的干戈扶起,发现他被一块突兀的石头咯了后背,正疼的呲牙咧嘴。
二人打量四周,这里好像是条甬道,从火折可以燃烧看,不是封死的洞穴。他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从哪里进入这个地方,最后只得说是,这里有个机关,焦急中的干戈无意碰到,把他们送到这里。那只跟着过来的灰狼已经死了,血液即将凝固,嘴巴却仍是叼着贺兰骢一角衣服。
干戈扶着贺兰骢,顺着狭长的甬道,不知走了多久,面前一下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穴,中间是一个水潭,冒着汩汩水泡,水潭上方还浮着蒸腾的雾气,竟是一眼天然温泉。
“这是活水。”贺兰骢有一丝欣喜,有活水就有出路。
干戈叹笑:“没想到居然别有洞天。”
一下来了精神,贺兰骢除了鞋袜,坐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把双脚沉入泉水中。温柔的温度比平日洗浴的水温略热一些,不过水泡冲击着足底的涌泉穴,却是舒适非常。他舒服的吐气,格外惬意。暗道,难怪龙首山比北苍京城还要暖和,看来和这地下温泉有很大关系。
哗啦一声水响,干戈也除了鞋袜,直接迈入这个天然的池子,池水不深,将将及腰。伸手,干戈捉着贺兰骢的脚,撩着水,为他活动脚底穴位。
“别、别……”贺兰骢很不自在,尽管干戈按揉的很舒服,可,他对于男人的触碰,就是不自觉地抵触。
“大哥,让我照顾你,你放松,什么也不要想。”
“不,不行,我——”想把双脚从干戈手中抽出,却被他抓的更牢。
“忘了那些,以后,我们相依相守。”干戈仰头,迎着贺兰骢彷徨而无助的目光,心痛中带着期待。
贺兰骢把头别过去,“你该娶房妻室,生个孩子。我们是兄弟,你不该有这种想法。”
干戈气急,一把把他拉下水,不顾他的惊呼,把他抵在池边,道:“去他的兄弟,自我娘不要我,把我送回贺兰家,我心里就是你和大姐,别人我放不进来。”
贺兰骢急急地道:“你怎可这么想,所有人都未将你看做外人。”
干戈咬牙道:“那不一样。我在贺兰家只待了两年,为什么会跟着那个道士走,就是,就是……”
见干戈非常着急,似有难言之隐,放柔了语气问他,“发生什么了?”
干戈气呼呼道:“大娘染病,他们说因为我来了,她就不开心,所以郁郁而终,是我害死了大娘。”
“这,简直无稽之谈。”自己的母亲患重病,最终不治而亡,和干戈有什么关系?
“大哥,别拒绝我,我心痛。你成亲那日,我连夜返回大禹关,就是心里难过。如今大嫂不在了,我们注定要隐居避世,就让我们一起糊涂一生吧。”
“可是……”
贺兰骢想说什么,干戈的嘴巴堵上他的唇,手上开始猴急地解他的衣服。
“唔,我……放开……”干戈手上不停,把贺兰骢的衣服除去,才一手去扯自己的衣服。
贺兰骢知道,如果就此下去,发生的事情决不是自己想见的,他趁干戈去解衣结时,想快点上岸,却被干戈拦腰抱住,湿乎乎的嘴巴吻上他的后背。
不同于元文敬那种带着掠夺狂肆的吻,干戈的吻轻柔且又不失热情,他说:“大哥,给我,让我们一起,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
他颤抖着,想拒绝,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你,别……”
干戈将他轻轻推到池边平滑的石头上,轻抚着他,说:“忘了那些,现在只想我就好。”
贺兰骢喘息着,虽然和小皇帝之间,欲望是被他强迫挑出来,然眼下,他知道,他自己的身体,在干戈的挑逗下,已经起了反应。最后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他们是兄弟,不该做这种事情。哪知,欲望喷薄而出的一刻,干戈的手指就着温泉的水,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便侵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