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颐右?"
颐右双脚被冰锁住,不能弹动,眼见巨龙越迫越快,张出利牙快要迫至眼前把他撕裂!
他绝对不能死在此青年手里,这叛乱阴间的罪徙!
他还有能动的地方!颐右凝聚整副心神,瞪著春魉身后的三枚绿魂!快啊!
颐右的发全往后吹起,灼气扑面,巨龙的勾牙就在他鼻尖前!
来了!他猛地浑身一震,然后右边眸子加深了颜色!
就近看著他的熹舞,清楚看见他的一眸渐渐变绿。巨龙巨啸一声,维持著吞噬的姿态,却没有咬
下!
一切动作都凝住了,寂静中只有熹舞安坐于龙头之上,发丝缓缓垂下。眼前,颐右无畏无惧地仰
起脸,单眸已完全转绿......
深绿,很漂亮的颜色、很熟悉的颜色。
是夏的魂魄。熹舞一挥指尖,幻龙凭空消失,他脚尖下地,一路往颐右上身漫延的冰也开始融化
。
果然是有点脑子,不愧令春魉失了一翼的敌手。
颐右把夏的魂魄,载在眸子之内,教他不能随便动他。熹舞双脚才碰地,春魉便唤一声"舞!"
熹舞不能动的,让他来!春魉脚底撑地,整个便向颐右冲去!"来吧,颐右──!!"
来吧颐右,是时候把他们的账好好算一算了,莫想给他逃!
颐右只见到,春魉的单翼向青年一挥,在青年浑身一震,眼瞳转紫之际,黑影也向他袭来了!
耳边,听见羽毛破冰之声,雳啪不停!冰碎掉落地上,翅膀凶猛重生!
他看见春魉扑上来,暗夜中彷佛野兽的亮眸、而背上的黑羽片片叠起,不可思议地修补重长著左
翼!
有熹舞在,他就能重生。
颐右脚尖一点,往后跃,手举起要发线,立即被春魉的右翼挥开!
然后尘埃落定之际,左翼已如一只黑色巨手,绞著他的脖子浚空高举!
"嘎呀......"寂夜中,只剩他喘不过气的声。一切静下之时,眼前人已伸出尖利的甲,尖端就在
他眼珠之前,轻掂右瞳!
"你刚杀得如此痛快,总轮到我了吧?颐右。"春魉表情彷佛结霜,是颐右看过以来的认真。
愉悦感受著颐右的轻颤,春魉移动著利甲,似在思考从哪里下手会比较完整,他甚至可以看见夏
的绿魄在瞳中流转。
"嗄......我为阴间办事,何错之有?"他理直气状地收拾两只妖魂,春魉这叛徒是有何理由去毁
他伤他!
"你没错,该死的对极了!但阴间要收的魂,我向来要抢便抢。"
颐右刚刚折腾他们很欢快,就总得有此觉悟。若落于他手中,必是生不如死。
即使现在颐右愿意把夏的魂魄释出,这只眼珠他也是挖定了,再也不能成颐右的保命符,虽然他
真的很想称赞颐右聪明。
语冰魂载于熹舞的眸子之内,夏的魂也得以夺回,现下只剩守守。
"若不想被挖走眼珠,当初也找个人类来交换不就好了?"利甲翻开眼皮,沿著眼珠上方,一点一
点地滑入......
"祁澜!"
熹舞走前去,只见韬虹握著剑,剑锋没入祁澜的胸膛之内,幸好还没有很深。
韬虹很明显是被颐右操控住了。要怪只能怪他来得太迟,差点所有刀剑魂就全都魂飞魄散。
"我来了,你支持住......"
颐右那边有春魉对付,他就来切割颐右怖下的线,拯救祁澜与韬虹于水深火热。
剧痛折腾得他几乎昏去,祁澜还是撑著一口气,向熹舞勾起虚弱的笑"小舞......"
还赶得及,真的太好、太好了......他是没要紧,最少也要保住韬韬......
夏和语冰、守守都魂飞魄散了,他再独活又有何意义?至少韬虹可以实践约定,在下辈子等他寻
他,把他给寻回来。
是生、是死,此刻对他来说已不再重要。但他见著熹舞的时候,心痛却是一发不可收拾,他只觉
劫后余生的哀恸。
小舞绝对没法想像,他刚刚经历的是什么一个地狱......
一眸褐、一眸紫的青年将要踏入颐右的控线范围......
韬虹却选择在这时候看向他,熹舞与他的视线对上了,知道颐右一定是动了什么手脚,令韬虹不
得发声。
韬虹凝视他,整个都微微地颤抖,彷佛迫切地想告诉他什么,却无法如愿。然后,他的眼向下瞧
......
熹舞顺著他的视线,一同向下看。他看到了,韬虹脚不碰地,即使难以察觉,但他整个浚在半空
。
这是!?
他猛地退后,然后指尖一挥,天上立即降下碎雪,白粉如雨绵密地降,铺在那个空间!
"熹舞...?"冰凉的雪粉扑在脸上,不能动弹的祁澜仰高脸,疑惑地看向半空。
所有人的视线都胶著在那处,阴谋逐渐现形,雪粉令丝线显露无遗,眼前,透明的细线逾千,线
绕困著韬虹与祁澜!
颐右早已设下了线网,巨大交织的线网,每一根却都系在韬虹身上,让他挂在浚空。
要谁踏进了,必定被切割成碎片!
线网设得过于精巧,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祁澜,别动!"熹舞咬牙,看向被困于网中的他俩,还有极其脆弱,飘扬在他们之间的白色魂魄
。
一线断,牵千线。线网一散落,就会如有千利刃的碎肉机般!怕的还是最终的线系在韬虹双手,
会控著他插死祁澜再自毁!
明是不可杀人,却仍怖局要把他们杀尽!熹舞当机立断地停止了降雪,希望没有太迟!
"颐右,你这疯子。"
春魉再也顾不得什么,翅膀一挥,他把颐右摔上墙!然后向前奔跑!
"可恶──!"
颐右勾起一抹笑,春魉也察觉到──
雪粉还是太重了。
细雪突地停降,整个空间凝住了几秒,然后,疯狂的运转起来──
啪哒,其中一堆积聚的雪粉,坠下。
一线断了。
***
春魉与熹舞同时向前跑。
鸟妖跑两步然后把翅膀猛张,鼓动两下已越过熹舞!
眼前,展现著难以置信的境像。
雪粉坠断了一线,那紧绷的线向左右猛缩,切断了周边密密麻麻的线!线切线、线切线,快速地
重覆!
线网坠落,被钉在原地不能动的祁澜与韬虹,置身在千条利刃之间!
也许就在下一秒,利线会把他们必个粉碎;也许就在两秒后,线会精准地割断他的头!
祁澜置身线阵中央,知道再过不久线会把他割成碎片,又或是死于韬虹剑之下!他伸出双手,尽
他所能地护住守守的魂魄!
韬虹看著他,他也无怨无悔地回望著。
死在这儿不要紧,死在韬虹手中更是他梦寐以求。他们很辛苦、很辛苦才走到这一步,也只阳间
这步。
接下来有何足惧,就有阴间寻路吧!有虫虫和语冰等他,韬韬陪他上路,他只觉完整了。
"韬韬,黄泉见。"
熹舞不顾不切地向前奔,猛向祁澜。
线不停于他身前断裂。他被割得全身都是伤,只勉强能避开致命之处。
线,一线连一线,很快便断光了,最后的线操控著些什么?他无法不想!"赶不及的......"
他知道颐右的把戏,线的未端肯定牵动韬韬的手,把剑贯穿祁澜心胸!而线,已经快互相拉扯到
最后了!
祁澜会死──!!
左右穿梭在线缝间,春魉彷佛知道他所想,朝他看去一眼,吼道"赶得及的!"
一定赶得及的,他们一定可以赶在悲剧发生之前,拯救他们两个!不要、还不要太早放弃!
祁澜与韬韬,怎选?怎选都是不愿!
"春魉!"线阵只余稀疏几条了!!"赶不及了!"
春魉比他快,肯定可以救活其一!就算是救到一个也好!
此时,韬虹彷佛终于挣脱了颐右的封禁,发出一句"春魉,杀了我吧!"
他曾要求在他强占人体时,春魉亲手了结他,现在就是时候了!祁澜能救的,为什么不救!!
"不要──!!"以双手护住魂魄的祁澜,也被线割得全身是伤,他哀叫一声。牺牲已经太够了不
是吗!!为了他已经牺牲太多了!!
"春魉──!"是动还是不动,总得有个决定!熹舞急切地喊叫一声,要春魉有所行动!
要韬韬不先魂飞魄散,祁澜必死无疑!他们的距离太远了,勾不了魂,但春魉知道该怎么做!!
"我知道......"真的非得杀韬韬不可!?他们必得选择祁澜!?
几下鼓翼,春魉深吸口气,本要张嘴把韬韬的魂魄吸食,一口吞掉!
但他一阵激灵,竟看到有线向守守的魂魄挥去,将要割个四分五裂!
他瞬间转念,把翅膀伸长到极限!
翅膀猛张,挡下向斜挥去的利线,线割过去,半张翅膀被割下!!掉落!!
线的去势被挡下,春魉同时意识到熹舞干了些什么。
距离已经够近了,他把右翼伸展出去勾住守守的魂魄......满天散落的黑羽挡住了视线,将全落
下时,线也全落下了。
最后一线已断裂。
他看到祁澜护住魂魄的手垂下,而胸膛上的伤被冰覆盖住。然后,他看见了韬虹剑的裂口......
有颗冰珠陷在剑身中。
剑刃从未端开始碎裂,一直向剑柄裂上,钢片碎下,细碎掉落一地......
是熹舞出手了,他选择了。
耳边,只有韬虹剑被破灭的声音最响,剑身的粉碎漫延,直至剑柄位置才止住。
韬虹的魂魄,在同一时间也裂开,裂痕怖满他的周身。就连,韬虹最后的笑容也看不清了......
剑柄下地,锵然几声。韬虹碎成千万碎片,如一场蓝光雨,散下。
祁澜瞪大了双目,蓝光降于他的四周,他伸出手来,却捞不到半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熹舞在他面前,杀了韬韬──!
想起,钦天监四年前问他的一句。
熹舞,人类与非人是否平等?
那问的答案,他在当天就给了。
但,似乎现在才是他真正的解答。问题却换成人类与剑魂的生存是否平等。
当时,他是为什么能如此理直气状地回答,并如此坚信自己可以坚持信念?此刻,却又是为什么
不用半秒,就把以往一切都打碎了。
祁澜与韬虹,他连想也没想,就选择了祁澜。
因为同是人类吗?还是因为韬虹愿意以自身来换取祁澜的安好,所以他成全了?还有其他的原因
吗......
他花了不到半秒,就出手了,若是出于同类的本能。那一直以来护他伴他的剑魂们又算是什么?
他根本,就不敢迎视春魉的眼睛。
那钦天监的本事不到他千份之一,但至少有一点是说对了。
他若无法突破这关口,在人类与非人中抉出其一,他就止于此了。无法继续前进、无法攀上更高
位置。
但为什么非得要以韬虹的命,来换取他的这个觉悟......
一切都完了。战斗完了,该活下来的、该破灭的,都有了答案。
即使今晚憾动阴间的大事,刀魂杀害人类、剑魂强占人体,出动的鬼差全数死亡,韬韬魂飞魄散
,一段街道几乎被全毁。
可能只是人类以为的,深宵猫儿叫春而已。但对他们来说,何止悲剧。
刚刚喧闹的世界正静得,连步于雪上都清晰可闻,只有祁澜的惨叫。
春魉站在原地,破碎的一翼,另翼勾全著守守的魂魄。
他似乎也震撼于他的决绝,但却没有说话。事实上,熹舞不敢察看他的反应。
颐右挨于墙上,看著春魉脸无表情的侧脸,勾起不屑的笑。
看吧,春魉,这就是你百般护全的人类,他今天能义无反顾地杀掉那剑魂,改天也能轻松把你解
决掉。
亲眼看著韬虹碎得无可挽救,就如看见亲人在眼前被杀。祁澜吓著了,也不敢相信,他疯狂地大
叫著「啊啊啊......"
"没事的!"熹舞踏过碎雪跑到他身边来,从后一手掩著他的眸,让他冷静下来。"没事了!"
震撼过大,祁澜连泪也流干了,挣扎著要脱出他的怀抱"韬韬......韬韬──!!"
为什么最后,只有他留下来了!!为什么只有最该死的他被留下来了!!为什么!?
熹舞爬前去,把剑柄执起,掰开祁澜的指将之塞入去"祁澜,听我说!这是韬韬!"
祁澜以断指、掌心摸索著韬虹唯一剩下的一部份,他著急地摸著,每一细纹也不放过"为什么要
这样...为什么......"
"不是说好了...要约定下辈子的吗......"熹舞的掌心开始湿润,祁澜的热泪滚下脸庞,滴滴答
答落于雪地。
韬韬真的魂飞魄散了,魂魄碎得救无可救,那说要等他生生世世的韬虹,就在此世、他面前消失
无踪了。
一切都完了。不会再有等待他的韬虹。明明要他死去的话,下辈子他们还有重逢的机会,韬韬你
为什么如此傻啊......
祁澜把剑柄握得很紧很紧,抱在怀中,却再不叫不闹。
熹舞看他异常的反应,不敢有半分疏忽。他知道,祁澜的心底肯定在打算自毁。
***
颐右抚著脖子上的伤痕,挣扎著站起,他刚差点被春魉硬生扭断脖子......
剑魂阴差阳错地,被他们自家人所杀了干净。
刀魂被杀了个魂飞魄散,魂魄却也被春魉救回。任务还未算完成,除非他把刀魂魂魄给碎成光尘
!
他们的眸浅得几乎透明以作载魂之用,现正大派用场,他右眸内的绿魂正是最好筹码。
春魉与他之战,还没完啊!
颐右向春魉踏去,春魉压根儿没有心情去理会他,只以背部招呼,未免太看不起他!
他从不在别人背后偷袭,要打非得明刀明枪!颐右手一举起就要发线,正想出招......
"汪───!"突然,后头传来犬吼一声,吠声震天!颐右灵敏地立即闪避,却是避不及了!
他旋身过去,却立即被那巨大的黑影扑倒!!"呜──!"
颐右重重地被扑倒在地上,只觉眼前一黑,头昏眼花!巨影没有立即攻击他,得以让他搞清状况
!
只见巨型黑狗的四肢皆与地面相连,举手投足都拉出长长土色!!刚刚根本是从地下钻出来,难
怪他压根儿没有察觉!
一开始以为又是那熹舞的招数,定晴一看,怎么这大狗有点眼熟......
来不及让他细想,黑狗兴奋地伸出巨舌,还拉著冰凉的唾液,疯狂地舔他的脸!"滚开!快给我
滚开......"
恶心!!无论颐右又踢又打,都似打在铁块上,巨狗不痛不痒,他的手脚打到发红!"汪汪汪!
汪汪......嗄、嗄、嗄──汪汪汪!"
更糟糕的是,那臭狗发现了他右眸的魂色,像发现了甜食的小孩,双眸发光,流下更多口水!
任颐右怎闭紧眼皮,它都一个劲儿地猛舔......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它把眼珠吃掉!
屋檐上,慢燃起一抹青焰。
黑夜中发光的晕色总是夺目,很快,青焰越燃越开,照亮了长烟斗的主人。
男子大张著双腿,手肘搁于膝上,悠然地吸吐著,吐出长长一口雾......"别乱动啊,颐右。这
孩子兴奋过头,可是会把你的头颅噬掉。"
哎,真是可爱的孩子,可爱得要命。这孩子从以前开始就很喜欢颐右了。
白葱的长指夹住长烟斗,突地一道金光侵入青焰,青焰灭弱了不少。
是一条幼蛇,滑过男子的肩,伸出铜舌卷吃焰火。
"零嘴可不能乱吃。"骨节分明的手用力一抓,把蛇舌整条拉出,几乎就硬生拉断!"告诉过你多
少次了?嗯?"
他怕蛇牙会刮花指甲,松手。然后金蛇立即钻回衣袖之内发抖,不敢造次。
春魉看向屋檐,这混蛋不知已来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