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成亲吗?”
“啊?”杜宁摸不着头脑。
“你会成亲,然后不要我吗?”小猪走回床边,认真地问,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杜宁的眼睛。
杜宁心中一酸,原来他担心这个。
“不会,永远不会。”杜宁轻声道,既是安慰小猪,也是说给自己听。他不会成亲,不想离开小猪,他想继续拥有他在身边……如果可
以的话。身体还真切地留着小猪带给他的温暖,看着他乌玉般黑亮的眼睛,杜宁在心中轻轻地说: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小猪仔细看着他的眼睛,杜宁突然以为自己已经把那句话说出了口,慌得急忙闭上眼睛,一团热气靠过来,杜宁刚要后退,鼻子上一热
,小猪低声道:“好。”
他转身走了,直到房门关上,杜宁才省悟过来,小猪亲了亲他的鼻子!
他摸着自己的鼻子,心跳得像打鼓一样,脑子里一片混乱——这是、这是什么情况?小猪的气息还环绕着他,那是成熟男子散发出来的
味道,他……其实早不是孩子了……
杜宁的脸红得像要滴血,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那里……却顽强地不肯软下去,这是怎么回事啊!
门一响,小猪拎着那个小厮进来,杜宁窘迫地看着他,小猪把那小厮塞进被窝,回过头来冲他一笑,转身出去了。
该死的,他笑什么!杜宁心神荡漾,着迷地想着小猪灿烂的笑脸,身体的燥热半天褪不下去,又不能在有一个外人在屋里的情况下自渎
,简直难受死了!
好不容易平稳下来,杜宁慢慢起床穿好衣服,打开屋门,看到小猪正在院里练拳,一招一式,刚劲有力,雄健的身影如龙似虎。杜宁的
脸又红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看他熟到不能再熟了,怎么……
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呀!
杜宁深吸一口气,定住心神,小猪对他是喜欢的,依恋的,可他并不一定像杜宁想的那样,会对他……
所以,还是维持现状的好。
小猪看到杜宁,立即收招,一步蹿过来,热切地道:“我饿!”
杜宁失笑,这才是小猪的标准用语啊!想到他昨晚都没吃到饭,杜宁一阵心疼,急忙带他到厨房,亲手做给他吃,看小猪吃得眉花眼笑
,杜宁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管他呢,只要小猪吃得高兴,兰公子要多少钱都随他的便,这件事总会有办法解决,杜宁不相信就没有讲
理的地方!
22 风波
一整天杜宁都特别忙,原本厨房里得力的几个助手,莫名其妙地都有事不在,杜宁事事亲力亲为,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小猪除
了吃饭的时候过来,其他时间自己在小院里练功。
早上兰子杭像往常一样派人来请小猪过去,小猪拒绝了,杜宁担心地望着他,小猪道:“我不喜欢他。”本来小猪挺喜欢跟兰子杭一起
比武练功,毕竟一个人习武有些寂寞,而且兰子杭那里随时都有好吃的东西,杜宁忙的时候他也可以吃到美味的饭菜,不过后来兰子杭
对他的限制越来越多,小猪就不高兴了,他是很自由随便的人,受不了那么多限制。
之所以还去,是因为兰子杭总拿杜宁来压他,小猪怕给杜宁添麻烦,才勉强忍受下来。不过,昨天兰子杭说的话让他彻底生气了,别以
为他懒得说,就以为他什么都不懂,小猪明白兰子杭对他的心思,也听得出来这家伙处处挑拨离间,昨天更是过分,居然派人来睡在杜
宁屋里!
他受够了,不打算再容忍那家伙的放肆,所以不肯再去。
杜宁当然不反对,小猪喜欢怎样都好。
传话的人回去之后,兰子杭并没有表示什么,不过杜宁发现今天的事情更多了,忙得他顾不上专门给小猪做饭,只能从每次给顾客做的
菜里匀出一点给他,于是小猪中饭晚饭一共吃了三十多道菜,心满意足。
今天功德林又有晚宴,杜宁把自己应做的菜精心做完,看看趴在桌上朝他微笑的小猪,心头暖意融融,问道:“还想吃什么?”
“甜汤可以吗?”
“好。”
杜宁今天心情非常好,很久没有这样快乐过了,他在小猪期待的目光中轻快地动作着,很快做好了一道桂花甜酒酿。
恰好前面来了个小厮,说客人想临时加份甜汤,杜宁来不及做,就把甜酒酿盛了给他,小猪又只剩了一小碗。
两人相视一笑,小猪端起碗来喝,一口一口,甜甜的,桂花香气沁人心脾,真是太好喝了。
还剩一口,小猪递到杜宁嘴边:“你喝。”
杜宁微笑,接过碗来喝下,香甜清爽的汤顺着喉咙滑下去,一直暖到心底。
突然前面跑来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问:“杜师傅,刚才的酒酿是您做的吧?”
杜宁道:“是。”
“客人有赏,请您到前面去谢赏。”
杜宁有些诧异,不过是道甜酒酿,再普通不过,怎会有人打赏?
小厮一叠声催促,杜宁只得换了衣服跟他过去,刚绕过花木扶疏的回廊,前面水榭里的一道人影使他猛地站住,脚下像踩空到万丈深渊
,一颗心飘飘悠悠,没着落处。
“杜师傅?”小厮连叫了好几声,杜宁才回过神来,勉强向后退了一步,险些跌倒,小厮忙扶住他,水榭里那人从席前站起,走到栏杆
边,向这边望来,杜宁踉跄着向花树后藏去,那人已惊呼一声:“少宁?!”
杜宁转身,推开扶着他的小厮,向来路跑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见他!不能见他!
身后有人追过来喊:“少宁?真的是你?少宁!”
杜宁慌不择路,从花廊跳出去,在假山、花丛中一阵乱跑,最后跌倒在一丛蔷薇花篱之后,悲从中来,用衣袖掩住脸,哽咽哭泣。
这里位置偏僻,四下无人,他颤抖着无声地痛哭,似乎要把几年的眼泪一次流干。
夜渐渐深了,他哭得脱力,侧耳听听,四下里只有虫声呢喃,并没有人找他,也没有什么异动,他静坐良久,等情绪平复,然后慢慢爬
起来,寻路向自己的小院走回去。
他一直担心会有人在院中等他,而现在他不想见到任何人,奇怪的是,探头看了几次,院中静悄悄的,什么人也没有。
房门一开,一身黑衣的小猪走了出来,他早看到杜宁在院门口探头探脑,却不进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出来迎他。
杜宁看到小猪,心里突然安定下来,刚才的惶恐都不翼而飞,他向小猪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怎么了?”小猪很奇怪,杜宁的全身都在颤抖。
“没事。”杜宁紧紧抱住他,小猪的体温和力量使他放松,身体的颤抖慢慢消失。
“你怎么了?”小猪又问。
“没事。”杜宁放开他,勉强微笑一下,回到自己屋里,那名服侍他的小厮不在,杜宁松了口气,现在他不想看见任何人。
小猪跟在他身后,杜宁的脸色太苍白了,神情像见了鬼一样,眼神恍惚,他很担心。
“你回去睡吧。”杜宁推推小猪,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呆着。
小猪不走,杜宁这样子,叫他怎么放心得下?
杜宁推不动他,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和衣躺下,小猪走过来坐在床边,杜宁翻身向里,把脸藏在黑暗中。
“刚才出了什么事?”杜宁去领赏的事也有好多次,不过从没有过这样的状况。
“请不要问了。”杜宁的声音很无力,小猪担心地把手放在他肩上,杜宁轻轻颤抖了一下,慢慢把手放在他手上,拍了拍。
小猪不再说话,默默地陪着他,又坐了一会儿,脱衣上床,拉过被子,把两人盖好。
杜宁靠着小猪坚实的胸膛,心中安慰,眼泪不知不觉又流出来,一滴一滴,滑过脸颊。他轻微的啜泣让小猪揪心,伸手把他拉过来,抱
在怀里,轻轻地拍抚着。现在的杜宁,脆弱得像个孩子,让他好生怜惜。
他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却用坚强的臂膀来保护他,杜宁感受到他的心意,慢慢止住了哭泣,依在他的怀里,直到倦极而眠。
第二天一早,两名仆人过来请杜宁,说兰大公子有事相商,杜宁心中忐忑,不想去,却找不到理由,那两人一再催促,杜宁只得随他们
出门,小猪跟过来,一名仆人道:“大公子只请杜师傅过去。”
小猪瞪眼,杜宁安抚住他,低声道:“我去去就回,你不用担心。”他想,这里是无论如何呆不下去了,兰子杭叫他去,肯定是为了那
件事,事到临头,逃避也不是办法,不如直面。
跟着两名仆人走了好长一段,杜宁一直心不在焉,突然发现眼前不是往兰子杭住所去的路。
“咦?是去哪里?”
“大公子吩咐请您到后门去。”
“做什么?”
“这个我们也不知,您去了就知道了。”
杜宁疑惑地停住脚步,却被人强推向前,一直出了功德林的后门,静静的街上停着一辆马车。
两名仆人把杜宁推到车前,转身就走,杜宁奇怪地问:“带我到这里干什么?”
马车的车帷一挑,露出一个人,低声叫道:“少宁?”
23 旧识
杜宁惊跳一下,脸色瞬时惨白,转身要逃,车里那人急忙跳下车,叫道:“少宁,你听我说!”
杜宁站住脚,心知逃也没用,他能逃到哪里去呢?再说,他又为什么要逃?其实,只是不想见他而已。
那人走到他背后,柔声道:“少宁,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杜宁没有说话,说什么呢?
“五年了,你样子基本没变,昨晚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杜宁也像做梦,只是这几年,真正做梦的时候都不敢再想起他了。
“你怎么会……”那人停住了口,杜宁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微微苦笑,是啊,隐姓埋名在这千里之外做厨师,连他自己也没想到
,一切都是随缘罢了。
那人看着他肃立的背影,几次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先上车吧,回去我再跟你说。”
杜宁已经从初见的震惊中苏醒过来,五年了,大家都有变化,这人的风度越加沉稳,而他,也早不是当年的一派天真。
想了想,他挺直背脊,淡然道:“不必说了,你就当没见过我吧。”他迈步离去,那人忙叫:“少宁,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宁脚步没停,冷淡地道:“我不想见你。”
“少宁!”那人震惊,一步追上来拉住他:“我知道你这些年受了苦……”
杜宁猛地甩开他的手,有种无法忍受的感觉,就像沾到了不洁的东西。
那人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杜宁自己也呆住了,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觉?
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陌生,那人涩声道:“少宁,我知道你恨我。”
杜宁心中有些尖锐的疼痛,但更多的是茫然,眼前的人,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他说自己样子几乎没变,可他呢,却变得太多,几乎
快要认不出来……可为什么昨晚却一眼就认出来了呢?
“少宁,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现在你这个样子……”那人有些黯然,转口说道:“跟我回去吧,你大哥一定也很担心你。”
杜宁摇了摇头,奇怪的是,他现在已经不发抖了,也不害怕,这个人其实已经不能再威胁到他,他只是,不想看见他罢了。至于大哥,
自己不管是生是死,他都不会在意的吧?毕竟五年之前两人就已经断绝情义。
“走吧。”那人看见街上开始有一两个人走过,略觉不安,伸手来拉杜宁,杜宁避开,冷淡地道:“对不起,我不想看到你,请你离开
。”
那人震惊且受伤地望着他:“少宁?你……怎么这样说话!”
杜宁抬起眼睛看他,对他的不可置信突然感觉好笑,是啊,他没想到会这样吧,不想看到他,而从前,他们一天不见都会彼此思念!
时过境迁,原来,人的心,是这世上变化最快的东西。
杜宁惨笑一下,为什么当初竟会那么执着呢?执着于完全不可捉摸的东西。
“别这样,少宁,我知道你这些年不好过,现在好了,我升了巡抚使,调去江南任职,你不想回家的话,不如……”
“谢谢。”杜宁打断他,坚定地道:“我刚才说了,不想看到你,你请便吧。”他转身要走,那人紧走两步拦住他:“我知道你恨我,
可那时我也被逼无奈,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杜宁的心猛地灼痛起来,原谅?凭什么原谅?他失去的一切,碎得七零八落的心,要拿什么去原谅?
“让开。”杜宁厌恨地绕开他想走,那人一把抓住他手,向马车拉去:“先跟我回驿馆再说,我不能任你这么流落在外。”
杜宁挣扎起来,低喊:“放开我!”
那人低声道:“别胡闹,先回去再说。”他的力气远大过杜宁,杜宁身不由己被拉向马车,急得出了一身汗,大喊:“救命!”
声音才刚出口,一道劲风从脑后袭来,杜宁眼前一花,手上已被松开,只见那人猛地向后摔去,跌了个四脚朝天,自己身体一暖,已被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揽在了胸前。
“小猪!”杜宁喜出望外,小猪哼了一声,揽着他后退几步,离马车远远的。
那人狼狈不堪地爬起来,痛得呲牙裂嘴,看来这一下摔得不轻,杜宁知道小猪的力气,暗中咋了一下舌。
“你是谁?!”那人嗔怒地低喊,小猪昂起头,冷淡地看他,没有答话。
“少宁,你怎么……”那人看他们紧密相贴站在一起,心头顿时疑云大盛,怒道:“他是什么人?你怎么能……”后面的话说出来不好
听,他停住口,杜宁脸上像火烧一样,甚是窘迫,被误会了……不,也不能算是误会……
“陈少宁,跟我回去!”那人沉声喝道,声音里有掩不住的威严与暴怒:“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自己不怕出丑,也不要给你家里抹黑!
”
杜宁气得手脚冰凉,出丑?给家里抹黑?他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他?
“对不起,请你就当没见过我,我不会回去,也不会跟你走,我要去哪里,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杜宁拉起小猪要走,那人急道:
“少宁,你不要总是这么幼稚,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
杜宁的心像被尖刀刺中,痛不可言,原来过了这么多年,他在这个人眼中,还是“幼稚”、“做事不考虑后果”!
不过,他说得也对,如果当时考虑到了后果,那他是死也不会那么做的,可惜……
小猪看着他泪流满面,顿时大怒,这个陌生的家伙是谁?为什么使杜宁这么伤心?还有,他怎么叫杜宁为“陈少宁”?
“你滚!”小猪气势汹汹地走过去,直逼得那人撞上车壁:“滚得远远的,再让我看到你,哼!”小猪右手一劈,空手像刀一样砍在车
辕上,坚实的木头像草棍一样碎裂开来,拉车的马惊得长嘶一声,撒腿就跑,车子把那人带倒在地,衣服撕破了一大块,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