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孤注掷温柔(出书版 穿越 第六册)BY 阿堵

作者:  录入:03-18

烛光中满室安详宁谧、恬静温馨,顿时怯了。没由来想起庄令辰那句话:「不敢……也不忍」。放下盒子,一时不知怎么开口。站了半

晌,才道:「他们收拾从蜀州带回来的零碎,找出这样东西。说着,低头打开盒盖。

子释忽然觉得那盒子似曾相识。正凝神回想,已经瞧见他把里边那本熟悉的大册子拿了出来。

呃……心底呻吟一声,只恨视力太好。

还以为这玩意儿早在安宸自焚时一起烧了,毁尸灭迹。哪知祸害遗千年,竟然完好无损跟到这里。

「嘿……」干笑。

理论上,子释认为这实在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完全没必要小题大做。他在西京言行举动,名声风评,比一本春宫图册的影响深远得多

了,也压根儿没觉得需要愧对面前这位。可是为什么,这会儿见到这本东西,心里居然不由自主有点惴惴的呢?

冷不丁想起应该还有一本,不觉「咦」一声。

长生目光向他望过来。

子释记得了,后来那本阴阳双修宝典,赵据一直在皇宫里练,没拿到莺章苑去。自己当初本着强烈的责任心,取了个十分专业的名字,

叫做《坦多罗毗那夜迪王般若欢喜禅心经》,装帧也参照佛典式样,封皮上貌似还装模作样提了几句梵文……该不会……咳,被当成佛

经了吧……

扶额。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看他还是一副刻板神气,小声解释:「我以为……已经烧了……」

「做得这么用心,烧了多可惜。」语调生硬。

子释坐直身子,侧头瞅着他:「我那时候因为欠了尹富的人情债,接下这差使替他消灾。」晒笑,「做本春宫图而已,比肉偿强得多。

后来还用这个敲了赵琚大把银子修兰台司的地库。这笔生意,本利算下来,赚大发了……」

长生最怕他用这种语调跟自己说话。听见「肉偿」两个字,心里难过得要命,好似一把钝刀子在肋条上拉来拉去再戳几下。可是那些画

面题诗的冲击实在太大,想到他一页页翻看,一字字书写,然后流转他人之手眼,评头论足……一股气就在胸口冲来撞去,总也无法平

息。

没办法跟他生气,只好跟自己生气。闷闷站着,不再说话。

子释瞧瞧他,横眉竖眼又垂头丧气,那般独个纠结神伤的模样,好似闹别扭的小孩。

心头一痛。

有关这春宫图册的许多片段浮现脑海,室内温度急速下降,眼前距离倏忽拉开,曾经痛到灵魂深处的某种情绪在这个始料不及的时刻袭

击过来。明明他就在对面,却仿佛飘浮天边一般遥远。他想叫他的名字,张张嘴,发不出声音。他想伸手拉住他,全身虚脱无力,连指

尖也抬不起来。

他只能呆呆坐在床上,任凭那疼痛一丝丝抽走体内的力量,眼前身影渐渐虚化成泊个幻象,不也奢望得到任何温暖与支撑。

长生跟自己生了一会闷气,发现周围静得吓人,再看他时,居然在走神!真是岂有此理,提高声调:「子释!」

子释一下被他唤醒,眨眨眼睛,忽然有了力气,知道自己又想多了,早已过去的一切,毕竟已经过去,望着他的脸,已中依然又怜又痛

,也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自己,抑或仅仅为这怜惜痛楚本身,赋予生以因由,以缘分,以意义,以价值。

「过来。」冲那个有点炸毛的别扭小孩道。

长生应声抬腿,又及时刹住。

子释推开被子,跪坐到床边:「过来呀。」

那个此同时,是挑逗,到床前。

那个「呀」字尾音稍微有些长,略带了点儿升调,与此同时,长生两条腿如同被看不见的绳子牵着,一步步扯到床前。

子释直起腰,恰与他视线相平。

两个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看着看着,不提防一阵隐微而私密的快感从全身掠过,指尖都禁不住颤抖起来——长生闭上眼睛,咽喉漏出一缕无法抑制的呻吟,抬起

胳膊捉住了从松开的领口钻进去的那只手。

耳边一声轻笑。又酥又软,又薄又脆,咯蹦碎在舌头上,好似入口即化,又好似粘住了牙齿。

被捉住的手不动了,另一只手爬过来。窸窸窣窣几下,长生感到腰间一松,腰带被他拿走了。

「子释……」喉头也仿佛黏住,两个字说得甚是费劲。

「嗯?」

这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在鼻腔里拐了不知道几个弯儿才透出来,跟化骨水似的往身上浇,长生骨头一软,抓住他的那只胳膊便垂了下

去。

「哗啦!」外衣卸在地上。

就在里衣最后一颗纽扣随着他手指动作散开那一瞬,长生陡然睁眼,一手箍住腰身,一手撑住头颈,猛地前扑,将他狠狠嵌进被褥里,

同时把自己狠狠嵌在他身上。

「啊!长生!……」

千钧一发。

发丝终于断裂,巨石轰然落地,震起碎屑烟尘无数。子释就在这一片漫天烟尘之中,跟着成千上万的碎屑飞洒溅落。

「子释!你这样……我没办法……停下……」

「谁……要你……停下……不准……停下!」

事实上,经过了那么久艰辛的忍耐与克制,没有任何力量可以让这种情形中途停下。问题只在于,所谓不停下,周期定义为多长……

当最初的急切与激烈过去,长生总算能够控制体内疯狂爆炸的能量,渐渐把握住力度和节奏。又经过不知几轮,他才顾得上体会那些微

妙而敏锐的瞬间,一分分沉下去,再二寸寸浮上来,徜徉陶醉……

蓦地想起不知多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惊而醒。之前过于迅猛的快乐竟造成了某种感官空白,恍若无端端被自己弄丢了一段时间。

有些莫名的发慌。

将身下人抱起来:「子释。」

「嗯……」

声音虽然低微,明显还醒着。轻蹙的眉尖被汗水浸得又湿又滑,手指抚上去,好似就要随之晕染化开。

长生知道自己失控了:「疼么?我……」

手指抹平眉心之后,下意识找到左边那颗小小墨珠,停下来反复摩挲。

怀里的人微微摇头,脑袋顺势逃开,搁到他肩上,暴露了颈侧一串串绮艳蛊惑的绊色桃红。

长生仿佛受到召唤般吻下去。

一声朦胧的,暗藏了某种满足而又空虚情绪的叹息,引着他的脖颈向后拉开一段距离。

正要追随过去的时候,长生看见他半睁开眼睛,略略垂下眸子,给了自己一绕上来个欲说还休的微笑,重又闭上。垂双臂环绕上来,头

缓缓仰起,单在眼前留下一段美丽至极的线条。

颈上项圈被汗水浸透,有如镌刻在肌肤里。坠子不知何时反转过来,光洁如白玉的背面几乎与胸膛融为一体……

长生忽然就从那眼神和笑容中顿悟,懂得了那本春宫图册对于自己的独特意义。

他看见他。

在每一个漆黑的夜。

每一个孤枕难眠的夜。

每一个空床独守的夜。

每一个想着他,等着他的夜。

执了白云红叶笔,蘸了桐枝松烟墨,往金丝玉版笺上,写人间最缠绵最香艳的诗句。可是,那粉香脂腻背后,一笔一划,都浸透了寂寞

与孤独。而那令人绝望的寂寞与孤独,分明是他顾长生,用了至温柔至残酷的方式,一刀一刀,亲手刻进骨头里去的。

他终于看见他。

在某一个漆黑的夜。

某一个缠绵香艳的夜。

某一个寂寞孤独的夜。

某一个温柔残酷的夜。

某一个想着他,等着他的夜。

等来了一场劫。

长生终于明白,那些寂寞与孤独与温柔与残酷,才是自己作为爱人,最最对不起他的地方。

一一今生今世,永远无法补偿。

怀中人有着平生未见的娈婉柔顺,神情凄迷而沉醉。泪珠挂在长睫上,仿佛有生命一般幽幽诉说,把他所有不曾出口的言语,一笔一划

,烙在自己心上。

永乾七年,年轻的华荣帝国由于年轻的太子主持朝政,逐渐呈现出开国以来前所未有的刚健清新面貌。

就疆域来说,自从永乾六年西锦投降,华荣朝廷接管整个大夏九州;不仅如此,太子殿下之前收服了东北青丘自水,郁闾举族归顺;而

西北大片高原沙漠本就属于西戎,一时华荣版图扩张到大夏国历史最高点。

天下一统。

西域诸国、北方夷狄、海外各岛、百越南疆,正在逐渐获得关于这个重新崛起的大帝国的新印象。

万方即将朝勤。

这一年,朝廷忙着安内。

蜀州在过渡,楚州在剿匪,东南沿海在闹海盗。

水师大都督白祺一直深得朝廷倚重,又在平定楚州及蜀州的过程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却多年不曾与家人团聚。太子特请圣

旨召其回京,嘉勉之后,授以东南海防重任,并许其二子随行。

水师编制相对独立,相比之下,陆战部队改革则迫在们睫。华荣立国短暂,头几年皇帝的主要精力都用在学习做皇帝和操控朝廷上,军

事方面难免滞后。等到太子接手,朝廷?军和原靖北王嫡系部队的差别一下就显出来了,军事体制改革变成浮出水面的迫切任务。何况

天下一统,可以预想短一段时间内不会有大规模武装行动,理当精简兵员以省人力:昔日作为特殊时期应急的各地军屯据点,也开始日

渐逐步把土地还给老百姓了……

无论如何,符杨作为开国君主,勤勉有为。中央朝廷在他的带领下,总的来说进步迅速,积极有效。然而各州郡地方官员,主要由最先

投降的锦夏旧人和驻宁马地的西戌戎军官组成,思想品质及能力水平都相当一般。绝大部分不误事已经很好,根本没法指望有所建树,

因此,民生经济基本处于自然恢复状态。这些人如何改造换血,是个大难题。

……

总之,长生和他的手下干将们,很多很多事,非常非常忙。

除了公事国事天下事,还有家事与私事。

顺京七月半,秋高气爽。练江以北的秋天,明显来得比南方早。

几辆外形朴素的马车自清光门出城,直奔西郊璞山而去。

璞山乃前朝皇陵所在地,昔日锦夏王公贵族都喜欢把墓园设在附近。自从十年前锦夏末代皇帝南逃入蜀,这片风水宝地便几乎绝了人迹

。就在不久前,依然古木寒鸦,荒林野草,座座颓败的陵园掩映其中,一派阴森凄凉。

尽管知道长生提前做了准备,子释下得车来,看见整伤的园林,洁净的雨道,还是大出意料之外。长生站在他身边,低声说明:「早在

三年前,父皇便听从莫老建议,派人吞守锦夏皇陵。今年清明,朝廷出于矜悯人情考虑,准许锦夏旧人祭拜私陵。说是这么说,实际都

怕招忌讳不敢来。这一趟,也算借姨妈身份,做个示范,对外只说来祭祖。」

子释斜他一眼:「我说你这么殷勤呢!」

一般人只假公济私,唯独太子殿下,要假私济公。

背起双手,小声嘟浓哝:「你打哪儿白捡的姨妈……」

长生跟他一样背起双手,扯扯嘴角,不再说话。

后边子归搀着韩绾下车,又双手从车中将韩纾的骨灰坛捧出来。

最后一辆车里坐的是庄令辰,这会儿一早爬下来赶到前头引路。倪俭领着换了装的太子亲兵在四周执行保卫工作。

子释看见庄令辰,皱起眉头。此行纯属家事,实在看不出秘书郎大人有出镜的必要。秘书郎大人当然没什么不好。作为臣子,忠心又能

干;作为朋友,聪明又可靠;然而,若是作为妹夫……

子释自认从来不曾以貌取人,搞偏见成见。问题在于,每当把大献殷勤的秘书郎大人跟自个儿妹妹一比……眉头无论如何也松不下来。

可惜这一趟,多半从头到尾都由人家一手安排,身边人又刚提供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家事于是不再纯粹是家事,秘书郎大人的存在

,忽然变得十分正当且正常。

在心里哼一声,抬腿往前走。

子归直到将韩纾骨灰带回顺京,确知赵据已经死亡,才找机会偷偷告诉韩绾实情。此事隐秘,越少人知道越好,韩侯老两口那里,完全

没有透露。

一行人走进韩氏陵园,中间一座最高大的,子释看看碑上文字,原来是昔日水师提督伏波将军韩朝之墓。韩朝活着的时代,恰逢锦夏落

日余晖,有幸享受到最后一段繁华,却因忧心时事郁郁而终。

墓穴早已备好,子归以母女之礼安放韩纾骨灰。不大工夫,掩埋完毕。因为既不能修陵,更无法立碑,于是移梢了一株银杏在上面。也

没有设供桌,各人执香一炷,祭拜祷告,便算结束。

子释四面望望,陵园中尽是参天松柏,清幽窈邃。然而,不远处道路旁和山坡上,镶着金边的银杏叶与染着红云的枫树枝斑驳绚烂。抬

起头,天色碧蓝。

记不得到底有多久,没有像这样出门走动了,没有像这样,看见广阔高远的天空,缤纷美丽的大地。想不到,身在顺京头一回出门,竟

是为了一场迟来的葬礼。心中有些感慨,却也不见得多难过。毕竟,那些惨烈往事,都已经过去了。这场葬礼,哀而不伤。

这时韩绾忽然走过来,向长生施了一礼:「殿下。」

长生弯腰回礼,不便称呼,干脆省去。

「多谢殿下。」尽管心情复杂,但就这件事本身而言,对方确是一番好意。道过谢,韩绾稍微犹豫,道:「我想,请殿下允许,带小还

拜一拜她的父母。」

几个人都吃了一惊。当年谢氏满门抄斩,西京认亲之后,谢升夫妇葬于何处,韩府中人不提,子释兄妹自然也不敢问。只当重罪行刑,

遗骸不知下落。万没料到,韩绾会这时候提出来。

走到陵园最偏僻的角落,有一个没有立碑的土堆。韩绾停了脚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这一片葬的,本是入籍的家仆奴脾。当年二

妹与我费了许多力气,最后也只能委屈三妹和妹夫……」想起两个妹妹好歹魂归故土,自己的丈夫与儿子却只能草草埋骨他乡,愈发伤

心断肠。

子归「扑通」跪倒,双手撑在地上,泪珠滚滚而下。那平生未曾当面呼唤的两个字,竟被堵在胸腔出不来。当她终于能够发出声音,好

似连同肺腑一道离开了身体。

「爹……娘……」

也不知过了多久,发现子释居然陪在身边掉泪,赶紧拖他站起来:「大哥,我没事……都这么多年了,没什么好难过的……地上凉……

「啊,没关系。我就是……看你和姨妈哭得痛快,忽然也想替咱们爹妈哭一把……」

长生在旁边握住他的手。早知这一趟必定害他伤神伤身,却非来不可,无从避免。

太子殿下站在坟前上了一炷香,庄大人和倪统领也过来祭拜昔日威远将军。

长生对子释道:「回头选个日子,将二位长辈迁址改葬,就以子归的名义,重新修陵立碑吧。」

后边庄令辰应一声:「我马上安排。」

长生看看情形,不能再待下去,立刻指示返城回府。

回到府中,长生再没有出门。子释眯了一个时辰,打起精神吃几口饭。到得夜里,两人说说这个,谈谈那个,神枯方慢慢开朗,不似白

日那般悍悒怏不快。

长生特地要哄他开心,尽拣百官群臣的各色笑话讲。平日太子殿下身在其中,哪怕再如何滑稽可乐,也得把着分寸忍耐;而两人独处时

推书 20234-03-18 :鸳鸯错——幽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