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将心向明月——易琼玖

“你有没有想过，顾连城喜欢你哪里？”

这算是职业病吧，一开口就跟审犯人似的。

“没想过。”我老实回答。

“也许顾连城他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喜欢你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陈泽的横起来是随时随地的。

“你不就是想告诉我顾连城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锅里的比我这碗里的要好吃对吗？”

陈泽显然是被我震住了，微张着嘴看定我。就差那句“你怎么会知道了。”

“我倒想知道，那女的是什么人，合着你陈泽都帮着来当说客了。你说，你说我哪点对不起，顾连城了？”我指着自己的胸口，“这儿，十成十的真心。真心有个屁用，打水漂似的连个响都没有。”

陈泽看着我，没有说话。

“你也什么都别说了。要怪就怪你消息不灵通，我和他掰了，就今天早晨掰的。你高兴了？不管你跟那女的铁到什么程度，别再来烦我。哦，不对，掰了如了你们的意了，也就不会再来烦我了。”

14.岁月静好

愿现世安稳，。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陈泽到顾连城家里的时候，顾连城正在阳台上晾衣服，陈泽靠在连着阳台的卧室门边，也不出声，就那么静静看着顾连城晾衣服。

陈泽的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连看人家晾衣服也可以笑得跟朵花似的。

午后的阳光透明且霸道，晒在顾连城身上，像给他镀了层金边一样。顾连城晒得脸色微微发红，挽起衬衫袖子不规则的搭在手臂上，露出白皙的皮肤。几乎什么声音也没有，除了顾连城偶尔抖一抖衣服的声音，时光仿佛在此刻静止。

陈泽脑子里突然蹦出来八个字，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也不记得是从哪里听来的词了，只觉得用在此刻刚刚好。

顾连城晾完衣服，拎着桶子一转身就看见陈泽站在身后一脸笑意的看着他，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笑什么？来了也不吱一声。”

陈泽还是笑，“我中午没吃饱。”

顾连城的心情似乎没有陈泽那么舒坦，推开陈泽的时候说了一句，“你没吃饱关我什么事？”

陈泽破天荒的没有生气，走两步追上去从后面环住顾连城，在他耳边轻声说：“连城。”

耳边的空气一下上升了许多，顾连城咽了下口水，听了他那句“连城”才知道是自己会错意了。陈泽极少这样叫他，仿佛所有情意都蕴含在这两个字里，从心里说出来，落进他耳朵里，无关欲|望与挑逗，只是单纯的想这样叫他一声。

“我去给你下面。”

顾连城不用回头也猜得到身后陈泽的表情，更何况陈泽的笑声还追过来，闯进他的耳朵里。陈泽有些不大正常，顾连城在心里想，他到底在高兴些什么？

顾连城切小葱的时候，陈泽站在身后看着。

顾连城下面的时候，陈泽站在身后看着。

顾连城煮面汤的时候，陈泽还是站在他身后看着。

到最后，顾连城受不了的回头，“你今天到底是抽什么疯？”

陈泽向来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厨房从来都不拿正眼看的，更何况今天还踏进来了。

“没什么。”陈泽灰溜溜地退了回去，难道告诉你我在看我老婆是怎么给我下面的吗？说真的，自从刚才看了顾连城在阳台上晾衣服，陈泽突然明白过来了，他为什么要这么跟顾连城耗着。就是为着那一刻的宁静，他想这样跟顾连城一直宁静下去，看着他晾衣服，看着他下面，然后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

顾连城端着面出来放在陈泽面前，自己则扯了张报纸，坐在一边看。陈泽一边哧溜哧溜地吃着面，一边时不时地瞟顾连城两眼。

等陈泽吃完了，顾连城立即放下报纸，“有什么好事说出来听听。”

陈泽估计是乐昏头了，张嘴就说道，“你跟小虫分手了？”

顾连城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她自己说的。”

“你去找过她？”

“偶然碰到的。”陈泽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告诉顾连城自己是在哪里碰到小虫的。

“我不会跟她分手的。”

陈泽猛地站起来，顾连城却不理会他，继续说道：“她单方面提的，我还没答应。”

陈泽自嘲的笑了一下，“她还以为那个枕头的主人，是个女的。”

“陈泽。”

“……”

“你还是不要住在这里了。”

哐当一声，陈泽一脚踹翻了茶几，茶几上的面碗掉在地上，面汤肆虐。

“你丫有病吧顾连城！你明明是同性恋，你硬去招惹一女的干嘛？”

“你就别管了。”

“我别管！”倒在地上的茶几又挨了一脚，“你当我什么了？别他妈又跟我说你喜欢女人的傻话。”

“她让我觉得安稳，她在的时候，我不会想太多……不好的事情。”

“就为这个？那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顾连城迷茫地抬起头来，“她是应小虫，她还能是谁？”

“我今天是在医院看见她的，你知道她去看谁么？许青山！”陈泽说出那三个字之后满意的看到了顾连城震惊的表情。“她说她是许青山的姐姐，她家和许青山家就隔着一块墙壁，从小一起长大的，说是姐姐，也不过分，对不对？”

顾连城痛苦地捂住脸，陈泽的声音却步步逼近，“怎么样？你还要去招惹她么？你说她光发现你有别的女人的时候，就抓狂成这样了，要是知道你……”

“别说了！”顾连城慢慢放下手来，“陈泽，我已经对不起许青山了，不想再对不起别人。”

陈泽一把抓住顾连城的领口，把他从沙发上揪起来，“那我呢？你是不拿我当别人还是压根就没想过要对得起我？”

“我们散了吧，陈泽，这样下去对谁都是个折磨。”

陈泽倒吸了一口凉气，明明是炙热的午后，怎么他觉得顾连城这一句话就把他推进冰窟里去了，寒气从脚底源源上涌，冻得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连城明显感觉到揪着自己领子的手在不断的打哆嗦，终究还是不忍心地叫了一声，“陈泽。”

陈泽却瞬间收回了手，任顾连城跌坐在椅子上，连那声巨大的摔门声也没让他回过神来。

安稳的现世在互相折磨中变得动荡，静好的岁月也在一个人的不坚定中流逝。说到底这不过是一个人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一厢情愿的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一厢情愿的以为他想要的就是他能给的，这么多的一厢情愿压得陈泽喘不过气来。那双眸子里，有怒有悲，更多的却是不甘。

许青山那一关他们都熬过去了，难道还会栽在一个应小虫手里？

15.优柔寡断

自从我跟我妈说了工作的事情搞定了，我在报社找了份事情做之后，我妈骂了我几句跑去楼上替我推了去涂料厂应聘的事情。本以为会清净几天，结果我妈又不消停了，成天忙着替我张罗相亲的事，在家里把电话打个不停，东家小伙子帅气，西家小伙子家世好，一个个的都打听清楚了。我才二十四岁呀，又不是四十二岁，至于么？再说我也不是那么扛不住的人，顾连城这个坎，迈过去了也就迈过去了，难不成就这么点事情我就受刺激到要急着跳进婚姻的坟墓。

又是一个大好的周末，我找苏想想出来吃饭，我们两个都是遭到相亲迫害的非大龄寂寞女青年，苏想想在我一回来就跟我抱怨过她妈，“都什么人哪！穿着西装人猿泰山和怪物史瑞克！我可告诉你了，一定要坚持自由恋爱，相亲就跟个看美国动画片似的！”那时候我还没领会到这句话的含义，现在偷着看了我妈收集的那一摞相片，就明白了为什么苏想想以绝食相逼都不肯再去相亲了。

“哎，苏想想你到底出不出来啊？我是一秒钟都在家里呆不下去了。”

“我说应小虫同志，今天阳光明媚，天朗气清，宅在家里是最佳选择了。是不是你妈又把你怎么了？这回是叫你去化肥厂应聘？”

“她忙着给我找对象呢。”

“你不是已经有对象了吗！把顾连城带回家给她看看不就行了。”苏想想怪叫一声然后说。

“我跟他掰了，少跟我提他。”

苏想想声音穿透力可真够强的，我半边耳朵都快聋了。

“什么？我们学校多少女老师打着顾连城的主义啊！你就这么便宜我们学校的女老师？”

“食之无味，弃之也不可惜。出来安慰安慰我也好啊苏老师。”

我跟苏想想每人点了杯果汁，然后一起对着自己的杯子发呆。苏想想哀叹一声，“唉。如果连顾连城这么老实忠厚的都劈腿了的话，我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男人靠得住。”

“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男人是靠得住的。像我们这种寂寞女青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还是靠自己最好。”

“且慢！不要把我们俩归在一类里，你现在是失意女青年，我现在可是清纯可爱的女老师，咱们不是一个档次的。”

我不跟她计较，苏想想就这德行。突然想起那天在医院里那个小男生说的话来，既然顾连城曾经教过他们，为什么那天在顾连城家里的时候他又跟我说他只听说过许青山这个名字。其实找苏想想出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让她帮我打听一下顾连城是怎么到她们学校来的，掰都掰了，按说跟这个人也没什么关系了，但我就跟着了魔似的非要弄清楚这来龙去脉不可，毕竟从我一遇着顾连城开始，我不否认我快乐过，但心里面的疑虑也没少过。

“苏想想，你还记得顾连城是什么时候分到你们学校来的吗？”

苏想想眯着眼睛想了一下，“他是新老师，没有我苏老师资格老，到现在也就来了那么两三个月的样子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总不能告诉她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打听这个干嘛吧，“我就随便问问。你知道顾连城是从哪个学校调过来的吗？”

“这我就不大清楚了。”

“那朱颜呢？她以前是在哪教书？”

“她啊，好像是在市二中吧。你怎么知道她也是调过来的？哦，她好像就在顾连城之后调过来的。”

以前我给许青山写信的时候，信封上写的就是C城二中高333班许青山收。他老抱怨我回信慢，字写得也丑。

“这两个人嘛，当时我们年级的老师都觉得他俩有病，放着好好的高中老师不当，跑来我们初中扎堆。学校本来老师就多，又来了两个，僧多粥少，那时候可没少在背地里骂过他们。”

“对啊，放着好好的高中老师不当，跑去教初中……”我嘴里嘟囔着。

苏想想猛地一拍我脑袋，“你这样不行啊。”

“我哪样不行啊？”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苏想想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指了指我身后，“欺骗苏老师的感情是不对的！”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转头，就看见顾连城正一步一步朝我们坐的地方走来，还是那么风轻云淡地穿着白衬衣，脸上的表情里透着几分焦急和不安。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苏想想就已经站起来指挥着顾连城坐在她原来的位置上，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以后不要乱给自己划分等级，单身女青年不是你想当就当得了的。你们慢聊啊！我先走了。”

苏想想一走禁烟区也就没了，我一看见顾连城那张脸我就忍不住想逃，借着抽烟的机会低着头不去看他。他真不能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扛得了这一时，下一时我就心软了。

“小虫。”

“掰都掰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这顿饭就当是散伙饭吧，我请你，吃什么？”我硬起心肠，把摆在一边的菜单递给他。

顾连城一动不动，我算是也体验了一把被人晾着的感觉了。

“我没同意。”

我一愣，顾连城又接着说，“我还没同意呢！”

我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我没想过顾连城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由不得你不同意。理字儿在我这边。”

“但是，我想跟你在一起啊！”

我恶狠狠地掐灭烟蒂，“我不想。” 说完站起来就走，走出两步，发现顾连城没追过来。想起我妈抽屉里摆着的那摞相片，我又走回去。

顾连城见我又走回去，皱着的眉头展了展。

“我妈让我去相亲。”我直截了当地说，“如果我现在又跟你在一起了，不是因为我原谅你了，也不是因为我还喜欢你，只是因为我不想去相亲，我需要个男朋友带回家去给我妈看，这样子，你还愿意吗？”我说得有些艰难，但愿顾连城能听懂。我就这么一功利性的脑子，习惯把什么事情都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弄。更主要的是，被顾连城耍了的那口气还堵在心里，不吐不快。于是我又加上一句，“当然，你不愿意我可以找别人。”

“我愿意。能跟你在一起就成。”

我忙摆摆手，“你少跟我来这套，我们只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懂么？哪天我带你回家见见我妈，你的任务就完成了。还有，这事你对外就说我们俩已经掰了，知道么？”说完我转身就走，一边走我一边骂我自己，其实要给顾连城一次机会就直说好了，犯得着这样既给别人添堵又给自己找不痛快么？睚眦必报到了这种程度，他耍了你一次，你又给还回去。亦或者，这样做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我对顾连城没有信心，受过一次背叛的人，没有那么快就复元。

16.非你不可

“陈队……陈队……”小王伸出手在陈泽眼前来回晃了两圈都没见他眨一眨眼皮子，从一进局里陈泽就保持着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被哪个不长眼的主惹毛了。历史经验告诉我们，陈队被惹毛了没地撒火的时候，倒霉的总是在他手下混口饭吃的这帮人。

果然，陈泽啪的一下打开在自己眼前晃晃的这只手，“干嘛呢你？我还没瞎呢！”

小王捂着自己被打得立即红了一块的手背挤出个苦笑来，“不是，陈队。里面等着你进去审呢！”

历史的经验再次告诉我们，为了避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帮陈队找个撒火的地儿。本来屁大个打架斗殴事件，吓唬吓唬也就结案了，干嘛非请刑侦队长亲自出马。无非就是找个正当理由，把队长变相的发配出办公室，那张万年玄冰似的脸，不说话光杵在那儿也让人看着心寒。当然，小王也承认，这有点变相虐囚的意思在里面。就当是为了加快结案速度好了，刚好今天碰上的几个混混都死鸭子嘴硬，最有审头。

陈泽不满地哼哼一声，就不再理会小王，自顾自地走进审讯室里。说是审讯室，其实就是一间人已经走得差不多的大办公室里，几个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穿着跟陈队一样破烂牛仔裤的小青年坐在椅子上，看见有人进来了，抬头看了一眼，又满不在乎地继续说他们的。

陈泽本来就心情不好，这种轻视简直就是导火索。陈泽也不说二话，直接走到离他最近的那个小青年跟前冷不丁就是一拳打在他腹部。那个顶着红烧狮子头造型的小青年惨呼一声就躬下身子弯成一只虾米，连惨呼都发不全只顾着抽气。另外两个小青年见自己同伴莫名其妙地就挨了一拳，噌噌都站起来，其中一个骂了句我|操就直接拿脑袋顶过去，陈泽按住他的脑门，被硬刺搁得手疼，然后一脚踹在那人腹部，踹得他飞了出去。刑侦队里头拷打犯人自成一套，下手狠，打的又是脆弱部位，力道把握刚好，打完之后身上绝对看不出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