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 上——浅籽桃

作者:浅籽桃  录入:03-09

外衫,衬衫,最后是里衫……柔软的衣物在她足踝下形成一滩温柔的弧线……直到趋于赤 裸。

密布的血管从少女淡白到透明的皮肤下蜿蜒出来,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她迈开细瘦倒不像话的长腿,缓缓进了冰凉的池水。

他却从灵魂深处开始颤抖,并感到胃里隐约的翻江倒海。

——那不是一个人,那根本不能称之为是“人”。

——像死尸,更像傀儡……她除了最原始的求生本能,根本没有其他任何的思维。

枝枝杈杈上的花朵瞬间就活了,喜悦地旋转着绽放着,纷纷附上那具年轻莹润的身躯。然后吸食——真的和进食如出一辙地在吸食……

那身体里温热的血液。

少女身上那些青紫色的血管,渐渐暴突出来。

它们饱满的花瓣,由桃色演变为艳红;大片大片渲染开的红,淬了剧毒的绮丽的红。

似乎是太痛了,池中的人虚弱而凌厉地呻吟了一声。

清歌毛骨悚然地想闭上眼,捂住耳,偏偏力不从心。

从头到尾,他没有遗漏任何画面,完整地看到了这匪夷所思的人间惨剧。

他之前从流景口中听到的“人血炼丹”,好像挺不伤天害理的,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

清歌原以为是割破手指肚的那一点点鲜血。他脑中所谓的“邪教”,只是单纯那两个字而已,没有深渊般的黑暗,太过于简单。

皮肤上开始一寸寸地冒起鸡皮疙瘩,他恨不得自己直接昏过去,也好过直视少女那呆滞的双眼。

一旁百无聊赖的流笙不意间注意到那少年同样苍白的脸色。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间低落,身体也因为抑制不住的发抖显得单薄。

流笙从小到大看这景象太多,早就麻木不仁,并不曾想到能把人吓成那副德行。

“二弟。”他皱眉开口。

流景正背身欣赏亭台处刻的字,闻言微微侧头,笑着回应:“什么事?”

“他怕是吓坏了吧。”流笙示意那棵树下的清歌。

他毕竟还是忍不得解语受一丁点的委屈。

那是在他心目中比什么都重要的弟弟,恨不得天天把他放在手心里护着才好的弟弟……他连让解语背着重剑走上十里路都会觉得心疼,

怎么可能在看到他脸上现出惊恐万分的情绪后,还无动于衷?

他知道他面前的不是解语。解语的身体分明在他怀里毫无留恋地冰凉过。

……解语已经死了。

可眼前的这个赝品,长得实在和解语太像太像……像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他为什么总是抱着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心头一阵剧烈的疼,流笙冷冷转身背对着流景,努力掩饰住态度里强烈的不满。

“差不多够了。”

够了?怕是还舍不得放不下吧。

流景意味深长地看了兄长一眼,旋即却淡然地笑起来。

“好,都听大哥的。”

他走过去,温柔地弯下腰,扬起自己宽大的衣袖便把那个如玉的少年整个包裹进怀里。并在其汗湿的额头上安抚地吻了吻。

清歌惊惧得过了头,胳臂的筋络仍在不断抽搐,整个人木然望着上方,比刚来时更呆了几分。

他害怕的样子很瑟缩,微翘的红唇也颤抖着,无端端惹人心怜。流景看着看着就想起飞扬跋扈的解语来,心头一动,在他唇上又轻轻啄

吻了下。

“没事了。”低声地这么说着,流景的温柔神色似乎都穿透过眼前的少年,给了另外一个人:“二哥也能这样抱着你的……没事了。”

他也能这样抱着他。保护他,对他好,流笙做得到的,他亦然可以。

只是机会从来都不眷顾他,独便宜了流笙一人罢了。

如若给他一样的机会,他确信自己能做得比兄长更完美、更到位。

阳光从薄云下透出来,清歌感到五根形状优美的手指从自己薄薄的眼皮上轻轻抚过。

自然而然地,眼睑就闭合了。目之所及,都是一片明亮的橘红色。

他偎在流景宽大的怀里,不断不断地颤抖着。无法停止。

就好似某个春夜的暴雨里,折翅在他家门槛前的那只……绝望的燕子。

那个时候即便他再怎么视若珍宝地捧着它,它也还是抑制不住地痉 挛。

7

清歌枕着流景的胳臂,直接睡了过去。

前一晚本就没睡好,白天又受了场巨大的惊吓,流景一覆上他的双眼,他就觉得整个世界都颠三倒四……心头一松,沉沉入眠。

流景不费什么力气地托着他,转过头去对流笙笑了笑。

“大哥要不要抱抱看?看这睡着的模样……和解语还像得很。”

流笙微怒地甩袖:“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流景本也是逗他,闻言只笑道:“我知道你这人最爱干净,赝品之类的货色,定是碰都不愿碰的。”

流笙些微一愣,随后冷冷道:“你知道就好。”顿下少顷,又刻意般地道:“方才打他那一巴掌,我还嫌污了自己的手。”

流景笑吟吟地拿凤眼瞅他:“也不必解释得这么清楚。大哥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

流笙冷哼一声不作答,淡紫的眼眸忍不住瞥过那沉睡中的少年。

乌羽般的睫毛,细嫩的肤色,无忧无虑的睡颜像是只在草地上享受阳光的兔子。

明明五官那么相似,相似到可以以假乱真,偏生和解语有些微的差异,也不知究竟是哪。

看得烦心,他干脆撇过头去快步走到前边。但听身后流景淡淡道:“师父师娘回江南之后,我得往蜀山去一趟。”

流笙身影当即就是一滞,而后微微侧过俊秀的脸来,沉声回应:“我同你一起。”

流景笑意盈盈的眼里泛出些血气:“碰过解语身子的人,不管多少,我都是要杀的。”

流笙“嗯”了一声,虽是惜字如金,身侧的双手却还是变成了紧握成拳的状态。

流景垂下眼去,眼神有点不易察觉的冷。

“但在那之前,得冲他们把解语的尸身讨回来。”话至此,他却想起了什么般,顿了顿改口:“不。蜀山那群疯子……讨是讨不回来的

,得设个局……去换。”

前头的流笙终是完全回过头来。眉峰挑起,微微有些惊讶。

一树妖冶的花朵下,那高挑的青年只是望着臂弯中的清歌,冷静的脸容愈发显得清俊如水。

“……用他。”

****

阳光把青石板路照耀成一片晃眼的白。小桥流水边,繁花似锦。

“清儿。”

“嗯?”

“这些银钱,你拿去扯点儿绸缎料子……然后给素素家送过去。”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明丽的女子,张口叫了声:“娘……”

“怎么?”

“可是,你下个月的药钱还在里边……”

“傻小子,我是为你好呢。你自打开窍以来,不是一直想要娶素素过门?”

“……我才没有……我还这么小……”

“十三哪里小?你娘我十七都有了你了。”

他满脸通红地接过钱:“我对素素又没有想些有的没的……”

女子笑着敲他脑门:“没有?没有怎么有事没事就盯着人家的店门口看?”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方才说:“我是觉得素素长得挺好看……”

“那不就是了?娶哪家姑娘不要先花点儿小心思讨好?快去。”

“娘,可我就只是看看……真的不是想娶她……”

女子便干脆笑出声来:“好啦,快去!”

蓦地打不远处呼啦啦窜出好多人,白顶花帘的轿子,里面有个人影,模模糊糊看不清晰。

他隐约觉得不祥,抱着银钱朝后退了两步,挡在那个他唯一想要保护的女子身前。

娘不是说过的么?十三岁了……不小了。是时候该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撑起这个家来。

可他的腿也不知怎地,就是颤抖得厉害。

那人从容地说了些什么,而后他就在无限的惊恐中被很多双手抓住。挣不开,逃不脱,躲不掉……一回头看去,纤弱的女子同样被好几

双有力的手攫获,她拼命扑腾着,像一只濒死在花丛中的蝶。

“放开我,放开我……清儿,清儿……”

谁在她后脑上重重斩下记手刀,她细软的身子顿时瘫下去。胭脂铺凌乱,沾得她裙衫上斑斓一片……

“带走。”

他终于听清轿中人沉静的声音,带着涔涔的冷汗抬起眼来——那一瞬间他确信看到了那人的眼神:不屑、凌厉、宛如看待一个废物……

废物?

他悚然一颤,整个人仿若跌入万丈深渊,停不下来的风声和着人声在耳边呼啸。

……“从今以后,你就是他。”

……“你又算什么,哪里配跟解语相比?”

……“连娘亲都护不得的没用东西。”

不是的我不是的……他痛苦地拼命地抓住崖边一根断枝。

流景似笑非笑的漂亮脸容却旋即从上方出现,居高临下的仙人一般。而后俯下身来,淡淡对他说:“废物。”

那绣工精致的锦靴随即踏上他的手指,反复踏碾,直到他又一次落入无穷尽的黑暗中……

清歌猛然一惊,睁开双眼。

窗外暮霭已然沉沉,也不知睡了多少时辰。

隐隐听到有人笑道:“做了噩梦?你出了一头的汗。”

清歌微喘着朝身边看去,流景笑容和煦地坐在床沿上,正伸手要摸他额头。

华美的宽袖顿时滑落下来,露出一段劲瘦有力的小臂……手指却是修长优美的,从他的角度看去,竟是好一副动人心魄的美景。

清歌还沉浸在梦中回不过神,感觉那几根手指拂过额头,浑身一僵,下意识别开脸容。

流景却笑了,拧过他的脸,还是替他仔细拭去汗珠:“想要什么,吃什么,尽管跟我说。”

“……”

“或者,你想在殿里转转?”

这么温柔的语调却让少年更加僵硬,一巴掌挥开他的手,脸色苍白地道:“我要见我娘。”

流景被他打开,却也不介意,只顺势轻握住他身侧纤细的手腕:“只这一点,是万万不行的。”

“……”

“你娘在别处很好。我都跟你保证过,你还怕什么呢?”

清歌鄙夷地拿眼角看他:“因为我信不过你。你是个大恶人。”

桃色花朵贪婪吸血的画面历历在目,他克制住强烈的厌恶和恐惧,不卑不亢地盯住流景。

他恨自己总是这么笨。更恨自己无能为力,如此弱小。

8

四目相交地对视了一会,流景的凤眼突然水一样地柔和开去。俯下身来,竟把他的双唇轻轻压住了。

软而细腻的触感,带着奇异而清爽的淡香,流景的发丝落进脖子里,麻痒而微凉。唇齿随后被轻柔地撬开,湿润的舌尖抵进来,灵蛇似

的勾住了他的,抵死缠绵……

清歌满脸通红地屏息一推:“你干什么!”

吼出这句话来方才想到应该呼吸,于是他大口大口地汲取着空气,胸口剧烈起伏……且头晕目眩,喘得快要死掉。

流景不慌不忙地用拇指拭过自己的唇:“干什么?亲你啊。怎么,你不能亲的?”

清歌反弹似的坐起身,指着他的鼻尖:“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男的亲男的……你是哪里有病?!”

流景折扇打在手心里,故意恍然地道:“你刚才的样子太像我弟弟,这可真是对不住了。”

清歌已经完全傻掉了:“你……你们……你们兄弟之间……随随便便都这样吗?”

从流景的笑容里根本看不出话的真假:“是又怎样?”

清歌还是呆呆的那副模样:“那,那是你弟弟……你们这样亲……你的舌头……舌头……”

流景觉得肚子因为忍笑,已经有一点痛:“嗯,你想说什么?”

清歌摇摇头,因为在脑子里想一些怎么也不可能想通的事情,整个人比刚才更呆了。

有人在外面敲门,细小动人的少女声音:“殿下,殿下……您要的点心这就端来了。”

流景正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清歌,闻言只漫不经心地道:“进来。”

门被人轻手推开,小六提着个八宝盒鼠一样的窜进来,放下盒子又风一样的窜出去。

清歌方才从沉重的思索里被惊醒。看到提梁盒,顿时想到刚才争执的主题,倔强地扭头:“我不吃!”

流景瞥他一眼:“谁说是给你的?”

清歌又是愣了愣,一时没想到回什么好。

那可恶的男人站起身来,笑盈盈地把手中折扇放到八宝盒边上,竟看也不看他:“我自己想吃,不行么?”

清歌想,你吃啊,吃吧!最好饿得太狠一口塞进去,噎死才好!

但是他立刻就后悔了。

那盒精细的糕点里又不知加了什么作料,香气逼人,生生要把饱肚之人的食欲都给勾上来……更何况大半天没吃过东西的他。

流景捻起一块四喜甜糕,放在眼前看了看,而后轻咬一口,细细品尝。

清歌腹中空空,饥鸣几声。不禁咬牙切齿地暗骂:大恶人!

察觉到身后有人眼巴巴地看着,大恶人眯着弯弯的凤眼转身赞许:“嗯。这果仁加的恰到好处,甜而不腻,唇齿留香……果然是小六最

拿手的一道。”

清歌哼地撇过头去,却明显底气不足……待到流景回头去拿第二块,他仍忍不住用眼角偷偷地看。

“你要来一块吗?”流景又捉到他躲闪的眼神,笑眯眯地征询。

“不……不要。”实在不能像刚刚那么豪气万丈地说“我不要!”,清歌掉转过头去,悲惨得想哭。

“我可不想欺负小孩子。”

“谁是小孩子啊!你又比我大多少?”他顿时又回过头来,张牙舞爪。

流景微微笑起来:“整整五年。”

“说得自己跟老头子一样!”清歌忿忿。

看他精神这么好,就此放手不欺负有点可惜……流景凤眼微弯,话语里登时倾注了点吓唬人的意思:“我剩给别人吃的东西,向来没有

人敢拒绝。不吃我剩的东西,就得乖乖等着被我吃。”

“……我……我就是不要……”死到临头还要嘴硬。其实声音都吓颤了。

“你以为我做不到吗?我是真的会让那些花吃到他们骨头都不留,像是……”转过头来,他对清歌璨然一笑:“对了,你也看到过的,

推书 20234-03-10 :夜夜夜之谁都有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