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敬山初夏的清晨总是十分明媚可人,幽静安闲的湖光山色,轻快活泼的鸟语虫鸣,还有一支竹笛演绎着婉转悠扬,缓缓地飘入了蓝山
的耳朵里,把浅眠的他轻轻唤醒。
一睁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为他压严被单的狄天阳。
蓝山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小阁内一地碎金的朝霞,他翻过身,望着窗外的流云,慵懒的闭上眼睛。一旁的狄天阳将半遮在蓝山脸庞上的
碎发小心翼翼地挽到他的耳后,一下,两下,像是在伺弄一件珍贵的宝物,神情认真无比。
体会着干燥温暖的触感,轻柔的力道,和不厌其烦的重复。心里面柔柔软软的,蓝山又重重的叹谓:"天阳,"他转过头,握住抚在耳畔
的手,"答应我一件事好吗?"水泽的眼眸温润柔和,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狄天阳表情淡定,握紧了手中的至宝,等待着他接下去要说的话。
蓝山复又闭上眼睛,像是梦语一般缓缓启口:"以后,每一天的早上,让我第一眼就可以看到你--"语气似叹似呓,话到最后轻如呢喃。
心中些许的紧张,些许的盼望。
握着的手颤了一下,许久,依然悄无声息,蓝山带着点点的酸楚与忧心静静等待。
只觉得相握的手被紧紧扣住,唇上突然一热,蓝山蓦地睁开眼睛,看见狄天阳近在咫尺的脸,唇上的触感由轻及重,温热而缓慢的厮磨
,闭上眼,静静的感受着此刻的温存,渐渐地,渐渐地迷醉在深吻中,耳际隐约飘过叹息般的声音:"我答应你,直到你放弃我的那一
天。"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有些好笑自己竟然在亲吻时睡着。揉了揉迷糊的眼睛,伸了个舒舒服服的懒腰,真惬意啊,心情好久
都没有如此晴朗了。尽管身上还有些疲累,不过精神确是大好,看着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换上的干净小衣,蓝山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拣了件外杉有些费力的套上,忽然就想起了昨天不可思议的自己,我真的有了神奇的力量?
对,再试试看!蓝山咧嘴一笑,静下心来。
"发簪来。"桌上一枚白玉祥云簪忽地腾空而起,转了个圈向蓝山飞来,哇!
"发簪帮我梳头。"只见那玉簪转到蓝山脑后,挑起顺滑的长发,左绕右挽,很快就绾好一个高髻,将自己漂亮的固定好。蓝山走到镜前
上看下看,真不错啊!
嘿嘿,这回把天阳抓回来,竟然敢趁着我睡着逃跑了。
天阳,天阳,在哪里?有了,突然室内蓝光一闪,一个人形出现在蓝山面前,待光落下,狄天阳端着一盘子的早餐正悬在半空,一脸的
诧异。
真可爱,蓝山心情大好。
光一消失,狄天阳一下子从半空落下,直直地向蓝山扑倒过去,一盘子佳肴眼看着就要倾覆。他手指一勾,托盘几转几落,淋下无数汤
汤水水,总算安全立在指端,而他人却整个压覆在蓝山身上,一碗热乎乎的粥不偏不倚的倒扣在始作俑者的胸前。
蓝山眼睛瞪得快要蹦出来,"......烫,烫烫,烫死我啦啦--"
狄天阳一把扔掉手上的食盘,好容易稳住的早点美食最终还是死无全尸。挥掉粥碗,一把扯开蓝山胸前的衣襟,白皙的肌肤露了出来,
碗大的一片红迹赫然出现在眼前。拉过床单拭去残粥,天阳心疼不已,呵护备至的用口微微吹气,一股清凉攀上了蓝山的胸前,炙痛立
即减轻了许多。
天阳专注的神情,轻柔的微风,初夏的水汽清香薰人欲醉,蓝山快要把持不住了,羞赧的偏过头去,闭上眼,心跳加快,呼吸微喘。
风却突然停了,睁眼看到悬在自己身上的天阳,一张俊脸也红了大半,二人对视,屋里静得暧昧。
狄天阳定定地看了会儿蓝山,扭身站了起来,从柜中翻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偏着头递了过去,"快点换下来吧,我再去端些早点。"
"哦。"蓝山的心里有一点点的失落,看着狄天阳转身离开的背影,心思百转。
不一会儿狄天阳又回来了,不动声色的收拾好一片狼藉的屋子,小柏也端着餐点出现在小阁里,放下食盘又很快离去,看见小柏蓝山突
然想起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男孩,向着狄天阳问道:"狄鹰是你弟弟?"
狄天阳手一抖,虽极难察觉,却躲不过如今蓝山的眼睛,"是。"
"他现在在哪儿啊?要不是看到小柏我差点儿记不起来。"蓝山故作轻松,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在回扬州的路上。"狄天阳已恢复了惯常的淡漠。
"回扬州?"蓝山不免惊奇。
"嗯,狄家的老宅在那里。"
"这样啊,我还以为......"他会等着跟我走,他那么恨狄家。不过也是,毕竟是自己的宗族,阔别已久,自然还是渴望回家的,回
家......
"你今天总在叹气,怎么了?"狄天阳难得主动开口。
"没什么。"蓝山笑笑,"对了,小鹰好像很不喜欢你,嗯,他好像挺恨你。"
狄天阳沉默了一下,将手里的热粥舀了一勺,耐心吹温了,递到蓝山嘴边,蓝山一口吞下。"是我害得他小小年纪,寄人篱下,饱尝艰
辛。"
二人粥一口话一句地安静谈着,日后想来,这都成了奢求。
"天阳,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不会疑神疑鬼,所以你放心,这么多日的相处,我更会相信你。"蓝山的话掷地有声,不
带半分的犹疑。
狄天阳却低头不语,只一个劲翻搅着碗里的雪白。
窗外断续的笛声如泣如诉,愈加哀婉,青绿的苍松翠柏前,一抹红色临潭高坐,指间一支竹笛绝响天下凄楚。闭门竹舍内的独孤龙同样
听到了盘旋直冲云霄的苍凉。
蓝山缓缓覆上狄天阳的手,望着那一碗热粥,望着他严肃俊逸的面庞,等待着那人的回答。
第 39 章
"还疼吗?"
掀开左袖,原本素净的手腕上赫然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狄天阳难得的柔和表情,微笑着摇了摇头。
蓝山却对昨日那一幕心有余悸。
那时,看着久久沉默的天阳,蓝山认命地笑了,窗外笛声幽怨,却不及他心中万分。
然而天阳却蓦地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碗,只定定地看着蓝山,眼神从游离到坚定,从恍惚到明确,似是下了决心般,两双手紧紧相握,
嘴唇嚅翕,却吐不出一个字。
"天阳,"蓝山轻笑着说:"我不勉强你哦,你不要有负担。"他故作轻松的语气却让气氛更加尴尬,浅浅的笑都渐渐隐退在狄天阳严肃的
面容中。
"蓝山,"他犹疑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这个意义非凡的名字,"我......"
薄唇被蓝山用食指封住,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认栽了。"
"还记得我们的那番谈话吗?在君竹的竹林里,我无意知道你要做的事情,那时候如此现在也如此。我说过要帮你,就一定会帮到底,
你可要记恩啊!"一个人笑着,"我这辈子学雷锋的事可不多,你是中了大奖!"见狄天阳不语,他干笑了几声又道:"我好亏啊!"
笑容僵在脸上,蓝山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凝重:"我那时就告诫自己,这个人接近我,关心我,故意引起我的注意,不过是要利用我罢了
。"蓝山顿了一下,明显感觉到那人浑身一震,"他看过那本书,恐怕从第一次见面就已经知道我的来历,或许有些事情只有我才能完成
,那蓝玉是不是只有从异世界来的人才可操纵?所以你早打好了这个主意,但是你又不放心,万一我有了力量却与你为敌,那岂不弄巧
成拙,因此,你不惜自我奉献,想利用感情拴住我,甚至用那么夸张的方式把玉交给我......"长长的一段话,蓝山把自己说得从心底
冒出凉意。
"我,从没这样想过。"狄天阳突然插话,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蓝山静静地看着他,小小的希望一点点破土而出。
"我从没这样想过,我,我......"眉绞在一起,似是有着说不出的隐忍。
蓝山抽出握得温热的手,站起身踱步至窗边,淡淡地道:"天阳,你原来竟如此软弱。"
狄天阳仿若五雷轰顶,顿醒于世,倏地瞪大眼睛,几步奔至蓝山身边,从背后一把抱住他,紧窒而长久,好似再也不会放手。
静立沉默了许久,天阳在蓝山耳边幽幽轻语:"我看到狄鹰眉心的血盟了,我们也立誓如何?"虽是问句,他却不由分说地拔下蓝山头上
的发簪,抬起自己的左手,朝着血脉聚集处重重地扎下去。
"你做什么!"蓝山惊呼,又钝又粗的簪下,赫然一个血窟窿。狄天阳一撩手,簪子横着划出一道深沟,血倾如瀑,皮肉外翻,筋骨刺目
,他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你自虐啊!"蓝山大骂,忙摁住恐怖的伤口,狄天阳却避开,拾起蓝山的右手,将食指放在唇前,轻轻浅吻,复又重重咬了下去,血立
即涌出,蓝山一哆嗦,惊异地看着狄天阳的奇怪举动,滴血的食指被移至手腕的伤口上,血滴之处竟奇迹般地愈合,蓝山记得子佑当初
也是类似的做法,这就是血盟吗?这又能表示什么呢?
伤口很快复合,但却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蓝山转过身,学子佑的样子,抬手要在天阳额前划上血道,却被他止住了,握着蓝山的手
腕,天阳的吻重重落下,印在蓝山的唇上,似要把他吞噬一般地攫取掠夺。
窗外一直断断续续的笛声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山中寂静得可怕,天阳紧拥着蓝山,叹道:"血盟已订,我的命自此就是你的。"
......
记忆跳回,蓝山的耳畔似还回响着天阳的盟誓,缓缓抚过那道淡红色的痕迹,嗔道:"你可真下得去口。"
天阳宠溺地看着他,伸出手道:"让你咬还回来。"
"不要,我咬这里。"蓝山点着天阳的唇,难得那个素无表情面不改色的家伙竟红了脸,害得蓝山也跟着羞臊起来。
他连忙转移话题:"之前你被那鱼弄得一身伤痛我都治好了,为什么这个伤口却变成如此难看的疤。"
"留着得好,我会记起你。"
"不会说好听的话就不要说,省得让人听了更郁闷,我长得很像这块疤吗?!"他一把推开天阳的手臂,"你哪里是表明态度,分明是想
吓死我!还好我平常动物实验见得多,这场面已经习惯了!"蓝山又开始自夸起来,那个逞强好胜,喜欢沽名钓誉的家伙,看来已经迅
速恢复了他的愤青本色。
"喂,你们收拾好了没有?"王勃在小阁外喊道,"我们已经耽搁多日,要抓紧时间赶路啦。"
蓝山一蹦一跳的下得楼来,后面是扛着大包小包的狄天阳。
"急什么,误不了事。"蓝山大包大揽地拍着胸脯。
"蓝山,你不是最看不得百姓遭殃吗?淮河蝗灾越来越严重,两岸民众、巡道御史和当地官员都对你翘首以待呢!"王勃很认真地说道。
蓝山吃笑,王勃突然醒悟过来,一拍前额,笑道:"忘了,忘了,现在蓝贤弟已今非昔比,再远的路也是眨眼就到。那日贤弟神威大显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让人啧啧称奇!"
蓝山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屁颠屁颠乐得不行,子安真是好人!
"王兄可不能这样夸他,他只会更加得意忘形。"天阳不禁也耍起嘴来。
蓝山回瞪他一眼,眼角都幸福弯了。
"对了,去治蝗之前,我还有一事要办。我要回去看看李贤和君竹,李弘马上就要下葬了。"这一提,狄王二人脸色立刻暗了下去,各怀
心事,蓝山不察,只去找独孤龙。
竹舍中空空荡荡,早不见那人身影,唯有子佑斜倚在门边,神色难察,只邪邪地笑看着他们。
"独孤龙是不是已起身去了长安?"蓝山询问,子佑但笑不语。
"兄台既不愿多说,我也不便再问,就此别过。"蓝山一抱拳,转身离去,身后子佑的笑突然淡掉,目光死死地盯着狄天阳。
巍峨的寒敬山,幽深的寒冽潭,宏大肃穆的寒良山庄,自此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庄前潭边的竹舍内,小动物们已不知去向,只有那只通
体素白的雪雕,一声尖啸,直击冲天,盘旋数周,展翅向远处飞去。