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追祭 下——木之棉

孩子说罢，就当子美一怔的当儿。只见从他身后"嗖！"的飞射出许多触角状的东西。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祭坛里爆出了子美撕心裂肺般凄厉的惨叫声......

无数的触角深刺入了乐子美的身体，向来没什么表情的他亦不禁浮起了些许惊恐的神色，胸脯剧烈地起伏，他吃力的呼吸着。那过分剧烈的疼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怕的却是全身的血液仿佛要被吸干吮尽，灵魂几乎要被剥离身体的恐惧感，几乎蔓延到了全身的每一根毛发。

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眼前这个应该是他弟弟的人，将这么可怕的东西召唤了出来对付他？是因为要报复他多年来的漠视与逃避责任么？带着这些疑惑，乐子美的视线开始渐渐模糊，身子好轻......仿佛都要飘起来了似的......

004

"子......乐子明！"看着孩子温和恬静的微笑，乐子美意外自己竟感觉不到该有的敌意，仿佛那孩子所正在做的事情，并非是在伤害他。

当乐玄天赶到祭坛时，就见到了这样一副景象。子美无力的伏在地上喘息，脸色苍白，带着些微未来得及褪去的惊恐神色。一旁，是那半大的孩子轻轻地将他扶了起来。子美方一站起，便推开了孩子的搀扶，摇晃着不稳的身躯，神态微微有些疲倦的靠在了石柱上。

"哼......！"子美发出低沉的一声冷笑。头一抬，他恶狠狠的瞪向了来人。

"二哥，他们说子美......！"这时门外又走进了人来，人未到，担心的声音却已经先人一步传了进来。乐如娇紧张的快步走进，而紧随他身后出现的，是一副悠闲姿态晃进来的如皇。

"子美！"如娇看见子美略微狼狈的形样，不禁想要上前探个究竟。

"不要过来！"看见他想要靠近，子美爆出一声尖叫，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警告。

"不要过来，不要，不要！不许你们靠近我。"嘶吼一般的尖叫，刺的人耳生疼。此刻的他，似乎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任何人的一丝动作都会惊动到他一般。似乎是察觉到了子美的不太对劲，乐玄天朝孩子望去一眼。

"你对他做了什么？"乐玄天问道，淡淡轻缓的语调，听起来没带着多少情绪，可是习惯了他说话语气的人都能隐约感觉到了他的不悦。

"他要毁了这里，我阻止了！"孩子回以温和的声音，丝毫不惧他的冷漠神情。

"这就是你们平时对秀做的事情么？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对秀的？"子美的声音再度响起，充满了困惑与不解，仿佛哭泣一般的悲鸣。

"是不是就是你？到最后要杀秀的人是不是你？"子美指着乐玄天大叫，面对不动声色且不加辩解的乐玄天，子美再次异常激动起来。

"你这个侩子手。"

他厉声叫喊着，就想扑上前去，却体力不支扑倒在地。王太监带人赶到，正碰见眼前景象，连忙呼叫着带人上前搀起了子美。被扶起后的子美情绪依然激动不已，依然挣扎着想要冲向乐玄天，却叫自己的人紧紧拦抱住，不得靠前。

"你这个侩子手，连兄弟也要杀，你怎么忍心，你们怎么可以伤害秀！你们不是秀的兄长么？何以无动于衷？是秀错信了你们，他错敬你们......你们不配秀一声兄长，不配......"子美叫喊着，声音渐哑。

"秀呢？秀在哪里？为什么你们都来了，他却还不来，他去哪里了，你们把秀藏在哪里了？我在秀的园子门口等了好久，怎么都等不到他。我想见秀秀，你们放了他好不好？让我见秀。"

"你给我住嘴......！"一时间，如皇沉下了脸色。

"三哥哥！您可以的，您明明可以救他的，只要三哥哥您一句话，他们可以放过秀的。"

"我让你住嘴你是不听使唤，想反我了不成？"皇脸上浮起了些许怒色，口气也浮躁了起来。

"四哥哥你不是最疼秀的么？为什么你们谁都没有为秀说上一句话？你们都是他哥哥啊......"然后听到了皇的一声吸气声音，仿佛有声冷笑的哼声。

"是！是我们想秀去死，父皇也想他去死。你能耐着反了我，也反了父皇啊！我们不配他一声哥哥，你配，有本事你代他去死。"

最后，是乐如皇冷冷扔了句话，一脸铁青的他走上前去，毫不手软地一记手刀劈在了子美颈后，才终于叫他住了口。然后看了看乱七八糟的祭坛，厌恶的发出一声冷哼。估计是想起了之前曾被自己的二兄长困在这地方，见识了不少可怕东西，于是半刻也不想在多留下去。一拂袖，转身拉住了一脸担心模样的如娇，就往门外走去。

"皇！你等等，你怎么把子美给......"

"我还当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非过来瞧瞧不可。娇我可警告你，再碰上这种事情别再给我疯紧张，再让我来管这地方的事一次，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回身警告的目光里，凶狠间带了几分难以言传的危险味道，未抬头看他的眼睛，如娇却仿佛有感应似的，身形明显僵了僵。

"皇！"听了如皇的话，如娇发出的声音像是快哭出来似的哀求，仿佛想要抽手，只是如皇抓的紧，愣是没让他甩开，就这么，两人半拖拽着离开了祭坛。

"主子，主子！"王太监担心的拍着子美的脸，却不敢放大了声音，因为在场的主儿脸色并不十分友善。二殿下可是连三殿下都不敢过分招惹的人。

"还不把他给我带走！"乐玄天冷冷的一声令下，王太监就再不敢拖延，连忙招呼人抬起了子美。待人离开后，乐玄天才缓缓转身看向孩子，然后默默的走向他，将他抱了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呢？"淡淡的目光，在看着孩子的时候，显出了些许困惑。孩子微微冲他笑了笑，突然虚弱的靠向了他的肩膀。

"刚刚，招来那东西，似乎花了不少力气......"孩子轻轻开口......

那日回到宫里后，子美没多少时候便清醒了，醒来后的子美没再哭也没再闹，只是蜷缩着身子靠在床头。之后，子美连着在自己的宫院里安静了三天三夜，也没出门半步，也不让人进寝室，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只听人说子美这三天，屋子外头也连着几天跪了一地的奴才，都是为请他出来用膳的。第三天晚上的时候，子美终于出来了，形容好不憔悴，可把王太监心疼坏了，连忙指挥人给主子梳洗备膳。梳洗当中，王太监隐约瞧到了子美若有若无的微笑，嘴里头还似乎在小声地喃喃自语些什么，直叫他不禁阵阵心头泛凉。直想着主子不是闷了几天，加上生气，这就给憋成了失心疯了吧。

才给子美梳好了头，就不知他突然间仿佛想起了什么，蹭的就给站了起来。双目迷离闪动着，往周旁看了看，露出了些微困惑的表情。然后又是突然间，他睁大了眼睛，跨开了步子，飞快的走向了房门，叫王太监看的瞠目结舌。

"主......主子？"王太监手里还拿着梳子，声音带了些慌张，赶紧就追了上去。主子他竟然没磕碰着就走到了门外？主子走路向来不都是跌跌撞撞的，就没几步是可以走规矩来的么？今儿是怎么了？看到这样情形，王太监非但不觉得开心，却反更害怕起自家小主子的情形来。

"主子？主子，您这是要去哪里？等等奴才啊，让奴才伺候您去。"王太监尖声喊着，手里还抓着梳子就连忙跟着跑了出门，就见着小主子往园子门口的方向去了。

"来人啊！快，跟主子备轿。啊！不成不成，快先跟紧了主子，轿子随后再跟上啊。"王太监边忙着追着子美，边不忘忙中吩咐着。只是他们这些只知道伺候主子的人，哪里追赶得上他们小主子那仿佛含了轻功在里头的飞快步子。主子平日里虽不时常舞弄那身功夫，可该好好学的毕竟没耽误着。眼见着就赶不上了主子的身影，可把王太监急坏了。果然就是那么晃眼的工夫，不过换了道墙，主子就真的没了踪影，但瞧着那方向，估计主子又是找他们五殿下去了。望着空无人影的墙间窄道，王太监不禁长长叹了口气，一班跟着他追主子的人也随之停了下来。

眼见着就没几天的时间了，这样情形下，该会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才是啊？他们的小主子，可真是把五殿下给爱惨了呀。这可如何是好......

005

"咦？这不是六殿下园子里管事的王公公么？这是怎的了？带着这么些人是想哪里去呢？"王太监听闻有人唤他，忙寻声看去。

"原来是李公公你啊。今儿怎么闲了？没在皇上身边伺候着？"来人是常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李长喜，也是这宫里头的老人儿了，平日里总要在皇上身边跟进跟出的，少见得他一个人的时候。

"皇上今心情好，园子里新排了戏，皇上让我请几位殿下都去长春殿看个热闹开心，这不？我这正从你家殿下园子里出来，下边人说是出去了，怕这会儿在五殿下园子里，正好去看看寻个人。"李公公看了看王太监身后还跟着顶轿子，便连忙冲着轿子问道。"可是六殿下在轿子里头么？奴才李长喜给殿下请安。"李公公边说着边行了礼我，却不见有人回应，转身看向王太监，就见到了他无奈的苦笑......

一群人匆匆忙忙赶到，好不容易在五殿下园子门口截到了子美，连拉带劝的哄上了轿子，在李公公的带引下去了长春殿听戏。

看台上，除了五殿下和从不露面的七殿下，其余几位殿下都已经来了。李公公把人请来了，便给皇上回报去了，而王太监正忙着将子美劝出轿子。人既是来了，总该向皇上请个安去，可是精神已然恍惚的子美显得有些神经兮兮的模样，直侧着脑袋似乎在苦思冥想着什么，满脸困惑的表情。戏早已经开始好一会了，子美也该赶紧入席，可就是入席的时候，子美仿佛是没将皇上看入眼里般，恍惚着就直接走过了皇上座前，直把跟在后头的王太监吓出了一身冷汗，匆忙地给皇上行了个礼，也不知道皇上到底看见了没有。好在是当时候伺候的人多，皇上也似乎戏看的入迷，竟没朝他们家殿下看一眼，总算是蒙混过关。

"子美，你来了。"四殿下如娇人向来比较和善，见着谁都谦和有礼。见是子美到，随口招呼了一声。一旁的三殿下却是淡淡看过来了一眼，然后拿起了酒杯喝酒。两位王妃也来了，各自坐在两位殿下的身旁。杜王妃不愧大家闺秀，坐的端正稳当，人也安静规矩。见他们来了，也不忘点头行礼，然后便将目光再次放回戏台上，半点出格错位没有，礼数也到了。相较下四殿下的叶王妃是个不怎么坐的住的人儿，活泼好动，就没一刻全安静着的，以至于四殿下的手一直紧紧将叶王妃给搂在了怀里。小王妃根本无心看戏，手中直扯着四殿下胸前半垂的头发揉弄着，玩的是不亦乐乎。至于二殿下，比起三殿下来就更是冷漠，连看也不看他们家殿下一眼。但仿佛也根本不是再看戏。

新戏演的时间不短，刚开始时，子美还是定定的坐得住的，可是戏演过半，天色渐晚的时候，子美开始有些焦急地张望起来，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终于还是没能忍耐多久，子美突然站了起来就往外走。

"主子？"王太监禁不住惊喊了一声。戏正演到高潮处，子美突然的行为过于突兀，招来了主座上皇上扫来的不悦的一眼，看的王太监一身冷汗淋漓。原是想跟着主子出去的，可是皇上淡淡的一个眼神后，王太监就见那李太监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王公公，你家主子是怎么了？"

"李公公，我家小主子近些天来身子不适，怕是回去休息了，容我赶回去伺候着吧。皇上那您给美言几句才是。"

"身子再不适还能抵得上皇上开心重要么？就这么离开于情理可都不大合适吧。皇上可有些不高兴了呢。皇上向来就是个明眼的人，你家主子刚来时没请安，皇上虽没开口，可也别当他老人家没看见啊！"

"李公公说的是，我这便去将主子喊回来。"王太监说罢，赶忙想要走，可谁知那李公公却一把将他拉住了。

"皇上心思慎密，既是给过了我眼色，就自然不让回话不清楚。你也知道咱皇上的脾气，可不容人糊弄着。你家主子近这几日可没少闹事情，几个小主子们虽是护着没说，可你也知道，这宫里头的事情别人可以不知，可何时瞒得过皇上眼线。"

"公公说这话的意思......"

"王公公，你也没少在宫里呆了。你家六主子缠着五主子，在这宫里已经不是新鲜事情。皇上从前本是看不入眼的，可如今你家殿下闹了回祭坛，在朝里头可让人给告了。祭坛事情关乎国运，有些规矩开朝时已定下，有时候就是皇上也过分干涉不得，所以如今，皇上怕是不得不管上一管你家主子了。"

"多谢李公公提醒了，可是主子今日真是身子不爽，您跟皇上他老人家说说好......"

"王公公你可别是听不明白我的话吧。皇上既然是要管的事情，有你我说不的份儿么？还是带我寻你家主子去吧。怕不然，还不知又该怎么招惹了皇上不开心呢。"

王太监犹豫着，还想着怎么拖住这李公公好。主子此刻不用多猜想着，肯定又是返回五殿下宫门口去了，这时候怕是在和门子吵闹着要见五殿下，他要再不去拦上一拦，肯定还要动手。可眼下皇上面前，他纵然许多求情的话，也不敢当眼下说出口。于是便想，还是出了这园子门槛再和这李太监说说，请他事后为自家主子跟皇上多少说些轻软话，皇上就算不开心，也总好过是发火。

可谁知两人才出了长春殿，一道黑影迅速闪过眼前。王太监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见身边那李公公抬起的右手中多了张字条。李公公松开了他，轻轻展开字条看了看，露出了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

"王公公啊！看来我也不必亲自陪您跑这一趟了。您这会儿便赶去五殿下园子里接你家殿下去吧！我这还有事情要禀告皇上，请他老人家定夺。随后会到您小主子宫里告知皇上的决定。"

"李公公！可是我家主子出事了？"

"您去趟五殿下那儿不就明白了？"李太监说罢便转身要返回园子里去，王太监连忙拦住。

"李公公，别管我家主子做了什么事情，还托您给我们家主子在皇上面前说些好话儿。"

"王公公！"李太监叹笑。"你对自家主子可是忠心一片，咱家敬佩。咱这些宫里伺候主子的人，自有咱的难处，岂是旁的人能明白啊！咱家也不想自家主子不爽快，今儿这软话儿我自是会讲，也算是对得住您为皇上尽心了。可是您心里头明白，咱这皇上耳根硬结实着，向来听话只凭自己喜欢的，旁的人难琢磨着，也不敢瞎琢磨。"

"明白的，我明白的，公公您尽心了，咱家也多谢你。"王太监不禁感激一拜，便赶着去找他家殿下去了。

就在那天的，子美闯进了秀的宫里，揍趴了秀所有的侍卫，也或者是没人胆敢真的和六皇子动手，就这么任子美冲进了秀的内宫。秀当时候正在房里拿着经书看，子美闯进屋来，一个照面，子美冲上前去就先把经书给夺了过来撕了个粉碎。两人相见，愤怒多于感伤，就这么在内宫里狠狠的打了起来！

李太监很晚时候才带着圣旨来了五皇子宫院，园子门口碰上焦急却无奈的王太监，知道里头两人还在打，也不让人阻拦。只说是皇上说的，让两人打停为止，不许旁人拦着。然后，李太监硬拉着差点没傻掉的王太监，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小主子疯般对打，毫无顾忌。只见没多少回合，这屋里头的

东西就几乎毁了个半干净。

等到最后，两人实在都打不动时，才一齐坐倒在了地上，大口喘气。彼此看了对方一眼，谁也没比谁出手客气，招招都朝着对方的面子揍去，门面上伤势很是可观，就更别提那无眼拳脚没个轻重的砸在彼此身上，两人估计都是一身的淤伤。王太监此刻心里只得庆幸五殿下的房里没摆着刀剑，不然打着不知手疼，还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停止，更怕那刀剑无眼，真误伤了可怎么是好。如今好容易安静下来，两人的眼神却一时半会回不来平静，都还挺凶狠着，这时候虽是静了，可若是有人这时候去拦，只怕眼里头的狠劲又将回到拳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