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常听着背景里的那片吵嚷,突然很感慨:“你啊,有时候别太孤清啦!有时候,和大家一起玩玩,又不会影响成绩……”
李秀哉“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他并不是不想加入,他其实并非时时刻刻享受孤寂。至少在时下,他是很羡慕那一片热闹的。然而……
走廊对面的对局室里,正在和人打扑克的新科世界冠军李诚熏突然停了手中的牌,看向在对面回廊上打电话的李秀哉。
旁边有人凑到他跟前:“看什么那看什么那?”
待到确认后,笑着对李诚熏说:“算啦,还是不要打李秀哉九段的主意吧!这种游戏,他从来都不肯玩的……”
李诚熏好奇的看着他:“从来都不玩吗?那他还来看?”
那人笑着回答:“是啊,他很喜欢看的。但是从来不玩!第一人总是有第一人的奇怪的习惯的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看着李诚
熏一笑:“啊,我都忘了,你现在是第一人啦!可别不玩了呀?”
李诚熏笑着摇摇头:“还不是,现在还不是。”
这是实话,如果是面对全力发挥的李秀哉,他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可是,李秀哉前辈,并没有像你们说的那么难接近呀!”李诚熏朝着走廊上的那个身影努努嘴。
这时李秀哉正低着头,抿嘴轻轻的笑。这样的他,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清秀的普通青年,完全没有任何第一人拒人千里的气势。
旁边另一个人撇嘴:“那是因为和他通电话的人是夏子常九段好不好?除了和夏子常九段在一起之外,你见过李秀哉九段像个平常人吗
?”
李诚熏丢出一张红桃2:“切!那个男人,有什么了不起,值得李秀哉九段另眼相看啊?”
“我觉得吧,夏子常九段还是很了不起的。想想看,将近十年啊!这样的对手,我也想要一个的!”有人很羡慕的说。
“尤其是,你老是能赢的时候!”有人在旁边补充。
于是一室哄堂大笑。
完全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事,李秀哉和夏子常的对话现在进入到了一个奇怪的领域。
“喂,我说,你别光顾了下棋啦!个人问题怎样?总要有个人照顾你才好吧!脾气不要这样别扭,女孩子里,也有棋下得很好的……”
夏子常的声音怎么听怎么不怀好意,很有些恶质的幸灾乐祸在。
……
……
李秀哉很想掐死他,如果那个混蛋现在在眼前的话,他发誓他一定这样做。
因为那个混蛋现在不在眼前,所以,他也只能恨得牙痒痒,不停的磨牙:“关你什么事?你到底收了奶奶多少贿赂?记性不错哈!连用
词先后顺序都一模一样的哈!”
夏子常在那边大笑:“诶,诶,说贿赂那么难听!奶奶送的亲手做的泡菜难道还不值得我去为她赴汤蹈火?何况只是……”
李秀哉气急败坏,立刻挂断了电话!
他其实并不想这么作的,因为这样一来,怎么看怎么像是他溃不成军、落荒而逃的样子。
然而比面子更重要的,是现实。
他一挂电话,立刻冲进了对面对局室:“李诚熏三段,对不起,但是能帮我一个忙吗?”
李诚熏有点吃惊,立刻丢掉手中的牌站了起来:“当然可以!”
于是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走廊里,一阵穿堂风刮过。秀哉皱皱眉头,看着身边只穿了衬衣的李诚熏:“你穿这么少,不冷吗?先去换了衣服吧?”
李诚熏笑了一笑没有答话,反倒是很好奇的问:“前辈,到底让我作什么呢?”
李秀哉脸上笼上了一层严霜,咬牙切齿的咒了一句什么。
李诚熏离他这么近,也只隐约听见他说的似乎是:“……那个乌鸦嘴的混蛋……”还想再细听的时候,李秀哉已经抬头,正色的看着他
:“那么拜托了,李诚熏九段,请帮我看看大门口,是不是有不认识的女孩子守着……”
李诚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可以是可以啦,但是……”
“那么,拜托了!”
不等他说完,李秀哉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然后躲到了某个角落里去了,摆出一副“快去吧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消息”的姿态。
李诚熏于是很好奇的走到了门口探探头。然后——
“请问,李秀哉九段,还在棋院吗?”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一个女孩子,兴奋的冲了过来!
“呃,”李诚熏摸摸鼻子:“好像……”
“还在是吗?哥哥,你真帅,可不可以带我进去呢?”第二个女孩子凭空出现了。
李诚熏再傻,现在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于是他忍着笑,一本正经的撒谎:“可是,李秀哉九段已经走了诶?”
“真的吗~~~~~~~”说不出的失望的声音,伴随着非常苦闷的表情。
“其实……”
没等他其实出来,女孩子之一,突然掏出了手机大叫:“撤!目标在后门出现了,被美妍拦住了!”
于是,和突然出现一样,两个人突然在雪地上绝尘而去。留下在碎屑飞舞中发呆的李诚熏。
良久,李诚熏终于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然后,他作了一个决定。
李诚熏告诉自己,他绝对不是来看热闹的。
棋院附近只有这家咖啡厅环境比较好,他只是来歇歇脚的,真的。但是会遇见谁可绝对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所以,当他发现李秀哉九段和三个小女生坐在两张桌子之外的地方的时候,他真的是很惊讶的。真的真的,不要因为他嘴角翘起就怀疑
他的话的真实度。
且不管真实而诚实的李诚熏同学怎么看热闹,我们去看看李秀哉同学对飞来艳福的感受好了。
这感受很简单:咬牙切齿!
他现在正在内心一遍一遍的凌迟夏子常那个混蛋。
这其实不能怪他。只能怪夏子常体质太过迥异。
这种迥异表现在对于李秀哉红鸾星的准确预言性上。具体表现是,每当夏子常奉李奶奶之命给李秀哉念催婚紧箍咒后,十分钟内,李秀
哉一定会遇上名为粉丝或仰慕者的奇怪生物。
大部分性别为女,但也有偶尔例外。
这项魔咒屡屡灵验,屡试不爽。
所以,现在他需要坐在咖啡厅里,低着头,满脸通红的应付三个眼睛里冒星星的小女生。
女孩子们滔滔不绝,叽叽喳喳的问着他奇怪的问题,还不停的用笔写着。
李秀哉自己,则已窘到僵掉。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所有问题都是点头或者是摇头。头昏脑胀之际,只希望这三个女孩子快点问完赶紧离开。
万般无奈之际,救星以意外的方式出现了。
“李秀哉九段?”
秀哉抬头,发现半熟人一位。金贞贤,业余二段的一位女棋手,同时是电视里围棋节目的主播。
他赶紧求救:“贞贤!”
然后起身,对着三个小女生点头:“不好意思先走一步!”
小姑娘们很明显不是很满足,有些挑衅的看着旁边的美人:“请问,你找李九段有什么事吗?阿姨?”
贞贤笑了一下,很自然的挽起秀哉的胳膊:“找男朋友的话,是不需要有什么事的!”
……
……
……
目送三位饱受打击的小姑娘垂头丧气的离开,李秀哉微微觉得有些歉意。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看着身边的女性:“非常谢谢您今天的帮
忙!贞贤……”
可是,你能不能把我的胳膊放开呢?
贞贤眯着眼睛笑:“欠我一个情哟!李秀哉九段。”
秀哉点头:“是,谢谢你帮了大忙!”
“那么,以身相许来报答如何?”
“……”
“先试试看嘛!我是很好的女性哦!交往试试看好吗,李秀哉九段?”
李秀哉,25岁。
在这一年的新年里,遭遇了人生的第一次绯闻。
第三十三章 低谷
这一年的开年,对中国的围棋来说,无比寒冷。
名为李诚熏的风暴,携新科世界冠军之势,横扫三国!无数名将成为他的刀下之鬼,包括夏子常,自然也包括李秀哉。
一个月之内,李诚熏面对李秀哉已经取得了三连胜。
韩国的媒体纷纷发出“李秀哉王朝已然崩溃”的哀叹。也有棋迷开始指责金贞贤,认为她使李秀哉分心,不那么专注于棋上。
看到这种说法,李秀哉往往不得不苦笑。
说是交往,两个人不过是一周固定吃一次饭而已。除了饭约,贞贤很少来找自己。她总是笑眯眯的说:“循序渐进啊!我在期待秀哉发
现我的优点然后喜欢上我呀!一开始逼得太紧的话,会把秀哉吓跑吧?”
于是两个人保持了这样一个奇怪的交往方式,并不比一般的好朋友更亲密多少。
即使如此,还是给贞贤添了不少麻烦吧?只怕,今晚要把她约出来吃饭顺便道歉了吧?李秀哉烦恼的想。
相对于对局成绩的下降来说,这种事情更让他感到为难和无法应付。
相比起李秀哉,夏子常的日子似乎要好过一点。
因为和王立浚的强力对抗,他的活力好像突然回复了!他的棋风开始变得奇奇怪怪,经常会输给下手。但是很神奇,面对最强者的王立
浚,胜负居然是五五打平。
姚景程和小猪现在会很有兴趣的看他的谱,不论是胜的还是负的。王立浚则会扑上来和他厮闹:“常哥又拿我磨刀了是吧是吧?”
夏子常一径微笑,他其实从来没有拿任何人磨刀的想法。他只是想竭力抓住,在春兰杯和王立浚对局时,那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东西
,而已。
只是,很可惜,他不是每次都能成功。
这让他有点不太满意,也正因此,在一些小型的比赛上,他对李诚熏的成绩非常之差。
现在的他,喜欢抓着小曾来打谱。从那孩子的棋里,从他博命一般的着法里,他觉得自己受益良多。
不过,即使在紧张的对局里,他偶尔也会走神。他会停下来,完全无视正在苦苦思索的小曾,默默的出神。
“可不想被那个家伙笑话呀!”有几次走神时,心不在焉的把玩棋子的时候,他曾脱口喃喃而出。
然后一惊,回神。
再看着对面小曾无言的表情,他忍不住哑然失笑:自己,对棋的感情,好像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深刻呢!
接着又会自嘲:也罢也罢。反正自己从来就不是成仙成圣的料子。才不像某人,痴于棋,魔于棋,生生成障。
这种时候,夏子常就会施施然起身,向小曾道声歉,暂时封盘,去打他的越国骚扰电话。
李秀哉的声音总是平淡而严正,从来听不出来没有特别高兴或者不高兴。不过,也从来没有拒接他的电话便是。
话题,一如既往,自然还是棋。
有时候,子常还会用秀哉的绯闻对象开开他的玩笑。听着秀哉终于暴跳,子常于是大笑不止。笑够了,就继续回到棋室,进行他的拼杀
。
事实上,夏子常并不像表面看来那么没心没肺。他其实一直在担心李秀哉。
海那边传来的秀哉的消息,似乎不妙。在子常看来,秀哉似乎,渐渐步入了自己刚刚走出的那个泥沼。
所以,他很有些替秀哉担心。
只是,电话打过去,对方依然是淡淡的声音,听不出疲惫抑或沮丧。这让子常有些无力,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不知道如何是
好,如何能帮上秀哉。
所以他振作起精神来,陪秀哉聊棋,以及一些与棋有关的无关的八卦。他想,也许这就是秀哉想要的……
如果后来不是那件事发生的话,也许这种不痛不痒的越洋电话还是要继续下去。
国内的媒体对于李秀哉的状态下降,像打了鸡血一样的病态兴奋。不时在采访的时候问夏子常,对此有什么看法。提问时,眼睛里闪烁
出不容错看的幸灾乐祸的光。
也因此,这种提问往往让夏子常恶心。
这种恶心,终于在某一次访谈中达到了顶点。
当那个电视台的记者把长枪大炮对准了夏子常,并且甜腻腻的开口:“恭喜夏子常九段,你的老对手最近状态下降哦~~~~”的时候
,子常已经觉得非常不舒服了。
她的下面一句话终于让他勃然变色。
那记者说:“李秀哉九段终于堕落于凡尘,请问,您看好谁能成为三国中的第一人呢?您自己会加入这场竞争吗?”
于是,这位记者有幸目睹了媒体眼中好好先生的夏子常的勃然作色。
他一把夺过话筒,冷冷的盯着对方的眼睛开口:“李秀哉九段的成绩,已经不可能被超越!在我看了,他依然是世界围棋界的第一人。
职业棋手的状态高低起伏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一时的状态下降小看棋手实力的话,只能显得无知且龌龊!”
记者于是赧然,不再说话。而夏子常亦无心圆场,拂袖而去!
不远处的姚景程似笑非笑的听着,到最后忍不住轻轻的鼓掌,对身边的楚衡笑:“出息了呀!终于有脾气了呢!你调教有功。”
楚衡苦笑:“你别在那里幸灾乐祸了!本来就是一浪费电话费的事情,现在倒好,得搭上机票钱了。大家一起下半月喝风吧!”
所以,当夏子常一鼓作气冲到楚衡面前说出想去韩国这等异想天开的想法的时候,女王陛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掏出了机票递给他:“
玩得开心一点!剩下的商业比赛我都替你退掉了。”
然后飘然而去,留下夏子常一人在原地发傻。
“我说,认识你这么多年,没发现你这么圣母啊?”
夏子常奔向机场的时候,姚景程和楚衡正在围炉煮酒。姚景程看着楚衡笨拙的动作,忍不住笑了出来。
楚衡终于把酒壶处理好,抬眼一笑:“我高兴!你管得着吗?”
“我敢吗?不过,你当年若是有这么一分对平岚……”
“你算了吧!就平岚那种德行,不占尽天下人的便宜,他肯停吗?就他,还稀罕我那一点点的费心去帮忙?”
姚景程苦笑摇头:“你就是这样,你怎么知道他不稀罕?男人,其实还是很稀罕能被别人宠的……”
楚衡嗤笑:“那你呢?天生受虐狂?”
姚景程笑着摇着酒杯:“你有没有发现,你一理亏,就会想法设法把话题绕到我身上来?我那是倒霉,可遇见了就是遇见了,心动就是
心动,我有什么办法?至少我够诚实,可不像你!”
楚衡细细抿着酒笑:“我?我又怎么了?你难道不觉得,那孩子,实在是让人好到心疼吗?”
姚景程撇嘴:“好人多了去了,也没见你一个个的嫁过去,然后费心劳力的替他们打理琐事,摆平麻烦。我看,他日后未必承你的情!
我看你到时怎么办?”
楚衡瞅着他,笑得很猥琐:“到时候?到时候我有什么吃亏?我可是喝到了头道汤的人,比起有些人能看不能吃十多年那可是赚到美国
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